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敢接,这么怕她?”马薇审视着他,像看一个困在笼子中的猴子。
“我走了,要回家了。”他站起身来。
“别走,你走我就跟你急!”马薇也站了起来,拦在他面前。
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还是家里的号码,看来他不接电话的话,陈玉兰就一直会这样不停拨打下去。
“接吧,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能吃了你啊?”马薇伸手要夺他的手机,嘴里嚷道,“你再不接,我来接,看她能怎么样?”
他赶忙按了应答键,手机里传来了陈玉兰变了调子的声音:“朱品,你在哪?”
“我……我在学校图书馆里啊。”他努力镇静自己,但还是感到嗓子在打颤。
“朱品,你怎么一点没改,还这样骗我?图书馆里哪有你的影子啊?”陈玉兰在手机里带着哭腔说,“你马上给我到你们学院的大门口来,我就站在这里,你十分钟不到,我就去爬到八楼楼顶上往下跳!”
朱品的脑袋这下彻底大了,他感觉自己心脏要爆裂了。他啪的一声合上手机,对马薇嚷了一声,“要出人命了,要出人命了!”就不顾一切地夺门而出,跌跌撞撞地从三楼沿着楼梯冲了下去。
(待续)
44
朱品急如星火地赶到学校大门口的时候,左看右看,没有看到陈玉兰的影子,他的头脑嗡的一下,她该不会真的爬到教学楼顶跳下去了吧?陈玉兰能干出这样的事情,特别是处于情绪异常激动的情况下,要是那样的话,就太可怕了。
他奔到他们学院那幢有名的教学楼前,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他的心里一阵阵发紧,陈玉兰会不会此时正站在楼顶上,犹豫着要不要往下跳?想到这里,他沿着楼梯,三步并作两步地往顶楼奔去,他仿佛看到陈玉兰正站在八楼的边缘,风吹着她的衣服和头发,只要她轻轻往前一歪,就会从八楼上坠落下去。这座教学楼几乎每年都会有一个大学生从这里跳下去,而且女大学生居多,其中又以为情而死的居多。就是最近还有一个外语系的女生从五楼的过道里往下跳,摔成了重伤,最后人是活下来了,但却成了高位截瘫的废人。
他奔到八楼楼顶的时候,汗水已经湿透了他的衣服。但楼顶上空无一人,他顺着角角落落找了一遍,还是没有看到陈玉兰的影子。他马上又噔噔地往楼下跑,每层楼的过道上他也仔细地搜索了一遍,到了地面,在教学楼的四周他又绕了一圈,没有,还是没有,可怕的场景没有出现,但陈玉兰究竟是到哪里去了呢?
会不会到别的楼上?他立即醒悟似的往学校的图书馆大楼跑去。
这样折腾了半天,还是没有发现陈玉兰。当他浑身湿透地回到学校大门口的时候,他才想到打陈玉兰的手机,但她的手机却关机了。
今晚对他来说,肯定是一劫了,陈玉兰有一个三长两短,对他那个家对他本人都是一场灾难,这场灾难好像一直在一个地方蛰伏着,像一条冬眠的毒蛇,一旦醒来,就会对他咬上致命的一口。
必须马上回家,也许陈玉兰根本就没有来学院,本来就一直呆在家里,之所以那样说只是吓唬吓唬他而已,再说,要是陈玉兰真出来了,金金一个人在家一定害怕了,他必须马上赶回到女儿的身边,即使这个窝就这样倾覆了,但他一定会伸出自己的双臂来保护自己的女儿,他不知道,没有了女儿,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可以留恋的。
明天也许什么都变了,现在,整个城市似乎只有他像一只丧家的狗一样在急急惶惶地赶着路,他的心像被火烧着一样,他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经到了一个危险的关头,这种危险的关头是他一直不加控制的所作所为积累起来的,就如同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这最后的一根,迟早要让庞大的骆驼倒下的。此后他不会再有此前的生活状态了,他曾经一度想打破它,但当她真正破了的时候,他却有点茫然失措了。
打开家门的时候,果然听到了金金的哭声,他的心一紧,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了女儿的卧室。
“金金,别怕,爸爸回来了。”他抱起坐在床上的女儿,一边用手给她擦眼泪。
“爸爸,你们去哪里了,我一个人在家里好怕啊。”金金扑到他怀里,哭开了。
“好,乖,不哭了,爸爸在,不怕,不怕。”他拍着女儿,贴着她的小脸,心里刀割似的难受,这个家真的要毁在他手里了,金金将来会是什么样的一个命运?看来陈玉兰今晚真的去学院了,也知道了自己并没有在图书馆里看书,她肯定是绝望了。她已经受过很多欺骗,有什么理由叫她再忍受一次,尽管这次跟前面的都不相同,他真的是去跟马薇分手的,就像那一次跟李小芸分手一样,但陈玉兰都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他陷入“跳到黄河也洗不清”的地步,想想,也许是命运吧,是自己造的孽,如果自己身上没有过泥巴,又怎么存在洗不清的结果呢?
