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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学说史

_51 乔治·萨拜因(美)
柏克、卢梭和黑格尔
柏克被人们正确地看作是自觉的政治保守主义的创始人。几
乎政治保守主义的一切原则都可从他的言论和时事论著中找到。
他赏识社会体系的复杂性及其习俗的宏伟力量,尊崇既定制度的
智慧,尤其是尊崇宗教和财产,对制度的历史变革具有强烈的连续
感,并且相信个人的意志和理性要使制度脱离其轨道是相对无能
为力的。他对使社会成员安于其不同等级的地位的忠诚之心在道
德上深为满足。主要问题当然不在于说柏克之前不存在保守主义
思想,而是说在他之前不存在保守主义哲学,这恐怕是正确的。他
确实意在维护一个已经对英国政府失去控制权的政党的特权,但
是他的思想的应用却要比捍卫辉格党寡头政治广泛得多。由他带
头反对法国革命的反动正是一种转变的开始,把那时流行的社会
哲学从进攻转向防御,并由此而转向新的着重点,即强调稳定的价
值,强调稳定所赖以维系的习惯的威力。要说新保守主义主张维
持现状不动,这种说法并不正确。黑格尔的哲学系统地含有柏克
零星发表的所有原则,前者是鼓吹在德国建立新的政治秩序的典
型。但是,这一哲学思想所处重要地位的上升,标志着变革势力愿
同稳定势力携手合作的时代。在这种现象的背后其实存在着一种
暂时处于相对稳定的社会阶级结构;在这种情况下,就连自由派
也希望通过演进而不是革命来达到自己的目标。
欧洲政治观念气候发生这一变化的普遍性,从柏克与卢梭基
本思想的惊人相似之处表现出来。表面上看,两人并无共同之处,
柏克还在同卢梭有段浅交之后不放过机会以轻蔑的笔调记下了他
对卢梭性格的印象。然而,卢梭对城邦的怀恋同柏克对民族传统的
崇敬却是一致的。两者都是以对社会的新崇拜取代对个人的旧崇
拜的阶段。虽然柏克与休谟在保守的性格上基本相同,而且两人
69l
都认为自然法体系不能成立,但他们之间的差别却依然彰明较薯。
休谟保持了对实际动机和目的的偏好,一向以功利主义的气质为
特征。如果说有什么能在他平静的心中直接激起不信任和厌恶,那
就是“热情”。在摧毁了对自然法的崇奉之后,他认为无必要树立
新的崇拜对象以取而代之,在他看来,对社会的崇拜也并不比其它
崇拜更好一些。对柏克来说,如同对康德一样,自然法伪科学的灭
亡正是可以建立“理性的信仰”的机会,而诚挚信仰的热情则为保
障真理而克尽其责。
要说柏克有套政治哲学也许有些过甚其词。他的思想散见于
历次言论和论文之中,这些都是由当时的事件所引起的,尽管其思
想表现了前后一贯性,而那是有力的智慧和坚定的道德信念的印
记。确实,他除了对当时参与的事件作出反应之外,没有什么哲理
可言,对哲学史也知之甚少。因此,他并不认识自己的思想以及自
己反对的自然法体系同整个近代欧洲学术史之间的关系。他甚至
不可能就他对政治伦理和社会伦理问题发表的意见作出系统形式
的表达,更不可能把他在这些问题上的立场归结到宗教和科学的
更广泛的问题上去。然而在柏克这一代之后,黑格尔试。图说明
的正是这种更广泛的关系。柏克对黑格尔说不上有什么直接的影
影;黑格尔似乎从未提到过柏克;然而卢梭对黑格尔的影响却很
