“金金,不听话,我可要打屁股了。”陈玉兰走过来,把女儿从他的身上往下拉。
“玉兰,我们一起回家,好吗?”他不松手,给老婆投去哀求的目光。上次肖梅给他打来一个电话,说去14中跟陈玉兰说了半天,好像有点回心转意了,但叫她回家的时候,她却拒绝了。肖梅说,这回她生的气可不小,看来一时半会下不去,还是再消停消停,迟早是会回他这个家的,毕竟孩子这么大了,大人们怄气,怎不能把孩子夹在中间受罪吧。然后还在电话里数落了他半天,说你们男人啊,没有一个好东西,本来觉得赵大海坏,你朱品还蛮不错的,没想到也是一路货色,叫人以后还怎么相信你们男人?
“不可能,那个家我不回了。”陈玉兰的口气冷冰冰的。
“咱们吵架,还有孩子呢,金金的培养可不能耽误了。”他说,抛出杀手锏。
陈玉兰看了看女儿一眼,没有吱声,眼神里晃过一丝忧郁。
“以后我一定改,我们回家吧。”他趁机去拉了陈玉兰的手,说得也很真诚,的确,家让他失去了很多自由,但没有这个家,他同样也不会怎么快乐,人啊,有时真的是很矛盾的动物。
“朱品,请你让开,”陈玉兰像触电似的甩开了他的手,眼光也凶了起来,说“你别再烦我,离婚协议我写好了,就等你签字。我现在带着金金过,很好,你该干嘛你干嘛去,你不就要这份潇洒吗?”
说完,她拉起女儿的手,气呼呼地就往前走。
“爸爸,爸爸,你来嘛,你来嘛!”女儿一边走一边回头,哭着喊他。
他站在原地,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忘了打伞,一任雨水淋湿了他的头发,和着他的泪水在脸颊上肆意横流。陈玉兰的心也太硬了吧,虽然是他的错在先,但也不能一点改正的机会都不给他啊。
“也许离了真会好点,”他呆呆地想,但女儿归谁呢,陈玉兰看样子绝对不会放的,没有了金金,他活到现在岂不是白活了?
自己来到这个世上,尽管雄心万丈,但真正属于自己的作品就是女儿金金,其他像出书出专著的事情一件也没有干成,熬干心血写出来的学术专著自己不掏腰包就出不来,现在,为了挣钱,他竟然给影视公司干起了写电视剧本的勾当,一集一、二百块钱都干,自己堂堂一个名牌大学的研究生,一个大学的讲师,干的活跟民工差不了多少,帮人码字,完全没有自己的思想,劳动成果还让别人拿去了大头。那位老编剧说,刚起步都这样,等你写出名了,一集几千上万的都有,自己对金钱从来都是马马虎虎,没想到现在也做了它的俘虏了,千百年来,文人的命运不都是这样吗,要么做政治的附庸,要么做金钱的奴隶,什么高蹈的思想啊,远大的抱负啊,说出来要让人家笑你迂腐至极的。
他又走回了那个公交站,有点麻木地站在许多等车的人们中间,感觉这些人跟影子差不多,自己也是一个影子,这世界是真实的吗,这些人真的都是有一个家?他们分布在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可是,即使你就站在他的身边,仍然彼此陌生得像天外来客,每天,每天,到底才是我们要关注的东西呢,难道我们的命运就是从报纸从网站上看到那些被抽去了血液抽去了筋骨抽去了灵魂的各类新闻,只剩下干巴巴的正义、虚伪的同情、快速的遗忘、骨子里的自私,对不幸的麻木以及可诅咒的拇指上的集体狂欢?
在现实面前,人啊,为什么这么无力,无奈?!
不想了,他摇了摇头,努力克服自己的老毛病。大家不都是这样活的吗,富人们和穷人们都在这个城市里,和谐相处,呵呵,当你为无鞋可穿发愁的时候,你发现大街上竟然人没有脚——他拄着双拐,一步一步走着他的路……
这时,他的手机嘟的响了一声,他拿出来,是马薇发来的。
“晚上请你来我这里吃饺子,我自己包的。收到请。”她写道。
他愣了一下。他感到马薇最近对自己有点特别,那晚在咖啡馆谈了很多,让他对她有了很多的了解,虽然同事这么长时间,但好像现在才觉得刚认识她似的。说心里话对她这样的性格他不是很欣赏,但又觉得她身上有一股自由的东西在吸引着他,当然还有她的青春性感。记得第二天马薇又跟他说,那天晚上说的话不能当真,她只是想到那就说到那,觉得他是一个很好的听众,在他面前可以无拘无束,这一点特别让她感到满足。
自己现在能上哪儿去呢?“好的,我马上来。”他回了一条。
坐上了开往马薇家方向的公交车,半个小时后,他拎着一袋水果敲开了她家的门。这一刻,他的头脑里忽然闪现自己站到李小芸宿舍门口的情景,也像这个样子,拎着一袋水果或捧着一束花,人生多奇怪啊,他在心里感叹,形式没变,但场景却转换了,很像一场戏,情节如何,结局如何,身在其中的人真的是一无所知。有人说,人生这部戏没有结局,死了算是一种结局,但这个结局你已经不知道了。
37(2)
“进来,进来,”马薇的腰里还系着一条淡蓝色色围裙,招呼着他,脱鞋换鞋,看到他手上还拎着一袋水果,就笑着说,“你还真客气啊,到我这里来还带东西,付饭费啊?”
“一点水果,有什么啊,给你美容。”他说,感觉心里很轻松,在马薇这里,他没有一点压力,整个神经都放松了。
“你先喝点茶,看会电视,上网也行,饺子马上就好。”马薇把他在沙发上安顿下来,就风风火火地转身去厨房了。
“你还真不错嘛,会包饺子?”他跟她进了厨房,问道。
“瞎包的,皮和馅都是买的,我妈教过我的。”马薇说,揭开煲仔锅盖,看看里面的饺子好了没有。
“看来将来又是一个贤妻良母啊。”他说,觉得系着围腰的马薇看起来别有味道。
“哎,大哥,别误导我哦,我可只会下下水饺啊,饭我不会做的,也绝不想当什么贤妻良母,”马薇说,一边拿碗,一边对他说,“你去呆着吧,我马上就好。”
他从厨房里走出来,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新闻,觉得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如果真能娶了像马薇这样的漂亮女人做老婆,对男人来说,也是一件美事吧?他想。
两碗水饺端上来了,热腾腾的。
“吃吧,看你的样子就饿了。”马薇说,拆开一袋榨菜,放在一个小碗里。
“哇,味道真不错哦。”他一口咬了一只饺子,说道。
“味道好就多吃点,锅里还有很多呢。”马薇听他夸奖,高兴地笑了。
“你经常这样吃吗?”他问。
“很少这样的,今天特意请你吃啊。”她说,目光里温柔起来。
他低头吃着,心里感到一股温暖,这饺子在中国人看来,是有一种家的含义的。
吃完了饺子,两人坐在沙发上看了会电视,聊了不少话,又不知不觉说到了葛洪兵,马薇就将乘兴将自己的那篇论文拿了出来,两个人的脑袋凑在一起看,不知不觉身子就靠在了一起,他能感到马薇火扑扑的鼻息,她的长发有一些钻进了他的脖子里,弄得他痒酥酥的。最让他心神荡漾的是马薇穿着羊毛衫的高耸的胸脯就挤在他的手臂上,那种软软柔柔的肉感让他的下面不自觉硬了起来,毕竟,作为一个正常男人,他已经好久没有接触女人了。
讨论完了论文,他发觉时间也不早了,转头看看马薇,她的脸蛋泛着潮红,显然,刚才两人如此近距离亲密地挤在一起,让她也产生了强烈的反应。
“不早了,我要走了。”他站起身来,看着她说。
“再多呆一会吧,”马薇拉着他又坐了下来,说,“我一个人呆在这屋子里有点怕。”
“那我等你睡着再走。”他说,觉得下面的哲学家反应更强烈了,今晚有好事干了,这个沉默的哲学家肯定在欢欣鼓舞,呵呵。
“你说的,可不许骗我哦。”马薇欢快地站起来,“我先去洗个澡,你等着啊。”
他感到自己的肌肉有点颤抖,这是情欲即将来临的前兆。今晚,肯定要发生什么,一直以来那种隐隐的期待在这一刻终于清晰了,以前每次跟李小芸做爱之前身子就是这样一个反应,男人啊,一旦被哲学家控制,上天堂和下地狱都不顾了。
二十分钟后,马薇穿着薄薄的睡衣走了出来,头发湿漉漉的,胸脯鼓得老高,坚挺而富有弹性,在睡衣下颤栗着,看起来惊心动魄。
“我去睡了,你要来陪我。”马薇冲他说了一句,摆着柳腰走进了卧室。
他犹豫了片刻,就跟着走了进去。一看,真是一个童话般的世界,到处都摆着毛绒绒的玩具娃娃,玩具熊,墙上还错落有致地挂了很多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各色手工艺品,一盏淡黄色的台灯将轻慢的光散了一屋。
“来,坐到我床边来。”马薇拉过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拍拍床单对他说。
他坐过去,感觉周身的血液奔腾了起来,下面的硬度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当的水平。
马薇抓过他的手,闭上眼,很幸福的样子。
他觉得她的手好细腻,好软,好热。他咬着嘴唇,极力控制着自己。
“你也躺下来,这样不累。”一会儿,她睁开眼,拉着他的手说。
他顺从地躺在她的身边,但身子在她的被子外面。
“你这样会着凉的,我睡着还要一会儿呢。”马薇说,把被子挑开,盖住了他的身子。
他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感觉自己又站到了一个悬崖前,眼前就是一个深渊。跳吧,跳吧,死了算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死了也值了,他似乎听到裤裆里粗大的哲学家在大声地急切地叫着,显然,前几晚自己故弄玄虚地抽身而退,丢弃美妙的肉体的举动令它咬牙切齿了。
马薇闭着眼睛大约两分钟,忽然轻轻地叹了一声,抓起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乳房上。
老天,这简直就是波峰浪谷啊,薄薄的睡衣下,这对饱满的尤物终于触发了他的狂热激情。闸门打开了,哲学家,不,魔鬼被释放出来了,它快意地大叫着,手舞足蹈着,向那片水草丰美的极乐境地奔去。一场肉欲的狂欢经过了如此漫长的演绎,终于要开演了。
他突然翻身上去,伸手掀开了她的睡衣,抱着她雪白的身子,嘴唇贴在她如白馒头一般丰腴的乳房上狂吻着,然后吻她的嘴,她的眼睛,她的脖子,犹如雷霆之后的暴风雨,忽喇喇倾泻在这个精致迷人的胴体上。
马薇完全成了一座不设防的城市,让他肆意地攻击着每一个角落。也许这一切早就在她的预料中了,所以,她只是闭着眼,在他的狂吻下,轻轻地呻吟着。
快,我要进去,好美的洞穴啊,硬得跟铁棍似的哲学家在狂喊着。他像一个发着寒热的病人,三下五除二地脱去了自己的衣服,也迅速扯去了她的三角裤,伸手一摸,她的下面早已是一片汪洋了。
啊,他在将哲学家插进去的一刹那,感受到一种湿热的岩浆的包裹,这种感觉太美妙了。做男人他妈的太爽了,今夜无人入眠,哈哈,众天使们,你们都唱起来吧!
