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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向前走_引导女性心灵成长的好书

_7 Marcia Grad(美)
“看!彩虹!”美琪从手臂划动的缝隙之间朝上窥看天空。“真高兴那些乌云和讨厌的雨都没了。”
“雨和太阳同时作用才能产生彩虹,美琪。”桃莉说,“这是一个值得牢记的事实。”
公主停止划动,并抬起头,轻轻路踢着水。因为过于兴奋,完全忘了她还不知道该朝哪里去,她望望这边,又望望另一边。
“我在水里看不见陆地。”维多利亚说。她觉得自己的镇静正在快速消逝。
“是不是就像直身在树丛中便看不到整片森林?”美琪问道。
维多利亚笑了,“嘿,美琪,你说话的语气直像我。”她的视线又回到彩虹,她觉得彩虹是专为她而出现的,并试着思考她为何会有这种感觉,以及这感觉从何而来,然而却是毫无头绪。最后她的结论是,对一道彩虹怀有这样的感觉是荒谬的。但那感觉却持续着,最后,她告诉自己这可能只是她自己的想像,然而那感觉仍在那儿,挥之不却。
“请你告诉我,我是否应该朝彩虹的方向游去?”她迟疑地问桃莉。
“对于你早已了解于心的答案,何必多此一问呢?”
她蓦然想起花园外山丘上的小树吸引她前往的那一天,正是她急着找医生的时候,她则是急着找到陆地,这可不可能是某人试着告诉她什么呢?
她再一次凝神彩虹,当她的眼睛停留在红色的那一段光环时,她的心猛烈地跳动,那正是她最喜爱的玫瑰的颜色!“这正是我要前往的方向。”她向桃莉宣千。
就在此刻,远方出现一个小点——是陆地!维多利亚大吃一惊。“那是从哪冒出来的?它原本不在那里的!”
“不,它原本就在那里。”桃莉回答道。
“那么为什么我之前看不到?”
“因为恐惧与怀疑让人对显而易见的东西视而不见。”
“你的意思是,它一直都在那里,我之前之所以看不见,是因为我太过于恐惧?”
“正是如此,而且对于你心中的答案,你也充满怀疑。”
“我不懂,医生曾经说我之所以看不见真理之路,是因为我还没准备她要去看,而你却说我之所以看不见陆地是因为我太惊恐,并且充满了怀疑。所以,到底是还没准备好,还是过于恐惧、怀疑,使得人们看不见?”
“两者皆是,当一个人充满恐惧与怀疑时,他就尚未准备好。”
“我现在了解为什么你和医生会成为好朋友了,你们具有许多共同点。”维多利亚说。
“你会跟我们一起走吗,桃莉?”美琪问。
海豚的头在阳光下闪耀着,脸上充满微笑与光采。“你们必须自己上岸,我要留下来帮助下一个溺水挣扎的旅人。”
“我们会想念你的,桃莉。”公主说。
“你的回忆将永存心中。”桃莉眨眨好的睫毛说道:“我会永远记得你。”
于是她转过身,挥挥尾巴道别,然后潜下水面,慢慢消失了。
海洋一片宁静,充满希望,好像在欢迎公主的到来。公主凝视着粼粼波光,心中无限欢喜,她知道她能够靠自己的力量抵达坚实的陆地。她感到体内有股力量陡然升起,此记得,海浪轻柔地冲刷她的背脊,整个人就像沐浴在静谧的感觉之中。
彩虹出现
当公主醒来时,她感觉到她身体下温暖而坚实的沙子。沙子从严没有像现在一样让她感觉如此愉快,她将手插进沙堆中,然后抓起一把沙,感觉如此真实。很显然的,她已安全上岸了。