大。但是柏克认为当然的事正是黑格尔所打算证明的,即证明那
些表现为支离破碎的社会传统可以把它们置于社会进化的总系统,
之中。黑格尔还加上了柏克所未想到的东西:这种演进的理性形
式可以使之成为普遍适用于哲学和社会研究的方法。
692
第三十一章黑格尔:
辩证法和民族主义
黑格尔的哲学志向宏大,以彻底改造近代思想为其宗旨。政
治问题和政治思想是他的哲学重要的组成部分,但同宗教和形而
上学相比,却只居第二位。广而言之,黑格尔的问题自近代思想发
端之始就长期存在,而且随着近代科学的进步而日益尖锐,那就
是,按照科学的目的以认识自然秩序,同按照伦理学和基督教宗教
传统所含的自然秩序概念之间的对立。在黑格尔从事哲学教育工
作半个世纪之前,有三位重要的思想家使这种对立尖锐起来。休
谟指出了“理性刀一词隐藏的含混之处,从而使自然法体系的原理
本身成为疑问。卢梭把心灵的理性同头脑的理性对立起来,实际
上把道德和宗教看成是感情问题。康德则通过划分科学和道德的
各自领域,并将理论理性同实践理性作最尖锐的对比,试图以此保
持科学和道德各自的自主范围。以上三种哲学乃是启蒙时代的代
表性结论,它们建立在分析原则的基础之上,即分而克之。针对这
些学说,黑格尔提出了更加大胆进取的综合思辨原则。他认为,可
以赋予道德和宗教以逻辑的理据,但只有在凌驾于科学所使用的
分析逻辑之上,找到一种更新、更强有力的综合逻辑时才能做到这
一点。因此,黑格尔的哲学宣称,它所提出的是一种扩大了的理性
概念,这一概念应当把休谟和康德的分析所分割开来的概念加以
复合并包括在内,这个哲学体系的中心乃是建立一套新的逻辑,旨
在使新的认识方法系统化。他把这种逻辑称为辩证法。他认为,
辩证法的优越性在于具有能够阐明事实范畴与价值范畴之间的必
695
然逻辑关系的能力。因此,辩证法提供了理解社会问题、道德问题
与宗教问题的一种新的、不可缺少的手段。它提供了关于价值的
严格理性标准以代替自然法——虽然这里所说的理性是按照新的
定义来解释的——因为自然法在哲学上的弱点已由休谟加以论
证,它在实践中的弱点更明显地为法国革命所证实。
历史的方法
然而,就事实而言,黑格尔的哲学并非全然由形式的考虑或
由上述那样高度的抽象所决定。法国革命在欧洲政治史和学术史
上都划了一道大的分界线。革命的暴力和恐怖主义,以及它以对小
国的帝国主义进攻而告终,所有这些引起了对革命的反动,甚至在
那些起初曾以满腔热忱信仰人权的人的心目中也弓I起了对它的反
感。在反对革命的人当中,例如柏克,得出了一种看法,认为革命
的过火行为乃是它的革命哲学的应有结果。于是,有人对民族传
统和习俗尊崇的事物赋予新的价值,那些东西本是革命分子所嘲
弄的对象。此外,拿破仑战争已将欧洲大陆所有国家的政治体系摧
毁。政体的重建成为一大问题,这一问题的解决已由事态的发展
所证明,不能再求助于诸如人权的抽象概念,因为人权的抽象概念
业已证明具有极大的破坏性。法国革命越来越被认为是破坏性的
和虚无主义的,它所依据的哲学被描绘成按照任性的空想作出改
造社会和人性的教条式努力。这基本上也就是黑格尔对法国革命
以及作为其政治哲学的个人主义的评价。呈现在他和其他许多人
面前的国家重建问题,表现为重新确立民族体制的连续性,从过去.
