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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继光

_14 张笑天(现代)
小福说,人家小姐不稀罕跟他多说话,瞧不起人,三句话不来就训人。
沈四维乐了,夸他太聪明了,回答得好。又问他这么答了,人家怎么说?
小福说,他挺放心的,不再问别的了,叫他寸步不离跟着沈四维就行了。小福终于忍不住了,问小姐到底犯了啥事?
沈四维反问,你说呢?
小福猜不出。他们又敬重她,又把她当贼防着,叫人猜不透。
沈四维说以后再告诉他,知道姐姐是个好人就行了。
(六) 戚继光(80)
小福受宠若惊了,姐姐?多甜蜜的称呼呀,她要给自己当姐姐?
沈四维说:“怎么?你觉得我不配吗?”
小福不觉滴下泪来:“是我不配呀。我一个奴才,长这么大,还从来没个亲人疼过我呢。”
说罢跪了下去,叫了几声“姐姐”。
沈四维忙拉起他来:“别让人看见,心里有就行了,等我们逃出樊篱,见了天日,那时就不怕了。”
这天晚饭后,小福照例伺候沈四维洗脚。小福提了热水来,兑好了水,试试凉热,还剩半桶,他顺手把葫芦瓢往水桶里一丢,就站在门口。
暗中监视的人影消失了。
小福突然悄声问她,想逃出去吗?
沈四维心里豁然开朗,终于感化了这孩子。她反问小福,有办法吗?
小福告诉她,最后一进院子有口井,下到井里,就能出去。
沈四维眼一亮,问他,是枯井吗?
小福说不是枯井,有水,水还挺深呢。
沈四维不明白,有水怎么能通外面?
小福说,快到水面地方,井壁有一个横洞,从那可以爬出去。
沈四维问,是干什么用的暗道?
小福也不清楚,他估摸是府里备用的逃生暗道,万一碰上急事,可以用来逃难。
沈四维问府里知道的人多吗?
小福摇头,大概没几个人知道,从没听人提起过。去年他打水,不小心把柳罐斗掉井里了,从井沿上钩不上来,又怕挨打,就豁出去了,他拽着井绳下到井半腰,用扁担钩钩柳罐斗,无意中才发现了这个暗道机关,那里平时有一个小活门挡着,不到井里根本看不见。
沈四维追问,暗道通到相府围墙外吗?
小福也说不准,但估计比那要远,里边黑咕隆咚的,他没敢往远了爬,不知到底通到哪,有多长。
沈四维又问他,告诉过别人没有?
小福说,那不是找死吗?
沈四维沉思着。
小福又试试洗脚水,凉了吧?要再给她添点热的。
他用葫芦瓢从桶里舀了一瓢热水,加到洗脚盆里。
葫芦瓢引起了沈四维的兴趣,她想把这葫芦瓢留下,问小福行不行?
这算什么?有啥不行!小福说厨房水缸里有的是葫芦瓢。
沈四维便把葫芦瓢藏在了身后,这一瞬间,她已想好了出逃方案。她对小福说:“我带你从相府里逃出去,你敢不敢?”
小福说:“怎么不敢,我早就想救你了。”
这时又送来了饭菜,沈四维对厨房里的人说:“再添几个馒头来吧。”
厨房的人答应了。
那人一走,沈四维叮嘱他吃得饱饱的,再去弄几根蜡烛,后半夜走人。
小福答应一声。
沈四维又问还有多余的葫芦瓢吗?小福不明白,她要那么多葫芦瓢干啥?
沈四维叫他别管。再去弄一个来,谁要问,就说舀水用。
(六) 戚继光(81)

在永寿宫一间空屋子里,几个新选进宫的女孩子都吓呆了,杨金英和几个脱光了的女孩子战战兢兢地缩在角落里,双手抱在胸前,一脸恐惧。
两个道士拖着一个昏死过去的女孩从里屋出来,一路鲜血淋漓。
墙角的女孩子又吓得尖声大叫。
道士把那昏厥的女孩往地上一扔,往她脸上喷了一口水,她才呻吟出声。两个道士又去墙角拖杨金英。杨金英尖叫、挣扎、厮打,都无济于事,她还是被拖走了。
杨金英等宫女一瘸一拐地回到宫女房时,一大群面黄肌瘦的宫女用同情的眼光看着她们。
杨金英问一个宫女,进宫多久了?
那个宫女叫苏川药,巴蜀人,她进宫三个月了。
杨金英问她,就遭这一回罪吗?
