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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学说史

_13 乔治·萨拜因(美)
德逝世后的两百年中所起的作用来判断,那只能说是一个巨大的
失败。其所以如此,是因为这两位哲学家对于他们所探讨的典型的
政治制度即关于城邦的理想和原则已经论述得那样周全而完善,
以致后继者不可能指望再有什么可说的了。的确,在这方面再没
有人作过任何进一步的阐述。这并不是说,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
的著述只运用于城邦才有价值。柏拉图据以作出推论的假定——
人类的相互关系可以作为理性研究的对象并可使之服从于明智的
指导——是任何一门社会科学所必不可少的条件。亚里士多德的
政治理论——’确认国家应当是道义上平等的自由公民之间的一种
关系,国家是按照法律行事的,而且依靠的是辩论和同意而不是强
制,这一理论一直在欧洲的政治哲学中流传而从未消失。这些颠
扑不破的论断足以说明为什么后世甚至直到现代的思想家还一直
不断地要追溯到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但是,尽管他们写下的论
断具有如此久远的重要意义,然而实际上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认
为它是适用于城邦的,而且只适用于城邦。他们从未设想过这些理
论或任何政治理想能够在任何其他形式的文明社会中加以实现。
当时的实际情况证明他们的这种看法是正确的,因为我们很难想
象政治哲学会在当时存在的希腊城邦以外的任何社会中出现。
当然,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都充分认识到,任何一个希腊城市
都没有实现过他们认为城邦本身所固有的这些理想。如果在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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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思想中并未明确想到有必要为此提出批评和纠正,那他们也许
就始终不会去分析他们生活于其中的这个社会,或者去分辨出它
的失败和成功的原因。但是,他们虽然提出了批评,而且往往很
尖锐,他们仍然深信在城邦中的确明显地存在着实现美好生活的
一切条件。他们虽然希望改变城邦的许多实际做法,但他们绝不
怀疑城邦基本上是健全的,而且是实现较高级形式文明的唯一道
德上的健全基础。因此他们的批评基本上是善意的。他们是代表
希腊人中那个对城邦生活感到十分满意的阶级发言,尽管那种生
活决不是完美无缺的。当然,他们两人决非有意充当某个阶级的
发言人,但这是一个不祥的征兆,预示他们会出于不得已而使公民
资格越来越明确地成为一种特权,也就是那些拥有财产和余暇得
以享受华贵的政治地位的人的特权。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对城邦
的这种根本道德意义钻研得越深,他们就越是被迫要得出这样的
结论,即这种意义的存在只是为了少数人,而不象伯里克利时代所
想象的民主制那样,是为了整个工匠、农民和雇佣劳动者等广大的
群众。这个结论本身意味着——事实就是如此——另外那些发言
权较少或所处地位不是那么有利的人,可能把城邦看成是一种不
必加以改良而应予以废弃的社会形式;至少是他们认为追求美好
生活的人可以置城邦于不顾。在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时代,这
样一种持反对意见或至少是中立意见的批评,虽然不大引人注目,
但的确是存在的。然而当时的历史情况是,同紧接着的未来密切
有关的是城邦而不是这两位伟大人物的更宏伟的理论,而这就是
他们的政治哲学在亚里士多德死后之所以暂时黯然失色的原因。
当城邦为历史所湮没因而人们不再可能想象只有生活在城邦中才
能切实感受到的那些政治价值时,就只能回过头去发掘《理想国*,
《法律篇》以及《政治学》中的无限丰富的宝藏。
我们如果要了解这些持反对意见或中立意见的各种各样的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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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体系所采取的共同形式(以及这些哲学体系在公元前四世纪和