的民族团结中发掘源头并确认个人对民族文化遗产的依赖。就黑
格尔的情况而言,这种推动并不纯粹是一种反动,虽然继法国革命,
之后出现的浪漫派中世纪主义往往带有反动的色彩。从宗旨上看,
这种推动是建设性的,但它极为保守,如果有谁愿意,也可称之为
696
反对革命的。黑格尔的辩证法实际上是某种革命与恢复的象征。
它认可有生气的社会力量摧毁陈腐过时的制度,但它赞美民族的
创造力以重新建立稳定。无论是摧毁还是建设,黑格尔都不认为
个别人的意志能起多么重大的作用,而是社会内在的非个人力量
自身在起作用,确定自己的命运。
黑格尔的历史方法的概念,在他的心目之中意味着一场彻底
的学术革命,他的哲学就是这场学术革命的代表。他在说明这一
哲学时往往流露出权威口吻,这并不全是出自学术上的骄傲自负。
毋宁说,这反映了他认为自己的思想运用了一种门外汉所无法掌
握的方法,而且也无法按照逻辑学家感到满意的方式加以表述,只
要那些逻辑学家还没有学会逾越逻辑分析的局限。
以罗列属性等等办法,是无法在评价国家的性质问题上取得进展
的;必须将国家作为有机体来理解。正如人们想以列举上帝的属性来领
会其性质时也会遇到同样的情况。①
当然,问题在于这种方法是否的确意味着不诉诸神秘主义或
诉诸权威,虽然黑格尔本人并不认为是这样的。他设想通过理性能
在事实背后察觉出宇宙的力量,而且他认为这是比具体的事实或
事变更为真实的力量——诸如国家的力量——是否实际上只不过
是抽象的过程呢?辩证法作为进行社会研究时领会有机的整体所
运用的逻辑工具而言,是否真正能作出确切的方法论的表述,以便
能对它宣称的论点进行批判的检验呢?最后,如果上述问题都能得
到令人满意的答复,那么,对于历史过程的综合理解是否能明确地
解决因果关系解释与道义评判的结合呢?而在休谟与康德看来,因
果解释与道义评判是根本上不同性质的。对黑格尔的哲学体系如
何评价,取决于上述问题的答案。对于辩证法——无论是黑格尔
①《法哲学》(Philosophy D,Right),第269节,增补。以下引文均出自T.M.
诺克斯的译本。
697
的还是马克思的辩证法—_宣称它是理解社会现象及创建正确的
历史科学所不可缺少的新的逻辑工具,究竟如何评价,也取决于对
这些问题的回答。
民族精神
不论黑格尔的结论正确与否,他的思想渊源与他最后塑造的
哲学所展示的逻辑严密性和令人望而生畏的术语之间并无多少关
系。他的主要思想出自年轻时代研究欧洲文化、特别是基督教历
史得到的启示,只是到后来才归结为他出版著作时所惯用的一套
词句。①黑格尔年青时代的主要兴趣是宗教甚于政治。他的思想
发端于赫德尔②和莱辛,④得自他们的如下观念,即认为世界宗教
的延续过程乃是宗教真理的不断揭示过程和对人类进行某种神学
教育的过程。后来,黑格尔在他的历史哲学中把这一观念加以发
挥,提出过程乃是由“潜在可能性力求实现其自身开始*,tc实际扩
展到它潜在可能一向能达到的程度为止刀。这实际上含有亚里士多
德学说的成分,这一点也是自莱布尼茨④之后德国思想界所固有
的认识。黑格尔还从赫德尔和莱辛那里得到这一思想,即认为宗
教信条和仪式既非全属真理,也非纯系迷信,而是象征精神真理所
借以表现的一种外在形式。它们既是当时的时代所需,同时又只具
有转瞬即逝的价值。从这种批评和评价的方式不难看出辩证法的
①这一点首先是由威廉?迪泰在《黑格尔青年史》(Yugendgeschichte tIegels)
(1905年版)一书中提出,以后由T.L.哈尔林在《黑格尔,他的宏愿和他的著作》两卷
~(1929和1938)中加以详细发挥。
②赫尔德(Johann Gottfried yon Herder,1774--1803)德国文学评论家、历
史学家,也是路德派神学家,在德国文艺复兴中起过重要作用。——译者
.③~@(Gotlhold Ephraim Lessing,1729--1781),德国戏剧家,文艺理论家,
对德国文学发展影响很大.——译者
④~(Gottfried Wilhelm von Leibniz,1646—1716),德国数学家,哲