“你妈妈什么时候出去的?”他问女儿。
“我也不知道,我睡着了,后来醒了,发现你们都不在家,就吓哭了。”金金揉着自己的眼睛,委屈地说。
看来陈玉兰这次是不会再回来了。她到底去了哪里?万一有个不测……不,他现在必须找到她,哪怕把C城翻个底朝天。他正要起身,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给赵大海家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肖梅。
“朱品,这么晚了,什么事啊?”肖梅嗓音有点嘶哑地说。
“陈玉兰去你们家了吗?”他急切地问。
“没有啊,怎么,你们又吵架了?”肖梅立刻警惕地问。
“不是,”他想着措词,接着说,“我出去有点事,回来发现就金金一个人在家,我还以为她去你们家了。”他一阵失望,心一个劲地往下沉。以前,陈玉兰生气的时候都是去的肖梅家,他到那一找准能找得到,不管她有多么大的气,七劝八劝,总是能劝回家的。换句话说,只要陈玉兰跑到肖梅家,八成就没有什么事情,只不过让他受点煎熬罢了。
“你再去另外的朋友家问问吧,也许在他们家里呢。”肖梅说,又补了一句,“你们俩就别吵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还是好好过日子吧。”
“好的,我去问问。”他说,想起什么似的,问,“大海睡着了吗?”
“他这个死鬼,晚上这个时间根本就不呆在家里,我已经习惯了,懒得管了。”肖梅说,透着一股疲倦。
搁了电话,他愣了半天,然后又拨了另外几个朋友家的电话,回答都是没有见陈玉兰来。这回完了,陈玉兰肯定要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了,最糟糕的是,他现在根本就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按照推断,她应该在学院附近,因为她的确是去了学院的。对,还是到那儿去找找,说不定就给找到了。
“金金,我们一起去找你妈妈。”他站起身,对女儿说。
“妈妈去哪了啊?”金金睁着大眼睛问。
“你妈妈在跟我们捉迷藏,我们要去把她找出来。”他说,苦笑了一下。
“好哦,好哦,我们去把妈妈找出来。”金金高兴地叫了起来。
父女俩从家里出来,锁好门,下了楼。朱品推出电动车,把女儿放在前面,然后自己骑上去,电动车刷的一声,向小区门外冲去,金金欢快地叫起来,全然不知她所依赖的这个家已经风雨飘摇,危在旦夕了。
在学院的前后来回兜了数圈之后,都没有看见陈玉兰。他又停下来,打了一下她的手机,还是关机状态,他忽然感到有点绝望了。在一个路灯照亮的地方,他停好了电动车,把女儿抱在自己的怀里,找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
一阵刻骨的疲倦感袭上了他的心头,他好像失去了一切,只是怀里搂着的这个娇小的身体还让他感到一些安慰。如果陈玉兰这时候出现在他面前,并且跟他回家,从明天起,他要好好做人,做一个好男人,什么都不想了,就一心一意过日子,把自己这个人完全献给这个家庭,献给老婆,献给女儿,献给自己喜欢的那些书籍,那些思想,再也不去想那些不安分的事情了。
可是,命运好像没有给他重新来过的机会了,一个生活在一起七八年的人就这样毅然决然地从他的生活中走开了,跟他没有一点关系,他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是生是死,一无所知。这个女人被他伤透了心,不可能再回到这个家回到他身边了。他们的缘分也许真的彻底尽了,如果真是那样,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现在,他只想见到陈玉兰,但她却像从人间蒸发了。
“金金,我们回家吧。”许久,他抱着女儿站起来,感到浑身没了力气。
“那妈妈还没有找到,怎么办呀?”金金问。
