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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埃及记

_3 里昂·尤里斯(美)
西蒙装作吃惊地举起了双手,“哦……是这样。我早应该想到,那你们是去约会了。怪不得今天亚伯拉罕来找我说媒,‘乔西真是个好孩子,要给你们带个好姑娘和一份好嫁妆了。’你能猜到吗……他已经准备为你去说媒了,乔西。”
“我们没去约会,”乔西呜咽着说道。
“没去约会?也没去做祈祷?那是到教堂学习去了?”
“没有,父亲。”乔西嘟哝着。
雅可夫忍不住插嘴道,“我们去参加兄弟会了。”
乔西红着脸,咬着嘴唇,点点头,胆怯地抬眼看看父亲。既然都公开了,雅可夫倒是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西蒙叹了口气,呆呆地看着两个儿子,半天没有说话。
“我太伤心了。”他终于开口道。
“所以才没敢告诉你,我们真的不想让你伤心。”乔西说道。
“我哪是为你们去参加兄弟会伤心,我是为儿子们已经不再信任他们的父亲而伤心。”
这倒令雅可夫感到不安了,“可你知道了,你会禁止的呀。”
“告诉我,雅可夫……我什么时候禁止过你们去读书、学习?甚至当你们想了解《新约?圣经》的时候,我禁止过吗?”
“那倒没有。”雅可夫答道。
“真应该早点和你们谈谈。”西蒙说道。
烛光辉映着乔西的红发,他站在那里,比父亲高出一头。尽管平常有点优柔寡断,可一旦下了决心,他就变得很固执。“我们知道你对兄弟会和新观念的看法,所以不想让你伤心,但我真的很高兴今天能去参加兄弟会。”
“我也很高兴呀。”西蒙说道。
“拉比利波辛还找我参加他们的自卫队呢。”乔西说。
“拉比利波辛越来越新潮,越来越不像犹太人。”
“看看,父亲,你就是害怕新的观念。”乔西头一次这样和父亲说话,不禁感到有些不安。
西蒙从工作台边转过来,搂着儿子们的肩膀,走进他们的陋室,在床上坐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不就是新观念吗?我年轻的时候,什么自我拯救、自我防卫的言论就不新鲜,你们啊,不过是正在面对所有犹太人都在面对的问题……如何安身……何处安身。那时候,我都想过是否要改变信仰……知道那是什么感受吗?”
乔西确实感到非常吃惊,父亲居然想过要改变信仰。
“要自卫有什么不对?要改变生存状态怎么就成了罪过?”雅可夫倔犟地说道。
“你们是犹太人,犹太人就要承担历史责任。”西蒙答道。
“面对杀戮也只能躲到自己的床底下去吗?”
“不要那样和父亲说话。”乔西打断了雅可夫。
“身为犹太人是不容易,我们不是来这个世上享受的,是来推行上帝的戒律的,这是我们的使命,是我们的人生目的。”
“也是我们的回报。”雅可夫愤愤地反驳道。
“弥赛亚正在准备降世,会来拯救我们的。”西蒙安慰道,“雅可夫决不会质疑他的智慧,一定会以神明的戒律约束住自己。”
雅可夫的眼中闪着不满的泪花,“我当然不会质疑上帝的戒律,但我要质疑那些解释戒律的人的智慧。”
屋内变得一片安静,乔西喘了口气,还从未有人对父亲说过如此刺耳的话。私下里,他为弟弟的勇气叫好,他提出了自己一直想问但又不敢问的问题。
“如果我们是上帝的化身,”雅可夫继续说道,“那弥赛亚就在我们每个人身上;而我身上的弥赛亚要我去反抗,要我按照自己的方式追随兄弟会返回希望之乡,他就是这样对我说的,父亲。”
西蒙惊愕地看着儿子说道,“历史上,我们曾屡次被那些‘伪’弥赛亚所蛊惑,我真担心你是受了他们的影响。”
“那我该如何识别‘伪’弥赛亚呢?”雅可夫挑衅地问道。
“问题不在你该如何去识别弥赛亚,问题是弥赛亚会如何看待你。如果你开始偏离他的戒律,听信那些所谓预言家的话,他就会认为你不再是个犹太人。为此,我想你最好还是像我们,你的父辈和同辈一样,回到犹太人的生活中来。”
◎我们的土地 第四节(1)
“杀死那些犹太人!”
石块砸碎了学校的窗户,拉比照顾着学生们跑出教室,躲藏到屋后的地下室去。大街上,面对着成千疯狂的学生和哥萨克暴徒,惊慌的犹太人四处寻找着藏身之地。
“杀死那些犹太人!”他们尖叫着,“杀死那些犹太人!”
这是一场由当地体院院长、驼背的安德鲁夫挑起的屠杀,他是日托米尔地区最仇视犹太人的一个家伙。安德鲁夫的学生们在大街上横冲直撞,砸毁店铺,把犹太人拖到街上,毫不留情地殴打着。
“杀死他们……杀死他们……杀死他们!”
雅可夫和乔西沿着小路,踏着鹅卵石铺成的街道,从学校飞快地往家跑,他们要保护自己的父母。为了躲避那些令人恐怖的学生和挥着马鞭的哥萨克人,他们不时地伏下身子,掩护着自己。
当他们转过家门前的街口时,迎面遇上了一群头戴校帽的学生——安德鲁夫的追随者。
“那有两个,别让他们跑了。”
雅可夫和乔西转身就跑,这群流氓兴奋地尖叫起来,追着他们远远地离开了他们的家。他们在大街小巷里转了十五分钟,直到被堵在一条死路里面。乔西和雅可夫汗流浃背、喘着粗气靠墙站着,眼前的学生呈扇形一步步逼向他们。一个小头头两眼放着光,挥舞着一支铁管,冲向乔西。
乔西防住了他的一击,一把抓起他,高高举过头顶,把他扔向了他的同伙。雅可夫兜里装的石头起了作用,两块石头打在两个学生头上,让他们失去了知觉,其他学生立刻被吓得无影无踪了。
两个孩子飞快地跑回家,冲进敞开着的大门。
“妈妈!爸爸!”
店铺里已经一片狼藉。
“妈妈!爸爸!”
他们发现妈妈神经质地蜷缩在角落里,乔西拼命地摇着她问道,“爸爸在哪儿?”
“戒律!戒律!”她声嘶力竭地叫喊着。
就在那一刻,六个街区外,西蒙?拉宾斯基跌跌撞撞地冲进燃烧着的教堂,在令人窒息的烟雾里,扑向藏着戒律的圣柜。他打开书写着十戒的门帘,拉出《托拉》——上帝的戒律卷宗。
面对熊熊烈火,西蒙把羊皮卷宗紧紧抱在胸前,踉跄着跑出教堂,跪倒在地上。
教堂外面,二十个安德鲁夫的学生正等在那里。
“杀死犹太人!”
西蒙爬了几步,精疲力竭地用身体压住了戒律,无情的棍棒打碎了他的脑袋,带着铁钉的皮靴撕裂了他的脸……
“杀死犹太人!”