学家?同牛顿并称为微积分的创始人,数理逻辑的先驱。——译者
698
萌芽。黑格尔和他同时代最杰出的德国人一样,也被影响滦遗的
;希腊学说的复兴所深深打动。他很早就形成一种看法,认为西方
‘r文明是两大力量的产物,其一是希腊自由思想的智慧,其二是更为
深刻的道德与宗教的悟性,后者他认为是来自基督教。从学术上
看,如果以基督教神学同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哲学相比,他不得
不得出基督教正处于衰落过程的评价,然而他又坚信基督教给西
方文化在精神世界带来的深度体验却是希腊哲学所缺少的。当黑
格尔萦思这一问题时,也许部分是在孟德斯鸠对自然法的解释的
指弓I之下,他逐渐认识到雅典的哲学和宗教乃是城邦整个生活方
式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而神秘主义、厌世主义以及基督教对世俗
世界的厌倦则是同失去市民自由以及同一种新观念的诞生所出现
的阵痛相互关联的。这种新观念就是世界范围的人本观念。
就这样,黑格尔早期的宗教思维把他心中的各种观念集中到
启蒙时代思想、尤其是德国启蒙时代思想蕴涵的观点:即认为所有
的文化要素构成一个整体的单元,在这个单元中宗教、艺术和道德
j相互影响;认为构成文化的各分支全都体现创造它们的民族的
i薛精神力,即该民族内在的智慧禀赋;一个民族的历史乃是该民族
安现并展示它对整个人类文明所作出的贡献的过程。随着黑格尔
i进一步思考这些观念,他得出这样的认识,即他体察出这一过程乃
,是三段式的过程:第一个时期乃是“天赋的力、快乐而年青的阶段,
但基本上又属于不自觉的、自发的阶段;第二时期是痛苦的受挫
.阶段,在这个时期精神“转为内省弟,失去了自发的创造性;第三时
期乃是在更高阶段上“回到自身”的时期,它包含通过挫折在新的
时代获得的悟性,这种悟性把自由同权威与自制统一起来。整个全
.过程就是他称为的“思维力。他的历史哲学就是大规模地运用西方
文明的历史来证明上述观点。处于创造时期的希腊城市代表第一
个时期;苏格拉底和基督教代表第二时期;以宗教改革开始出现
699
的新教和德意志民族则代表第三时期。民族的精神乃是世界精神
在其历史发展某一特定阶段的体现。
每个特定的民族精英只应看作是世界历史进程中的一个个体。①
这一个体的价值要按其对人类进步的贡献加以评定;并不是
所有的民族都能在世界历史的国民精神中具有地位。一般地说,
这种观点已经是人们熟悉的德国思想论调。早在黑格尔之前多
年,赫尔德就曾经说过,日耳曼一向具有而且将永远具有“确定的
民族精神”,黑格尔的同代人施莱尔马赫也曾说,“上帝给地球上的
每个民族分派了确定的任务力。这种信念绝不是说去相信历史博
古学家的启示力量,对黑格尔来说尤为如此,毋宁说这是在煞费苦
心地探索民族的神授使命。在普及宗教方面,黑格尔寻求的是比
启蒙时代的理性宗教更少空论,也比教会正统不那么愚顽的东西。
在社会研究的各学科方面,他的思想以下述认识为指导,即各种思
想和制度必须看作是整个文化的组成部分,掌握它们的历史乃是
理解它们在世界文化发展中的现有价值和未来作用的线索。用席
勒的一句名言来说,世界历史乃是世界的法官。
黑格尔的早期政治论述,更具体些说,对德国政治的论述,也
表现出类似的宗旨与构想。在他看来,精神受到挫折——他认为
这是基督教兴起的关键——这种状况在细节上作必要修正后,也
正是他自己所处时代的标志,也是他所企求或者说他所预见德国
即将发生伟大的社会与精神变革的关键。在德意志的精神同德国
政治的实际状况之间,他发现存在一种完全脱节的现象。在他看
来,这既是悲观主义和无能为力的根据,也是新的希望和开展活动
的基础。1798年,当时他无疑仍处于法国革命所点燃的青春热忱
①参见黑格尔在《历史哲学*(Philosophy矿ttistory)一书中对哲学史的陈述。
载于该书绪论,第3节。英译者J.西布利,博恩书屋,第55页?