苏川药说,一回?每十天抽一次。
杨金英恐惧地叫了起来,天哪,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呀!
永寿宫里几个大臣听到的女孩尖叫,就是从这里传出去的。蓝道行正从女孩身上采集元红。
嘉靖皇帝总算从青词情结里暂时脱身了,开始过问江山大事。
见严嵩和徐阶、高拱你看我、我看你,都是欲言又止的样子,就问:有什么大事吗?不会是倭寇又起吧?他一怕洪灾,二怕乱民,三怕倭寇侵扰沿海。
严嵩鼓起勇气将一份奏疏双手呈上。这是赵文华上的奏疏,近日浙江、福建倭寇又猖獗起来,大肆烧杀,竟占领了州县,他们掠走百姓到海岛上为奴。
嘉靖皇帝愕然半晌,回头看蓝道行,你不说因为海神保佑倭奴,才有此患,我们祭了海神就好了吗?
蓝道行总是振振有词,他说,这祭神不能现得利,要经年累月供奉才灵,急不得,哪能初一烧香,初二就显灵呢。
徐阶很不满蓝道行的“惑君”,又惹不起,只能说,远水解不了近渴,眼下也不能任倭寇横行无忌而听之任之呀。
高拱也趁机说,对倭寇必须痛剿,否则无法安民。
嘉靖皇帝不明白,已发过上谕,调广东狼土兵入浙了,怎么还不济事?
严嵩首先为赵文华开脱,朝廷下旨征调广东狼土兵、湖广漕卒、河南毛兵,在赵文华指挥下,已打了几个胜仗。可这次倭寇来势格外凶猛,如蚁拥蜂攒,光靠狼土兵恐难退敌,他请求选派堪当平倭重任的将领前往浙江。
倭患已是嘉靖皇帝一块心病,他怕想,又不能回避。是不能让倭寇任意恣肆,嘉靖皇帝听严嵩的口气,要选将入浙,就问他们早心里有人了吧?
高拱奏道,浙江巡抚胡宗宪保荐山东登州卫指挥佥事戚继光调任浙江平倭。
嘉靖皇帝对戚继光的名字很陌生,就问,这个人行吗?
严嵩刚去兵部查验卷宗,戚继光六世祖戚祥是跟随太祖皇帝打天下的功臣,从征三十年,战殁于云南。因功封其子戚斌为明威将军,世袭登州卫指挥佥事。戚继光十七岁袭职,十九岁起管理屯田事,曾在蓟州戍边,本朝二十八年中山东乡试武举,次年到京会试中武进士。
嘉靖皇帝颔首,觉得这人根基不错。
徐阶也说戚继光很有才干。不知皇上记得否?本朝二十八年十月庚戌之变,鞑靼军自古北口直抵北京城下,戚继光充当守卫京师九门的总旗牌官,他还上了奏疏,条上便宜,部当其议,这么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能有这胆识,当年轰动朝野呀。
嘉靖皇帝回忆说,朕恍惚记得,还有人保荐过他。
高拱说,当时有山东都指挥史刘瑶、兵科给事中王德都上疏荐他,称戚继光“青年而资性敏慧,壮志而骑射优长”,但皇上没有采纳。
嘉靖皇帝问,现在戚继光身居何职?
严嵩答,戚继光现为山东都指挥佥事,管辖三营三十五卫所。据考绩,此人廉洁奉公,有政声。他上任后,就整饬营伍,整刷卫所,很见成效。
嘉靖皇帝说,你们都说这人行,又是胡宗宪要的人,就下旨好了。给个什么官好啊?
严嵩说,先任浙江都司佥书吧,如有功,再实授参将。
嘉靖皇帝无可无不可地说,就这样吧,叫兵部纳符请宝吧。
(七) 戚继光(82)
第十五章

戚继光府后院槐树下,戚娴正教戚芳菲练武,她做了个动作,告诉戚芳菲,这叫黑虎掏心,攻击对手最有力。
戚芳菲照猫画虎地学,戚娴说不对,她这拳出得无力,让她再来!
二人再次比试,由戚芳菲发起攻击,她一出拳,却被对手抓住,向怀里一带,一脚把她踹趴下了。
戚继美在一旁看,他说:说不如练,多练就好了。
戚娴说,二哥,来,咱俩练一趟戚家剑,叫她看看,这可是咱戚家祖传的剑法,不外传的。
戚芳菲很觉亲切,戚家还有祖传剑法?