她的思绪漂回上岸的那一刻,当时她看到陆地,还以为麻烦全过去了,但是到最后,游泳似乎成了一个耐力持久赛,当她一抵达防波堤时,也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连手臂都无法再划动一下。她都已经游了这么远了,为什么无法游完剩下的路程?恐惧开始在她心中涌现。
恐惧与怀疑让人对显而易见的东西视而不见,她记得桃莉曾这样对她说过。显而易见的东西……有没有可能她让恐惧与怀疑给遮蔽了,让她看不见近在眼前的解决办法?她疑惑着。
就在这时候,桃莉的另一个教诲回到她的脑海:面对狂乱的水流还能保持平静的心境并不容易,但却是非常重要的课程。特别是当狂流来自于自己内心时,公主想,那绝对是最糟的一种。她以前总相信她绝对无法自内心狂流中逃脱,但是她相信桃莉的智慧,她想到应该先做几个深呼吸,让自己冷静,然后放松,随着潮浪漂流。当她这么做时,潮浪便将她冲上了岸。然后她实在是精疲力竭,动弹不得,很快就睡着了。
现在,她正呼吸着海边特有的咸咸的冷空气,听着海浪有规律地冲刷着沙岸。
“我还年轻,不能就此逐浪而动。”美琪开玩笑地说。
“你快变成一个喜剧演员了。”维多利亚回她一句。突然间她又想起王子了,她是多么想念她的机智与幽默,她是多么想他,希望能亲口告诉他她终于学会游泳了,他一定会为她感到骄傲——至少一开始会。她叹了口气,试着驱散这些思绪,然而对于王子的思念却仍挥之不去。
突然间,五弦琴的乐声在浪涛拍岸声中响起,一个声音唱着:
当你见到一道可爱的彩虹,
仰望着那灰灰暗暗的天空,
那是上天赐与的礼物,
指引你走上你的道理。
“医生!是医生!”公主叫了起来,然后急忙坐起,只见猫头鹰翩然降落在她身边的沙丘上。
“你好,公主。”
“你在这里做什么?”她问道,她很高兴见到他。
“等你啊,桃莉要我把这个交给你。”他一边回答一边拿出一只饱经风吹雨打的旅行袋。“她想你大概会想要。”
“我当然要!真不敢相信她居然找到了我的旅行袋。当我被风浪打出船外落海时,它就失去了踪影,我以为永远找不回来了。”
公主急切地接过旅行袋,打开来。“所有的东西大概都毁了,”她说。“不过我还是很高兴能够找回来,这里头有我在这世上最珍爱的东西。”
她将手伸进袋子,取出上头刻有她名字缩写的宝贝玻璃鞋,鞋子仍好好地包裹在软昵围巾时在。她焦急地解开丝带,取出玻璃鞋,翻来覆去地仔细检查。“上头甚至连一点裂痕都没有!”
“桃莉看到这个袋子挂在一根浮木上飘动,知道那一定是你的。里头的东西都已经干了,应该也都完好如初,而你也是,虽然你经历了这些,但是看起来还不错。”
“我看起来一定比我实际的感受好得多。”公主说,“你告诉过我,当我开始学习关于真理的事,会觉得比较愉快,但你却从未警告我,当我试着找寻真理时,有可能会淹死。”
“觉得快要淹死是学习真理的良机。”
“真奇怪,你说的和桃莉差不多。”
“一点都不奇怪。”医生回答:“在学习真理的路上会遇见许多老师。”
“还记得你曾告诉过我:真理是世上最精纯、最有效的药物吗,你确定真是如此吗?”
“是的,公主,我确定。怎么了?你开始怀疑它的疗效吗?”