“她藏到家里去了,我们出来的时候,她就进去了。”他说,觉得这样对女儿说也许好点,不管家庭遇到怎样的变故,他都不愿意让女儿的心灵受到伤害。
凄凉的大街,虽然是春天,但气温比昨天又出奇地降了十度,晚上就更冷了。他感到周身发冷,这个春天真是太折磨人了,而他的家在这个春天行将解体。
回到家之后,本来期望陈玉兰不声不响地回到了家,但他再一次失望了。空荡荡的家里,给人呢一种很空洞的感觉,家之所以温暖,还是在于里面的人,其他都不是家原来的含义。
把女儿洗好脚,安顿在她的小床上,女儿也许太累了,一会儿就睡着了。他却怎么也睡不着,眼前老是晃动着陈玉兰的影子,她现在到底在哪里呢,真的会去自杀吗?
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猛然抓起,一看,是马薇的号码,就软了下来,没有去接,任它一个劲地响下去。现在,他真的理解女人是祸水这句话了,他对这样的生活状态感到很累了,他不想再这样活下去了,他想回到原来平淡但安稳的生活里去,但这个愿望现在看来也很难实现了。
马薇还在近乎疯狂地打着他的手机,他感到自己头脑都快要爆炸了,冲过去,抓起自己的手机,不由分说地关了它。
以后就去寺庙里当和尚去,从此跳出三戒外,不在五行中,四大皆空,六根清净。欲望就是痛苦,欲望就是地狱,他不要在欲望中煎熬了。
玉兰,你快回来吧,我再也不会让你生气了,你快回来吧,你回来什么都好了。他在嘴里喃喃地说着,意识渐渐有点模糊了。
突然,家里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一下子把他惊醒了过来,他条件反射地冲过去抓起话筒,好像预感到了什么,身子有点发抖。
“你是陈玉兰的家人吗?”话筒里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语气有点冷峻。
“是啊,你是……”他感到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是玉湖派出所的民警,”对方说,“陈玉兰跳进玉湖自杀,被我们救上来了,你马上来我们这里一趟,越快越好!”
啊!他拿着话筒,像遭了雷击似的僵住了。
45
“干嘛要救我?我真的不想活了呀。”第二天,病床上的陈玉兰睁开了眼问。她因为身体过度虚弱,医生已经给她打上了点滴,并提醒说,要好好静养几天。
“玉兰,你怎么这么糊涂啊,”朱品抓住她一只手,看着她惨白的面容,心痛地说,“我跟金金找了你一晚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金金怎么办,我们这个家怎么办?”
“朱品,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我的心已经死了。”陈玉兰推开了他的手。
“我是真的要和她分手的呀,真的,我可以对天发誓。”朱品有点激动地说。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陈玉兰似乎很疲倦地闭上眼睛,把头歪到一边。
朱品愣了半天,有点不知所措,只好走到病房外面的走廊里抽着闷烟。想了半天,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陈玉兰昨晚怎么就知道他没去图书馆,是去了马薇那里,她是凭什么判断的,因为从最近的缓和情势看来,她是不会再剑拔弩张地注意他的一举一动,有那么几天,他甚至感到已经回到了从前的日子,好像以前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如同流过的水一样,没有留下半点痕迹了。是什么突然又让她做出侦察他行踪的举动,最后导致她跳湖自杀的过激举动?是不是马薇在其间做了什么事情刺激了陈玉兰?因为有一次,他曾听马薇说,她要跟陈玉兰过过招,主要是陈玉兰暗自在学院里调查她的情况,并扬言要向院长告发她破坏他人家庭等举动可能惹恼了马薇,依陈玉兰的性格也是不怵马薇的,但两个女人之间究竟有没有短兵相接过呢?
