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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上中下

_80 曾国藩 (现代)
彭玉麟心想:江边只有这个老渔翁,再也遇不到第二人,且他天天在此垂钓,一定晓得
些内情,必须抓住不放,从他口里挖出些东西来。彭玉麟有意奉承:“老伯心肠好,这么活
鲜鲜的鱼白送给人,真少有!老伯,听说钓鱼中的学问大得很,你老给我们传授点吧!”
“钓鱼又不是读书做官,有什么学问不学问,天天钓就是了。天长日久就钓出来了,哪
里是讲得出来的!”老渔翁憨厚地笑着,彭玉麟想他说的是实话,想了片刻,说:“老伯,
我听人念过一首钓鱼歌诀,你老听听看有没有道理?”
“钓鱼还有歌诀?你念出来给我听听。”老渔翁显然很有兴趣。
“好,老伯请听。”彭玉麟一字一板地念道,“钓鱼钓鱼,心神专一。春钓浅滩,夏钓
树荫,秋钓坑潭,冬钓朝阳。春钓深,冬钓清,夏池秋水黑阴阴。春钓雨雾夏钓早,秋钓黄
昏冬钓草。深水钓边,浅水钓渊,雨季鱼靠边。鱼儿顶浪游,钓鱼迎浪口。钓翁钓翁,莫钓
南风。西风要到酉,钓鱼切勿守。轻提慢慢动,鱼儿上钓勤。水下小鱼多,大鱼不在窝。”
“有道理,有道理。老弟,你懂得很多哇!”老渔翁大笑,满脸皱纹又多又深,像一块
石磨似的。“我钓了几十年的鱼,人蠢,编不出这样好听的歌诀,只知道鱼跟人一样,冬天
怕冷喜太阳,夏天怕热躲荫凉。眼下天气热了,我就在这块钓,这里树木多,荫凉,鱼就赶
到这块来。一到冬天,我就到那块钓。”老渔翁指了指右前方,“那块树少,阳光多,鱼都
往那块赶。”
“这就是老伯的诀窍。”彭玉麟忙恭维。老渔翁很开心,说:“眼下正是鲥鱼入江产卵
的时候,我还常常钓到鲥鱼。这种鱼别处钓不到,就这个小漩涡有。告诉了两位老弟,你们
可别说出去噢!”
老渔翁的胸怀坦荡使彭玉麟感叹起来,到底是与明月清风作伴的人,无机心,无忧愁。
这才是真正的人生!老渔翁从水中捞出一只大竹篓来,笑嘻嘻地打开篓盖,里面有五六条近
两尺长的大鲥鱼在跳动,阳光照着银白色的鱼鳞,甚是逗人喜爱。
“老伯伯,这几条鲥鱼大概要卖得两把银子吧!”彭玉麟在芜湖生活过,知道长江中的
鲥鱼是一种名贵鱼,尤其以扬子江这一段的鲥鱼味道更鲜美,更值钱。
“不瞒两位老弟。”老渔翁得意地笑着,指了指对面的九洑洲说,“明天我给洲上的洋
大人送去,他要给我二两银子。”
“你是说这个洲上的洋大人?”如同进山探宝的人蓦地发现寻找了多久的宝物,彭玉麟
心里欢喜极了。
“洲上的洋大人叫呤唎,据说是英国佬。还有一个洋婆子,是他的老婆。他们两个人都
要吃我钓的活鲥鱼。洋大人说他到过很多国家,吃过很多山珍海味,再没有比我钓的鲥鱼更
好吃的了。这次积了半个月,明天一早给他送去。卖了鱼后,我去买酒割肉,两位老弟就在
我这里住两天如何?”