“你已经学到不少东西,只不过那并不如我原先所想的有效。我内心还是常常会颤抖,胃依然绞痛,而胸口仍然感觉透不过气来。”
“你还记得处方签上是怎么说的吗?重读一次处方签或许对你有帮助。”
“不需要,我记得上头的每一个字:‘真理是最佳良药,服用越多越好,越常服用越好。’但是我已经服用许多了。我从不知道真理是如此难以服用,但是有时候我又觉得似乎已经长时间服用许多真理了。”
“我从未说过服用真理是快速或简易,只有像现在这样,它才会发挥效用。”医生脸部的线条因微笑而显得柔和。“不要失去勇敢,公主。你的进展极为显著,虽然你自己可能尚未察觉到。”
他将五弦琴及草帽放回他的黑袋子里。“喔,我差点忘了。”他取出一个小小的包裹,里面装满了种子、坚果以及绿色、红色、黄色的蔬菜水果。“我想,你或许会想要这个。”
“谢谢你,看起来很可口的样子。”
医生将包裹交给公主,然后将袋子的拉链拉上。“不用客气。我现在必须走了,还有病人正等着我。”他愉悦地说,“啊,那正是你所需要的——耐心与等待。”(译注:英文中病人patient也有耐心的意思)
“最近每个人都变成喜剧演员了。”公主低声喃喃道,关于王子的回忆又开始在她心中翻腾。
“你也最好开始动身了,你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我会再回来找你,看你做得如何。”医生一边说,一边缓缓飞上天空。
“等一下,医生。我甚至不知道我现在置身何处,我又怎能回到真理之……”
然而猫头鹰已经飞远了,公主只能透过阵阵隐约听到他的回答:“你还在真理之路上,记住,跟着你的心走。”
“我宁可跟着地图走。”她嘟囔丰,对于医生竟不告诉她往哪儿走,心里觉得很失望,她以为医生至少会帮她决定方向。
“地图,”她自言自语。“如果——哦,对了!皇家地图!”她一把抓起旅行袋拼命翻找,直到发现那头皮纸卷轴,她一边将它取出,一边心中暗暗祈祷地图上的字迹不要被海水冲刷模糊了。她解开银线,展开地图,终于找到一条路。她从医生给她的食物包裹中取了一颗小青苹果,然后把其余的东西全塞进旅行袋中,再把地图放在最上方。她很快地吃完酸涩的青苹果,拿起袋子,向软绵绵的沙滩出发。
每走一步,公主的脚踝就陷进柔软的沙堆中,使得她举步维艰,必须花费极大的力气行走。她经常停下来休息,并参考皇家地图的指示,绝对不冒一丁点儿的险,以避免迷失方向。
在途中,美琪一下子十分扰人,一下子又十分可人。她常常会沮丧,又哭闹不停;常常又在维多利亚研究地图找路时,或是费心思索她们的童话故事出了什么差错的时候,不停歇地抱怨维多利亚不注意听她说话。虽然如此,维多利亚仍庆幸美琪陪在身旁,如果没有她,这将是趟令人难以忍受的孤独旅程。
公主蹒跚地前进,海浪的声音和空气中咸咸的味道逐渐淡去。脚下的沙子逐渐变成砂砾,又逐渐变成小鹅卵石,在她脚底滚动,因此每一步都需要更小心地走。
“医生曾告诉我们,在无休止理这和上会有很多小石头,但是他却没告诉我们该怎么办。”维多利亚一边说一边试着保持平衡。
“如果这条路上充满了没完没了的小石头,我们永远哪里也去不了。”美琪又发起牢骚。
啊,永远,她和王子辊发誓要永远相爱。
“很少有什么能永远持续,美琪。”很少,她悲哀地想着,只有不知到底哪里出了差错的疑惑会永远缠着她,另外还有自责、罪恶感、挫折感、愤怒、空虚,对她的思念,以及对她深爱的童话故事之死的悲悼。
“我们究竟为了什么而离家出走?”美琪问,“我一直想不起来。”
“你怎么可能忘了这种事呢?”
“很简单啊。每次我一想起王子,我只记得他是多么正派、甜密、善良、美好,而且我想念他的——”
“那么他暴躁、尖刻、残酷、坏的那一面呢?”