想到这里,他走进病房,看了陈玉兰一眼,见她仍然闭着眼睛睡着,就退了出来,走到走廊的另一头,拨通了马薇的手机。
“我就知道你要打我电话,”马薇张口就说,“昨晚打你手机怎么不接?一个大男人就这点胆子,我真还没看出来,哎,你老婆没把你怎么样吧?”
“我老婆她跳湖自杀了。”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
“自杀了?”马薇也吃了一惊,“不会吧,她不是说过要跟我斗到底吗,这么不经折腾啊,真没想到。”
“你对她做了什么?”朱品压低着嗓门,但是语气严厉地问道。
“我能对她怎么?你怎么没问她对我怎么了,”马薇也有点火了,说,“她暗自调查我的情况,要到院长前告我,我就去14中找了她一次,警告她不要轻举妄动,我们两个人吵了一架,你那个老婆也真够狠的,要不是我躲得快,她差点撕破了我的脸。实话告诉你,现在我对你已经没什么兴趣了,最近我遇到了一个帅哥,我们一见钟情。本来我也不想跟陈玉兰斗什么了,可她这个样子,反而激发了我的斗志,我就不相信,我斗不过一个黄脸婆。现在,她自杀了,是她自找的,跟我不相干。”
“好,马薇,我总算认识了你!”朱品感到心里被猛刺了一刀,陈玉兰情绪剧烈变化果然跟马薇有关,她现在倒好,又找了一个帅哥。的确,当初他俩走到一起的时候,他就觉得很不真实,马薇这样的女孩是不可能爱上他的,他只不过是她众多男人中的一个过客而已,他们在一起那些肉体的狂欢,只不过是填补精神的空虚而已,即使他动了真心,一旦马薇找到新的男人,就会毫不留情地将他抛弃,如同丢弃一张废纸,不会有任何犹豫和怜悯。
“我也认识了你,朱品!”马薇毫不示弱,“即使你现在想跟我怎么样,都不可能了,你太让我失望了。我承认,跟你走到一起,是在我情感最寂寞的时期,现在我走出来了,所以,我们也应该结束了,之所以还要叫你来我这里,想的就是报复报复陈玉兰,现在,她自杀了,连这个也没有必要了。”
“我早知道了,我们只是互相玩弄,但这个代价也不小,我一直下不来离开学院的决心,今天你总算让我下了决心了,”朱品痛快地说,像要把长久以来心中的郁闷全部都倾泻出来似的,他突然发狠地说,“马薇,告诉你,陈玉兰被救上来了,她没死,否则,我跟你没完。”
“好啊,朱品,”马薇声音有点嘶哑地说,“原来你真的一直跟我玩假的啊,你还有良心没有?我要报复你,你等着!”
“我等着,我什么都无所谓了!”朱品硬梆梆地甩出一句,啪得一声挂掉了手机。
马薇却不依不饶,一个劲地拨打他的手机,他只好又返回了走廊的尽头,心头的火气却越来越大了,接通了手机,呼呼喘气,等着马薇说话。
“朱品,你要为你今天说的话负责,吃不了你要兜着走!”马薇狠狠地说。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奉陪到底!”他也很硬地甩过去一句。
关掉手机,朱品气闷闷地往陈玉兰的病房走去。他感觉头脑里乱哄哄的,他的人生现在正处在一个火山口上,行将喷出的炽热的岩浆随时都会把他烧成灰烬。好了,一切都来了,这似乎是一种必然,从第一次遇见李小芸的时候,这种灾难似乎就一直潜伏在他的生活里,有时似乎要降临了,但到了关口时,又让他侥幸躲过去了。但俗话说的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现在,都来了,好啊,结束吧,也许从此就平静了,即使他从此浪迹天涯,总比沉浸在这不死不活的状态里好,抛却万丈红尘,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也许他会去死,那样就一了百了了。才华横溢的陈逸飞不是死了吗?这样绚烂的人生都会嘎然而止,他这样黯淡无光的人生又有什么可留恋的?