临死前,西蒙?拉宾斯基痛苦地呐喊着……“听听吧,我的以色列……耶稣就是我们的上帝……耶稣就是我们自己。”
当人们发现西蒙?拉宾斯基的时候,他已经血肉模糊,那部上帝交给摩西的戒律——《托拉》,也已经被暴徒们焚之一炬。
整个日托米尔贫民区都在哀悼他的离去,他像一个真正的犹太人那样,为了保护戒律,死得很悲壮,他和那些同样死在安德鲁夫屠杀中的人葬在了一起。
对雷切尔?拉宾斯基,丈夫的死,不过是人生中的又一个悲剧,除了哀痛,她已经麻木了。但这一次,她的信仰和勇气也垮了,在儿子们的安慰都无济于事后,她被住在其他城市的亲戚接走了。
乔西和雅可夫每天都要去教堂为父亲做两次祈祷,父亲渴望成为弥赛亚认可的那种犹太人的景象,一次次出现在乔西的脑海里。父亲的一生都在为戒律活着,或许他是对的——他们不是为享受而是为推行上帝的戒律来到这个世上。怀着深深的哀悼,乔西找到了父亲惨死的原因。
雅可夫和哥哥完全不一样,他的心里充满了仇恨,甚至去教堂为父亲祈祷时,骨子里都散发着复仇的欲望。他觉得郁闷、愤怒、坐立不安,发誓要为父亲报仇。
乔西知道弟弟在想什么,轻易不敢让他远离自己的视线,尽管他一直在试图安抚弟弟,但雅可夫始终还是怒气冲天。
一个月后的一个午夜,雅可夫趁着乔西熟睡之际,悄悄溜出了他们的店铺。腰带上藏着一把从父亲工作台上偷来的锋利的长刀,他冒险出了贫民区,向着安德鲁夫住的学校跑去。
几分钟后,乔西本能地惊醒了。当意识到雅可夫不见了,他立刻穿好衣服追出去,他知道弟弟要去干什么。
凌晨四点,雅可夫?拉宾斯基叩响了安德鲁夫家大门上的铜门环。当那个驼背打开门,刚要骂人,雅可夫从黑影里跳出来,一刀刺进了他的心脏。安德鲁夫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瘫倒在地上,死了。
◎我们的土地 第四节(2)
乔西很快赶到现场,发现弟弟茫然地站在那个该死的人旁边,便拉起弟弟逃走了。
第二天,从早到晚,他们都藏在拉比利波辛的小屋里。安德鲁夫的死讯迅速传遍了日托米尔,贫民区里的老人们开会后做出决定。
“我们担心你们两个已经被发现了,”拉比回来后说道,“乔西,有些学生注意到了你的红头发。”
乔西咬着嘴唇,没有解释他是为阻挡犯罪才去的,雅可夫对自己的行为毫不后悔,仍然兴奋地说道,“我还会报复的。”
“我们很理解你们,”拉比说着,“但这种行为不能被原谅,它会引起新的争端。另外……作为犹太人,在俄国法庭,找不到公正。所以,我们希望你们能够遵守我们的会议决定。”
“好的,拉比。”乔西答道。
“剪去你们的卷发,换掉我们的民族服装,带上这些钱和吃的,立刻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回来。”
那是1884年,十四岁的雅可夫和十六岁的乔西,一夜之间变成了无家可归的逃亡者。他们昼伏夜出,第一个目的地是日托米尔东面一百多英里外的卢波尼。七天后,他们到达卢波尼,很快找到当地的犹太贫民区。当地的拉比已经风闻他们的所作所为,在老人会议后,又给了他们下一个星期旅途所需的钱和吃的。这一次,他们的目的地是大约二百英里外的哈尔科夫。当他们刚一上路,消息就传过去了。
由于整个地区都在通缉他们兄弟两个,这一次,他们小心翼翼地用了二十天才到达哈尔科夫。
通缉两兄弟已经成为当地的头等大事,他们只好在犹太教堂的地下室里躲藏起来,除了拉比和个别老人外,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哪里。
两星期后,拉比所罗门对他们说,“这里也不安全了,警察已经开始在附近盘查,你们早晚会被发现的。糟糕的是冬天到了,又不适宜再出远门。”
拉比叹着气,摇着头,“虽然已经为你们搞到了出行的证件,但我担心,警察还是会认出你们。”
他不安地接着说道,“目前只有一个办法,在这边,一些犹太人家里面有人像异教徒那样死了,他们在乡村拥有小小的农场,我们考虑,最安全的办法是让你们藏到那边去,至少等到明年春天。”
“拉比所罗门,非常感谢你们所做的一切,但我们已经做出自己的决定。”乔西说道。
“什么决定?”
“我们要去巴勒斯坦。”雅可夫说。
善良的拉比显得有些吃惊,“去巴勒斯坦?怎么去?”
“我们早就准备好了,上帝会帮助我们的。”
“我不怀疑上帝会帮助你们,但不能指望会出奇迹。从这里到奥德萨港有三百多英里,路程艰难,找不到人会再帮助你们。何况到了那边,没有证件也上不了船呀。”
“我们不走奥德萨。”
“但没有其他路呀。”
“我们准备从路上过去。”
拉比所罗门看起来有些目瞪口呆。
“摩西当年走了四十年,”雅可夫说道,“我们不会走那么长时间的。”
“年轻人,我非常清楚当年摩西走了四十年,但那并不说明你们也行呀。”
“还是我来解释一下吧,”乔西插嘴道,“我们将朝南走,警察是不会注意那个方向的。我们先穿过隔离区进入乔治亚,然后再翻过高加索山脉进入土耳其。”
“疯了,真是疯了,这么做是不行的。难道你们是想在缺乏地理知识和地图的情况下,冒着被警察抓住的危险,顶着严寒……在陌生的环境里……越过一万五千英尺高的山……徒步跋涉两千英里吗?为什么?你们不过还是个孩子嘛。”
雅可夫的眼中燃烧着激情,坚定地看着拉比,“和主在一起,我们便无所畏惧;我将从东方采集你的种子,播种到西方;对北方发出我的呐喊,再转向南方;自天边带来我们的子女,永不言弃。”
就这样,拉宾斯基兄弟两个,背负着谋杀的通缉令,逃出了哈尔科夫。他们先向东,然后转向南,在严冬中开始了他们的苦难历程。
漆黑的夜晚,他们在齐腰深的积雪里,迎着怒吼的北风,艰难地挪动着已经饥肠辘辘、被冻僵了的躯体。兄弟两个像茫茫荒原中的两个幽灵,天一亮,立刻就消失在茂密的大森林里。
在那些饱受煎熬的夜晚,是雅可夫,从精神上给了乔西极大的鼓励。每当筋疲力尽之时,是雅可夫,一次次劝说着乔西再走一步。在那些饱受煎熬的夜晚,是乔西,用他强壮的身体,帮助弟弟一次次站了起来。他们以共同的力量,让他们的生命之旅得以延续。
◎我们的土地 第四节(3)
多少夜晚,乔西都不得不背着雅可夫,走上八个小时,弟弟的脚已经磨烂了,流淌着鲜血。多少个白天,乔西都不得不用自己的身体,温暖着奄奄一息的弟弟。他们经常在天亮之际,为躲进那咫尺之遥的藏身之地,耗尽最后一口气。
他们的脚上包着碎布,一步一步、一里一里、一周一周,踉跄在冰雪的旅途中。
春天,当他们抵达罗斯托夫的时候,已经彻底垮了。
在找到当地的贫民区后,他们有了食物,感受到了温暖,换掉了一身褴褛的衣服,并不得不休养几周,以便继续他们的旅程。
直到春天即将过去,他们才恢复了体力,重新上路。
由于此时已经远离了隔离区,不用再担心警察的追捕,但他们同样再也得不到犹太社区的帮助。他们绕着罗斯托夫南面的黑海,进入了乔治亚的腹地。为填饱肚子,他们只能趁夜晚去农民的地里偷窃。
当冬季再次来临,他们遇到了三个问题:暂时在乔治亚躲藏起来?翻越冬季的高加索山脉?还是找一条船渡过黑海?