“我就是想不起来那个部分。”
维多利亚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美琪。或许再过一段时间,你会比较容易记得。”她清除一小块空地上的小石头,以便躺下。
“已经很久了。”
“我知道。”维多利亚睡意浓浓地回答,然后蜷起身子,把头枕在臂弯上。“天黑了,睡吧。”
第二天早上,公主再次出发继续她的旅程。不久之后,她来到一条布满砂石的叉路。她停下脚步看看左边那一条,那条小径又长又直,懒懒地向前延展,直到消失隐没在远处的山后。还不算太坏,她心想。然后她又看看右边那一条,那条小径则是既陡峭又狭窄,既迂回又布满石砾、大坑洞和茂密的灌木和大树。突然间,一股排山倒海的感觉朝公主袭来,她感觉这条小径在召唤她。哦,不要!她想,不要,是这条路!
但是那小径和它上面的石头、灌木以及大树似乎都在呼唤她的名字,为什么?她想不通,为什么她强烈地感受到必须选两条路中显然较艰难的那一条呢?这一点都不合理,然而,这感觉还。她告诉自己这感觉是荒谬的,但是感觉仍持续着。她说服自己她并不真正感觉如此,这不过是她的想像,可是那感觉仍继续抓着她不放。
公主不想冒任何险,于是她打开旅行袋,拿出皇家地图。知道自己能够仰赖地图为她指引方向。她歪着头随着手指的动作在地图上找寻正确的路。
“左边,我们走左边。”她向自己宣布。然后卷起地图塞回袋子。“感谢老天!”
走了没多久,公主注意到,虽然这条路看起来是水平的,但是她却感觉自己在走下坡。真奇怪,她心想。然而更奇怪的是,她明明看到前面有一条小溪流,于是急急赶路,想汲取一点新鲜的山泉水,等她走近时,却怎么也找不到小溪的踪迹。这时,她似乎可以听到皇后的声音:“维多利亚,现在你必须学习分辨真假,否则别人会开始说闲话的。”
她走了又走,想了又想,还是不明白这条小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同她始终不明白王子到底是怎么了。
突然间,公主不偏不倚地撞上一颗大石头,石头极为醒目地座落于路中央。她可以发誓那石头原本不在那儿的,直到它撞上她——还是她撞上它?她不确定。然而此时,有太多事她不能确定了。
她在小径上走得越久,天空变得越阴霾。自从她离开海岸边后,她已忘了经历过几次日出日落,也不太清楚自己走过什么地方,或要到哪里去。因为她实际上走的地带似乎与地图 的不符,她也不敢确定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是不是就算迷路。
一阵轻雾降临小径,也带来刺骨的寒风,她的胃一如往常地翻搅起来,她似乎可以听见躲藏先生的声音在她脑中轰然响起:“一阵凉风吹来就能让你生病。是啊,你让我吓得发抖了,公主。”
如果在这个地方病了可就糟了,因为不会有笑咯咯博士为她带来鸡汤,她想着,突然感到十分沮丧。雾越来越浓了,公主觉得自己好像就要溺死在雾里了。
“我或许会在陆地上溺死。没有人会相信的。”好喃喃自语。
“感觉自己快溺死往往是一种恩赐。”一个声音在雾中响起。“桃莉没有告诉你这个吗?”
“谁在说话?”
“谁?谁?是我。”那声音回答。
“医生!你吓到我了!”
“你不需要别人吓,公主。你自己已经把自己吓坏了。”
“桃莉曾教我如何不恐惧,但是有时候我似乎就是没办法不害怕。”
“积习本难除。”
“真的?”
“当然,需要不断练习才能除去积习,改变成新的习惯。”
“你真幸运,医生。我敢打赌你已经不再需要任何练习。”
“这与幸运无关,我的医学训练不也是练习?总有新课程需要学习。”
“你是说我永远都无法完成?”公主问道。一想到苦难永远不会结束,她立即感到十分苦恼。
“当你学得越多,你的旅程就越容易,然后也会更有趣。”
公主觉得受到鼓励。“你说感觉自己快溺死往往是一种恩赐,这又是什么意思呢?”她渴望尽可能地快快学习。
“在情绪之海中,不正是立即的溺死威胁使得美琪终于愿意学习游泳吗?”