“多谢老伯。我们也是两个酒鬼,葫芦里正装着一壶好酒,宰了这只野兔,烤了它下酒
吧!”老渔翁的话提醒了彭玉麟,忙拉着他来到一块沙砾地。刘连捷拔出腰刀,三刀两下地
剥了野兔的皮,将彭玉麟拾来的干柴架起来,烧火烤肉。不一会,河滩上飘出一股兔肉香,
三个人用手撕扯着兔肉,一口接一口地喝起酒来。几口酒喝下去,彭玉麟与老渔翁仿佛成了
相交几十年的老朋友了。
“老伯,你怎么会与洲上的洋大人相识的?”彭玉麟存心抓住九洑洲不放。
“老弟,你不知道,我本是住在这洲上的人。”老渔翁的脸开始泛红,看来酒量并不大。
“九洑洲上还住着人家?”彭玉麟惊问。
“怎么没有人家?原先也有十几户的。咸丰三年,城里的太平军上了洲,在洲上修堡
垒,我们都扛过石头。太平军很和气,帮他们做事都给钱。那时洲上的军队不多,我们也都
照样住着,在洲上种菜喂猪,卖给太平军,日子过得比先前好。去年,说是朝廷派曾九帅带
兵来到城下,要收回天京,九洑洲上的军队就一下子增多了。”
“现在洲上有多少人?”彭玉麟赶紧抓住这个话题提问。
“很多,我也不知道确数,总有一万多吧!”老渔翁顺手拿起一根枯柴扔到火堆里,快
熄的火又重新燃起来。“洲上也来了新头领,大头领称楚天义,二头领便是刚才说的洋大
人。洋大人要我们统统都搬走,说是要打大仗了,免得在洲上白白送死,我们十多户人家都
搬了。我家搬得不远,离这里只有四五里路,心想暂时住住,打完仗后还得上洲种庄稼。我
也没有别的事做,就天天到这块钓鱼。有一天,洋大人见到了我钓的鲥鱼,问我这是什么
鱼。”
“老伯,你还懂洋话?”彭玉麟故意打趣。
“老弟说得有味,我这个糟老头还能听得懂洋话么!是这个洋大人会讲中国话。你们大
概没听过洋人讲中国话吧!那真讲得好,比我们中国人还讲得好听。”老渔翁今天特别快
乐,“我说这鱼叫鲥鱼。洋大人摇摇头说从没见过,好吃吗?我说最好吃,你拿一条去吃
吧!我从鱼篓里抓起一条尺多长的鲥鱼递过去。洋大人笑着说我收下了,给你钱。说着从口
袋里掏出一把钱来给我。你们猜猜有多少?”
彭玉麟摇摇头。
“五百文!”老渔翁自己回答了,“若是拿到江浦去卖,一百文还卖不到。第二天,洋
大人派人找我,说鱼味道好得很,要我每个月送两次鱼给他,鱼要大的,就按昨天给的价,
每条五百文。哪里去找这么好的生意!我满口答应。”
“噢,是这样的。”彭玉麟若有所思地望着对面的九洑洲,慢悠悠地说。过一阵子他又
问,“老伯,你们过去住在洲上,是怎么到岸上来的,划船过来吗?
“不,我们不坐船!”
“不坐船?”刘连捷是个急性子人,忘记了刚才的失言,又脱口而出一句湘乡话。彭玉
麟忙接过去:“老伯,你方才说不坐船,那又怎样上得岸呢?”
“我们靠两只脚走。”老渔翁笑嘻嘻地,好像在卖弄关子。
彭玉麟、刘连捷不解地望着他。“老弟,你们不住这里,当然不知道,九洑洲原本有一
条路与岸上相连的。”
有一条路?探宝的湘军将领们又挖得了一件宝物。
“九洑洲与江岸相隔的这一段,水浅,底下都是烂泥,不能走船,洲上的人合力修了一
条路,有四五尺宽,车马都可以走。”
“为何现在没有了呢?”彭玉麟追回。
“楚天义和洋大人来后,将路削去了三尺多,原来是高于水面一尺多,现在是低于水面
一尺多,眼下水丰,路看不见,待到冬天枯水季节,路上还可以走人。”老渔翁动了感情
说,“楚天义是个好人。他说现在因为打仗,不得不挖路,但不能全部挖掉,打完仗后还要
再填起来,老百姓好用。”
彭玉麟和刘连捷都暗自得意,多亏了这个“好人”,有路就好办了。
“老伯,你今天就把鱼送去吧,我们和你一起到洲上去看看。”
“今天送鱼倒是可以。不过,”老渔翁犹豫着,“不过两位老弟去怕不行。”
“为什么?”