回到病房,陈玉兰仍然闭着眼,但睫毛在一动一动的,显然没有睡着,只是不想理睬他而已。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忽然感觉在生活面前自己是如此的无力。曾经自己是那么自信地活着,特别是考研时那段充满奋斗色彩的人生很让他留恋,曾经他也有无数的梦想,想在学术上怎么样怎么样,现在,连基本的生活都乱了套,何谈其它?
他这一叹,倒让陈玉兰睁开了眼,看着他,眼神有点空洞。
“玉兰,”他受了鼓励似的靠近她,拉过她的手,急切地说,“我现在彻底回心转意了,等你好点,我们就回家,从此好好过日子,再也不会让你这么伤心了。”
陈玉兰表情木然看了他半天,然后缓缓地从他的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裂开干裂的唇,声音飘忽地说:“朱品,你不觉得再说这样的话很无趣吗?我听过很多遍了,不想再听了,你还是离开这吧,我们肯定过不到一块了,你知道我的脾气,我给了你机会,你没有珍惜。”
“玉兰,我已经改了呀,真的改了呀。”朱品的心跟八只猫爪子掏着一样。
“你没改,一点都没有改,你还在骗我,以后还会一直骗我,我再也不相信你了。”陈玉兰说,感觉非常疲倦,就将头歪到另一边,过了一会幽幽地说,“你走吧,过两天就办离婚手续,我现在想通了,为了金金,我会活下去的,你尽管放心好了。”
“玉兰,你听我说……”他还想再作努力,可是陈玉兰打断了他的话,说,“你要是再在这里,我马上走,你信不信?”说着,就要掀开被子要坐起来。
“你千万别起来,你现在身子很虚弱。好,我走,马上走。”朱品赶紧按住了她,同时,身子往后退着,一张脸已经跟一个苦瓜差不了多少。
他走到走廊里,坐在一排蓝色的座椅上,摸出烟点着,没命地抽了起来。
过了没多久,陈玉兰的父母带着金金匆匆赶到医院里来了,他昨晚把浑身湿漉漉的陈玉兰用车子拉到医院里之后,就给她父母挂了电话,因为他担心陈玉兰还会有什么过激的举动,把她父母叫来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也许见到亲人会让她的情绪稳定下来,老两口是连夜从千里之外的老家坐火车赶过来的。他赶紧迎上去,脸色凝重的老岳母没有理他,径直拉着外孙女走进女儿的病房里去了。头发苍白的老岳父倒是在他面前停了下来,脸色却十分严峻,他是一个退休的老干部,身体还算硬朗,对待他这个女婿向来是看重的。
“玉兰,她到底是怎么了?”老岳父问。
“我们也没有吵什么架,她就……”面对老岳父严厉的目光,他说话有点结巴了。
“没吵架?好好的,她就去跳湖自杀,疯了啊?”老岳父根本不相信,“到底是为什么,你现在还不跟我说清楚?”
“这,……我去图书馆……”他更结巴了,一是紧张,二是这件事真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说得清的,可能还越说越糊涂。
“朱品,你不要再隐瞒了,”老岳父有点激动地说,“上次玉兰在电话里都跟我们说过你的事情了,你在外面这样搞,她一个女人家怎么能受得了?我看这一次八成也是为了这样的事情,对吗?”
“爸,不是,你听我说,……”他急了,简直有一种百口难辩之感。
“好了,我不跟你说了,我女儿好了就罢了,要不我可饶不了你!”老岳父冷冷丢下这样两句,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身,对他说,“我看你是拿好日子不过啊,玉兰以前要跟你离婚,都被我们拦住了,现在看来,还是离婚的好,别把她的命给丢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不要再玩火自焚了。”
他如一根木桩似的立在那儿,呆呆地看着老岳父的身影走进了病房,许久才回过神来,用双手捂着脸,慢慢地蹲了下来,他感觉身上有块巨石,快把他整个人压垮了。
等他脚步摇晃地走进病房的时候,陈玉兰已经坐了起来,怀里紧紧地抱着女儿。老岳母一看他走进来,气不打一处来,走过来用手点着他的鼻子说,“你,你把我女儿怎么了,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跟你拼了老命!”
