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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上中下

_81 曾国藩 (现代)
来向春燕交待该怎么做、不该怎么做,一切都靠她通过细细地观察体味来决定自己的言行。
没有多久,春燕便出色地做到了这一点,她完全掌握了曾国藩的脾性,服侍得周到细致,使
得精细的曾国藩找不出一点岔子。尤其令曾国藩满意的是,春燕谨守妇人规矩,一天到晚不
多说一句话,不随便走动。安庆总督衙门有前院后院,后院她只走过几次,前院是从来不去
的,平时行动,走到厅堂的门帘前便止步。还有一点是不贪。春燕的母亲和兄嫂有时来看
她,走时总是两手空空的,从不私塞他们一点东西。有这两条,曾国藩渐渐地对春燕生出一
丝爱慕来。谁知春燕年纪轻轻地却染上了吐血的恶疾。曾国藩四处延医,终无效果。四十多
天来粒米未沾,只靠吃药吊着一口气。曾国藩派人将其母亲、兄嫂接来照料。
昨夜,春燕自知死期已至,请曾国藩进内室,支开母亲、兄嫂后,哭泣着说:“大人,
我能够服侍大人一年多,这是我的福气,无奈我福薄命短,不能终生侍候,眼看就要与大人
永别了。我一个卑贱的小女子,不值得可惜,但有三件事未了,死不瞑目。”
春燕说到这里,咳嗽起来。曾国藩端来茶杯,春燕喝了一口,略为安定,无比感激地
说:“谢谢大人!”又喝了一口,将茶杯放在桌上,继续说,“第一件不瞑目的是,我肚里
已怀着大人的骨血三个月了。”
曾国藩一听,心里一阵慌乱。刚娶春燕不久,曾国藩也曾想过晚年得子的事,后来见自
己的身体每况愈下,春燕也多时没怀上,便打消了这个想法。想不到她居然有了,他心里暗
暗责备春燕不该瞒着。听说老夫少妻生出的儿子聪明异常,唉,这个儿子无指望了!
“我没有支撑到把他生下来这一天,深负大人恩情,就是到了阴间我也不甘心。第二
件,大人的癣疾患了三十年,给大人带来了无穷的烦恼,我托我哥哥在乡间打听偏方。现在
得了一个方子,原想亲手调理,可惜也不能了。”.电脑站..
“什么方子?”曾国藩问,心里很是感动:这是一个有心计的女人,事情没办成之前不
露半点风声,与自己的性格颇为相近。
“这个方子很简单,就是用昌蒲艾叶煎水天天洗澡,洗上一年半载就可以了。也不知有
用没用,我死之后,请大人再买一个妾来,要她天天煎水给大人洗澡。”
曾国藩点点头,但他已不想再买妾了。
“还有一件,我做了大人一年多的妾,却没有见到太太,没有亲自服侍她,我心中不
安。虽有幸见到了大少爷,但二少爷和家中五位小姐也都没见过面。春燕我前生作了孽,今
生命薄如纸。哎!”春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泪水一串串地流出来,好半天,又说出几句
话:“我死之后,请大人看在服侍一年多的情分上,将我的棺木送回荷叶塘,莫让我作孤魂
野鬼。大人你自己要多多保重。”说完便晕过去了。
曾国藩知道春燕难过今日,且不论这一年多来的服侍,就凭昨夜那番“三不瞑目”的
话,曾国藩觉得自己今天也应停办一切公事,守在春燕的病榻边,给她最后一丝温情和安慰。
但曾国藩没有这样做。为了一个女人的死,便废搁公事,岂不因小失大!一个堂堂协办
大学士、两江总督,在小妾面前情意绵绵、悲哀失性,传扬出去,岂不成了人们谈笑的话柄!