“楚天义和洋大人一再招呼,只能让我一个人上洲,不能再带别人。”
“老伯。”彭玉麟将酒葫芦递过去,殷勤地劝老渔翁再喝一口,“我们今天能在一起喝
酒吃肉也是缘分,难得,你就带我们到洲上去看看吧!”
“只怕是守关口的将爷不放。”老渔翁慢慢说,突然灵机一动,“好吧,两位老弟硬是
要去,就带上那只死野兔和锦鸡,过关时送给他们。你们只说也是住在这个洲上的人,一年
多没回来了,想看看,求他们放行。”
“那太好啦!”彭玉麟站起来说,“过几天我们再打几只野兔送给老伯下酒。这就请老
伯带路吧!”
趁着老伯收拾渔篓的时候,彭玉麟用衡阳话悄悄地对刘连捷说了几句。老渔翁带路,在
一个堆满鹅卵石的地方停下来,脱掉草鞋,卷起裤脚,彭、刘也脱鞋卷裤,跟着老渔翁下了
水。果然只有膝盖深的水,下面便是坚硬的泥路。彭玉麟在心里默默地感激老天保祐,搀扶
着老渔翁边走边说,刘连捷背着鱼篓猎物有意落在后面,每隔丈把远便在两旁插上芦苇杆。
杆顶只露出水面两寸长,并不引人注意。
“刘二爹,你又给呤唎将军送鱼来了。”刚一上洲,便见从石垒里走出三四个太平军
来,每人头上包一块大红布。
“是啊,是啊。”老渔翁笑呵呵地迎上去,“好几日没见了,将爷们都好哇!”
“刘二爹,这两个人是谁?”内中一个高个子太平军指着彭玉麟、刘连捷问,并以警惕
的目光将他们上下打量了一番。
“将爷,我们原先也是住在这个洲上的,想看看过去住的屋子。”彭玉麟走前一步,仍
以纯熟的芜湖话回答。
“过去住在洲上的?怎么从没见过!”高个子怀疑地问。
“是这样的。”老渔翁情急智生,“将爷们来到洲上时,他二人正外出做生意去了,回
来时家已搬出洲,将爷们没见着。他们今日死活缠着我,要来看看,将爷们行行好,放他们
进去吧!”
“那不行!楚天义和呤唎将军有令,这个洲上只许刘二爹一人每月来两次,其余任何人
都不能进来,何况这几日清妖水师和我们打仗,谁能保证他们不是清妖的奸细?”高个子说
完又狠狠地盯了彭玉麟一眼。
“将爷,清妖都是两湖人,哪有我这个讲天京话的奸细。”
彭玉麟再走前一步,悄悄地对高个子说,“将爷,我有一瓦罐子碎银埋在屋后菜土里,
家里谁人都不知,我要把这罐银子挖出来。将爷,你放我进去吧,我分给你一些。”
高个子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彭玉麟从刘连捷身上取下野兔锦鸡往高个子怀里一塞:
“这点野物送给将爷们下酒吧!”那几个太平军一听,忙过来将野兔锦鸡抢了去。高个子刚
要放彭玉麟进去,忽然神色紧张起来,压低了声音:“楚天义来了,你们不要讲话,我来应
付。”
康禄走过来。上九洑洲之前,他从楚天安晋升为楚天义,这是六等爵位中的最高一级。
比起前几年来,康禄显得身躯宽大了些,也更觉成熟老练了。高个子带着兵士们垂手肃立。
楚天义微笑着向老渔翁打招呼:“刘二爹,又钓得好鲥鱼了?”