700
的激情之下,他写道:
默认事物的现状、绝望心理以及耐心忍受庞然大物压倒一切的命运
这种状况,已经转为希望,转为怀抱期望去争取不同命运的意志。憧憬
更加美好、更为公正时代的想法已在人们灵魂中活跃起来,渴求更为纯
洁、更为自由状态的欲望激励着每一个心灵,并使之从现存事态中脱离
出来。……如果高兴,你也可称之为狂热发作,但是这种发作将以或者
死亡、或者消除这种病症的起因而告终。①
毫无疑问,黑格尔从来不是一个革命者——他过分热中手相
信体现民族生命的各种制度的根本正当性质——然而他的政治著
作既是预言,同时又是呼吁。但这一呼吁与其说是呼吁民族的各
个成员起来实行自助,勿宁说是向民族的集体意志提出呼吁。
有些人竟然以为,体制:宪政和法律可以在它们已不再同人类的道
德、需要和宗旨相一致的条件下继续存在,以为它们在失去其意义之后
还能继续存在,以为当谅解和感情所赖以维系的形式已不再具备原有含
义的情况下还能保有约束民族的力量,这些人是多么愚昧无知呀l
这类体制必须变革,或者让位于体现民族愿望的新形式。问
题在于必须采取何种新的体现形式。
这一思想在黑格尔于1802年写的“德意志宪法*一文中得到阐
发和具体化,还特别联系到德意志当时的现状。②这篇文章以“德
意志已不再是一个国家”这个引人注目的提法开篇。黑格尔在这篇
文章里对帝国在威斯特伐利亚和约之后的没落作了极为出色的分
析。他论证说,德意志实际上已变成只不过是由相互独立的各邦
形成无政府状态的集合体而已。德意志这一名称其内涵只意味过
①《论符腾堡内在的新事态》(Uber如neuesten hmern Verhiiltnisse
Wiirttemberg)(1798年版),著作集(拉森编),第7卷,第150页以次。下面的引文载干
第15l页。
②《德意志宪法》(D如Verfassung Deutschlands)(1802年版),著作集(拉森
编),第7卷,第1页以次。
70l
去的伟大,但作为一个组织机构,它已同欧洲政治的现实全然不相
符。具体地讲,必须拿它同近代君主国在法国、英国和西班牙创建
的统一的民族政府相对比,这种统一的民族政府在意大利和德国
却未能发展起来。不过,历史的分析显然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黑
格尔的目的是要提出问题,德意志怎样才能成为真正的国家?