何况昨天收到的两份上谕,事非寻常,不能耽误。
下午,曾国藩把赵烈文、杨国栋、彭寿颐几个最为贴心的幕僚召进签押房。昨天来了两
份上谕。一是授曾国荃浙江巡抚实缺,不赴任,仍在军中。一是授左宗棠闽浙总督实缺,兼
署浙江巡抚。弟弟荣膺封疆,自然欣慰。兄为总督,弟为巡抚,圣眷之隆,世所罕见,足使
曾氏家族荣耀天下。但朝廷为何如此急忙将左宗棠擢升闽浙总督呢?这事却使曾国藩隐隐约
约感到背后有文章。本来,左宗棠德才兼备,是个不可多得的人物。曾左相识三十年了,尽
管曾对左睥睨一切目中无人的个性不喜欢,但对他廉洁自守、精明干练则一直是钦佩的。咸
丰九年樊燮案中,曾极力保左,次年又奏请左自建一军援浙,在左打了几场胜仗后,又密荐
左为浙抚。平心而论,左以不足两万人的楚军,三年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陆续收复衡
州、严州、金华、绍兴等府城,最近又攻克富阳,兵围杭州,战果的确辉煌。曾常钦服不
已,自叹不如。但仅仅只有三四年间,便由一个四品京堂升为二品实授巡抚,朝廷对左的酬
庸也够面子了。曾想起自己以一个侍郎身分,带勇八年才得到一个总督实缺,相比起来,左
未免太平步青云、飞黄腾达了。曾不可理解,朝廷为何要在这时急急授左以总督之职,今后
不是要与自己平起平坐了吗?
“中堂,恕卑职直言,左季高得授闽督,朝廷有深意存焉。”
已授七品知县、仍留幕中的赵烈文经过一番深思后,终于忍不住开腔了。“我想这是冲
着大人来的。”见曾国藩脸上不悦,赵烈文赶紧缩了口。
“惠甫,你说下去,为什么是对着我来的呢?”赵烈文话虽不中听,却说到点子上了,
曾国藩鼓励他说下去。
“中堂,依卑职之见,朝廷是要借此来树立一支与中堂抗衡的力量。”话已说到这种地
步,赵烈文不得不竹筒倒豆子了,“左季高有才能,也有功劳,但给他一个巡抚也足够了。
当年润帅才还不大,功还不高吗?也只是一个巡抚;再说远一点,岷帅的才和功又怎样呢?
也只一个巡抚。论才论功,朝廷没有必要叫他当总督。左季高为人,只能居人上,不能居人
下,当巡抚时便常常自作主张,只是朝廷有命,浙抚受大人节制,才不敢公然对抗。现在作
了总督,楚军两万人,大人休想再调派了。朝廷此举,便是从湘军中把楚军彻底分离出去,
大大削弱了湘军的力量。这其实就是前代推恩之计的翻版。”
曾国藩静静地听着,脸上无丝毫表情,心里在称赞赵烈文的见事之明。
杨国栋也点头表示赞同:“惠甫之言很有道理。左宗棠这人虽然才高八斗,器量却不开
阔。据卑职所知,他先前便不大服中堂,今后会更仗着朝廷破格礼遇而有侍无恐。说不定,
朝廷欲以左宗棠来牵制大人。”
曾国藩仍听着,不作声。彭寿颐也同意赵、扬的分析。他说:“说不定还有几个总督
封。比如李少荃这一年来在江苏军事进展顺利,朝廷亦很可能封他一个总督,将他和淮军由
从属于大人的地位,提到与大人一样高,那时湘军、楚军、淮军三足鼎立、互不能制约,朝
廷就可以此制彼,分而治之。”
曾国藩听到这里,出了一身冷汗。幕僚们的分析是极有道理的,帮助他更加清楚地看出
了朝廷擢升左宗棠为闽督一事的用心,他由此而更加惦念金陵城下的弟弟:倘若李鸿章、左
宗棠很快将苏南、浙江收复了,老九的局面就难堪了。忽然,后院传来一阵悲怆欲绝的号哭
声。
“大人,春燕她,她过了。”春燕的哥哥肿着两只烂桃子似的眼睛进来,对曾国藩说。
曾国藩怔怔地听着,一股郁气冲塞胸口,他真想大喊一声“春燕”,哭着奔向内室,但
他理智地控制了。“知道了,你去吧!”他缓慢地边说边站起,正要转身走出签押房,又坐
下来,对赵烈文说:“过几天康福会从赣北返回安庆,你准备一下,待康福一到,就和他一
起到金陵去协助老九。老九身边缺人,尤其缺出主意的人。”
“是。”赵烈文站起。杨国栋、彭寿颐也站起来。他们知道曾国藩要进内室与春燕遗体
告别,便告辞出门。
“惠甫陪我下两盘围棋。你们两个回去吧!”曾国藩挥挥手。
“还下棋?”赵烈文惊愕得睁圆了眼睛,他对曾国藩此时的心态捉摸不诱,只得重新坐
下。几个子摆下后,赵烈文看出曾国藩的棋法紊乱,悄悄地说:“中堂,今天不下了吧!”