38
春天,春天终于来了。柳丝飘飘,桃花灿烂,太阳暖洋洋地照在头顶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湿热的气息,让人感觉身上的衣服完全不必要再穿得那么多了。人们争相来到湖边,沐浴着阳光的张张脸上,都洋溢着一种久违了的笑意,仿佛蛰伏了一个长长寒冬的情绪,终于一下子要被宣泄了出来。
这个春天等待太久了,所有人都相信,自今而后,天气不会再有什么反复了。
“朱品,我想划船。”马薇跳下台阶,拉着朱品往游船那边走去。
朱品跟在马薇后面,被她这样拖着,脚步有些机械。单纯从春天的角度,单纯从身边跟着的这个漂亮青春的女孩子来说,这个春天应该是值得留恋和难忘的。人生第二春,是不是就这样开始了?82岁的杨振宁能娶28岁的翁帆为妻,学院里一个五十六岁的老教授能娶20多岁的女学生做老婆,他怎么就不能和马薇开始一段新的恋情,新的人生?这两天跟马薇在一起,使他焕发了无穷的活力,两个人躲在屋子里昏天黑地地做爱,似乎已经把整个世界遗忘了。什么家庭啊,责任啊,道义啊,等等,都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虽然他还没有跟陈玉兰正式离婚,但实质上他现在已经处于一种绝对自由的单身状态,自己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干嘛就干嘛,根本没有人来查问,根本不会有人来干涉,可以跟马薇一起跳舞,听音乐会,看歌剧,在夜市的小吃摊上像一对情侣那样品尝各种美味,在具有欧路风情的南街上依偎在一起逛街,购物,看河里倒映的红红的灯笼,听人在拱桥上吹萨克斯管,在星巴克里喝上一会儿咖啡,回到她那宽大的房子里,更可以跟她疯狂地做爱,尽情地在她那青春美妙的肉体上体会性爱的极乐境界,人生能如此,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但事实上只要走走太阳底下,他还是感受到了很大的压力,他有意跟马薇拉开一点距离,怕遇到熟人,怕遇到学院里的同事和领导,更怕会遇到陈玉兰跟女儿金金,大家都在这一带出没,冷不丁地碰见还是很有可能的,真要是发生了,他该怎么办呢?
今天跟她一起来玉湖玩,他就感受到了这样的压力,这里的人太多了,但碰见熟人的比率也增大了,所以,他总是一边和马薇说话,一边不停地拿眼睛打量着那些迎面走来的人。
“好,我们去划船。”他说,心想,划船好啊,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在湖上撞见熟人的概率至少要比路上要小多了吧。
两个人选择了一个别致的小船,他跟马薇跳上去。马薇面对着做在船头,他坐在船尾,两人一人拿了一个划桨,一起划动,小船慢悠悠地向湖心漂去。
整个玉湖上烟气迷蒙,远处的青山隐隐,岸上垂柳依依,人影如织,真有人在画中之感。
“太美了,我简直要陶醉了。”马薇说,阳光下的鸭蛋脸特别的俊俏,春光总是伴着美人的,而美人也最能感受无限春光的,大自然认的就是这个理。
“是很美啊,这碧绿的湖水,这隐隐的青山。”他说,轻轻地划动这木浆。似乎好久没有来这里划船了,最近的一次都是好几个月前的事情了,元旦放假的时候陪老婆女儿来划过一次,还是在金金的强烈要求下才划的,按陈玉兰的想法,划船要花几十元钱,有了那几十元钱,一家人的一顿像样的午餐都有了,干嘛要去划船呢?
“让我们荡起双奖,小船儿推开波浪,……”马薇忽然唱了起来,脸上洋溢着一种幸福的神采,仿佛一下子回到无忧无虑的童年时代。
他听着马薇的歌声,思绪随着那一个个消退的水涡发散开来,是啊,这样的歌曲听起来很纯净,令人心里会涌起一股暖洋洋的伤感。自己小时候也唱过这样的歌,没想到一晃就人到中年了,自己恐怕现在都没有资格再唱这样的歌曲了。
“朱品,你别动,我给你拍两张。”马薇唱完,拿出数码相机,对着他就啪啪地摁动了快门。
“别,别,我这个人不上相的。”他连连摆手。
“你很帅啊,瞧瞧,这张,还有这张。”马薇已经不由分说给他拍了好几张,并凑到他身边,倒回来一张张翻给他看。
“我还帅?都老了哦。”他笑道。
“老什么呀,你们这个年龄的男人最有成熟的味道了。”马薇撇撇嘴巴,又坐回去,从不同角度又给他拍了几张。
“来,你帮我也拍几张。”马薇说着,把数码相机交给了他。
他接过来,认真地调着角度,马薇就像一个明星似的,在船头摆着各种姿势,姿态婀娜,媚态十足,脸上光洁的皮肤在阳光下饱满而红润,跟新鲜的苹果皮一样。他到现在还不相信,自己能跟这样时髦亮丽的女孩走到一起,他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你再唱一次那首《老鼠爱大米》,好吗?”照完了,他把相机交给她,对她说。
“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即使风雨再多,我也一样陪伴你……”马薇也不推辞,张口就唱了起来,惹得旁边几条船上的游客都向这边投来惊讶的目光。
“这些网络歌曲唱多了就没意思了,”马薇唱完,对他说,“听说你的歌唱得也不错,一直没看到你表现嘛,要不,今天也唱上一首?”
“我呀,嗓子不行了,还是免了吧。”他告饶。
“不行,不行,今天一定得唱。”马薇说,故作生气地噘起嘴巴。这几天跟她在一起,他已经感受到了她的公主脾气,就是很任性,指使他干这个干那个,他都得遵命才行。
“好吧,那我随便唱两句吧,”他说,就开口唱了起来,“你这样一个女人,让我欢喜让我忧,让我甘心为了你,放弃所有……”
“好,好,唱得好啊。”马薇高兴地拍起手来,然后歪着头,看着他问,“我真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吗,你会为我放弃所有?”
“是啊,你呢?”他笑着说,想试试她。
“我啊,我说过我不结婚。”马薇说,又问道,“你真的会跟嫂子离婚?”
“也许吧,”他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地停下了划桨的动作。
“那你女儿呢,你也不要了?”她又问。
“当然要了。”他的心痛了一下,按照以前,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双休日,他是要带女儿到玉湖边上放风筝的,可是现在连见女儿一面的权利都没有了。
“好了,不谈这个了,知道你不会开心的。”马薇见他脸色忧郁,就岔开了话题。
小船在湖面上不知不觉兜了一个很大的圈,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两人就往岸边划去。
不一会儿,小船靠岸。两人上了岸,他拉着马薇的手,沿着湖边向前走去。前面是一块宽大的草坪,边上散落着一些桃树梨树,树梢着都挂满了花苞儿,好像随时都会开放似的。草坪的上空正飞舞着无数的风筝,蝴蝶,鱼儿,老鹰,蜈蚣,什么形状的都有,热热闹闹地在天空中飘动着,传达着大人和孩子们在这个明媚的春天里欢快的心情。
“看,那个风筝,好漂亮。”马薇抬头,用手指着一个由一串蝴蝶连接成的风筝。
“是挺好看,挺有创意的。”他说。一边想着,如果带金金到这里来放风筝,她肯定要高兴发疯的。
这时,他猛然发现一个背对着他的小女孩有点像女儿金金,他的心一惊,正要走过去看个究竟,那个小女孩转过了身,真的是女儿金金!