“义爷,我正要给您送去。”老渔翁提着鱼篓子向前走了两步。
“这两个是什么人?”康禄指着彭、刘问。
“他们两人原先也是这洲上的居民,想来看一看。”老渔翁忙抢着回答。
“这几天正在打大仗,以后再来吧。刘二爹,你也别到呤唎将军那里去了,把鱼留下,
我这里有四两多银子,你都拿去算了。”康禄掏出银子给刘二爹。
“谢谢义爷。”刘二爹接过银子,转脸对彭玉麟说,“老弟,义爷说了,现在正打大
仗,以后再来,我们回岸上去吧!”
彭玉麟望了高个子一眼。高个子会意,忙上前对康禄说:“义爷,八号垒又加厚了一
层,叫七牛子陪你去看看吧!”
“要得,去看看。”康禄向前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对刘二爹说,“你带着这两个人赶
快走,炮子不长眼睛,打死了划不来。”
“好,就走,就走!”刘二爹弯了弯腰,提起空篓子就要往回走。
“慢点。”高个子一心惦记着彭玉麟挖银罐子的事,“义爷已走了,你们去看看就来。”
彭玉麟对刘二爹说:“老伯你先回去吧,免得义爷回头看见了又说你,我们去看看就
走。”
刘二爹答应一声,又下水去了。彭玉麟向高个子借了两块红布,和刘连捷一道包了头,
赶紧向洲心走去。
两人从洲头走到洲尾,细心地查看洲上太平军的火力布置,发觉沿江北一带防守较弱,
主要力量都集中在沿江南一面。同时还发现一座武器库,里面堆满了火药、炮子和开花炮
弹。彭、刘兴奋不已。
傍晚时分,两人将九洑洲上的情况已基本摸清了。出卡时彭玉麟从怀里摸出一把碎银子
来,对高个子说:“兄弟,谢谢你了,这点银子拿去买酒喝。”
高个子满脸堆笑地接过,悄悄地问:“没有给楚天义和呤唎将军撞见吧?”
“没有。”彭玉麟答。
“那就好,你们快走吧!”
刚出卡,刘连捷猛地倒在地上,手脚抽搐,口吐白沫。彭玉麟神色慌乱地对高个子说:
“我这个伙伴素有羊癫疯病,不想在这里发作了,看来一时走不成了。好兄弟,求求你让他
在这里躺一夜,明天就自然好了。”
高个子犹豫半天,说:“那好吧,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你赶紧走。”
“我这就走。”彭玉麟将刘连捷抱进哨卡后,便急急忙忙地赶回落星寺。
第二天凌晨,康禄刚起床不久,便有军士来报,发现上游清妖的战船密密麻麻地正向洲
头开来,他忙叫醒呤唎。呤唎与他的妻子玛丽赶急穿衣出堡。玛丽是个勇敢的女子,她多次
婉谢康禄的好意,执意留在洲上,参加打击清妖的战斗。
很快,各个石垒中的将士都已到位,磨拳擦掌地要给清妖水师再来一次歼灭性的打击。
杨岳斌指挥的五千水师死劲地向下游划去,与前两次不同,他们不从九洑洲的头部和南
面进攻,而是绕过去,将战船集中在洲尾。昨天半夜,杨岳斌从五千人中抽调出三百人为先
锋队,乘坐十只战船。出发前,他亲自为这三百人一人敬一杯酒,鼓励他们说:“这次有人
作内应,大家放心打,一定会成功。洲上爆炸声起,便奋勇冲上岸去。成功后,每人赏百两
银子,有官衔者升两级,白丁拔六品实职。”众皆踊跃。
康禄和呤唎见清妖的船改变了进攻方向,便重新部署力量,火速调派二千人移往洲尾。
人虽然立即赶到了,但火炮却一时搬不过来。呤唎焦急。康禄说:“不要紧,多运点火药、
炮子去就行了,清妖并不知洲尾防守较弱,他们也不敢贸然进攻。”
仗打起来了。洲头、洲尾、洲南三面同时飞来湘军的炮子和开花炮弹,尤其是洲尾的火
力更是密集。获得两次胜仗的太平军抱着必胜的信心,沉着对敌,尽管有不怕死的先锋队在