曾国藩不作声,很快按下一子,赵烈文只得硬起头皮陪着,心里百思不解。一局未终,曾纪
泽带着几个衙役进来,衙役们的手上都捧着东西。
“父亲,幕府里先生们凑了一千两赙银,还有挽联祭幛。儿子请问,要不要刻讣告散
发?”曾纪泽说完,站在父亲身边等候示下。这时后院又传来春燕母亲撕心裂肺的痛哭。曾
国藩迟疑良久,对儿子说:“赙银、祭幛全部璧还,挽联留下,不发讣告。”
曾纪泽站在原地不动,好半天才嗫嚅着说:“既然这样,我这就去退还银物。”
“慢点。”曾国藩叫住儿子,“银物叫荆七去退,丧事你不要插手,只管去做你的事。
《几何原本》的序言写好了吗?”
“初稿拟好了。”纪泽站住回答。
“明天上午送给我看。”
“是。”曾纪泽低头带着衙役们退出。
“惠甫,这两天你帮我料理一下丧事。”曾国藩停止下棋,小声地对赵烈文说。
“中堂放心,我会把一切料理得熨熨贴贴的。用什么规格,请大人定一下。”聪明的赵
烈文终于看出了曾国藩内心的复杂情绪。
“今天夜里就悄悄抬出衙门,一切祭吊仪式都在静虚庵举行,我不参加,纪泽也不去,
就由你出面代表曾家应酬,仪式由她的兄长主持。通知安庆府县,一律不要派人送钱送物
去。此事不能张扬,静悄悄地办。请静虚庵的尼姑念三天经。
三天过后,就暂在庵内租一间空屋停着,是埋在安庆,还是运回湘乡,以后再说。”
静虚庵里,尼姑们为春燕念了三天超度经文。总督衙门里一切如故,没有一点办丧事的
迹象。曾国藩照常每天治事、见客、读书、下棋,看不出一丝丧妾的悲哀。第四天夜里,王
荆七带着供果、钱纸、线香、蜡烛等物,偷偷地陪着曾国藩来到城外静虚庵。荆七将供果摆
在春燕灵柩旁,燃起香烛,焚化钱纸。曾国藩坐在一旁的草垫上,看着黑漆发亮的棺材,既
不哭,也不作声,只是默默地呆坐。过了很久,他从袖口里摸出一把雕花红木梳来,轻柔地
抚摸着。这是曾国藩给春燕买的唯一一件礼物,只值十文钱。春燕很喜爱,每天用它梳头。
那乌黑的长长的头发,那白里透红的面孔,随着这把梳子来到了曾国藩的眼前。又过了很久
很久,他叫荆七向尼站讨来几张白纸和笔砚。借着昏暗的灯光,他为春燕写了一副挽联,吩
咐荆七悬挂起来。挽联挂好后,他又端坐在草垫上,两眼呆呆地望着它,心里一遍又一遍地
反复念着:“未免有情,对帐冷灯昏,一别竟伤春去了;似曾相识,怅梁空泥落,何时重见
燕归来。”
直到窗纸渐渐变白,天快要亮了,曾国藩才叫荆七将挽联取下来,在春燕灵柩前焚烧。
他最后仔细看了一眼那把雕花红木梳,然后也将它扔进火中。望着梳子和挽联一齐烧成灰
后,才和荆七一道,无声无息地回到两江总督衙门。
曾国藩第二部——野焚
五献出苏州城后,纳王郜云官也献出了自己的脑袋——
进入上海的李鸿章如鱼得水,他的军事和交际的才能得到充分地发挥,老师临行送的锦
囊妙计,他有取有舍。“移师镇江”这一条他不愿采纳,“用洋人之力”,则谨记于心,运
用极妙。他与英国海军司令何伯和洋枪队的首领、美国逃犯华尔关系密切。他将洋枪队改名
为常胜军,以厚饷重赏引诱他们攻克了嘉定、青浦,很快便赢得了朝廷的嘉奖。在此同时,
他又指挥程学启、郭松林、刘铭传、李鹤章、潘鼎新、周盛波等在苏南连获大胜,相继拿下