“爸爸,爸爸!”金金也立即认出了他,拿着风筝的转轴就跑了过来。
“金金,你怎么在这?”他弯腰把她抱了起来,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这就是你的女儿?”马薇凑过来,很惊讶地把金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真的好漂亮啊,怎么跟个洋娃娃似的?”她伸手就要来抱金金。
“别碰我的女儿!”忽然,陈玉兰从后面闪了出来,一把从朱品的怀里夺过了女儿,同时,一双眼睛狠狠地盯了马薇一眼,然后,在朱品的脸上停留了一分钟。
“妈妈,让爸爸跟我们一块放风筝吧。”金金在妈妈的怀里挣了几下。
完了,朱品的脑袋嗡的一声,在这里碰见了陈玉兰,而且是跟马薇在一起!真是天意啊,他应该想到陈玉兰会带女儿来这里的啊。他从陈玉兰的眼神里读到了很多东西,愤怒,屈辱,鄙视,感觉她的眼睛里正燃烧着一团火焰,随时要跳出来,将他活活烧死。
马薇也已经意识到眼前发生了什么,她的脸色不由自主地变了,不过,在陈玉兰盯着她的时候,她也不甘示弱,圆睁着丹凤眼回敬她,两个女人就这么对视了足足有三十秒。
“金金,我们走!”在狠狠地挖朱品一眼之后,陈玉兰一言不发拉着女儿转身走开了。
“她就是你老婆?!”马薇看着陈玉兰单薄的背影,看着他问道。
“是的。”朱品从牙缝里吐出了一句,看着陈玉兰离去时有点踉跄的脚步,看着女儿回头看着自己要哭出来的样子,他咬紧了嘴唇,感觉头顶上的太阳一下子黯然失色了。
(待续)
39
“朱品,你在哪?”接通手机,赵大海在里面嚷着。
“刚出校门口,有什么事吗?”朱品答道,腿叉在地上,一个手还扶着电动车的龙头。
“到湖上人家来,我们喝两杯。”赵大海说,口气是一贯的大大咧咧。
“你喝吧,我不去了。”他说,心里感到一些黯然,一般情况赵大海请他喝酒,他都不会推辞的,但目前的状态下,他的确没有喝酒的兴致,自从跟马薇一起逛玉湖被陈玉兰撞见之后,他也感到自己做得有点过分了。陈玉兰临走时给他的那个眼神一直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那意思把他看得跟一条狗差不多,可能连狗都不如。想想也是,李小芸刚从他的生活里消失,原本是一个好好反思人生的机会,却斜刺里又杀出一个马薇,自己又这样陷进去了,醉生梦死地过着日子,名义上是陈玉兰主动搬出去住,跟他分居,给了他客观上的自由,但实质上自己已经越来越偏离原先设计的人生轨道了。跟马薇一夜做几次,第二天起来感觉整个腰里都虚若无物,连上楼的力气都没有了,毕竟自己已经不再年轻了,跟马薇这么拼命,最后战败的只能是自己。这样下去,自己的人生方向到底在哪里呢?
“来吧,来吧,我知道你小子最近也是闲狗一条。12号包厢,我等你啊。”赵大海说完就不容分说地挂了手机。
他双腿叉在地上,愣了大半天。他今晚还是准备去14中老婆女儿那里的,但想想就是去了,肯定还是吃闭门羹。那天撞上了陈玉兰,他跟马薇玩的兴致也没有了,早早就回来躺着了,马薇一肚子不高兴,气呼呼回去了。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感到很累。睡到傍晚,他起来没有多想,就骑上电动车去了14中,他要陈玉兰忏悔,跟马薇了断,重新回到平庸但安静的生活里去,但当他赶到那里时,陈玉兰根本就不给他开门,他在门外被足足晾了一个小时,最后只好无奈地离去。他们的婚姻是真的要完了,也许他一直在潜意识里渴望的自由的生活就这样要来临了,但他怎么没有感到多么的兴奋,反而跟马薇呆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内心的沮丧越来越强烈呢?
老婆不理他,马薇正生他的气,他的处境跟有李小芸的时候比一点都没改变,甚至更坏。也许他这样的人只能是单身吧,最好什么女人都不接触,到山里的寺庙里做个和尚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但像这样的人会有抛下红尘去过青灯古佛一卷经的生活吗?李叔同曾经说过,人生有三种境界,第一重是温饱,第二重是艺术,第三重才是宗教,是灵魂问题追寻阶段,按照这种分类,他目前至多不过只是温饱阶段,他要在红尘里熬的日子还长着呢。
去湖上人家,此刻,这个去处也许是他最好的选择了。
十分钟之后,他就骑到了湖上人家饭店门口,停好了车子,他走了进去,经服务员指点,他上了楼,找到了12号包厢。推门进去,看见赵大海正将手臂搭在一个女孩的肩膀上,他感到很意外,也感到很尴尬,就立在那里不动了。
“哦,老弟,你倒是挺快的呀。”赵大海抬头见他进来了,赶忙招呼说,“愣着干啥啊,快坐下来,这边。”他说着将身边的一把椅子顺了顺。
他坐了下来,心里怪赵大海,既然跟女孩子在一起,干嘛要叫他来?
“她叫戴丽丽,在工商局上班。”赵大海说着扳过那个女孩子的肩头,让她抬起头来。
“你是……朱老师?”那个女孩看了他一眼,忽然失声叫了起来。
“你……真的是戴丽丽?”他也呆住了,想不到在这样的场合见到了她。
“你们俩认识?”轮到赵大海头大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半天没有缓过劲来。“她是你学生,她不是从你们学院毕业的呀。”他盯着朱品的脸,想马上知道答案。
“她是我的学生,但严格来说又不是的,”朱品尴尬地笑笑说,“去年公务员初任培训的时候,是我给她们上的公文写作课,两个月而已。”这个戴丽丽个子高挑,脸蛋白净,第一节课的时候他就发现她有点与众不同了,当时的印象她比较冷艳,樱桃小嘴涂着厚厚的唇膏,眉毛也精心描画过,一看就是一个背景不一般的人。后来他注意到,别的学生都是骑车来的,唯独她是架着一辆别致的小车子来的,这让他觉得她非常的神秘,刚刚上班就有这副派头,要么家境特别好,要么肯定有什么别的猫腻了。现在像她这样有些姿色的女大学生,只要放下架子,钱来得是很容易的。那些款哥款爷们搞小姐的品味早就提高了,搞一般的发廊妹太低级了,要搞就搞高校的那些女大学生,看起来清纯脱俗,有知识有修养,做起爱来也是别有一番滋味的。有钱人的这种爱好,也迫使那些发廊的老板们动起了脑筋,将那些原来浓妆艳抹的小姐乔装打扮成女大学生,结果可想而知,猪鼻子插葱,还是装不了象的。
“哦,这样啊,我说呢。”赵大海松了一口气,身子斜靠到椅子上,伸手拍了一下戴丽丽的肩膀,笑着说,“你们朱老师是我的老乡、哥们,是一个才子啊,你跟他要多学点哦。”
“是的,朱老师课讲得很好,真的很好。”戴丽丽乖巧地接过话,脸上的神色还是有点不自然。
“哪里啊,那样的课我不喜欢上,纯粹是挣点外快吧,穷啊,没办法。”他说,感到生活充满了喜剧,自己教过的学生现在跟自己的老朋友搞在一起了,而且他们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相遇了,怎么来将一下子倾斜的心态调整过来呢?
“现在高校教师没有一个不在外面挣钱的,”赵大海看着朱品说,“也难怪,干死干活,就那么点工资,能进高校的哪个不是人才,我看你在外面代课还是浪费了,不如开个公司,这样钱才来得快一些啊。”
“开公司?我哪有资金啊?”他反问道。自己的同学在城开公司的,办律师事务所的、搞演出经纪人的还少吗?他有一个读研究生时的同学,在他们学院里上课只是交个差而已,绝大多数时间是耗在他那个名气越来越大的律师事物所里,打一场官司就可以挣个好几万,遇到大的官司一下子就可以挣个二十万什么的,现在把青年路的凤凰大厦的半层楼都租下来了,自己出入也是丰田小车了。
“没有,我可以帮你忙啊。”赵大海说,伸手在戴丽丽如瀑的黑发上摸来摸去。
“真的吗?”他感到心里激动了一下。他们系的同事贺瑞已经将一个咨询策划公司注册了,也风风火火地干了起来。他最想办的一个公司是文化影视传播公司,他有信心办好,但启动资金根本就没有,如果赵大海能帮忙那就好了,说不定暑假前真的能办起公司来。
“多的没有,十万二十万我还是可以赞助的。”赵大海说,志得意满地瞟了戴丽丽一眼,一边悄悄地将手搂在她的蛮腰上。
“那好,我们可说定了,到时候我来找你。”朱品说,感到手心里有了汗。
这时,服务员将酒菜都端了上来,赵大海把手一挥,说,“来来,我们先喝酒,今天是我们美女戴丽丽小姐的生日,我作为她大哥为她庆祝一下责无旁贷啊,让我们今晚喝个痛快。”
原来如此啊,朱品在心里叹道。他知道赵大海的虚荣心很强,搞女人讲究一个比一个有档次,不知道他怎么轻松甩掉小宋的,小宋跟眼前的戴丽丽相比,显然是差了一截的,赵大海今晚喊他来这里喝酒,也有向他炫耀的成分。不知他是采取了什么手段将这个妞收入自己囊中的?她来上课时开的红色小车是不是赵大海掏了钱的?听肖梅说,赵大海现在在地税局很吃得开,虽然只是一个处长,但在局长跟前是个红人,手头经济很活络,脑瓜子又好使,所以越来越不像话了,在外沾花拈草越来越明目张胆了,这个她已经管不了了,但她就是担心赵大海早晚要出什么事情,要是被关到大牢里,他们这个家就毁了,他们的儿子明明就会没有将来。
三个人开始推杯换盏,气氛看起来也蛮热闹的。但朱品的心里却始终没有热起来。今晚的酒喝得他心里有一股怪怪的感觉,心里很难受,还不知道到底是哪里让他难受。看着戴丽丽,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马薇,想到马薇他的头更痛了,他不想再喝下去了。
也许是喝了点酒,赵大海那张胖脸开始变得红通通的了,手在戴丽丽身上的摸索幅度也大了起来,有时干脆就将她整个身子搂到了自己的怀里。
“我有点事,先走了。”朱品忍了半天,终于站了起来,对他们两个说。
“再喝一会嘛,才喝了一斤半嘛。”赵大海见他站起来,酒似乎也醒了,“你老婆反正也管不着你了,什么时候回去不都行吗?”