他不说话,只是垂着头,任凭暴风雨降临他也只能是这个样子,因为他知道,现在他什么也说不清,说什么都没有用。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啊,女儿嫁给你这样的人真是瞎了眼喽。”老岳母毫不留情地数落起他来,显然,他们已经知道女儿跳湖自杀的原因,既然那一次陈玉兰已经告诉了他们,那这一次除了相似的原因还有什么能让她女儿这样想不开的?
他感到心里被猛烈的刺了一下,想抬头,但抬到半道,又垂了下来。
“这些话就别说了,”老岳父觉得老伴说话有点过火了,毕竟是自己的女婿啊,就说,“现在最关键的是要养好兰兰的身子,她真是一个苦命的孩子。”
听老爸这样一说,陈玉兰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将脸靠在女儿的头上,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这样的空气令朱品感到窒息,他觉得自己快要闷死了,就从病房里走出来。本来还有希望跟陈玉兰和解,现在她父母来了,这种希望更渺茫了,看来只有离婚这条路了,也好吧,现在什么也解释不清了,就让离婚来结束一切吧,毕竟陈玉兰没有什么错,一切都是因自己的行为引起的,这就是命运,不偏不倚,都要来了。
他还想抽支烟,但摸摸口袋里的烟盒,里面已经空了。他摇摇头,苦笑了一下。
突然,他的手机响了,想到可能是马薇打来的,他就没有去接,可手机一直在响,他只好无可奈何地将它拿了出来,一看,竟然是肖梅打来的。
“肖梅,什么事啊?”他有气无力地问道。
“朱品,我们家出大事了,”肖梅在电话里哭了起来,“赵大海被检察院抓去了,说他挪用了多少万公款,我就知道早晚要出事的,没想到这么快……”
“什么?大海被抓了?!”朱品一下子像被电打了似的,真是正是时候啊,赵大海在外面大把花钱包养情人,出事只是早晚的事情,可是为什么对他的震动还是这么大呢,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办公司的事情要彻底泡汤了,因为他一直指望赵大海借钱给他的。
他跟肖梅说了一番安慰的话,就挂了电话,没有告诉她陈玉兰跳湖自杀的事。各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但难念的经你还得去慢慢地念。他在考虑自己可能不仅学院呆不下去,也许这个城市他也得离开了。
后记
朱品向学校递了一份辞职报告。他因乱搞男女关系被学校记大过一次,名声已毁,教师是当不了啦。这全是马薇一手导演的!女人是祸水真的一点都不假,朱品只是现在才想明白。他再也不会去想什么马薇了,本来就没有什么感情,只有情欲而已。与马薇的那些狂乱的性交记忆,如今想起来都会令他感到头痛。他也不恨马薇,要恨只有恨自己。
陈玉兰铁了心要离婚,离就离吧,原本就是一个没有爱情的婚姻,走到这一步也没有什么不正常。房子、家具、存折还有孩子统统拿去好了!朱品只是有点舍不得孩子,但如果因此闹上法庭,孩子肯定判给女方。最后还是协议离的婚。他最感愧疚的就是对不起孩子。也许,将来再来弥补吧,他想。
买了一张去北京的火车票,朱品踏上了北上打工的行列,他要去闯一下,看看自己有多大的能耐,不然真会死不眠目的。他准备给别人写剧本,靠笔竿子吃饭,估计不至于饿肚子。如果运气好遇上个有点背景的漂亮女人(哲学家此时有点反应)……呸!他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声,不敢再往下想了。
火车声有节奏地响着,别人都昏昏入睡了,朱品却没有丝毫睡意。此时他突然非常想念起一个人来,啊对了,也不知道李小芸现在怎么样了?如果如今能和她一起上北京,该有多美……
朱品恍然大悟——原来他心里真爱的只有小芸呀!
他赶忙拿出手机疯狂拨打那个很熟悉的号码,但是只能听到这样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昏暗的车厢里,人们可以看见朱品眼里闪烁着爱的光芒……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