常熟、太仓、昆山。后来,黄翼升率淮扬水师来援,淮军力量更强了。不久,华尔在打慈溪
时中弹身亡,原副首领美国人白齐文当了常胜军的首领。
后白齐文索饷不得,痛殴上海道员杨坊,攫取白银四万两。李鸿章一怒之下解了他的兵
权,白齐文便带着银子投奔太平军去了。常胜军的首领则由英国人戈登来充当。这时,李鸿
章命程学启率所部开字营、戈登率常胜军、黄翼升率淮扬水师三路并进,向苏州强攻。
苏州守将正是忠王的三女婿,已晋升为慕王的谭绍光。他的副手是纳王郜云官、比王伍
贵文、康王汪安均、宁王周文嘉以及庆天福包西。苏州历来是江苏省的省城,现在又是苏福
省的中心,而苏福省是李秀成经营多年的根据地。谭绍光深知守城的责任重大,飞骑向李秀
成求援。李秀成此时正在安徽六安,原拟再来一次袭击长江上游,吸引湘军主力,图解天京
之危。闻太仓、昆山接连丢失,苏州危急,便从六安星夜赶到苏州。李秀成刚进城,通往无
锡的北路立即被李朝斌统率的太湖水师截断,苏州成了四面受围的孤城。程学启、戈登、黄
翼升日夜强攻,娄门、葑门、盘门外的石垒均遭洋炮所毁,外围破坏,粮道断绝,城内军心
浮动,形势十分危急。
这天深夜,李秀成在谭绍光陪同下巡视了胥门、阊门、娄门、齐门的守城工事后回到了
忠王府。听着城外不断传来的枪炮声,眼见城头时明时灭的火光,李秀成心情抑郁,无法安
睡。一年前,苏福省在他的直接领导下,还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气象。苏州,作为苏福省的政
治中心,在太平天国军民的眼中,有着仅次于天京的崇高地位。在天京城内上层领导争权夺
利愈演愈烈的时候,不少忠心耿耿的将士在失望之余,把天国的希望和前途寄托于苏州,他
们相信忠王领导下的苏州,最终能够担负起挽救国运的重任。那时,忠王自己也有这个雄心
壮志,一向不大吟诗作文的李秀成在一个泛舟虎丘的月夜,居然望着剑池吟了一首七律:
鼙鼓轩轩动未休,关心楚尾与吴头。
岂知剑气升腾后,犹是胡尘扰攘秋。
万里江山多筑垒,百年身世独登楼。
匹夫自有兴亡责,肯把功名付水流。
没有想到就在这一年里,天国形势急转直下。先是以九洑洲为主体的长江防线全线崩
溃,天京防守遭到致命的打击。接着翼王石达开被骆秉章擒获处死,西行的太平军全军覆
没。凶信传来,举国悲痛。尽管西行大军对保卫江南河山不起作用,但只要他们在,天国的
一堆火焰就在燃烧,说不定有朝一日,他们在西南义旗高举,开创出一个蓬蓬勃勃的局面
来。可是现在,这一线希望也破灭了。再接着,浙江大部分府县丢失,楚军和以法国人为头
领的常捷军已将杭州包围起来,杭城随时有可能再陷。而今苏福省的地盘一天天缩小,苏州
危在旦夕。数千万人为之憧憬追求的理想,难道就这样破灭了?数百万人为之流血牺牲的天
国,难道就这样亡了国?李秀成在心里痛苦地呼喊号叫。一阵揪心的难过之后,他颓然倒在
安乐椅上,无可奈何地喃喃念着:“天意,这是不是天意呢?”
“忠王!”一声急促而生硬的口音传来,秀成抬起头,见娄门主将包西神色严峻地匆匆
进来,“忠王,纳王和汪天将刚才悄悄地出了娄门。”
“他们深更半夜为何出城?”秀成警觉起来,“你问过他们了吗?”