每个选择都有它的危险,虽然在冬季翻越高加索山脉似乎最为愚蠢,但迫切想离开俄国的愿望,让他们决定要冒这个险。
在山脚下的斯塔夫罗波,他们实施了多次抢劫,为能够翻越高加索山,准备着保暖的衣服和食物。然后,在引起警方的注意前,朝着亚美尼亚的方向,融入了高加索山脉。
他们一步步深入群山之间,日以继夜地赶路,翻过无数险峻的山口,像野人一样掠夺农民的谷物,开始了又一个非人的严冬之旅。一年来的经历,让他们对巴勒斯坦愈加向往,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们已经变得狡猾、冷酷。每当他们感到麻木、晕眩、筋疲力尽时,雅可夫便嘟囔起《圣经》,鼓舞着他们手脚并用地爬过一座座大山。
春天来临,他们再次体会到了新生的奇迹。那天,他们终于把“俄国母亲”永远甩到了身后,第一次呼吸到自由的空气。雅可夫在越过土耳其边界界碑的瞬间,转过身,向着俄国的方向,一掌拍去。
在告别了昼伏夜出的生活后,他们踏上了一片陌生的土地,这里充满了奇怪的声音和奇怪的气息。整个土耳其东部都是山区,这大大降低了他们的行走速度。为了温饱,他们只好去农民那里打工,但由于拿不出护照和旅行文件,有两次,他们被送进了拘留所。
为避免被送回俄国,他们已经决定不再为温饱去偷盗。
仲夏季节,他们经过了“诺亚方舟”曾经驻留过的阿勒山脚,并继续向南走着。
每路过一个村庄,他们都会打听“这里有犹太人吗?”
如果幸运,他们就能得到温饱和休息,然后继续他们的旅程。
这里的犹太人,与他们过去接触过的犹太人完全不同,虽然都学过托拉戒律,过安息日和礼拜,但全是些无知和迷信的农民。
“这里有犹太人吗?”
“我们就是犹太人。”
“我们要见你们的拉比。”
“你们两个孩子是去哪儿?”
“我们要去希望之乡。”
此时,“这里有犹太人吗?”简直就像是神奇的通行证。
“下个村庄有一户犹太人。”
每到一户犹太人家,他们都会受到热情的款待。
两年过去了,拉宾斯基兄弟继续着他们的艰难历程,除非是筋疲力尽或为温饱而去打工,他们从未停下脚步。
“这里有犹太人吗?”
他们越过土耳其边界,进入了另一片陌生的土地——叙利亚。
在阿勒颇,他们第一次领略了阿拉伯世界——喧闹的集市和肮脏的街道,空中回荡着从清真寺传出的穆斯林诵经声。
他们继续走着,走着,直到湛蓝的地中海出现在眼前,摄氏五十度的高温取代了怒吼的北风和严寒。他们换上阿拉伯的服装,在累范特海滨打工休息了几天。
“这里有犹太人吗?”
是的,这里有犹太人,不同的犹太人。他们的穿着打扮、言谈举止就像是阿拉伯人,但他们同样会说希伯来语、了解托拉戒律。像隔离区和土耳其的犹太人一样,这些像是阿拉伯人的犹太人把兄弟两个带回家,给他们吃,留他们住,为他们的神圣使命祝福。
进入黎巴嫩后,他们经过的黎波里和疯狂的贝鲁特,一步一步走近了希望之乡。
“这里有犹太人吗?”
那是1888年,他们逃出日托米尔贫民区的四十个月后,乔西已经长成一个清瘦、坚毅、六英尺三英寸高、铁塔似的巨人,二十岁的他留出了一把火红的络腮胡子。
三年多的旅程,同样磨炼了十八岁的雅可夫,尽管他依然个子不高、黝黑、敏感、充满了与生俱来的热情。
在一座山岗上,面对着眼前的峡谷,拉宾斯基兄弟两个呆呆地望着下面那个位于北加利利的胡拉谷地,泪水不禁夺眶而出——他们终于到家了。
“这是主生活的地方,”雅可夫说道,“是他,从北方带来了以色列王朝的种子,在这里生根、开花、成长;无论他们曾如何背井离乡、流落他方,最终,将生活在自己的土地上。”
雅可夫把手放在乔西肩上,“我们到家了,到家了。”
◎我们的土地 第五节(1)
他们从山岗上眺望着远方的大地,穿过峡谷,在黎巴嫩那边,耸立着高高的赫尔蒙山雪峰,眼前的山脚下,伸展着胡拉湖水和大片的沼泽地,一个阿拉伯人的村落若隐若现在他们右边的山谷里,希望之乡的美景,让乔西感到了生平从未有过的兴奋。
像所有年轻人触景生情时一样,他发誓还要回到这个地方,重温欣赏自己土地的快乐。
他们在山上停留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早晨,才下了山,朝着阿拉伯村落的方向走去。簇拥在山坳里的白色土坯房,在朝阳的反射下显得刺眼;农田和橄榄园沿着村庄伸向胡拉湖那边的沼泽地,一头毛驴正在田里拉犁,其他的驴驮着收获的谷物;葡萄园里,忙碌着那些阿拉伯妇女,眼前的村落似乎有着上千年的历史。
距离产生的美随着一步步走近这个村庄而消失了,迎面扑来阵阵恶臭。当他们来到脏乱的街道上时,村里人疑虑的目光落在了兄弟两个身上。骄阳下的生活似乎已经停摆,街道上到处都是骆驼和驴的粪便,硕大的苍蝇成群地围着他们,一只懒散的狗一动不动地躺在下水沟里;戴着面纱的妇女躲进了简陋的土屋,在那些几乎要倒塌的房屋里,拥挤着的人们和他们饲养的牲畜住在一起。
他们在一口水井旁停下脚步,眼前的姑娘们,或挺直腰板顶着头上巨大的水罐、或搓洗着衣服、或嘀嘀咕咕地聊着家长里短。
兄弟俩的出现,让这里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可以给我们一点水吗?”他们问道。
没有回答。他们犹豫着自己打上桶水,灌满水壶,洗了把脸,便匆匆离开了这里。
他们来到了一个像是咖啡屋的半塌的房前,屋内,许多男人在地上坐着、躺着,天南海北地瞎扯;而此时,他们的女人正在田里辛勤地耕耘着;一股浓浓的咖啡、烟草、大麻的味道,混合着村里的那股浊气,弥漫在屋内的空气里。
“我们想问问路。”乔西说道。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人站起来,带着兄弟俩来到一条小河边。河对岸有个小清真寺,他们这边,一所相当不错的石头房子建在树阴下,旁边有一个接待室。他们进屋后,坐在那里,雪白的墙壁和厚厚的窗户让他们感到很凉爽。墙壁四周摆着一圈长凳,上面覆盖着鲜艳的垫子,墙上挂着各种刀剑、装饰物、阿拉伯人和来访者的照片。
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走进屋子,他穿着一件齐脚面的条纹长袍,戴着一顶黑边白头饰,看起来像个有钱人。
“我叫卡迈尔,是阿布?耶沙的乡长。”他边自我介绍,边拍拍戴满戒指的手,吩咐为这两个陌生人准备咖啡和水果。他的兄弟出去的时候,屋里陆续进来了一些老人,气氛似乎一下变得有些凝重。
让兄弟俩诧异的是,卡迈尔居然会说一点希伯来语。
“这个村子历史上是安葬约书亚的地方。”他对两兄弟说,“你们看,约书亚不仅是位希伯来的勇士,还是我们穆斯林的先知。”