“不,我得回去了,明天还要上课。”他很坚决,拿起包向戴丽丽点了一下头,说不好意思,就向门外走。
赵大海见拗不过他,就起身出来送他。
“也许离了婚对你来说是一件幸事,”赵大海像亲兄弟那样搭着他的肩膀,喷着酒气说,“我想离还离不掉,肖梅能像你们家陈玉兰那样搬到外面住,我就笑了。”
“你怎么把戴丽丽钓上手的?”他迷迷糊糊地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不就是钱呗,一万不行,十万,就这么简单,”赵大海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放肆地笑了起来,接着说,“这世道,你掏出的钱达到一定的高度,再漂亮的女孩子都会在你面前脱下裤子的,就这么简单,哈哈。”
他不再说话,只觉得跟赵大海这样走在酒店铺着地毯的走廊里很荒诞。
“在肖梅面前,你一定要守口如瓶啊。”赵大海最后对他强调了一句。
他独自下了楼,走到自己的电动车前,开锁,推出来骑上去,感觉自己的头晕晕的,但自我感觉把握方向还是没有问题的,今晚的酒顶多也就喝了六成,主要是他不想喝了。
十五分钟后,他骑着车子冲进了自家所在的小区。锁好车子,沿着楼梯走到自家门口,看到窗子里透出了灯光,他心里一惊,自己没回来过,怎么会有灯光呢?他掏出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
眼前的一切却将他的酒全部惊醒了,陈玉兰面无表情地一动不动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电视,那边,金金的房间里也透着灯光,她正伏在写字台上做作业呢。
原来的生活场景一下子又回来了,他真的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玉兰,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他走到老婆面前,小心翼翼地问。
陈玉兰将身子一扭,继续看她的电视,就跟没有看见他一样。
他摇了摇头,感到有点无趣。转身走进女儿的房间,金金已经发现了他,丢下了笔,朝他奔了过来。“爸爸,爸爸,你回来了!”金金快乐地喊道。
“金金,乖女儿,想死爸爸了。”他把女儿抱起来,在她的小脸上一顿猛亲。眼角竟不由自主地湿润了,女儿回来了,家又是家了,自己一直渴望的自由此刻竟然如纸片一样轻飘。
40
“我们到底是离还是不离?”第二天晚上,吃完晚饭,金金去学习了,陈玉兰终于打破了沉默,一字一句地问道。
“不离。”朱品答道,双手揉搓着,低头坐在沙发上。
“现在离,还来得及,明天我们就可以去法院,你马上就可以获得你一直想得到的自由了。”陈玉兰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我们不能离。”他说,抬头看了老婆一眼。
“是因为金金不能离吧?”陈玉兰眼睛斜睨着他,口气也带着惯有的几丝鄙夷,“金金你就别操心了,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不会丢下她的,你尽管去逍遥好了。”
“玉兰,我知道是我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改正的机会吧。”他忽然抬起头,看着老婆说,目光里似乎透着一股要与过去之我决绝的决心。在这一刻,肉体的放纵、飘忽的生活似乎忽然间令他感觉很厌倦了,他现在需要女儿,需要这个家,如果陈玉兰回心转意,他相信自己一定会改掉以前的毛病,一定好好守护着这个家。曾经他离开过这个家一段时间,获得了天马行空的自由,但好像没有感受到那种预期的快乐,相反,在一次次放纵之后,觉得被一种越来越大的空虚和堕落的罪恶感包裹着,仿佛要把他带入一个无底的深渊中去。李小芸不会是他的归宿,马薇也不是,他的归宿还是这个看起来很平淡但很实在的家。你在大千世界里可能会茫然失措,但只小小的家却能给你安宁,现在他对这一点认识得比较清楚了。
“你可别后悔啊。”陈玉兰眼睛盯着他,似乎还要给他几秒钟考虑的时间。
“不后悔。”他说,像在对过去之我的死刑判决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那好,”陈玉兰吐了一口长气,说,“以前你怎么样你心里最清楚,我不想知道了。从今天起,你要好好过这个日子,就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哪三个条件?”他吃了一惊,疑惑地看着她。
“你听好,”陈玉兰好像经过了深思熟虑,说,“一,不准跟任何女人有暧昧的接触;二,每晚九点之前必须回家;三,下班回家后手机交给我保管。”
“这,……”他心里一下子凉了半截,这三个条件简直是太苛刻了,前两条还马马虎虎可以接受,这第三条就完全将他自由的空间压缩没了。
“怎么,不答应,那好,我们还是离吧,金金归我,明天就去办手续。”陈玉兰说。
“不是,是这手机……”他吞吞吐吐地说,感到脑壳上开始冒汗了,陈玉兰最会抓住他的弱点,一提金金他就急。可这交手机实在是让他心里没底,上午还收到马薇两条短信,质问他怎么一下子从地球上消失似的,办公室见不到,也不见他到她那里去,到底什么意思,要给她一个交代。他只是说,这两天身体不舒服,好一点会去看她的。想到马薇这两天一定还会给他打电话,发短信,万一要是落到老婆的手中,那不是又要引爆火药桶了吗?必须跟马薇说,他们之间一起结束了,今后他就什么也不用担心了,手机交了就交吧。
“怎么,跟那些狐狸精还在藕断丝连的?”陈玉兰几乎咬着牙说。
“好吧,我答应你。”他在心里下了决心,明天找个时间跟马薇了断。答应了这三条,也基本宣布他没有任何接触其他女人的自由了,这样也好,正好收收心,把那本书写好,然后来认真着手筹备办文化传播公司的事情,自己这个年龄,再不好好规划一番,去作最后的一搏,恐怕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有的男人没有一个女人管着是不行的,信马由缰的结局只会是一事无成,他就是这样一类男人,有陈玉兰这样的女人管着,说不定还能干出一点名堂来。
“现在就把手机交给我。”陈玉兰说,向他伸过手来。
他有点无奈地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感觉手里握的是一个炸弹,仿佛随时都会爆炸,将他们两个人一下子都炸翻。现代人发明了手机,通讯联系方便是方便了,但因为手机问题,有多少恋人分手,夫妻反目?如果能统计出来,肯定是一个惊人的数字。现在短信漫天飞,其中有多少曾经恩爱的人为那些真的或假的暧昧信息吵得面红耳赤、死去活来,直至劳燕分飞?可是还有多少人执迷不悟,偷偷进行着这刺激的但更是危险的拇指的舞蹈?他曾经跟李小芸,跟马薇,还跟一些八杆子打不倒的网友发过数不清的短信,跟陈玉兰吵了无数次的架,现在想来又有什么意思呢?自己每次下班回家总是十分小心地将手机带在身边,并按到了振动档,生怕落到老婆的手中,就跟守着一个要随时爆炸的炸弹一个样,奇怪的是自己曾经乐此不疲,甚至躲在厕所或被窝里短信,跟吃了鸦片似的上瘾。每次收到短信,也是即看即删,希望不留下任何痕迹。但常言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即使陪了一万个小心,还是给陈玉兰抓了几回现行,再解释也没用,结果总是吵得天翻地覆才罢休。现在好了,交了找个炸弹,也就交掉了一切烦恼,以后他最好不要再有什么手机了,躲到哪里别人都无法找到他,据说现在关掉手机是一种新时髦,别人找不到你,才真正叫有个性。
“好,看来你真的回心转意了,”陈玉兰接过手机,在手中翻转了几下,然后看着他说,“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有了这个家不容易,我就是这么想才回来的。你看金金的学习因为我们耽误了多少,她班主任打电话跟我说过几回了,金金从过年后学习一直不在状态,成绩下降得很厉害,我们都这份上了,还有什么奔头,不就是为了女儿吗?”说着,她的眼角竟有点湿润了。
他听了心里也一酸。这些天来,陈玉兰看起来比以前更加憔悴了,原来的鹅蛋脸也变得瘦长了一点,眼窝好像也陷进去了不少,可见,她分居以来所受的煎熬,男人的事业可以是整个世界,但女人一生的追求常常很简单,就是一个安稳幸福的家,这个家没有了,她所有的幸福也就没有了。想到在大学里谈恋爱的时候,陈玉兰虽然算不上一个美女,但也很耐看的,尤其是那张很有气质的鹅蛋脸,笑起来也曾像春光一样明媚过。家庭的操持,工作的艰辛,婚姻的危机等等,就这样把这样一个曾经无忧无虑的女子变成了一个风韵渐失、内忧外患的女人。老婆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他的责任是推脱不了的。
“我累了,先去睡了,你去把金金的学习辅导一下,也让她早点睡。”陈玉兰擦了一下眼角,站起来,对他说了这样几句话,就转身走进了卧室。
他坐在沙发上愣了片刻,就站起身来,走进女儿的小书房。当他看见女儿写字桌上那盏小台灯发出的橘黄的灯光,看到女儿伏在写字桌上的小小身影,他的心头一热,感觉自己像游荡在外已久的游子一下子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金金,作业完成怎么样了?”他走过去,扶住女儿的小肩膀。
“还有一题了,爸爸你帮我读题目,我认不得。”金金转过脸来,兴奋地对他说。
“好,我帮你读,”他拿过女儿的数学书,开始读起来,“小熊家在小兔家的左边,小猴家在小熊家的右边,小猪家在小猴家的右边,小兔家在小羊家的左边,请用线条将每个动物跟他们的家连起来。”
“爸爸,你能不能再读一遍啊?我没有听懂。”金金噘着嘴巴,一脸迷惑地对他说。
“好,爸爸再给你读一遍。”他有认真地读了一遍,说实话,连他自己都有点糊涂了,难怪女儿说听不懂。
“爸爸,好像这道题挺难的。”金金用笔点着树上的那几个小动物说。
“是有点难,”他说,“你可以先在草稿纸上画一画,先画个圆圈代表小兔,然后在它的在左边画个圈代表小熊,再在小熊的右边画个圈代表小猴……”
父女俩在纸上画了半天,总算把五个小动物跟它们的房子连在一起了。金金很高兴,他也感到很快乐,好久没有辅导女儿写作业了,现在好像一下子找到了以前的感觉,他想以后不管怎样,也不能离开自己的女儿了。
最后他要女儿练几个字,才发现金金这段时间写字退步了,字写得歪歪扭扭的,有的还出了格子,难怪班主任老师说她不在状态呢。
“金金,我以前教你的写字方法都忘了吗?”他翻翻她的练字本,看着女儿的脸,有点生气地说,“你看这个房字,给你写得斜到哪里呢,我叫你写字注意摆在十字线,上下左右留空白,你全都忘了?你这段时间在学校里是不是贪玩了?”