“没错。”
“学习真理的恩赐往往随着挑战而来。”
“我已经太厌倦挑战了,这条不径一点都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样子。我看见不存在的东西,却看不见原本一直在那里的东西,我都被搞糊涂了。”
“我想,从现在开始,你必须习惯事物并不就是表面上看起来的样子。”
“这是什么意思?”
“在幻相之地,人们往往看不见事物原本的面貌。”
“幻相之地!结果我来到这里?”
“结果你根本哪里也还没到!至于你为何在这里,其实这正是你待了大半辈子的地方。”
“你是说,这些年来我一直在雾中徘徊而不自知?”
“正是。在幻相之地,每个人都在雾中徘徊,其实这跟雾没有什么关系,在这里,即使是好天气,人们还是看不见眼前的东西。”
“难怪我大部分的时间都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究竟是如何来到幻相之地的?”
“因为你使用他人的地图——无论是任何形式。”
“可是已经有无数代的皇室祖先用过这张地图。”公主一边说一边从旅行袋中抽出皇室地图,高高举起。“我当然也可以。”
“每个人的旅程是不同的,某个人的正确道路对另一个人而言则未必正确,只有自己的心知道正确的路。当花园外山丘上的树吸引了你的时候,你听从你的心,所以你找到了我。当彩虹召唤你时,你没有听从你的心,反而依赖其他人的想法为你指路,那正是人们会迷失的原因。”
“你在这里,所以我并不算真正迷失。”公主试探地说。
“正好相反。你完完全全迷失了,无论谁在这里都一样。”
公主突然明白了医生话中的真理,她回想起自己过去的迷失,即使国王、皇后或王子在她身边,也无法改变她迷失的事实。
“所以现在我该怎么办呢?”她问:“回到道理的分叉点吗?”
“不需要,公主。许多道路都通往同一座山。”一眨眼间,他张开翅膀,消失在他来时的为雾中。
没有地图可以依靠的公主虽然很紧张,还是继续沿着蜿蜒曲折的小径前进,走过幻相之地。雾越来越浓密了,差点害她错过一个木头路标,她趋前看清楚,心中暗自希望那不是另一个幻相。路标上一个指向前方的手指,旁边用黑色的大字写着:
迷失人旅人营地。
迷失旅人营地
乌云高挂,空气中弥漫着雾气,整个营地幽暗而潮湿,不少帐篷、小木屋,还有一些休闲木屋散布其间。人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无视周围跑跳嬉闹的松鼠和兔子,当公主到达时,人群发出嗡嗡的欢迎声。
营地入口处座落着一栋有阁楼的小木屋,门上方悬着一个手工刻的招牌,上头写着:“营地办公室暨服务处。”
公主走上门前的阶梯,拉开纱门,门的铲链发出刺耳的轧轧声,里头有一个肌肉结实的男人,穿了件绿色及勃根地酒红色相间的法兰绒格子衬衫,翘着脚坐在桌上,手中正削着一块木头。
“嗨,你好。”他热情地打招呼,并没停下手上的动作。“我是威利·勃根地。”
“很高兴认识你。”公主回答。她发现那男人姓勃根地,又穿着一件勃根地酒红色的衬衫,实在很有趣。
“你在削什么?”
“我正在做哨子——主要是给工人用的。”
“真的?”
“是啊,他们喜欢一边工作一边吹哨子,而我则喜欢一边工作一边削木头。所以他们都叫我削木手威利。”他一边说一边又用刀子削了长长一刀。“在这美好的一天,你有何指教?”