德意志国家
黑格尔十分恰当地找出帝国软弱的原因在于各个局部独立行
事和地方主义,把这些看成是德意志民族性的缺陷。就文化而言,
德意志是一个民族,但他们从不懂得局部服从整体的道理,而这是
建立民族政府必不可少的条件。帝国除了各个局部授予它的权力
之外并无权可言;、现存政体除了使国家陷于软弱地位之外,事实
上别无目标。各个自由城市、各个独立的王侯、各个等级、行会以
及宗教派别都各行其是,吸去了国家的权力并使其行动陷于瘫痪
——所有这一切,在治理帝国的过时封建法律中都可以找到充分
的法律上规定的权力。黑格尔辛辣地讽刺说,德意志的座右铭是:
即使德国灭亡,也要执行正义。这是因为完全把私法和根本法搅
成一团。立法、司法、教会和军事特权就象私有财产那样进行买卖。
从黑格尔对十九世纪初德国状况的分析中可以看出他往后的政治
学说具有两大特征。第一,他把德国各个局部独立行事视为以无
政府主义的爱好来对待呼自由力,误以为自由就是没有纪律和权威。
他把这种“自由刀同“真正的自由力加以对比,后者只能在民族国家
的范围内建立。因此,一个民族的获得自由,在于摆脱封建的无政
府状态和创建全民族的政府。黑格尔所理解的自由同英国和法国
政治思想中的个人主义毫不相干,不如说他把自由理解为民族自
决权力的品格在个人身上的反映。第=,黑格尔采取了以私法同
,公法或根本法加以对比的态度,这一点是同英国的政治思想大相
702
径庭的。这相当于他后来拿国家与市民社会的对比,后一对比成
为他完成了的政治学说的典型特性。
按照对德国弱点的诊断,黑格尔给国家确定的定义是,集体保
护其财产的团体;它唯一的根本权力是建立足以达到此目的的民
政和军事机构。①换言之,国家乃是事实上的强权,它诚然是民族
统一和自我管理的民族愿望的表现,但从根本上说它是民族意志
在国内和国外得以有效实施的权力。一个国家的存在,同任何不妨
碍建立统一政府的缺乏划一性并无矛盾。至于政府的确切形式,
黑格尔认为除了君主制是必不可少的之外,其他都无关紧要。他
认为国家的存在并不意味着在整个国家治理的范围内强求民事权
利的平等和法律上的划一。可以存在特权阶级,也可以存在习惯、
文化、语言、宗教的广泛差别。’实际上,他把共和制法国实行的中
央集体政府打上了“迂腐”的印记,说它企图包办一切,并把本国人
民降到只不过共同具有公民身份的水平。黑格尔同琼?博丁一样,
认为民族立宪君主政体乃是一个国家存在的唯一必然形式。他认
为,法国、西班牙和英国的经验证明,封建制度的消灭和民族国家
的兴起,只能通过君主政体才能实现,而这一过程本身便构成了
“自由”。
从这些地理上的国家成长为政治上的国家那个时候起,才开始了这
些国家拥有权力、财富和该国公民根据法律享有自由条件的时期。④
黑格尔这一判断的历史准确性是无须争辩的。同时,他显然
提出了拯救德意志的方略,这种方略在英国人或法国人看来,会认
为是政治上的倒退。同样明显的是,黑格尔所说的“公民的自由条
件”之类的话决无法国所说“人和公民权利”的含义。
①s德意志宪法》(1802年版),著作集(拉森编),第7卷,第17页。
② 同上著作集(拉森编)。第7卷,第109页。参看“厉史哲学》第4部分、第2节、
第3章有关君主制起源的论述。
703
1802年,黑格尔在提出君主制的历史任务的同时,还把德国的
统一和现代化的希望寄托于伟大军事领袖的出现,虽然他认为这
样的领袖必须自愿接受宪法的限制,并且必须拥护德国的统一,把
它视为自己的道义事业。他着重指出,他认为德国的统一决不可能
通过大家的同意或以和平散布民族感情的方式加以实现。他尖刻
地指出,烂疮是不能用薰衣草香水来治好的。国家是在战争而不
是在和平之中才表现出它的奋发精神并上升到它的潜力所能达到
的高度。在黑格尔的心目中,近代政治中有两个英雄人物,这就是
意大利的马基雅维利和法国的黎塞留。他称《君主论*为“真正的政
治天才之作,具有伟大而纯正的构想,最崇高、最宏大的宗旨。刀①