金金被他这么一凶,感到很委屈,嘴一扁,眼泪就下来了。
他看见女儿哭了,才知道自己语气重了,就一把将女儿抱在怀里,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说,“别哭,别哭,不怪金金,怪爸爸,爸爸这些天都没有教你。”
好歹哄好了女儿,他帮她收拾好了作业本,又放好热水,帮她洗了脸和手脚,把她抱到她那张小床上安顿好,自己也洗了脸,洗了脚,在客厅了里一个人呢静静地抽了一支烟,心里暗暗祈祷马薇这时候千万不要打他手机或发什么短信过来,过了今晚,明天就好了。
他很想出门下去到公用电话亭给马薇打个电话,叫她今晚不要打他的手机或发短信,但犹豫了半天,觉得这时候出门的举动太危险,陈玉兰若是没睡着,知道了,那所有的努力都会付诸东流。
他又点着了一根烟,昨晚虽然陈玉兰就回来了,但气氛很尴尬,他还是睡在沙发上,今晚好像缓和了许多,但一下子走进卧室,他还是不怎么适应。他拿着遥控器,把电视频道换来换去,最后到了广东台,那儿正在播放着第五届华语传媒电影大奖的颁奖典礼。冯小刚的导演的《天下无贼》跟田壮壮导演的《德拉姆》成了大赢家,得了几个大奖。胡子拉碴、一副老农民模样的田导得了最佳导演大奖,他的获奖讲话也很另类,只有一句:我知道我该做什么。男人做到他这个份上,也算没白活了,关键是能在行为和思想上特立独行,才会导演出这样的精品。轮到冯小刚和吴君如上台颁奖的时候,吴君如过作天真地问冯导:“为什么你导演的片子里铁定一个男主角葛优,女主角却怎么没有铁定一个呢?”冯导凑到话筒前,故作幽默地说:“女人是要经常换的嘛。”
他看了一会,心里只有惆怅,这样辉煌的舞台离他太远了,他只有旁观的份,恐怕一生连那样的场子都进不去,悲哀啊,作为一个男人,就这样被边缘化了。热闹的似乎永远是别人,很多时候,他只是一个旁观者,自己不努力吗,一直也很努力,但却越来越像河流中的漂浮的树叶,被水流浪到边缘去了。张爱玲曾经说过一句经典名言:出名要趁早。像刘德华出名算早吧,现在还在拿奖,最佳电影人,当他举起奖杯的时候是不是有点麻木了,他这辈子已经拿了多少奖,恐怕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而有的人呢,穷其一生都不可能拿到其中的一个奖项。有的还要加给你,没有的连仅有的也被剥夺,多么残酷的马太效应啊。
他扔掉烟头,吐了一口气,关掉了电视机,正要起身去卧室,突然,从卧室里传来了自己手机的铃声,他的心一下子像要裂开了。不会是马薇打来的吧,那样,他就死定了。
“喂,你谁呀?”他听到陈玉兰接通了他的手机,他的心砰砰地乱跳了起来。
“哦,朱品同事啊,”陈玉兰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他的心悬到了嗓子眼,这个同事该不会真的是马薇吧?
“哦,有事啊,好,我来叫他。”陈玉兰答道,马上冲着外面喊道,“朱品,你同事的电话,来接一下。”
他松了一口气,从陈玉兰的口气来判断应该不是马薇,不是她就好。
“喂,哦,是贺瑞啊,这么晚了打电话,有什么事吗?”他三步两步走进卧室,从陈玉兰手中接过手机,一听是贺瑞,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嗬,跟嫂子又亲热了?”贺瑞在手机里声音很大地说。
“你这小子狗嘴吐不出象牙,快说什么事吧,浪费我手机费。”他说,看了陈玉兰一眼。
“也没别的事,”贺瑞说,“我明天不在学校,也不在公司,去外地考察了,你要了解公司注册的事,我回来再跟你说,现在程序不是很复杂了,你放心好了。”
“好,没事,我不急,只是想先了解一下。”他说,又看了躺在床上的陈玉兰一眼。
“主要是资金,你要办,赶紧去筹措。”贺瑞的声音在手机外可以清晰地听到。
“好的,我知道了,见面再说吧。”他说完,挂了手机。
“怎么,你要办公司?”陈玉兰从床上欠起身,有点不相信地看着他问。显然,刚才贺瑞的话她都听得清清楚楚了。
“只是个想法,哪有钱啊。”他苦笑了两下,挠了挠自己的头皮。
“你能办公司吗?”陈玉兰依然有点云里雾里。
“只是想而已,”他说得有点艰难,觉得贺瑞这个电话来得不是时候,但的确是自己打电话跟他说这档子事的,又怎么好怪人家呢?“学院里不少老师都在办,所以也想试试。”他补充了一句,同时,看着陈玉兰的脸色变化。
“我看我们还是过点安耽日子吧,这一折腾又要乱了。”陈玉兰叹口气。
“只是想法,八字还不见一撇呢。”他说,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机,将它又交到了陈玉兰的手中。
41
下了课,朱品夹了书本,回到办公室,倒了一杯茶,喝了两口,感觉嗓子舒服了不少。几乎连着讲了两节课沈从文的小说,他真的有点累了。他抬头看了一眼窗外,虽然阴雨连绵,但一点都不冷了,教学楼附近池塘边的柳树已经披挂了一身的绿意,院子的一树梨花竟然也怒放起来,这个春天让大家等待得太久了,但还是来了。
他好像回到了原来的生活状态。早上依然骑着电动车送女儿去玉湖小学,然后到学院给本科生们讲课,然后是下班回家,他现在又有家了。这个家他每晚九点之前必须回去,便要将手机交给老婆,回到这个家意味着他从此不能再跟别的女人接触了。这一点他能做得到吗?会坚持多长时间,一月、两月?一年,两年?他心里真的没底,但他知道,如果再犯什么错误,让陈玉兰抓住什么把柄,那这个家到时就自动解体,估计什么多余的话都不用说了。
对着春天发愁,他现在这个样子完全是。春天总会有不少令人激动的事情,但他在春天真正来临的时刻,再次囚禁了自己,没有激动,也没有遗憾,只觉得该这么做了。近乎一种来自内心的一种天然的呼唤,他响应了它,结束了短暂的疯狂的也是没有方向的自由之旅。
只是陈玉兰怎么会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突然回家来?似乎是那天的玉湖边受到了刺激,但也不完全是,好像在她看似平静的表象下隐藏着一种令他感到不安的东西,原来以为她是回来跟自己大吵大闹的,可是她没有,只有近乎冷漠的平静,当然还含着那种女人特有的感伤。如果她在他面前爆发出来,他也许内心会踏实一些。
昨晚,他们在分居了数天之后,又睡到了一张床上。但仅仅是躺在一起,而且中间还空了一段距离。这层感情因失去信任凝结而成的薄冰,要融化也许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这时,马薇推门进来,他要等的人正是她。
“感冒好点了吧?”马薇走过来伸手在他的额头上摸了一下,然后直起身看着他说,“你要是再不来啊,我就要到你家去找你了。”
“好点了,其实也没什么。”他说,向窗外看了一眼。
“人家很想你嘛,你连个人影都不见。”马薇也瞥了一眼窗外,伸出白嫩的手拉住了他的手,“晚上到我那里去吧,我刚买了一个微波炉,烤火腿肠让你吃。”
“晚上我可能没有空,”他抽回自己的手,尴尬地笑笑,看着她说,“我最近在筹办一个影视文化传播公司,要去跟人家去取点经。”他其实也没有撒谎,最近他真的要去跟一个开这样公司的一个朋友去问问具体情况,今晚不去,明晚肯定是要去的。
“什么公司不公司的,以前没听你说过嘛,分明是在搪塞我,你说,你说,是不是又被另外的女人迷住了,这几天我看你就是不对劲。”马薇见他这个态度,生气了。
“我哪有啊,是真的,不骗你。”他还真怕她生气,赶紧站起来,拍拍她的肩膀,说,“这样吧,中午我请你去山里人吃农家菜,有什么话在那里说,这里人多眼杂,让别人看见了不好。”
“反正你要是跟别人好上了,我可不答应你。”马薇见他也不像撒谎的样子,就松了口。
“你先去,我稍微收拾一下就到。”他说,对她笑了一下。
“那好,到那里我再跟你算帐!”马薇说完,扭头走出了办公室。
他站在那里,愣了半天。这样一个青春逼人的女孩怎么叫人一下子拒绝呢?那些狂欢的日子,真的是刻骨铭心啊。记得第一次跟马薇做爱后,她就彻底放开了,家里开着空调,她喜欢光着屁股在他的面前走来走去,让他尽情地欣赏她那光溜溜的魔鬼身材。她就那样光着身子去拿来葡萄酒喝了之后又跟他继续做爱。两个人好像回到了原始的状态,早把外面喧闹的世界忘却了。只要他抛开一切,这种令人醉生梦死的狂欢还会继续下去,一次次当他抱着她雪白曼妙、滚烫灼人的身体时,他想到的就是抛弃身边的世界,狂欢,狂欢,然后死去,就像那些交配后被母螳螂吞噬的公螳螂一样,就那样在极度快感中被撕裂,被咬噬,被吞下,被消灭。
疯狂跟毁灭常常只有一步之遥。毕竟,他不是螳螂,他只是俗世里的一个人。而且他还是一个外人看来还不错的大学教师,每天面对的是一个按部就班的,有秩序的世界。他跟马薇这样下去,迟早要让整个学院里的人都知道的,纸是包不住火的,到那时这里还有他的容身之地吗,马薇的那个局长老爸会放过他吗,他们的系主任、院长会放过他吗?