“我不知该从何说起。”公主放下她的旅行袋,心想威利忙着削木头,可能都没时间注意到外头有多荒凉、多沉寂吧。“我在真理之路上旅行,转错了一个弯,又发现地图一点用都没有——嗯,这实在是说来话长,但是一位朋友告诉我说我不必掉头,于是我走着走着就来到这儿了。”
“这就说和通了。”威利以一种自满的语气说。
“说得通什么?”
“当然是你为何来到这里的原因,很多人之所以迷路就是因为他们按照别人的地图走,结果,最后大多来到这里。”
公主并不希望她的旅程终止于营地,然后她又想到医生曾说,没有人会在任何地方终止旅程。不过基于礼貌,她并未向威利提起医生的话。
“我已经跋涉很长一段时间了,而我现在并不确定是否已经到了我该到的地方。”
“我有一个朋友曾经告诉我:‘你现在所在之处就是你应该抵达之处。’他就是这么说的。”威利将刀子折叠起来,连同那块木头一起塞进衬衫口袋里。“这里的住所相当不错,我等会儿会带你去看。”他站了起来,“不过我得先生个火。”
“谢谢你,但我不打算留下来,我要继续赶路,寻找真理和一个殿堂……”
“嗳,是啊,其他人也是追寻同样的东西,但是大部分人都决定待在这里——至少待一阵子,很多人也就此留下不走了。”
“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呢?”公主问。
“幻想之地是个相当诱人的地方——希望你不要介意我的用语,姑娘。在这里,人们只看他们自己选择要看的东西。”
“在我来的途中,我走的那条小径看起来是平的,事实上却是下陡路。我还看到一条实际上并不存在的小溪。你认为我是不是只看到我想看的?”
“没错,这种事常发生。”
“我猜,是大雾使得人们看不清实际发生的事。”她心里疑惑自己是否真正了解自己。随即她又想起医生说过,在这里,不论有没有雾,有们总是看不清。
“大雾倒没什么关系。”威利说,“真正重要的东西是非肉眼所能及的,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里的雾并不只飘在空中。”
“什么意思?”
“这里的人们脑袋也是有点雾茫茫的,你知道的,他们叫是在心中交战,想要分辨出什么是真实的,什么不是。当然了,他们只是在浪费时间,因为在幻想之地,没有人确切知道什么是真实的。”
“听起来让人十分迷惑。”
“没错,这里的人都十分迷惑,不只是人,这里有些兔子甚至害怕跳跃,有些鸟儿害怕歌唱。”
“为什么?”公主问,她觉得这真是难以置信。
“因为它们认为自己不够好。”
“为什么它们会这么想?”
“因为它们使自己哪其他同类比较,总是有其他兔子跳得比它们高,或其他鸟儿唱得比它们甜美,你懂吗?”
“可是那太可笑了!如果一只兔子跳得没有其他兔子跳得高,或者一只鸟唱得比它们甜美,那又有什么差别……”又或者如果我不能像其他人一样拉满弓弦,这个想法突然间在公主脑中冒出;接着她回想起一生中有多少次不敢做某些事,只因为她认为她做得不够好。
“当然没有差别。”威利说,“也有人劝过它们,但它们就是不信。然后那些小鸟和小兔子开始生自己母亲的气,怪母亲和全世界没有把它们生得好一点。”
“可怜的小东西。”公主说,她太了解它们的感觉了。
“我还没说到一半呢,姑娘。我们这里还有嫌自己的壳太大太厚的乌龟,它们觉得自己的厚壳阻碍它们做很多事。”
“但是乌龟本身就应该有壳啊。”
“你自己去跟它们说吧,它们不会有兴趣听的,它们整天躲起来生闷气,不希望别人看见它们。”
公主为这些小动物感到难过,她想不通为什么它们不明白,自已承受了多么无谓的痛苦,当然,对她过去也从不知道自己在随多么无谓的痛苦,同样感到疑惑。
“还不止这些呢!”威利说:“这里有很多毛毛虫总是想把自己的脸藏起来。因为它们觉得自己很丑。它们完全不知道在它们身体深处藏着美丽的蝴蝶。当它们终于羽化成蝶,还是有些蝴蝶在自己的水中倒影中,看见以前那个丑陋的毛毛虫盯着自己。有些蝴蝶则早就忘了自己曾经是毛毛虫,而目空一切。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跟它们根本没什么好谈的。”
公主一想到那些自觉自己是毛毛虫的蝴蝶时,就想起小时候曾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蝴蝶一般,既美丽又自由。但不知为什么,随着年龄增长,每一次只要照着镜子,就会觉得自己像一只毛毛虫?