然后,他按照阿拉伯人的习惯,拐弯抹角地弄清楚了兄弟两个的背景,为什么到这里来。他对两兄弟说,他们一定是迷路了,胡拉这个地方,从来就没来过什么犹太人。
乔西解释说,他们从北方进入这个国家,只想尽快找到犹太人的定居点。卡迈尔又拐弯抹角的盘问了半个小时,才松了口气——看来这两个犹太人不是为土地来做探子的。
在感到轻松后,他告诉兄弟俩,他不仅是阿布?耶沙的乡长和地主,还是这里的精神领袖,是村里唯一受过教育的人。
乔西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喜欢上这个人了。他对卡迈尔说,他们从俄国一路朝圣到此,就是想来圣地垦荒和安家的。在用完最后一道水果后,乔西起身告辞。
“你们往南走三十公里就可以找到犹太人了,那个地方叫罗什?皮纳,如果一路不休息,黄昏前就可以到了。”
罗什?皮纳!对,在隔离区,他就多次听人说起过这个地方。
“罗什?皮纳是在胡拉湖和加利利海之间,路上你们将经过传说中的哈措尔古城遗址……主会保佑你们一路平安。”
他们沿着胡拉湖的沼泽地离开了阿布?耶沙,乔西回过头,远远凝视着这个他们曾经经过的地方,暗暗对自己说,“我还要回来,我一定会回来的……”
◎我们的土地 第五节(2)
中午前后,当路过一个人工堆成的小山时,他们意识到,哈措尔古城就在脚下,乔西一下变得很兴奋,边对弟弟说着,“你想过没有,约书亚就是在这个地方征服了迦南人。”边被到处散落的碎陶器吸引了。自从来到圣地,乔西一直很高兴,完全没有注意到弟弟的情绪越来越坏。雅可夫本不想扫哥哥的兴,但他阴沉着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黄昏时分,他们抵达了罗什?皮纳——犹太人在最北部的一个定居点,一块“基石”。他们的到来,在当地引起一阵骚动。在一个小会议室里,各种问题雨点一样砸向他们,但由于他们离开日托米尔已经四十个月了,对源自1881年的屠杀和迫害,也说不清楚究竟发展到什么程度了,但情况肯定是越来越糟。
虽然他们尽量掩饰着自己的情绪,这里的一切还是太让人失望了。眼前没有什么欣欣向荣的农场,只有一个苟延残喘的村落,寥寥无几的犹太人,看起来和阿布?耶沙的阿拉伯人没有什么区别。
“有时候,我想还不如待在俄国不要出来。”有些比卢后悔道,“在贫民区里,至少我们和犹太人还在一起,有书读,有音乐听,有人交谈……还有女人,在这边,什么都没有。”
“可我们从犹太兄弟会听到的……”乔西不解地问道。
“哦,是这样,我们刚来的时候,确实是充满了理想,但很快就消沉了。看看……就这片贫瘠的土地,什么都不长。即使有所收获,也都被那些贝都因人和土耳其人偷走了。孩子,我建议你还是去雅法吧,然后从那里搭船去美国。”
怪想法,乔西心里对自己说着。
“如果不是罗斯恰尔德、德?海尔斯科、德?舒曼的救济,我们早就饿死了。”
第二天早上,兄弟两个起程前往萨法德。萨法德是耶稣时代的四大圣城之一,坐落在加利利胡拉谷地北部的一个锥形小山上。乔西发现,移居到这里的几代犹太人属于神秘主义的卡巴拉教派,尽管生存条件和罗什?皮纳一样糟糕,乔西还是找到了回家的感觉。在这里,成百上千的犹太老人,依靠世界各地宗教人士的救济,沉迷在他们自己的宗教研究里。他们对恢复雅各布王朝漠不关心,只想平静地活在他们自己的学问里,哪怕生活过得异常清苦。
早上,兄弟俩继续他们的行程,当经过附近的迦南山时,他们停下来,辨别着方向。从迦南山放眼望去,坐落在锥形山上的萨法德和远方的加利利海尽收眼底,北面绵延起伏的胡拉山谷是他们一路走过的地方,乔西欣赏着眼前的景色——这片他第一次踏上的土地,再次向自己发誓:有朝一日,这里的一切都将属于自己。
雅可夫的不满终于开始爆发了,“这就是我们的生活,我们的祝福……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乔西。”
乔西搂着他的肩膀说道,“你难道没有发现眼前的一切有多美!雅可夫,有朝一日,我们要让它变得更美。”
“我已经彻底失望了,”雅可夫嘟囔着,“这就是我们走过千山万水、忍受酷暑寒冬的代价……?”
乔西打着气,“加把劲,明天,我们就踏上去耶路撒冷的路了。”
耶路撒冷!雅可夫像是打了强心针,重新恢复了活力。
清晨,他们从迦南山上下来,沿着加利利海的南面,进入了格诺萨谷地。途中,他们经过阿拜尔和赫淀角平原,在那里,库尔德人萨拉丁曾经在一场大战中粉碎了十字军东征。
伴随着艰难的跋涉,乔西也开始变得沮丧。这片主赐予的乐土,不但看不到山青水秀,反而因上千年来,阿拉伯人和土耳其人的漠视,到处都是荒无人烟的泥沼和裸露着岩石的贫瘠土地。这是一片遭受了疯狂掠夺的土地,一片呻吟着需要休养生息的土地。
他们来到位于加利利中部的塔包尔山,爬上了这座在犹太人历史上颇为重要的山的山顶。在这里,犹太民族的圣女贞德——底波拉和她的将军巴拉克,带领着他们的勇士,偷袭了占领军的部队。从塔包尔山上环顾四周,仍然可以看到十字军留下的片片遗迹和一个小修道院;这里还是传说中耶稣与摩西和以利亚谈经论道的地方。
除此之外,眼前的一切都让人感到荒凉、冷漠、奄奄一息。
……带着沉重的心情,他们又开始了艰难的跋涉,往事如烟、一路展现:他们经过索尔和乔纳森曾经战斗过的吉勒博阿山,这里也是吉狄恩长眠的地方;还经过了古城伯特利和杰里科……
◎我们的土地 第五节(3)
一直到了朱迪亚,他们才重新振作起来。眼前的古梯田依然如故,虽然土地也已经变得贫瘠,但兄弟两个在一步步爬上山顶时,心中却充满了渴望。
到达山顶后,乔西和雅可夫终于看到了大卫之城。
耶路撒冷!他们的梦想和生命,那一刻,生活的艰难和痛苦都成为了过去。
他们从大马士革城门进入了这座古城,经过狭窄的街道和闹市,来到了庄严的胡尔瓦大教堂。
“真希望父亲也能看到这一切。”乔西黯然道。
“我永远忘不了你,我的耶路撒冷……”雅可夫为父亲祈祷着。
他们离开了大教堂,来到穆斯林的圣殿——奥马尔清真寺旁,参拜犹太人心目中最神圣的地方——古老的犹太神殿遗址哭墙。
在与当地犹太人接触后,他们感到有些失望。耶路撒冷的犹太人属于哈西德教派,是极端狂热的保守教徒。由于对戒律的解释异常严格,以至于他们把自己隔绝于文明世界之外,即使在俄国的隔离区,这些团体与其他教派也是格格不入。
自从离开日托米尔,在犹太大家庭里,兄弟俩第一次受到了冷落。这里的犹太人不喜欢比卢和犹太兄弟会,认为他们不虔诚。
小伙子们在自己的土地上成为不受欢迎的人,只好带着难以掩饰的悲伤,离开耶路撒冷,从朱迪亚山上下来,到了雅法港。