戚继美告诉她,从他这辈往上数,六世祖戚祥是跟太祖洪武皇帝打天下的,从小小的百户干起,只管两总旗、一百二十人,洪武十四年,随傅友德出征云南,不幸战死,洪武皇帝念他是开国功臣,就封了五世祖戚斌为明威将军,世袭登州卫指挥佥事。父亲世袭的也是这个职位。
戚芳菲说自己有幸投到将门了。
戚继美和戚娴开始比剑,进退腾挪,一招一式,直杀得白光裹身,只听得一片呜呜风声,戚芳菲都看得呆了。
戚继光听到后院刺杀声声响亮,他推开窗子看了一会儿,仍坐下看兵书,这时陈子平进来,风尘仆仆的样子。
戚继光放下书,站起身,满怀希望地问,你回来了?怎么样?
陈子平一脸沮丧,说沈四维行刺当天就被锦衣卫押到西市处斩了,还暴尸三天。
戚继光的眼皮垂下来,他问,这消息准吗?
陈子平,花五两银子得来的消息还能假?
戚继光说,这和银子多少有什么关系?
陈子平称,收礼的那人,是相府大管家手下的红人,人称李二管家,他告诉我的还不可靠吗?
戚继光叹了口气,这结局,早在他意料之中的。严嵩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谁说他一句坏话,都会遭灭门之祸,何况对他行刺?
陈子平也说,是啊。她这是太岁头上动土啊!
戚继光叫他先下去歇着。又嘱咐他,这事不要对芳菲说,她若问,就说生死不明,还在托人打听。
陈子平答应一声出去,发现戚娴在门口等他呢,她刚练过剑,戚继美、戚芳菲都去洗浴了。陈子平告诉她,她要的扳指替她买来了,不知可不可心。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枚玛瑙扳指,又趁机送上一根金钗。
戚娴脸红了,收了扳指,却把金钗塞还给他,谁要你这个!
她跑掉了。陈子平讪讪地怔在那里。
(七) 戚继光(83)

入夜的严嵩相府,终止了一天的喧闹,渐渐沉寂下来。
梆声单调地响着,严嵩相府大门外和灯杆上的灯笼鬼火一样闪烁着,偶尔有巡更的家丁提刀走过。
沈四维的屋子也没有灯亮,清白的月光照到床上,沈四维和衣躺着。外间,小福打地铺睡在门口,门开着。
打更的过来,特意在小福门前站了一下,小福坐起来,打更的警告他警醒点,别睡得跟死猪似的。
小福答应说知道了。
严嵩的书房灯火通明,严嵩并没睡,他半躺在太师椅上,两个丫环在给他捶腿,他在看一本书。
管家进来,严嵩问了句:没事吧?
管家明白他何所指,就说:早睡了。
严嵩挥挥手,管家出去了。
严嵩正盘算着找哪个给事中出面弹劾蓝道行最有利,找谁参加三堂会审。真是天赐良机,沈四维成了他掀翻蓝道行的一股劲风!
报三更了,院子里更静了。一直假寐的沈四维坐起来,小福也机警地爬起来,她把被子卷成筒,胡乱塞了些东西在里面,把葫芦瓢放在被端,离远看恰似有人睡在被窝里。
小福“啊”了一声,这才知道葫芦瓢的妙用!
沈四维嘘了一下,不让他出声,也把小福的被子伪装好,把另一个葫芦瓢也派上了用场,这才走到门口,见更夫转远了,便捅了小福一下,小福弓着腰在前引路,他们一前一后贴着墙根向最后一进院子溜过去。
他们穿过月洞门,突然发现对面几个巡逻家丁提着灯笼过来。他们连忙藏身在石拱桥洞下。
家丁的脚步声在他们头顶响过去。
在沈四维住处门外,监视沈四维的人影又出现了,他从门缝看进去,两个人都躺在被窝里,他放心地离去。
沈四维和小福终于来到井栏旁,看看四周无人,小福先过去,把辘轳上的井绳轻轻放下去,自己抓住井绳先坠下井去。
沈四维随后也坠下。
在距离水面仅有半尺的地方,小福已找到洞口,推开横洞小门,打着火镰,点燃蜡烛,沈四维已坠到跟前,小福拉了她一把,二人都钻进了横洞。
洞子不高,无法直立,只能弓着腰前行,走了一段,空气逐渐稀薄,都有点喘不过气来了。他们不得不坐下,大喘气歇一阵。
沈四维举起蜡烛向黑洞远处照照,看样子这洞子还很深,一眼望不到尽头。
小福担心,万一这洞是个死洞,根本没出口,他们便完了,回也回不去了。
沈四维断定不会。当初他家挖这个洞子,肯定是准备逃难用的,不可能挖一半就不挖了。
严嵩虽然睡在床上,他的觉很轻,朦胧中听到门外有响动,机警地坐起,从褥子底下抽出宝剑来,踢一脚睡在他脚下的丫环,被弄醒的小丫环跑到门口一看,是神色慌张的管家,他说,快叫醒老爷!