现在从这种危险的疯狂中抽身还来得及,正是时候,已经在陈玉兰的面前保证过了,今天必须跟马薇了断,必须,不能有丝毫的犹豫,不管她怎么反应,明天就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他头脑里翻腾着这些问题,下了楼,骑上了电动车,出了学校的门,直奔前街的山里人农家菜馆而去。
到了之后,他打了马薇的手机,她跑出来把他接到了4号包厢里。
“今天我请客,你不要客气,尽情地吃啊。”他对她点点头说。
“哎,我感觉老怎么不对劲啊,”马薇审视地看着他,说,“你不会摆什么鸿门宴吧?”
“哪里,你请我吃,我也要回请你嘛。”他说,不敢迎接她的目光。
“我想起来了,”马薇沉默片刻,一拍脑袋,说,“自从那次在玉湖边碰见你老婆女儿,你就跟失魂落魄似的,你该不会又给你老婆管起来了吧?”
“哪里,没有……”他说,神色不由自主地变了。他感到马薇真厉害,一下子看到了他的心里。
“你还不承认,我一看就知道了。”马薇一双丹凤眼盯着他。
“咱们不谈这个,先点菜喝点酒再说。”他说,拿过桌子上的菜单,就要点菜。
“你不说今个菜就别点。”马薇伸手按住了他的手,不依不饶地看着他。
他缩回自己的手,叹了口气,脸色黯然起来。
“你老婆回来住了?”马薇睁大了眼睛问。
“是,”他艰难地吐出这个字之后,索性把要说的话都倒了出来,“她不让我再跟任何女人接触,晚上手机要交给她,所以你以后不要再给打电话或发短信了。”
“你……”马薇的脸一下子白了,嘴唇也有点颤抖了,“你就这样要甩了我?”
“不是,是我配不上你,不配有你,”他神色仓惶,在寻找合适的词汇,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他知道眼前找个女孩的脾气,任性,倔强,还很火爆,万一激怒了她,一切都有不可收拾的可能。
“马薇,我们还是散了吧。”他近乎哀求地吐出这样一句。
“朱品!”马薇突然把桌子一拍,大喊一声,冷不丁地把他三魂下掉了两魂半。“我问你,你爱过我吗,还是只是玩玩?”马薇的丹凤眼里现在差不多能喷出火来。
好了,要算总帐了,早晚有这一出的,他想。想起《无间道》里的一句台词:出来混,早晚都要还的。天下从来没有白吃的午餐,李小芸没让他怎么还,马薇要来总结了。
“我没有,我对你是真心的,”他感觉自己的舌头也在打抖,说话也不利索了,“我真的是配不上你,不……值得你来爱,比你大了十多岁,无权无势,像你的家庭,你的才华外貌,可以找比我好得多的小伙子去啊,我们还是散的好,我不想害你。”
“好啊,朱品,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马薇的眼圈红了,声音也有点变调,“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喜欢你一定要图你什么吗?我就是喜欢你,不需要任何理由。今天搜狐上有一条新闻你看了吗,四川乐山有一个22岁的漂亮女大学生爱上了一个48岁在街头行乞的老乞丐,还跟他去领结婚证了,怎么了,你一个大学教师,满腹才华,样子也不难看,怎么就配不上我?你说这番话什么意思,是玩腻了我,要甩了干净吧?哼,也难怪,你们班里有那么多花枝招展的女大学生,对你又那么崇拜,恐怕已经对上眼了吧?我跟人家比,哪里能比得上呢?”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朱品一着急,有点语无伦次了。
“哼!”马薇鼻子里哼着,不容他有什么解释似的。
“我真的很喜欢你,真的!”他说,向她摊开两手。
“哼,哼,哼!”马薇背过脸去,不听他的解释。
“是我老婆,我……不能跟她离婚。”朱品憋了半天,总算转到了正题。
“你老婆?你真的还爱她吗?”马薇忽地转过脸来,盯着他,不容他回答,就连珠炮似的开起火来,“你根本就不再爱她了,你这是在还债,是在尽义务,不是爱,没有爱,朱品,你太虚伪了,你太可怜了,没有勇气告别没有爱没有激情的婚姻,我为你感到悲哀!”
“你……太过分了!”朱品的自尊心在马薇这些重磅炸弹的攻击下似乎遭受了致命的打击,他的脸涨红了,将桌子一拍,霍地站了起来。
“我过分?你玩了我又要一脚踢开我,就不过分了?”马薇被他这么一拍,愣了一下,但眼泪哗啦啦就下来了,哭着说,“早知道你是这样一个没良心的人,我根本就不会理你的。”
“我不是有意的,刚才情绪有点失控了,对不起,”朱品见她眼泪滂沱的样子,就不忍心了,过来扶着她耸动的肩膀,低声地说,“我是喜欢你的,跟你在一起的日子很快乐,真的是很快乐,如果我是单身一人,我想怎么也不会离开你的。”
“那你跟她离婚,然后娶我。”马薇抬起头来,眼眶湿湿地看着他。
“怎么跟她离,还有金金,她不能没有妈妈,”他说,感到头又有一种要裂开似的疼,“我们还是分手的好,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对你都是好事,你就忘掉我吧。”
“朱品!”马薇猛然又大叫了一声,声音有点嘶哑地说,“你知道我是受过很深的伤害的,你不能再伤害我了,你跟她离不离,我不管,反正你不能抛下我,我就是喜欢你,越来越喜欢,你要是不理我,我就把我们的事告诉系主任,告诉院长,告诉每一个同事,你知道我的性格,别逼我,逼极了我什么都不顾了。”
朱品听了,感觉自己的头脑里嗡的一声,周围的空气仿佛一下子都凝固了。他看着马薇那张变得有些苍白的脸,好像根本不认识她似的。
42
“你们家金金发热了,你快来学校把她接回去。”手机里班主任陶老师的语气很急促。
朱品合上手机,感觉头有点大。现在是春天了,各种病菌都活跃了起来,孩子抵抗力差,是最容易生病的。金金要是好歹,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他立马起身关掉电脑,下午没课,刚才他正在家里修改一篇论文。现在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学校里去,他仿佛看见女儿烧得发红的脸蛋,伏在桌子上的样子可怜兮兮的。
他出门打了个的,不一会儿就赶到了玉湖小学。陶老师把金金抱起来递到他怀中,告诉他说,金金下午鼻子开始流鼻涕,人看起来也没精神,伸手一摸,额头上有热度,她这才慌了,先是打了她妈妈的电话,等了半天没人接,估计正在上课,又找来她爸爸的手机号码,这才联系上了。
“你还是抓紧到医院里给她看看吧,不可掉以轻心哪!”陶老师说。
他点点头,跟陶老师道了别,就急匆匆地走出了校门。拦了一辆车,叫司机径直开到市第一人民医院。他坐在车中,看着怀里眼睛闭着,显得病恹恹的女儿,心里跟猫抓似的疼。
到了一院,挂了号,他带着女儿到了儿童门诊部,门口已经排了好几个家长,怀里都抱着孩子,这个天气孩子感冒发热可能最多了。他耐心地等了近二十分钟,终于轮到他了,一个慈眉善目的年龄五十多岁的女医生给金金量了体温,39.5,果然是发热了,而且还不低。
“什么时候发热的?”女医生问。
“今天中午,老师打电话,我就去学校接了。”朱品说。
“挂两天水吧,不然烧可能退不了。”女医生说,一边在处方单上刷刷地写了起来。
两天就两天吧,他拿了处方单,先去收费窗口交了做皮试的费用,然后带着金金去做皮试。那儿有几个小朋友在等待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正在哇哇大哭,原因是他害怕扎针,他的爸爸妈妈在一旁使劲地哄着,但没有什么效果。他这一闹,对后面的几个小朋友的情绪也有影响,一个个都哭着脸,有的则在爸爸或妈妈的怀里挣扎着。
“金金,你怕吗?”他问女儿。
“不怕,”金金说,眼睛一直盯着那个哭闹的小男孩。
“金金真勇敢。”他说,在女儿的嘴巴上亲了一下。记得金金第一次扎针时,哭得也很厉害,现在,真的有一种长大的感觉了。
做了皮试,他又去窗口交了费,领了药。现在的医药费真是贵得惊人,孩子就是发个热,挂两次水,差不多要花到四百元了。难怪老百姓常说看病看不起呢,现在不是有一句话很流行吗,有什么别有病,没什么别没钱,可见看病对老百姓的心理和经济上的双重压力是多么的大了。