前面卖命,杨岳斌的水师仍未占到便宜。
这时,鼓玉麟指挥的二千刘连捷部属,早已埋伏在北岸芦苇丛中了。昨天烤野兔肉的地
方又架起一堆干柴,上面淋了一桶茶油。见江上已接仗,便命令点火,浸了油的干柴立时熊
熊燃烧起来。躲在火药库房废料堆边的刘连捷见北岸火起,便打起火石,点起一个草包,从
窗口里丢进去,自己就势一滚。轰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过后,火药库上冒起了乌黑的浓
烟。康禄和呤唎见此情景,急得直跺脚,守在北边的一千多老弱太平军不约而同地向火药库
奔去,试图抢救些炮弹出来。岸上,彭玉麟带着湘军陆师,从原来插好的标记——芦苇杆尖
中趟水而过,很快地冲上了九洑洲。洲上展开了短兵相接的白刃战。
就在火药库爆炸,洲尾守兵惊呆的瞬间,三百先锋队在杨岳斌的统领下,冒死靠近了九
洑洲,强行登了岸。康禄和呤唎分头指挥,命令将士们一定要守住九洑洲。无奈,九洑洲上
的坚固防守,已被敌人从内部攻破了。军心动摇,弹药也供应不上,太平军防守乏力,湘军
水师战船一艘艘地靠岸,勇丁们如蚂蚁般源源不断地爬上来。湘军已完全占了上风。
“楚天义,九洑洲守不住了,我们撤退吧!”呤唎向康禄建议。
“不行。死也要死在洲上!”康禄虎着脸孔,亲手点燃一根引信,一发开花炮弹射出,
几个湘军倒地。
又苦战了半个时辰,太平军成片成片地倒在石垒边。江边停泊的木船已有几只在升帆起
锚了。
“不能再打了!”呤唎叫起来,“楚天义,你们中国人血战到底的战术不是最佳的方
法,保存实力,争取最后胜利才是英雄。赶快坐火轮进城吧!”呤唎不容分说地拖着康禄向
江边跑去,一面高喊:“玛丽,快跟我来!”
康禄见江边的战船已全部开动,洲上的炮火已全部熄灭,心里如刀绞锥刺般痛苦,无
法,只得听呤唎的,暂时撤退。刚走出几步,猛然想起一件事:“糟了,金陵城防图尚在石
垒里,不能落到清妖手里。”呤唎见玛丽刚出门,高喊:“玛丽,你把垒壁上挂的那张城防
图取下来!”玛丽又转回去。一会儿,她从石垒里出来,高一脚低一脚地向江边跑去。眼看
就要追上呤唎了,忽然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呤唎回头高叫“玛丽,玛丽”,发疯似地向玛
丽奔去。只见玛丽头上身上中了十几颗铁子,满脸是血,已不能开口了,呤唎抱起玛丽向火
轮跑去。
火轮开动了。呤唎将玛丽平放在甲板上,从口袋里掏出那张金陵城防图来,把它递给康
禄。康禄攥紧这张浸着玛丽鲜血的地图,望着九洑洲上湘军狂呼乱叫的惨景,心中的怒火在
炽烈地燃烧着,他愤怒地大骂:“你们这班畜生,不要高兴得太早了!”
曾国藩第二部——野焚
四一别竟伤春去了——
攻克九洑洲之后,彭玉麟、杨岳斌统率湘军水师又一鼓作气,将大胜关至七里洲这一段
江面两岸的所有石垒都攻破了。至此,整个长江全部由湘军水师所控制。天京北门被封锁
了。捷报传到安庆,使几个月来一直郁郁寡欢的曾国藩略觉宽慰。曾国藩这段日子来,不但
为金陵城下的吉字大营提心吊胆,也为如夫人陈春燕的病而忧心忡忡。
曾国藩并不贪恋女色,陈春燕也不是国色天香的女人,但这一年多来,他却是从心里喜
欢上了春燕。曾国藩没有多少时间和春燕厮守在一起,也没有以像与儿子谈话那样的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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