严嵩这时正躲在屏风后观察,见管家神色慌张,就问,出了什么事?
管家在门外说,那个女刺客跑了!
严嵩一听就火了,骂了声“废物”,不可能,她能长翅膀吗?
这时地道里的沈四维和小福已经爬到了上升的斜坡处。小福说,地洞往上去了。
(七) 戚继光(84)
沈四维判断,那就快到头了。
人能直立了,小福用手向上敲了敲,空声空气的。他估计上头有个木头盖。
沈四维也直起腰来,伸手敲打一下,判断说,没错,这就是洞口,叫小福使劲,两人一齐用力向上推!
四只手用力一推,木头盖欠开一条缝,黑暗中泻进一线亮光。
小福兴奋地说,他都看见天上的星星了!
沈四维也看到了一角蓝天,乌蓝的天上星光闪烁。
当管家陪着严嵩来到沈四维住处时,严嵩一脚踢开葫芦瓢,说,早有预谋,看着她的小混蛋是同谋!
管家很纳闷,从哪跑的呢?大门戒备森严,高墙外有岗哨……
严嵩想了一阵,说,肯定从井底下跑了。
管家认为这不可能。井底暗道,府里没几个人知道,当年挖地洞的人早打发了。
严嵩让他先别自信,去看看再说。
沈四维和小福从地道里爬出来时,都累坏了,小福说了声“老天保佑,总算逃出来了”,他四仰八叉地躺下去,却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把东西从脖子底下掏出来一看,吓得“妈呀”一声丢下。
沈四维移过烛光一照,也吓了一跳,原来是个骷髅,再细看,跟前几块糟烂的棺材板堆在塌陷的坟丘中,白骨东一块西一块。这里原来是坟地,夜色中,坟间流荡着绿色的萤光。
小福恐怖地叫了一声:鬼火!
沈四维说,亏你还是个男子汉,针鼻儿大个胆!什么鬼火,那是萤火虫!
沈四维熄了烛光,决定赶快离开这,她断定,相府很快就会发现他们是从洞口跑出来的。
话音刚落,只见远处灯笼火把,马蹄响亮,一队人马向坟地冲过来。沈四维拉着小福迅速逃进坟地后头一片树林里去了。

严嵩在内阁朝房看见严世蕃过来,就迎了出去。
严世蕃已知道女刺客逃跑的消息,怕父亲上火,就安慰他,一个小女子,不足虑,跑就跑了吧。
严嵩感到窝囊,一盘好棋刚摆好,就黄局了!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呀。他怪自己,怎么就忽略了井底那个暗道了呢?
严世蕃也觉得这小女子不得了。她居然有办法把看着她的人变成同谋!这一来,用她除蓝妖道的事只能作罢了?
也只能这样。严嵩也明白,扳倒妖道也不是件易事。他得了画,显得很友好,那天拟祭白鹿的“青词”,平心而论,本来徐阶的比严嵩的强,蓝道行却一口咬定,说严嵩的好,接天地之气,皇上就真听他的,赏给了他一个双俸。
严世蕃替父亲高兴,不在乎几斗米俸禄,重要的是荣誉,大明开国以来,能像他获如此殊荣的不多见哪。
严嵩也有隐忧。佼佼者易折呀。人在高位,尊崇与风险同在。不见得是好事。开国的宰相李善长、胡惟庸又怎么样?功勋卓著,还不是难逃灭门的下场!
严世蕃问父亲,想过急流勇退吗?