这个在腓尼基人时代曾经异常繁忙的港口,和贝鲁特、阿勒颇的黎波里一样,狭窄的街道,显得脏乱和破落。几个犹太人定居点,坐落在港口附近的里肖恩?锡安、雷霍沃特和皮塔?提克瓦,此外,犹太人在雅法城内有他们的商业和移民代理。直到此时,兄弟两个才算明白,在整个奥斯曼帝国的巴勒斯坦省,一共有五千多犹太人,其中多数作为学者和布道者,世世代代居住在萨法德、耶路撒冷、希伯伦、太巴列四大圣城里;由欧洲的犹太富翁和慈善家拜伦?海尔斯克、罗斯卡尔德、瑞士的德?舒曼出资成立的十几个农垦殖民区,全部位于环境恶劣的峡谷中间。对照隔离区小屋里的空谈和巴勒斯坦现实中的残酷,比卢们的理想主义在这些山谷里几乎荡然无存。尽管有专家的帮助,但因比卢们对农业一窍不通,殖民垦荒最终演变为由廉价的阿拉伯雇工,种植着几种专供出口的农作物,如:橄榄、葡萄、柑橘等;人们不去尝试依靠自力更生发展其他农业,反而变成一个个监工。
阿拉伯人和统治者土耳其人无情地盘剥着犹太人,沉重的苛捐杂税限制了农业发展,游荡着的贝都因人也把犹太人放弃自我保护看作是软弱可欺。
在雅法,毕竟还有些年轻人,仍保持着比卢运动的活力。一个又一个夜晚,他们在阿拉伯人的咖啡馆里高谈阔论,要让这片不幸的土地获得新生,就必须依靠那些富于进取精神的犹太人。乔西私下确信,发生在俄国越来越多的屠杀和迫害,将迫使更多的犹太人来到巴勒斯坦。他们开始发现,传统的法典和戒律,包括中世纪学者对《圣经》的解释,显然并非完美。许多像雅可夫和乔西这样,或者躲避兵役、或者逃离贫穷、或者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年轻人,在巴勒斯坦的犹太人眼里居然被视为“外人”,甚至被视为是无国籍的流浪者。
一年后,他们从拉比利波辛那里知道,妈妈因过度悲伤,已经离开了人世。又过了四五年,雅可夫和乔西长大成人了。他们或在雅法的码头、或在犹太定居点打着工,当耶路撒冷的犹太人,在英国慈善家摩西?蒙地费罗的资助下,迁出旧城时,他们又去那边做了石匠。建新城的每一块瑰丽的石灰石,都采自于朱迪亚山上。
为生计所迫,他们一次次换着工作,渐渐地,他们淡忘了曾经主导着贫民区生活的宗教信仰。除非在盛大的宗教节日,他们几乎很少去耶路撒冷;除非在赎罪日或审判日里,他们几乎从不检讨自己的灵魂和行为;他们变成了崭新一代的犹太人。他们年轻,有活力,享受着隔离区里从不敢奢望的自由。当然,他们渴望生活的意义,渴望与欧洲犹太人的沟通。
1891年、1892年、1893年,匆匆走来,又匆匆离去。
一些犹太人在慈善家的帮助下,陆续来到了巴勒斯坦。
当雅可夫和乔西为生活疲于奔命的时候,世界的另一个角落,发生了一场影响到他们、影响到古今中外犹太人命运的巨变。
◎我们的土地 第七节(1)
当犹太复国主义出现的时候,拉宾斯基兄弟已在巴勒斯坦多年,他们熟悉这里的每寸土地,干过所有工作,几乎放弃了奢侈的幻想。
雅可夫仍然充满了活力、愤世嫉俗。
乔西一面在现实生活中自得其乐,知足于已经得到的自由,一面时不时地憧憬着萨法德山上胡拉谷地中那片梦幻般的土地。
在雅可夫眼里,阿拉伯人和土耳其人都是一丘之貉,都是不共戴天的敌人。尽管土耳其人不纵容谋杀,但对犹太人并没有显得很友善。一个又一个夜晚,兄弟两个争执着,彻夜不眠。
“我们当然应该通过合法手段购买土地,但我们又从哪里去找那么多农民呢?怎么才能让贝都因人和土耳其人不再打搅我们呢?”
“等俄国的排犹浪潮再起时,我们就会有农民了。”乔西答道。“至于土耳其人嘛……可以收买他们呀,而对阿拉伯人,我们必须学会与他们和平共处,当然啦,这要看我们是否能理解他们。”
雅可夫耸了耸肩,“阿拉伯人可理解这个。”他举起拳头晃晃。
“你总有一天会被他们送上绞架的。”乔西说道。
兄弟俩的分歧越来越大,乔西始终期盼着和平与理解,而雅可夫面对犹太人所遭受的歧视,越来越坚定了要以行动针锋相对的决心。
新世纪初,雅可夫和十五个人一起,去做了一次探险。一个慈善基金在耶兹里勒谷地的腹地买了一块地,几个世纪来,还没有犹太人到过那里。这十五个开拓者去后,成立了一个农业培训中心和一个试验农场,并称它为Ade
T?v——善良的地方。他们的处境相当危险,四面八方都是阿拉伯人的村落,特别是贝都因人的部落,他们随时会为了所谓有价值的东西就抢劫杀人。
到了1900年,巴勒斯坦已经有了五万犹太人,这让乔西也多了一点社交。那些逃出大屠杀的人,多数并不想成为艰难的农业垦荒者,而满足于在雅法成为一个小贩或商人。他们中有些人在小小的港口雅法安顿下来。但随着越来越多身无分文的人涌入这个小城,这里开始变得人满为患。很快,人们的议论集中到了赎买土地的问题上。
在雅法的一座昏暗的酒店里,犹太复国主义者的第一间土地交易办公室——犹太殖民地开拓者协会开张了,它是流动着的犹太人在本地的总部。罗斯卡尔德的巴勒斯坦投资公司、德?舒曼基金会也逐步增加了购买土地的数量,为“返乡者”建立了许多新的村庄。
到了1902年年中,德?舒曼基金会找到乔西,委托他负责购买土地。他不仅和其他犹太人一样熟悉这个国家,还敢于进入阿拉伯人的领地,特别是善于和土耳其人打交道,这对犹太人被禁止购买土地是很有帮助的。此外,与阿拉伯的地主和老爷们做生意需要非常精明的头脑。乔西对这个委托有些不以为然,靠慈善组织出钱、雇当地佃农种田,这不是他重建家园的初衷,但这毕竟是一个为犹太人取得土地的机会,他决定接受这个委托。
乔西决定的背后还有自己的小算盘——他可以经常见到雅可夫了。另外,也有机会进一步了解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凡是与巴勒斯坦过去的历史和人物有关的事情,乔西都乐此不疲。更重要的是,乔西决定要越过罗什?皮纳这个犹太人最北边的定居点,他要再次回到靠近阿布?耶沙的胡拉谷地去看一看。
乔西骑上他的阿拉伯白马,显得英俊、挺拔。三十岁的他,又高又壮,一袭白色的长袍和阿拉伯头饰衬托着他火红的大胡子,两条子弹带交叉着盘在肩上,一条粗粗的长鞭挂在鞍边。他骑着马穿过撒马利亚山区,又经过沙龙平原,为寻找土地,踏进了加利利。
巴勒斯坦的大部分土地属于极少数的大地主家族,他们向佃户收取收成的一半,甚至四分之三以上,却对佃户的死活不闻不问。
乔西和其他基金的买家只能以非常可恶的不平等条件购买土地,地主只把那些不能种植的沼泽地卖给犹太人。他们在确信这些土地没有任何用处以后,才用它去换取“希伯来人的金币”。
乔西好几次越过犹太人在罗什?皮纳的定居点,前去拜访阿布?耶沙的乡长——卡迈尔,两个人已经成为好朋友。
卡迈尔比乔西大几岁,是阿拉伯地主中的例外。大多数地主都跑到舒适的地方去居住,像贝鲁特、开罗等。
◎我们的土地 第七节(2)