威利的声音将她的思绪带回现实,他正说到一棵不好意思结果实的苹果树。
“为什么会这样呢?”她问。
“因为它周围的树结的全是梨子,苹果树认为自己长错果实了。”
突然间,公主似乎可以盾到国王愤怒的手指在她面前挥舞,她似乎也听到他对着她咆哮:“你太脆弱、在敏感了,维多利亚!你连自己的影子都怕得不得了,成天做白日梦。你是怎么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像别的皇家小孩!”
然而,那不过就是她原本的面貌罢了,有没有可能她就应该以这原本的面貌生活?维多利亚想起第一次可怜的小美琪低声喃喃说道:“我就是我,我就是不够好。”她觉得非常难过。当时,她怎么可以对美琪吼,让她哭泣,还把她锁在衣柜里,只因为这个可怜的孩子忠实地做她自己?
维多利亚觉得自己的喉咙好像哽了一块大疙瘩,她的胸口发闷。“哦,美琪,真的很对不起,”维多利亚无声地说,“我不知道,我不了解……哦,我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就在此刻,公主听到办公室外传来“咚咚咚”的声音,她好奇地将头探出门外,想看个究竟。只见浓雾中,一个身影渐渐显现,天啊,她简直不敢相信她的眼睛——虽然在这里,眼见不能为凭并不稀奇;她看见一个男人正四脚着地跳着。
“他到底在干嘛?”公主一边问,一边往门外走一步,想要看得更清楚。
“喔,他不过是一个自以为是的青蛙王子。”威利信步走向门廊,若无其事地说:“如果你觉得这很奇怪,那么你该看看那一只穿着皇袍,戴着皇冠,四处昂首阔步,自以为是王子的青蛙。我早告诉你,这里的人们都很困惑。甚至连花朵都很困惑哩。”
“花朵?花朵怎么会困惑?”
“很简直啊,它们觉得有罪恶感。”
“花朵有什么好感到罪恶感?”
“因为它们吸收阳光、占了空间,从泥土中吸引所需养分,所以有罪恶感。”
“为什么它们会为这种事感到罪恶感?”
“因为它们觉得自己不配。”
“难道它们不知道自己是多么美丽芬芳?给别人带来多少欢愉?我永远不会忘记在玫瑰花园度过的美好时光。”
“花儿并不明白自己的价值。”
不是只有它们不明白自己的价值,公主心想。她环顾四周的人群,说:“我很想留下来,看看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我真的必须回去寻找真理。”
“这里?这里的人甚至连真理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就是重点,姑娘。在非真理之中,你反而可以发现许多真理。来吧,我带你到处走走。”
公主不确定自己是否该留下来,然后她又想起威利转述朋友的话说:“你现在所在之处就是你应该抵达之处。”这或许有点道理,她想;于是走进门内,拿起旅行袋。
“在这里,你找不到什么快乐的居民——虽然有些人认为自己有时候是快乐的。”他说着并引领她走下阶梯。
走了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一个大水坑,水坑旁长了棵无精打采的树,树下站着一只猴子。
“让我救救你,否则你会淹死的。”猴子一边说,一边从水中捞起一只鱼,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树干上。
“他在干什么?他会把那只鱼害死的!”公主惊呼。
“他以为他在救它。”威利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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