怎么不想?善始善终谁不渴求?严嵩都七十五岁了,执政多年,也树了不少政敌,他几次想告老还乡,可终究不放心。
严世蕃明白,父亲怕退隐后有人陷害他,挖他祖坟。这种事历史上并不鲜见。
严嵩怎能不恐惧?墙倒众人推呀,所以他虽到了耄耋之年,也必须撑着,什么时候皇上赶他回家,那就没办法了。好在,儿子羽翼已丰,他的后顾之忧还能少些。
此时的沈四维和小福正藏在京郊一片山林中。
沈四维和小福席地而坐,他们香甜地吃着薄饼卷熏肉,是从山下一个小镇上买来的。
小福兴奋地说:“从今往后,我可就跟着姐姐了,你不会嫌弃我吧?”
沈四维说:“你还怕我甩了你呀?”
小福说:“我给你当仆人,天天给你跑腿、打洗脚水……”
沈四维扑哧一声笑了:“一个男子汉,就这么点出息呀?你天生有当奴才的瘾哪?”
小福说:“那我也不会干别的呀!”
沈四维对他说:“等安定了,教你读书、写字,教你十八般武艺,一个男人,得当一个青史留名的大丈夫啊。”
小福连说:“不行,我可不行。”
沈四维说:“若这么没出息,可不要你了。”
小福这才说:“我答应还不行吗?”
(七) 戚继光(85)

胡宗宪履任以来,第一次在浙江巡抚衙门升堂议事,专门议抗倭事。俞大猷、卢镗、唐尧臣、汤克宽和谭纶等一干文武官员都在。连宋朝举也在座。“正大光明”匾在他身后高悬。
胡宗宪很有一副“天下舍我其谁”的气概,他环顾左右,说在座的都是吃皇家钱粮的,得为百姓消灾才行。现在倭寇猖獗到如此地步,再不痛歼,浙江百姓将无法安身立命了。
说到具体抗倭办法,他表示谦虚,问各位有何高见?
俞大猷首先开腔。他没有就事论事,大谈朝廷应秉公奖罚,王江泾大败倭寇,主将却杀头,寒了将士之心。连汤克宽也罢了官,入了狱,好歹后来又复了职,伤人心啊!
众人皆面面相觑,不敢应声,连谭纶都觉得话说得不合时宜。
汤克宽吓破胆了,忙表态,说都是皇恩浩荡啊。
是说抓了他“皇恩浩荡”,还是放了他、官复原职“皇恩浩荡”?恐怕都很荒谬。谭纶憋不住想乐。
胡宗宪怕这话传到赵文华耳朵里惹事,就说,张经和李天宠所犯之罪,另有衷曲,与抗倭无关,这话不要再提了。
说起战事,汤克宽认为,倭寇善水战,朱纨、王忬之后,不该把战船都遣散了,我们只靠卫所防御,而不能出击,只能东堵西截,疲于奔命。
唐尧臣提出了卫所欠饷多的问题,逃亡兵丁过半,无战斗力,又多扰民,应当加以整饬。
胡宗宪觉得大家说得都对,但都是从长计议的居多,现在,当务之急是保浙省平安,不再到处举狼烟。希望诸位忠于职守,宋朝举重新起用,当了盐运副使,对家乡有利,上任后,即资助五千两兵饷,令人欣慰。
宋朝举忙说,应该的、应该的。
卢镗知调狼土兵、漕卒的上谕已下,就关心客兵什么时候到达?
胡宗宪说,两广、湖广客兵正在来浙路上,他已再次上奏议给朝廷,相信不久也会加派良将前来助剿,各位切勿松懈。
至于保举了谁、调谁,他暂时秘而不宣,只有谭纶心中有数。
俞大猷的话总是那么尖刻,客兵军纪败坏,叫人头疼,浙江百姓说,倭为梳,兵为篦,官兵比倭寇刮得还狠。
卢镗证实,民间是有这说法。
俞大猷忽然说,有一件事,他很纳闷,这次倭寇大肆入侵,全是选择防守兵力薄弱处下手,我们的武备他们何以了如指掌?
宋朝举插了一句,倭寇久扰我省,哪有不知道的?
胡宗宪想起在京时戚继光的一番言论,就说不排除有内奸,注意防范就是了。
俞大猷还记得朱纨巡抚为何获罪,他就因为说有的豪门大户给倭寇当内奸,而得罪了权贵,才必置他于死地。
宋朝举却攻击朱纨剿倭不力,故意耸人听闻,推卸罪责。
俞大猷说,怕不是这样吧?他在上疏中说,去外盗易,去中国盗难,去中国群盗易,去中国衣冠盗难。一针见血。
汤克宽问衣冠盗是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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