卡迈尔却不是这样,阿布?耶沙及周边地区的地都是他的,在这片领地里,他绝对是个君主。当他年轻时,爱上了一个穷苦农夫的女儿,姑娘患上了沙眼,但不管他如何恳求,他的父亲拒绝为这个姑娘提供医疗帮助。按照他的推理,儿子可以娶四个老婆和无数小妾,怎么可以为一个农夫的女儿自找麻烦。姑娘的眼睛最终瞎了,不到十八岁就死了。
这件事让卡迈尔非常痛恨自己那个阶级,内心深处的伤痕让他具有了社会责任感。他跑去开罗,不是去疯狂地享受,而是去刻苦地学习农业、卫生、医疗知识。在父亲去世后,他回到阿布?耶沙,并立志和他的人民生活在一起,改善他们可怕的生存条件。
卡迈尔打了一场必败之仗,土耳其人在学校、医疗、公共设施等方面不提供任何帮助,结果是,村子里的条件和千百年前一样;而最让他伤心的莫过于自己的知识无法在村里推广和应用,村民们的无知和落后,使他们根本理解不了他所传授的知识。
自从他担任了乡长,阿布?耶沙成为整个加利利地区福利条件最好的村落,但看起来依然那么原始。
对于巴勒斯坦的犹太人,卡迈尔始终抱着很大的疑虑,为了弄清他们出现的原因,他有意识地和乔西交上了朋友。
乔西想尽办法让卡迈尔卖给他一些没用的土地,但卡迈尔一直犹豫着不肯答应,这些犹太人并不都像乔西,他不知道能否信任他们。此外,在整个胡拉河谷流域,他不能成为第一个卖地的地主。
就像卡迈尔通过乔西了解犹太人一样,乔西也在通过卡迈尔了解阿拉伯人。卡迈尔是很开明,但毕竟还是阿拉伯人。他从不谈论他的三个老婆,因为女人在阿拉伯世界地位非常低下。虽然他总是显得文质彬彬,可一旦讨价还价谈起生意,就立刻变得斤斤计较。他对他的人民是满怀深情,但也决不允许自己的权威受到质疑。有时,他甚至会与乔西探讨口是心非的技巧。
通过卡迈尔,乔西了解到阿拉伯人民既灿烂又悲惨的历史。
公元七世纪,沙漠中半开化的贝都因人的部落里开始盛行保守的伊斯兰教,在穆罕默德神明的教诲下,他们以火与剑,将他们的信仰带出了沙漠,横扫欧亚大陆,东抵中国,西到巴黎。经过几百年的传教,在穆罕默德的大旗下,集结起上亿的教民;其中,有着共同语言和共同宗教信条的阿拉伯人,是最虔诚的信徒。当穆罕默德兴起的鼎盛时期,犹太人曾经在阿拉伯世界享受到了最高的礼遇。
当西方世界还挣扎在封建割据下的中世纪黑暗时,沙漠中却已诞生出灿烂的文明。巴格达和大马士革成为那个时代的希腊,辉煌的穆斯林文化让世人在震惊中陶醉。五百年的时间,阿拉伯人创造了最先进的思想、最伟大的科技进步、最灿烂的文化。
以主的名义发起的十字军圣战,让阿拉伯文明遭受到毁灭性打击;而作为基督徒的十字军,信奉着和穆斯林几乎相同的偶像。
十字军之后,蒙古人的入侵,更是把阿拉伯世界带进了一个世纪的深渊。他们从亚洲席卷而来,以最野蛮和血腥的战争,用阿拉伯人的头颅,筑成了他们炫耀胜利的金字塔。
上百年的战争,让筋疲力尽的阿拉伯人无力再经营他们曾经辉煌的城市。水草肥美的绿洲难以抵挡干旱,鸟语花香的岛屿逐渐变成荒漠。痛苦与绝望中的阿拉伯兄弟,在封建领主的煽动下,为了生存,反目为仇。土地荒芜,文明毁灭,当面对更大的那场灾难时,他们已经无力做好准备,保护自己。
这是一场穆斯林之间的战争,强大的奥斯曼人吞噬了他们的土地,随之而来的是五个世纪的腐朽和衰亡。
在贫瘠的土地上,水变得比金子和香料还要珍贵,它成了阿拉伯人的人生被扭曲和让人心碎的根源。因为缺水,疾病、文盲、贫穷开始让阿拉伯世界陷于崩溃;因为缺水,阿拉伯人的生活中几乎没有了歌声、笑声、欢乐;为生存的抗争成为永恒的主题。
恶劣的生存条件,孕育出的是尔谀我诈、背信弃义、谋杀、争斗、妒忌,残酷的现实造就了他们外人无法理解的性格。
兄弟间的相互残杀变得司空见惯,很多地方还盛行着奴隶制,偷东西要被砍掉一只手,卖淫则被割掉耳朵和鼻子;人与人之间很难再找到同情和怜悯,苟延残喘的佃农和居无定所的贝都因人为了发泄,往往成为把自己的痛苦强加给别人的变态;他们像绝望中的犹太人一样,成为穆斯林中的极端狂热者。
由于不相信外人,在悲惨的生存环境下,他们无法理解什么是平等和民生。动荡不定的民主运动只属于上层,普通民众作为地主和酋长的爪牙,任意一点煽动就可以变成宗教的歇斯底里,或政治运动的工具。
乔西对阿拉伯人的多重性格颇有兴趣,经常游荡在萨法德的店铺之间,品味着无休止的争执和讨价还价中,观察着阿拉伯人棋局式的人生,为的是知己知彼,与那些他要打交道的人周旋。在咖啡馆、贫民窟,乔西领略了什么叫一言不和便大打出手,在为土地的考察探险中,也学会了什么叫不择手段。当然,他非常乐于去好客的阿拉伯人家做客,并总是对他们宽容犯罪(甚至凶杀)感到困惑。在他眼里,女人的命运最为悲惨,她们被关在家里,没有自由,也没有权利,结果,匕首或毒药成为她们对付男人或社会的工具。
在卡迈尔的推荐下,乔西拜读了伊斯兰教的《可兰经》,结果发现,阿拉伯人都是亚伯拉罕的儿子以赛玛利的后代,而亚伯拉罕正是犹太人的祖先。
乔西还发现,犹太人最伟大的立法者摩西,也是穆斯林人的先知,而《圣经》里的所有预言,都可以在《可兰经》里找到。甚至许多最有名的拉比,都是伊斯兰教里的圣贤。
卡迈尔始终对犹太人抱有疑虑,他们的悄然现身、高深莫测的赎买土地的方式,让他不解。但在初步理解了他们“返回”的动机后,又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动机无可挑剔,尽管在心底,他对这些人是否与历史上曾奴役过阿拉伯人的人有什么不同,一直疑虑重重。
雅可夫离开了Ade
T?v——善良的地方,像往常一样,试验农场办得不成功。他恢复了打工者的生活,从一个地方流浪到另一个地方,寻找着自己的归宿。
1905年,俄国爆发了革命,但很快被粉碎了。
革命的失败,意味着对犹太人新的迫害的开始,它震惊了整个文明世界,以至于雷奥?托尔斯泰发表了对沙皇、内政大臣波雷赫夫、黑色百人队的犀利谴责。在秘密警察的纵容下,黑色百人队的暴行,让成千上万的犹太人逃离了俄国,其中大部分去了美国,少部分去了巴勒斯坦。
这些人是崭新的一代,他们不是像拉宾斯基兄弟那样的难民,也不是满脑生意经的小商小贩,他们是在犹太复国主义教育下,充满了理想和信念的一代新人。
1905年,是犹太人大移民的第二波浪潮。
◎我们的土地 第八节(1)
大批犹太移民的到来,壮大了巴勒斯坦理想主义者的力量。新移民们不满足于在雅法做个小商小贩,也不指望宗教组织的救济,而是踊跃地参与了赎买土地的交易。
他们成群结队踏上从地主手里买下的土地,立志要把沼泽变成良田。对这个繁重的体力劳动,很多老一代移民都不以为然,长久以来,这是阿拉伯佃农的工作,而犹太人一直都是监工。因此,第二波移民浪潮带来的最大变化,是他们对自力更生和劳动光荣的认知。按照他们的首席发言人A.D.戈登所讲,劳动是受人尊敬的工作。戈登本人是一个德高望重的学者,但在用自己的双手建设家园的伟大运动面前,他放弃了做学问。