带着女儿走进二楼的输液室,那里面几乎坐满了人头顶上都掉着塑料朊瓶,手上都插着针管,有大人,有孩子,但输液的大多是孩子,陪伴在身边的是他们的家人。几个年轻的护士在他们中间往来穿梭,忙得脚不沾地的样子。
在等待护士给金金做输液准备的时候,陈玉兰急急忙忙地赶来了,神色紧张,头顶上似乎还渗出了汗珠子,可见她是上完了课就立马赶来了。
“金金,现在好点了吗?”她伸手在女儿的头上摸了一下,说,“这么烫啊,肯定是昨晚睡觉时被子没盖好,哎,也怪我大意了。”
“马上就挂水,挂完水可能就好点了。”他说,摸了一下女儿的头。
护士在金金的手背上找到了静脉,将针管小心地扎了进去,金金咧了咧嘴,但没有叫出来,回头看着爸爸妈妈,两个人几乎同时伸过手去,扶住了女儿娇小的肩头。然后,陈玉兰抱着女儿,朱品高高地举着塑料软瓶,一家三口紧密地团结在一起,在坐得满满当当的输液室里寻找着空位子。
终于,他们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个位子。陈玉兰抱着金金坐了下来,朱品配合护士将塑料瓶在挂钩上挂好,然后蹲下身子,问女儿:“疼吗?”金金回答说不疼,他就爱怜地在她的小嘴巴上拍了拍。眼光往上一抬,竟然与陈玉兰的目光不期而遇,两个人默默对视了几十秒钟,彼此目光里的含义似乎都读懂了,他们似乎好久好久没有这么认真地看对方一眼了。
他发现陈玉兰的面孔竟然那么清秀,干净,虽然还有些憔悴,透着一股忧郁的气质,尤其是那双眼睛,里面有哀怨,有责备,有期待,有很多复杂的东西,他一时还读不懂。都说老婆看久了,就会审美疲劳,但这张天天在他眼前晃动的脸,他什么时候认真地看过的呢。记得老早有一首流行歌曲叫《读你》,里面有几句歌词是这样写的:读你千遍也不厌倦,读你的感觉像三月,浪漫的岁月,醉人的激情,哦……,当初跟陈玉兰谈恋爱的时候,自己面对着曾经身材窈窕,气质如兰的陈玉兰不也深情地唱过这样的歌曲吗?难道婚姻真的是一个砂轮,将女人的美丽和优雅全部打磨干净,剩下来的只是一个被烟火熏得俗不可耐的婆娘了吗?他亲眼见到很多儿时的女伙伴、很多上学时的女同学,曾经也有那么美丽婉约,青春可爱的,但结了婚之后,都变得那么粗糙,那么俗气,操持着家务,拉扯着孩子,再也找不到那青春的动人的身影了,是婚姻的罪过,还是无情的岁月使然?他真的不知道。
他感觉心里被什么东西撞击着,眼窝子有点发热,只有在这样特殊的环境下,一家人相濡以沫的感情才凸现出来,而且被放大了。那些自己游荡在外的日子,真的跟一只野狗差不多,除了满足肉欲之外,到底得到了什么?心灵更加空虚,灵魂更加堕落,人格更加丑陋,这就是放荡的代价,完全是一个炼狱,但为何还有那么多人要赤足在这炼狱边的火焰上舞蹈呢?大街上的美女就像地里的韭菜一样,一茬一茬地上来,但她们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她们的脚步与你的世界越来越远,这是自然的规律,你何必去徒费心思,到头来徒呼奈何?在你的世界里,老婆会越来越老,但也会越来越实在,让你感到踏实,感到温馨,感到依赖,人常说,酒是陈的香,夫妻是原配的好,离婚再婚不管结局如何,都要心上留下伤痕的,只是很多人从此就不去触碰而已。
他伸过手去,在金金的背后,抓住了陈玉兰的一只手。陈玉兰猛然吃了一惊,挣了两挣,见他很是坚决,就叹口气让他这样握住了,眼角却不自觉地湿润了。
陈玉兰的手有点凉,但它在他的手心里已经很安静很柔顺了。
这一握,在他看来是很有象征意义的。也许,从今以后,他真的收心了,安心过日子了,从此做一个好男人,好父亲,回到安慰实在的日子里去。
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了起来,他的心像被锤子击打了一下,手也不自觉地抖动了一下,这个电话十有八九是马薇打来的,他有这个预感。那天,他们在农家菜馆里分手的场面让他寝食难安,马薇最后是哭着跑走的,临走说了一句狠话,要是他就这样把她甩了,她就去死,但死之前一定让他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你怎么了?”陈玉兰从他的手上感觉到了什么,睁大眼睛瞪着他。
“哦,没什么,”他掩饰着脸色的变化,又不自觉地撒起谎来,“刚才我想起了这两天就要去工商所注册了,但资金还没有着落,赵大海要是不借钱给我怎么办?”
“我看你还是别折腾了,怎么看你都不是做生意的人。再说,现在C城的影视文化公司还少吗,钱早就叫别人赚去了。”陈玉兰松了口气,但有点烦恼地开导他说。
“开其他公司我不敢说,但影视这块我还是想拼拼的,”朱品说,站起身来,对陈玉兰说,“你就让我试试吧,靠我们俩这点工资,这房子的贷款要还到猴年马月呢?金金渐渐大了,我们也会老的,再不搏一搏就什么都迟了。”
“理是这理啊,可要是开砸了呢?”陈玉兰反问,将女儿往上抱了抱,金金似乎已经睡着了。
“开砸了就人命呗,不管怎么说,不拼一下死了也不甘心的。”他说,咬咬嘴唇。
“你真有决心,我也不反对,只是你要格外小心,这开公司的事情真的要万分小心,要把市场行情摸透,多看看人家是怎么办的,我们这个家折腾不起啊。”陈玉兰说。
“是的,我一定准备充分了再干。”他说。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大有不接就一直拨下去的势头,他更能确定这个电话一定是马薇在打,但现在又不能将手机拿出来摁掉,在陈玉兰的眼皮底下,这不是明摆着找死吗?
陈玉兰仍然在唠叨着,他却只能哼哼哈哈地敷衍着,口袋里疯狂振动的手机搞得他心就跟着了火似的,幸亏按到了振动档,不然今天的这个一家人融洽气氛就会被糟蹋殆尽。
终于,他熬不住了,对陈玉兰说:“你在这里看着金金,我去给你们买点吃的来。”见陈玉兰点了头,他就急匆匆地走出了输液室。
走出医院大门,他就掏出一直振动着的手机,一看果然是马薇小灵通的号码,就狠命地按了一下应答键,冲着手机大喊:“马薇,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好啊,朱品,你现在真会装蒜了,”马薇气呼呼地说,“刚才拨了你这么长手机,怎么不接?我跟你说啊,可别把我真逼急了!”
“我没有逼你啊,我真的没有办法啊,女儿生病了,老婆就在身边,你说我怎么接你电话?”见她这样,他就有点发软,火气也小了几分。
“我不管,我打电话你就得马上接。”马薇的语气不容置疑。
“你这不是逼我命吗?”他说,透出十分的无奈。
“我逼你命?笑话!你早干嘛了?”马薇不依不饶。
“好,你说怎么办吧,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他说,有一种豁出去的冲动。
“好呀,朱品,你心真狠哪,你真的要甩了我?”马薇在电话里叫了起来,“好,我没什么条件,只有一条,你现在不能离开我。明晚到我这里来,你如果不来,一切后果由你自负!”
马薇说完,吧哒一声挂了电话。他拿着手机,僵硬地站在那里,老半天才回过神来。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他怎么就遇到马薇这样的人了呢,以前在一个办公室里天天见面似乎没有感觉出来,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现在马薇的性格缺点是完全暴露出来了。他不喜欢她这样大家小姐的性格,从根本上与他这种故乡土地上孕育的性格是合不到一块的。说实话,马薇青春性感的肉体对他还是很有诱惑力的,可惜,他现在对这种飞蛾扑火的游戏害怕了,厌倦了,他要摆脱,但好像已经陷进去了,现在他该怎么办呢?
他走到外面的商店里,买了一些蛋糕和牛奶,还特意给金金买了几袋她平时爱吃的薯片。回到输液室的时候,他一眼看见陈玉兰抱着女儿似乎都睡着了。他这才意识到,陈玉兰作为一个女人,整天忙里忙外的,的确是太辛苦了。看着母女俩安详宁静的面孔,他的心一热,这个家需要他,他也需要这个家啊,可是自己一直游走在这个家的边缘,做了许多不可理喻的事情,以至于到现在心似乎是回来了,但脚却像踏在一个火山口上。跟马薇这种特殊的关系,不论从哪一个角度看,只要处理稍有不慎,就会让他在学院里无法再容身,这个家也会随着产生很大的变故,难道这安宁的景象是假的吗?