三世纪具有的令人惊异的重要性),就必须明确记住柏拉图和亚里
士多德的全部关于国家的论著所根据的道德的假定。这个假定就
是:美好的生活必须通过参与国家的生活才能实现。正是这个假
定使柏拉图能够从这样一个前提出发,即国家本质上是一种劳动
的分工,具有不同能力的人根据分工通过相互交换以满足他们的
需要。亚里士多德对人类共同体所作的分析不过是使柏拉图的概
念更加完备而已。这个假定使他们两人把参与国家生活看作是一
个在道德上比义务和权利都更重要的概念,并认为公民资格就是
对共同生活的一种分享。根据这个观点,公民资格应处于人类品
德的顶点,或者至少是在城市和人性都发展到最高程度的情况下
应是如此。这个假定代表城邦的道德和政治的真正本质。因之,
反对这个假定实质上就是否认这种本质。持反对意见的哲学派别
断言,一个人为了过美好的生活必须生活于城邦之外,或者即使生
活在城邦之内也无论如何不应当隶属于城邦,他们已树立起一套
不仅与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所设想的无关而且实质上与之相反的
价值标准。他们宣称,一个聪明的人将尽其所能地少与政治打交
道,将决不愿意接受担任公职的责任和荣誉,把这两者看成是引起
忧虑的原因而予以避免,他们说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提出的关于
智慧和美德的观念是完全错误的。因为这样一种美德是属于私人
的,它是某种存在于个人并由个人获得或失去的东西,而不是某种
必须具备共同生活才有的东西。自给自足,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
认为这是国家的一种属性,现在成了个别人的属性。美德成了某
种不是严格限于在城邦的范畴内才能想象得出的东西,它变成了
私人生活和退隐生活的美德。这样一种道德论的发展标志着城邦
的没落。
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对这种退隐的道德观采取的态度具有重
16l
要的意义。他们知道这种道德观的存在,但他们不可能十分认真
地对待它。因之在“理想国,中谈到了“猪国”①,那也许是对犬儒
学派设计的生活方式所作的一番嘲弄,在那里生活降到了最低级,
最简陋的程度。亚里士多德说一个脱离国家而能生活的人不是野
兽就是神,这话的后面几乎肯定含有一种讥讽的味道。亚里士多
德只是在论理想国家的导言部分中才打算论证政治家的生活和哲
学家的生活的相对优点,但他在导言中并未真正进行论证。他仅
仅断言“幸福在于活动”,以及“无所事事的人过不上好日子。力②他
说这番话几乎肯定想到的是犬儒学派。正如耶格提出的,情况也
很可能是:柏拉图的某些学生根据柏拉图本人讲话的精神,进一步
阐述了那种典型的冥想生活,认为哲学家可能不得不被迫退居书
斋沉思默想。无论如何可以肯定,柏拉图创办的学园在后一代人
手中曾经是按这个方向发展的。至于亚里士多德,他在这方面的
论点仅限于一些简短的警句。他的政治思想的整个结构,认定公
民的活动是主要的美德,他始终未认真采取过任何其他的观点。
城邦的失败
在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改良主义的政治哲学中,除了认为
只有城邦是道德上自足的这个理论性的假定以外,还提出了一个
具有重大意义的现实性的假定,不幸的是,这个假定并不十分切合
当时的情况。他们提出在城邦统治形式所确定的范围内对城邦的
改良,想当然地认为城邦的统治者是无拘无束的代理人,能够依靠
采取明智的政策来纠正城邦内部的缺点。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完
全接受这样的改良方式作为一种道德规范,这实际上意味着他们
的政治视野受到了这种改良方式的限制。结果他们谁也不能做到
①《理想国》,372d。
②《政治学》,7,3;1325a 16以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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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他们本来应该做到的那样,敏锐地意识到外交事务甚至对城邦
内部的经济所起的作用。的确,亚里士多德批评过柏拉图的这一