“问过。”包西答,“纳王说有急事。”
“你为什么不拦住他?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城!”
秀成发怒了。
“我怎么能拦呢?纳王是王,我只是一个福。”包西伸开两只多毛的手,耸耸双肩,做
出一个委屈、无可奈何的动作。
秀成的脸色松弛下来。包西不仅仅只是一个福,而且他还是一个洋人,他没有自己的人
马,怎么能拦得住拥有五万部属、阴鸷凶恶的纳王郜云官呢?“你派没派人盯住他们?”秀
成又问。
“派了两个人。”
“做得对!”秀成拍着包西的肩膀称赞。他以这个亲昵的动作表示对刚才发怒的歉意。
昨天下午,李秀成和谭绍光巡视大半个苏州城,却不见郜云官、伍贵文、汪安均、周文嘉的
影子,心里纳闷。他和绍光径直来到纳王府,推开门,见这四王和天将范起发、张大洲、汪
环武、汪有为正在鬼鬼祟祟地交头接耳,见他们突然闯进来,八人脸色尴尬。忠王略说了几
句话便出来了。“郜云官等人的行动值得怀疑。当此兵临城下的危亡时刻,要防止有人卖城
投敌。”路上,秀成郑重告诫女婿。当天夜里,苏州各门都加派了慕王的亲信,并将这一重
要情况通告了守娄门的包西。
“父王。”谭绍光大步流星地进来报告,“郜云官、汪有为划着一条小船进了阳澄湖。”
“你怎么知道的?”秀成问。
“我刚从娄门来,包西派去的人回来报告的。”
他们到阳澄湖干什么呢?李秀成沉思起来。
李秀成没有想到,此时,郜云官、汪有为正在淮扬水师提督黄翼升豪华的座船上,与李
鸿章、程学启、戈登、黄翼升对面而坐,商量绝密大事。
“当然啦,苏州指日可下,不过,即使这样,郜将军能弃暗投明,改恶从善,朝廷还是
欢迎的。”李鸿章容长脸上露出明显的鄙薄,他学着曾国藩的样子,右手不停地梳理着嘴巴
下的胡须,但他的胡须短而稀疏,远不及老师的气派。他盯着郜云官的脸,以审讯的姿态
问,“郜将军,你控制了多少人?”
“苏州城里八万人,我们控制了五万多,谭绍光只有二万多人。现在城里的粮食已基本
上光了,他的二万多人中,死心塌地跟着走的只有二三千,其他的人只要粮一断,就都会过
来的。”郜云官并不是胆小无能之辈,相反,他一贯有过人的胆量和勇力,正因为此,他不
甘于长期居人之下,甩掉锄头,拿起刀枪,投了太平军,要靠战功来出人头地,求得个荣华
富贵。但现在,眼看太平天国大势已去,摆在他面前只有两条路:死守苏州,其结果必然是
死在这里;献城投降,还有可能做朝廷的大官。张国梁、韦俊、程学启就是例子。前不久献
常熟的骆国忠、献太仓的钱寿仁都封了副将,换个主子,换身衣服,照旧是高官厚禄。郜云
官没有什么奋斗终生的信仰,也没有什么节操之类的道德观念,他的人生目的是要有权有势
有钱,活得快活舒心。苏州城高级将官中持他这种人生观的很多,他很快便联络了比王伍贵
文、康王汪安均、宁王周文嘉及天将范起发、张大洲、汪环武、汪有为。密谋了几次,一致
的看法是:苏州守不住,投降是唯一的出路。汪有为化装出城,向围城的淮军表达了这个意
思。李鸿章约了今夜在阳澄湖上见面,他要亲自见见郜云官,看是真降还是诈降。
“伍贵文他们都靠得住吗?”李鸿章歪着头,斜起两只长眼睛问。
“靠得住,完全靠得住!”郜云官从怀里掏出几张纸来,双手递给李鸿章,“这是伍贵
文、汪安均、周文嘉等人写给大人的信。”
李鸿章接过纸,略微翻了一下,放在一旁。
“这几张薄纸有屁用!”程学启轻蔑地瞟了一眼伍贵文等人的信,忽然站起来尖利地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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