在那热火朝天的岁月里,雅可夫到加利利一个叫塞哲拉的试验农场里找到一份工作。在塞哲拉,随着第二波移民浪潮到来的新一代犹太青年,不断创造着令人惊喜的奇迹。面对崭新的生活,雅可夫萌发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一天,他回到雅法去找乔西。
他带着他那特有的激情对乔西说道,“你可能听说了,贝都因部落的人到我们的定居点来敲诈我们,要我们雇他们……防他们自己人来捣乱。他们还放出话,如果不答应,就要怎么样。我们当然没有同意,因此有一段时间局势很紧张。但我们做好了充分的防御准备,并设法将他们的头头干掉了,从那以后,他们再也没有敢来捣乱。”
“我们想,”雅可夫继续道,“如果我们能够保护一个,就能保护全部。因此,我们决定成立一个流动分队,你负责一个小队吧。”
一个犹太自卫队!太不可思议了。乔西虽然也感到有些激动,但仍然用自己的方式回应道:“让我想想再说。”
“这有什么可想的?”
“你还是老样子,把问题看得太简单了。首先,没有一场战斗,贝都因人是不会轻易放弃这块肥肉的;其次,土耳其人几乎不可能允许我们武装自己。”
“明说吧,”雅可夫说道,“我们需要你,没人比你更了解这个国家,更清楚该如何与阿拉伯人和土耳其人打交道。”
“喔,”乔西挖苦道,“我亲爱的弟弟突然明白了,这么多年我和阿拉伯人交朋友,并不是在浪费时间喽。”
“你想说什么,乔西?”
“我说要想想,我们自己的农民是否愿意我们去保护他们?还有一件事……如果我们荷枪实弹的,是否会被认为是要寻衅滋事?”
雅可夫举起双手,“为保护你自己的财产,那又怎么样?来巴勒斯坦都二十年了,你还是像个隔离区里的犹太人。”
乔西不高兴地反驳道,“我们静静地来到这里,以合法手续购买了土地,成立了定居点,没有打搅任何人。如今要我们拿起武器,这是对犹太复国主义理想本质的一种修正,不能不考虑风险。”
“他站在那里,保卫着他的土地……上帝与我们同在,胜利属于我们。”
“又在引经据典……”
“你可真让人烦。”雅可夫气冲冲地说道,“没错,乔西……你是在贝都因人毫无诚信的保护下赎买你的土地,很好,我这就回去告诉大家,你还需要时间考虑。反正有你没你自卫队都要成立,让你负责的小队下周就去我们的大本营了。”
“去哪儿?”
“迦南山上。”
迦南山!乔西的心动了。他舔舔嘴唇,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让我想想。”
其实乔西早就想好了,他已经厌倦了为德?舒曼基金会赎买土地,厌倦了靠慈善募捐的钱去筹措一个个殖民地。
几十个像雅可夫那样头脑发热的犹太人,一旦武装起来,随时可能引发无数麻烦。一支武装队伍,需要自我克制和极大的智慧。还有,一想起能去迦南山,有机会再去胡拉谷地转转,太有诱惑了。
乔西向德?舒曼基金会辞了职,加入了那支前往迦南山的小队,他们把自己称为近卫军。
乔西这一伙在迦南山的巡逻范围,北面到罗什?皮纳,南面沿着加利利海的湖边到格诺萨谷地,西面到萨法德和马龙山。
在乔西心底,对随时可能爆发的冲突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只要贝都因人发现再不能收取保护费了,就一定会来捣乱。为避免麻烦,乔西制定了一个方案。这个地区,最有威胁的贝都因人部落的首领是一个叫苏雷曼的老家伙,他原是个走私惯犯,由基督教皈依了伊斯兰教。他们通常把营地扎在阿布?耶沙的山上,按照惯例,罗什?皮纳要向苏雷曼交纳四分之一的收成作为保护费。乔西抵达迦南山的第二天,为赶在阿拉伯人有所行动之前,只身一人,骑上马找苏雷曼去了。
◎我们的土地 第八节(2)
直到那天晚上,过了阿布?耶沙,在黎巴嫩那边的特拉哈,他才找到苏雷曼的营地。羊皮做成的帐篷星星点点散落在荒凉的山坡上,这些剽悍的游牧部落自认为是阿拉伯人中最纯粹和自由的一支。他们蔑视身份低下的佃农和城市市民,尽管生活非常艰苦,但他们崇尚自由,有着强烈的部落情结,勇猛好斗,生意场上精于算计。
乔西的出现,引起了部落的警觉。身穿黑色贝都因人长袍,面戴串串钱币做成的面纱的妇女,纷纷躲了起来。
他骑着马走进营地,一个显然是来自苏丹的黑人迎过来,经询问,乔西知道他是苏雷曼的黑奴。在他的引导下,他们来到一个最大的帐篷,旁边围着一个巨大的羊群。
这个老土匪走出帐篷,黑色的长袍,黑色的头饰,两把做工精细的银制匕首挂在腰间。他居然是个独眼龙,脸上布满刀疤和被女人抓出来的伤痕,他与乔西相互打量了一番。
乔西随他进了帐篷,泥土地面上铺着毡毯和垫子,两人坐下后,苏雷曼吩咐黑奴给客人送上水果和咖啡。半个小时的时间里,他们尽情地抽着长长的竹筒水烟袋,不着边际地互道寒暄。之后,两人一边享用着羊肉咖喱饭和甜瓜,一边又漫无边际地聊了一个小时。苏雷曼意识到,来着不善,这可不是个普通人。
终于,他忍不住了,要乔西表明来意。乔西表示,近卫军接管了警戒工作,并已经博得其他阿拉伯人的认可,同时对苏雷曼过去的尽职尽责非常感谢;然后,乔西伸出手,希望两人交个朋友,苏雷曼微笑着握了握他的手。
当晚,乔西回到罗什?皮纳,召开了庄员大会。此时,大家正为新出现的所谓自卫问题感到焦虑,担心苏雷曼知道了,一定会来报复。乔西的出现、以及要留下来的表态,让大家暂时松了口气。
会议室后面,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姑娘盯着乔西,一言不发。她叫萨拉,是刚从波兰的西里西亚到这里的。她的娇小和满头黑发与乔西的高大和满头红发,形成了鲜明的反差。乔西的讲话,让她着迷。
“你是刚到的吧?”会后他问道。
“是的。”
“我叫乔西?拉宾斯基。”
“大名鼎鼎的乔西?拉宾斯基。”
乔西在罗什?皮纳待了一周,他确信,苏雷曼不会善罢甘休,只是贝都因人诡计多端,不干赔本的买卖。萨拉的出现,吸引了乔西,正好也在这多待两天。成年后,乔西从未和犹太姑娘接触过,突然遇到萨拉,他有些手足无措、笨嘴笨舌。萨拉越是挑逗、鼓励他,他越是不敢越雷池半步,以致他成了罗什?皮纳众所周知的笑料。
到了第九天,一伙阿拉伯人深更半夜窜进罗什?皮纳,偷走了几百磅谷物。乔西目睹了他们的一举一动,如果不是贝都因人不把偷盗视为罪恶,抓他们个现行不成问题,但乔西有自己的办法。
第二天早上,他带上那条十尺长的皮鞭,再次骑马来到苏雷曼的营地。他纵马飞奔到苏雷曼的帐前,苏丹黑奴迎了出来,带着阿谀的笑脸。乔西一掌挥去,像拍打一只苍蝇,将他打倒在地。
“苏雷曼!”他洪亮的喊声震动了整个营地,“你给我出来!”