他放好买来的东西,有些颓然地在母女俩边上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周围的喧闹似乎已经与他无关,他的意识也似乎渐渐模糊起来,疲劳,困顿,烦恼,生活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43
跟陈玉兰撒了个谎,说去学校图书馆里查点论文资料,朱品就从家里溜了出来。今晚一定跟马薇了结,撒谎也就撒这一次了。骑上电动车奔驰在马路上,他忽然产生了一种荒诞的感觉,好像以前跟李小芸偷情的生活场景又回来了。也是这样撒谎的,也是这样骑电动车的,也是这样奔驰在华灯初上的大街上的。甚至气候也是一样的,暖洋洋的春天,暧昧的夜晚,让人感觉非得整点什么超越常规的事情来。
只是去的地方不是紫金小区了,而是去马薇住的那个小区。等待他的也不是什么温柔之乡,很可能是一个刀山,或者一个火海,不管是什么,此刻,他都得奔向那儿了。
进了小区,在马薇家的楼下停好了车子,朱品脚步有点机械地上了楼。
敲门。里面有了悉悉嗦嗦的脚步上,马薇打开了门,穿着低胸衫,露出一截白白的胸口,下身穿着睡裤,看样子是从床上爬起来的。
开了门,马薇就一言不发地走进了卧室。他只好关了门,跟着她进了卧室。
马薇眼睛直直地看着电视,既不跟他说话,也不叫他坐下,就这样晾了他好几分钟。
朱品尴尬地站着,时刻准备着马薇的突然爆发,就是被她劈头盖脸地骂上一通,他也认了。只要马薇不在学院里闹出来,在这里她怎么着都行,过了这一关,他要好好过平静的生活了,上次他抽空去图书馆看了半天的书,觉得浮躁的心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那么多有智慧有思想的书都等着他去看,那是一座艺术和思想的金矿,那些大师们躺在那儿等他去攀谈去交流,他有很多有意义的事情去做,必须结束这种没有方向的堕落的生活。马薇,他似乎没有爱过,或者说爱过她青春迷人的肉体,本来以为他们有共同的专业,但很遗憾,从马薇那里,他并没有得到超越李小芸之外的多少东西,相反,对她那任性十足的大小姐脾气害怕了,厌倦了,他这才意识到在马薇身边,他心里从来没有踏实过,她是真正的定时炸弹啊。
“我就这么让你讨厌了吗?”好半天,马薇终于转过身来,愤愤地看了他一眼。
“没有啊。”他说,目光不自觉地被她低领衫口上露出的两个一半的白白的浑圆的乳房吸引了,但他马上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掉过了自己的脸去。
“那你怎么现在对我不理不睬,打电话也不接?”马薇坐起了身子,目光盯着他。
“我是没法接啊,老婆就在旁边。”他想解释。
“嗬,你现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马薇撇撇嘴,在被子里弓起腿,歪着头,眼睛斜斜地看着他说,“我们刚在一块的时候,你不是好像天不怕地不怕吗?”
他一时感到语塞。马薇说到点子上了,陈玉兰离开他的那段日子,他感觉回到了大学前没有谈恋爱的时光,一个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没人管没人烦的感觉真好,这种自由的真空状态,也是直接导致他掉进了马薇的温柔之乡,那段时间他感觉外面的世界停滞了,不存在了,在马薇的房子里,过了一段疯狂的不分白天黑夜的日子。也曾怀疑马薇跟自己在一起的动机,她怎么会爱上他的呢,这一直是让他感觉到奇怪的事情,但越是奇怪的事情它越是真实地发生了,虽然他很快就感觉到马薇对他所谓的爱是很漂浮的,漂浮到他感觉什么也抓不住,好像只剩下了做爱这件事情是真实的。有位作家曾经说过,男女间唯一真实的事件就是肉体的互相进入,就是做爱,除此之外的一切都是虚幻的,把握不定的。天际混沌初开之际,如果没有亚当和夏娃的那第一个真实事件,哪来这滚滚红尘中生生不息的人呢?他曾经怀疑这样的观点,但现在至少从跟马薇的接触来看,这位大作家的断言是很有道理的。世上有不少男女仅凭肉体的欢娱可以一起走得很远,有不少夫妻仅仅因为失去了这真实事件的和谐而分道扬镳,可以说,男女只要到了真实事件这个层次,聚散分合就看缘分的尽与未尽了。
“其实,我心里明白得很,”马薇见他不说话,就接着说道,“自从那次在玉湖边遇见了你老婆,你就完全变了,你承认吗?”
他不说话,咬着嘴唇,皱着眉。
“其实,你不爱你老婆,你老婆也不爱你,”马薇鼻子里哼了一声,“你有没有想过,她怎么突然回来了,跟你和好了?她是看见我跟你在一起,被刺痛了神经,觉得放你出了牢笼,你却活得更自在了,她回来,就是要再次囚禁你,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你是真傻还是装糊涂?”
他的心一惊,对陈玉兰的突然回家,他也感到不可理解,也这样想过,但看到女儿重新快乐地在家里跑来跑去,他就不去多想陈玉兰回家的动机了。
“我觉得你老婆很不简单,”马薇捋了一下额前的头发,看着朱品,鼻子里又哼了两声,说,“她已经通过学院里的其他人打听过我的情况了,你恐怕还不知道吧?”
“真的吗?”朱品这回真是吃惊了,睁大眼睛看着马薇。
“哼,我还能骗你,”马薇扬扬下巴,冲着他说,“你老婆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真是自作聪明,打听到我的小姐妹头上来了,我还能不知道?还托人传话说,要是我不离开你,就到学院里当众出我的丑,还要告诉我们院领导,说我做第三者,破坏别人的家庭,真是笑话啊,你们明明是分居那么长时间,都快离婚了,我怎么就是第三者,怎么就破坏了?实话跟你说,本来我倒没什么兴趣跟她计较,现在,我倒要来领教领教她到底有多厉害。”
朱品的头脑嗡的一下,看来陈玉兰表面上的平静还真是假的,她突然回来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那么就很可怕了。看来现在还不仅仅是一个马薇的问题,如果这两个女人不依不饶,这两把火烧起来,他的结局只有葬身这冲天的大火中。
“马薇,你就别闹了吧。”他说,感到身子有一种往上浮的感觉。
“我闹?你怎么不说你老婆闹,是她先惹得我,”马薇丹凤眼圆睁,看样子是真的生气了,“她要来跟我打一个争夺战,好的,我倒要来看看,是她厉害还是我厉害!”
“马薇,这样闹下去,对大家都不好,你觉得有意思吗?”他说。
“有意思啊,很有意思!”马薇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白白的乳房随着上下耸动着,忽然停下来,盯着他说,“本来我倒没有什么想法,叫你离婚娶我也是说着玩的,我压根就不想结婚,现在看来,从她手中把你抢过来,倒是很刺激的,我就不信,我的魅力没有她大,你给我说老实话,是爱她还是爱我,是要她还是要我?!”
“这根本没法比的嘛,我爱不爱她,金金都这么大了,还能怎样?”朱品急了,觉得马薇笑的样子很恐怖,他知道马薇说出来就是能做出来的。
“我不要你怎么样,你别担心。”马薇掀开被子,跳下床来,走到客厅里倒了一杯水,坐到沙发上喝了几口,等着他走过来,又说道,“我只有一点要求,你不可就这样甩了我,我是有自尊心的,我跟你这样一场,我图过你什么吗?”
“是的,我知道,都怪我不好。”他说,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发短信你要回,打电话你要接,”马薇眨着眼睛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你老婆晚上没收你手机,我给你买一个,专门跟我联系用,这样总可以了吧?”
“这个……恐怕不太好吧?”他搓着两只手,抬头看了她一眼。
“怎么不好?现在很多男人都使用两个手机,哪像你这么笨的,手机被老婆没收了,就没辙了。”马薇说,“我想,怎么对付你老婆该不会让我教你吧。”
“这个,让我考虑考虑吧。”朱品说,心想,不能把马薇惹急了,先含糊地答应了再说。
“这还差不多,”马薇说,脸上有了笑意,走过来坐到他的身边,声音也似乎温柔起来,“其实啊,看你这个样子,我也挺难过的,我真的不希望你又回到家庭的牢笼中。你老婆那个人,我只看一眼,我就知道你跟她在一起肯定不会幸福的。”
马薇说着,身子靠了过来,他能感觉她那丰满的乳房挤在自己手臂上的感觉,下面该死的哲学家又有了反应。这些天来,跟陈玉兰虽然天天晚上睡在一床,但冷淡已久的感情似乎还在慢慢恢复,愉快的做爱似乎还需要时日。跟马薇也断了一段时间了,所以体内欲望的冲动还是很强烈的,这时候是特别考验他的时候,只要有一念之差,前面所有的努力都会付诸东流。
想到这里,他往这边移了移,离开马薇的身体,但她立刻又贴了过来,而且用手臂圈住了他的脖子,嘴里吐出的气息让他感到有点恍惚的感觉。
“你干嘛把自己弄得这么累呢,逃出来又自动缩回去?”马薇看着他说。
“逃出来也不见得就自由自在了啊。”他说,尽力保持着自己的清醒。
“嗬,想做居家好男人了,什么时候大彻大悟了?”马薇说。
“是想开了,我们还是散的好,特别是对你好,真的。”他说,想掰开她圈住自己脖子的手。
“哼,又来这套,我不要听。”马薇不高兴地甩开了手,转过身去。
“那么多优秀的男生来追你,你就在他们中间挑一个好的吧。”他说。
“我不要听,不要听,再说这样的话我就跟你急。”马薇用双手捂起了耳朵。
他无奈地叹了一声,觉得刚才迈出了重要的一步,战胜欲望,是新生的开始。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头一晕,似乎已经意识到了是谁打来的。拿出手机一看,果然是家里的号码,他拿着手机,看着它清脆地响个不停,一时像手里拿了一个烫手山芋,不知道怎么办了。
“是你老婆打来的吧?你接啊,接啊!”马薇盯着他,催促道。
他拿着手机还是没有勇气去按应答键,就这样让它响着,心里像被一个铁锤敲击着。好在手机响了一会,就停了下来,他暂且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