因为私人的道德规范并不能限制国家的行动;一个国家没有什么
要比维护和加强自己更高的职责。黎塞留的敌人——法国的贵族
和胡格诺派教徒——的被打倒,并不是败倒在黎塞留个人的手下,
而是倒在他所代表的法国民族统一的原则之下。黑格尔还加上非
常足以代表他的历史哲学特点的一个警句:“政治上的夭才在于能
把自己同某一原则联系在一起。”②早在1802年,黑格尔已经坚定
地相信德国的近代化要求有一个铁血时代,但那时他的希望集中
于奥地利而不是普鲁士。后来他的效忠方向转移了,。那是南德意
志人在拿破仑战争后的常见现象。
用较长篇幅叙述《德意志宪法*这一早期文章,看来是值得的。
这有两条理由。首先,黑格尔在1802年是作为政论家发表见解的,
没有那一套令人迷愕的辩证法的抽象加以装点,那套辩证法的抽
象使他后来发表的政治哲学变得异常艰深。然而即使没有那套逻
辑工具,他的主要思想已经摆出来了。一向有人颇似有理地提出,
黑格尔在l 802年的雄心不下于要成为德意志的马基雅维利。他的
①《德意志宪法H1802年版),著作集(拉森编),第7卷,第113页。
②同上著作集(拉森编),第7卷,第108页。
704
思想的最显著的品格在于,他已经牢牢地领会了历史的实际和某
种冷酷的政治现实,这使他坦率地把国家同强权视为一体,并以国
家在国内外推行民族扩张的能力来估量它的成就。他在那时已经
把国家看作是民族意志和命运的精神体现,看作是“自由的真正王
国,理性的观念正是在这个王国之内实现其本身的。。国家正是以
这种地位高于并区别于市民社会的经济安排,也以此区别于支配
其公民行为的私人道德规范。民族精神潜力的实现,对于推进文
明事业是具有终极价值的贡献,是世界精神不断得到实现的时刻,
也是对其公民的私人事业赋予尊严和价值的源泉。他那时已把个
人的“自由力看作是自愿致力于民族自我实现的事业,这种献身同
时也是个人的自我实现。民族君主制的国家那时已经被描绘为立
宪政体的最高形式,被说成是近代政治的独特成就,在这种政体
下,理想地存在着自由与权威的完美结合。黑格尔认为这种政体
能使陈腐过时的封建主义自行其是的制度升华为执行民族生活的
职能。他赞同并接受法国革命的后果,但他对革命学说的个人主
义思想持绝对不同的政见。他同许多他身后的德国人一样,把个
人主义解释为对利己主义进行似是而非的美化,解释为个人的任
性和豪门对社会的统治。他提出历史乃是道德与政治的启蒙源泉
的观点,这已不单纯是诉诸经验的问题,而是出自一种信念,认
为观念与制度的演进反映了必然性,这种必然性既是因果的必然,
又是伦理的必然。
其次,《德意志宪法》一文显然表明,黑格尔的辩证法概念与其
说是为科学目的不如说是为道义目的所支配。他在该文开头部分
解释文章的目的是要促进人们按事物的本来面目去理解它们,是
要展示政治历史不是按武断而是按必然的方式发展的。人的不幸
产生于客观存在如何同他的主观愿望认为应当如何之间出现的不
一致而招致的挫折。这种情况之所以发生,是因为人把事物想象
705
为只是互不相关的细节而不是“由精神支配的系统”。一解决的办法
就是使之协调,认识什么是必然并自觉意识到必然的东西也就是
应当成为的东西。这是黑格尔后来用一句名言加以概括来明确表
示的原则:“凡是现实的都是合理的。力然而,任何一个细心的读
者无论在读他的早期文章还是读他后来的《法的哲学》时,都不会
据此体会黑格尔的意思是宣扬政治上的无为主义或者单纯主张政
治上的反动。所谓“必然芦并非现状,不过是德意志的近代化和民
族化。“必然刀是一种道义上的必需,而不是自然地不可避免,或仅
仅是可取的,而是一种道义上的事业,能够获得人们的效忠和献
身,使他们把自己同文明的命运联系在一起,从而使个人的微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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