他的亲戚们带着枪,陆续冒了出来,一脸的诧异。
“出来!”乔西又怒喊道。
过了很长时间,那个老家伙才走出帐篷,两手背在身后,邪恶地笑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刚好十尺。
“是谁像只要死的羊在这里号叫啊?”苏雷曼话音刚落,部落里发出一阵狂笑,这让乔西丝毫不敢大意。
“乔西?拉宾斯基。”他答道,“你苏雷曼是个小偷和骗子。”
苏雷曼的笑脸瞬间变得阴云密布,其他人虎视眈眈地,随时准备扑向这个犹太人。
“来吧,”乔西不露声色挑衅着,“把你的侄甥们都叫出来,你这个不知廉耻和没有勇气的家伙。”
还从未有人敢这样对苏雷曼讲话,这分明是在挑衅。
苏雷曼举起拳头晃道,“你妈是这个世上最有名的婊子。”
“来呀,你这个婊子……接着说下去。”乔西回应道。
苏雷曼的荣誉受到了威胁,他拔出匕首,怒吼着扑向乔西。
乔西的皮鞭带着呼啸飞了过去。
皮鞭缠住了苏雷曼的脚,把他高高地甩向天空,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乔西像只大猫扑上去,手中的鞭子抽打在苏雷曼的背上,噼噼啪啪地回响在山谷里。
◎我们的土地 第八节(3)
“我们是兄弟,是兄弟呀!”不过五鞭子下去,苏雷曼就哭喊着求饶起来。
乔西指着他说道,“苏雷曼,你刚做了承诺就来欺骗我,如果你和你的那帮兄弟再敢染指我们的庄园,我就把你撕成碎片喂狗。”
他说着,转过身,恶狠狠地盯着那些目瞪口呆的贝都因人,然后蔑视地扫了一眼他们手中的枪,转身上马,飞驰而去。
苏雷曼从此再也没敢染指庄园的一草一木。
天亮后,乔西要去迦南山和他的小分队汇合。萨拉问他什么时候还能再见,他嘟囔着每个月都会过来,然后骑上马,眨眼就不见了。萨拉感觉很激动,还没有哪个男人像乔西一样,既是犹太人,又是阿拉伯人、哥萨克人,甚至像个国王。看着乔西远去的身影,她暗暗发誓,要把所有的爱都奉献给他。
一年过去了,乔西和他的小队管辖区内没有再发生任何麻烦。他从不诉诸枪械,即使出现一些小问题,总是先去找阿拉伯人友好协商,或提出警告,实在不行才动用鞭子。鞭子乔西的名声,就像他火红的胡子,在北加利利一带无人不晓,阿拉伯人给他起了个外号——“闪电”。
这样的生活对雅可夫实在枯燥,六个月后,他离开了自卫队,再次漫无边际地到处游荡着,希望生活能有所改变。
乔西对做个武装警卫倒是无所谓,总比买卖土地有更多的乐趣,还以实际行动证明了犹太人有能力保卫自己。他一直期盼着往北边的巡逻,以便去拜访他的朋友卡迈尔,然后去山上重温他的王国旧梦。
私下里,他渴望着能够经常光顾罗什?皮纳,有个黑眼睛的姑娘正在那里等待着他。尽管他已经开始注意自己的形象和言谈举止,但每当相会之时,还是显得笨拙和不知所措。
萨拉感到很尴尬,她不知道该如何让乔西更主动。按照传统,这个时候会有媒人去找乔西的父亲提亲,安排好一切。但此时此刻,去哪儿找媒人呢,连拉比都没有。
就这样,一晃一年过去了。
有一天,乔西突然出现在罗什?皮纳,邀请萨拉和他一起骑马去定居点北面的胡拉谷地转转。
太刺激了!除了乔西,还没有犹太人敢于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他们纵马扬鞭,从阿布?耶沙进了山,来到乔西梦寐以求的地方。
“我就是从这儿踏进巴勒斯坦的。”他充满感情地说道。
乔西凝视着山谷,陷入了遐想。萨拉非常理解他对这片土地的感情,娇小的她,默默地陪伴在他的身边,许久许久。
一股爱意的暖流让她陶醉,这是乔西的渴望给她的影响。
“乔西?拉宾斯基,”萨拉轻轻问道,“你愿意……娶我吗?”
乔西惊喜地干咳着,结结巴巴道,“啊咳……啊哈……我正要问你呢。”
在巴勒斯坦,乔西和萨拉的婚礼创出了奇迹。参加婚礼的客人不但来自加利利、雅法,甚至两天路程之外的萨法德。雅可夫、自卫队员、罗什?皮纳的移民、土耳其人、卡迈尔甚至连苏雷曼都来了。他们目睹了乔西和萨拉在帐篷下,互道爱的誓言,喝下祝福的酒;看着乔西摔碎了手中的酒杯,以纪念神殿被毁。随后一周,人们置身于酒宴、歌舞、喜庆、欢乐之中。
在最后一个客人离开后,乔西带上新娘,回到迦南山边的帐篷,开始享受他们的新婚。
作为一个犹太复国主义者,乔西是犹太人安居协会的重要成员。他要为新来的移民者,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尽快安居乐业。由于在雅法还有很多工作,婚后两天,他就带着新娘到了雅法。
到了1909年,乔西接手了一个很重要的任务。日益膨胀的犹太社区需要更好的住房、卫生、文化生活,而古老的阿拉伯城市根本无法满足。为此,乔西牵头在雅法北面买下一条巨大的沙地和柑橘园。
在这块土地上,两千年来第一个完全是犹太人居住的城市诞生了,他们把它称为春天的城市——特拉维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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