疏漏之处,①但不能说他本人就做得更周全一些。如果柏拉图象
亚里士多德那样和马其顿有过密切的联系,那他几乎不会看不出
亚历山大的事业所具有的划时代的重要意义。我们这样猜想一下
是饶有意味的:如果亚里士多德曾经想到要考虑有这样一种情况,
即有必要把城邦合并到某种更能自足的政治单位中去,就象城邦
本身当初合并家庭和村庄那样,那么,亚里士多德会得出什么样的
结论。但这是超出他的政治想象力之外的。然而,事实上,城邦的
命运并非取决于它借以管理其内部事务的那种智慧,而是取决于
它和其余的希腊世界的相互关系,取决于希腊和东方的亚洲以及
和西方的迦太基及意大利的关系。认为城邦可以不顾这些对外关
系所确定的限制条件去选择它的生活模式,这种看法是根本错误
的。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可能象许多其他聪明的希腊人一样,对
希腊各城邦之间那种好争论、好战的关系深表痛惜,但正如事件所
证明的,只要各城邦处于独立状态,这种恶习就无法根除。
正如W.S.弗格森教授所指出的,②希腊城邦从它历史的早
期开始就碰上了一个它始终无法应付的政治难题。如果它不采取
孤立政策,它在经济上和政治上就都不能达到自足;如果它使自己
处于孤立状态,它就会使得亚里士多德认为是它的荣誉之冕的文
明和文化本身陷于停滞。另一方面,如果它决定不走孤立的道路,
它就会出于政治上的需要而谋求与其他城邦结成联盟,而要使得
这些联盟获得成功,就必然会损害各联盟成员国的独立。这种进
退两难的局面对现代政治观察家来说应当是容易理解的,因为它
和那种比较自给自足的经济使得现代民族国家所处的情况非常相
①《政治学》,2,6{1265a20。
③参阅《古希腊的雅典》(He/lenistic Athens),1911年版,第1页以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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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现代国家既不能使自己陷于孤立,也不能(至少是迄今为止还
不能)过于限制自己的独立来组成一个更适合于生存的政治单
位。现代一切有关把完整的国家主权同国际法规结合起来的设
想,都可以在古希腊那些号称独立的城邦的联盟中找到类似的情
况。到了公元前四世纪中叶,这些联盟成了希腊世界中最盛行的
统治形式,但结成联盟并未能使那些国家持久而稳定。甚至到最
后,腓力于公元前338年在科林斯组织的泛希腊同盟①_,如果那些
城邦能够同心协力,它们本来可以大大影响甚至控制马其顿的政
策,但是城邦固有的独立发展主义贻误了这个机会。如果那些城
邦没有受到干预,它们是否能成功地实行真正有效的联邦制统治,
这是一个纯属推测的问题。当时情况的实质是,它们决不可能指
望不受到干预。
希腊人的独立发展主义及其对希腊政治生活的危害,甚至在
柏拉图时代就为人所熟知了。特别是那些雄辩家们,在公元前四
世纪之初就敦促各城邦联合起来抵御东方或西方的野蛮人。利恩
泰奈的戈尔哲斯曾专就这个问题在奥林匹克运动会上发表了一篇
演说;稍后,利西厄斯于公元前388年也发表了演说。伊索克拉底
曾呼吁团结,并活着看到了在马其顿的腓力身上有可能实现这种
团结,他认为腓力是掌握命运之人。然而安塔尔西德斯②条约(公
元前387—386年)确立了波斯在宣战与媾和问题上对希腊世界的
宗主权,波斯享有的这种权力一直持续到泛希腊同盟在科林斯组
成才转入腓力之手。两个世纪以后,罗马的力量扩张又接管了对
希腊世界的控制权。由此看来,城邦在对外事务方面始终是处于
失败的地位,而且这种情况从公元前四世纪很早的年代起就或多
①Corinth,古希腊城邦;这次科林斯会议除斯巴达外,所有希腊国家都参加了?
一译者
②安塔尔西德斯(Antalcidas),斯巴达海军司令官,曾与波斯碑定一项全面解
决希腊问题的和约.——译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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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少地明显起来了。即使泛希腊同盟曾使城邦本身之间的相互关
系趋于稳定,但它们还须对付那些从东面、北面和西面包围希腊世
界的巨大政治力量。而这更是它们力所不及的。
然而,城邦不能使它们相互之间的关系保持稳定,这不单单是
某个专门的行政部门的过失。在城邦中,对外事务和国内事务始
终是不可能真正分开的,因为在国内的政治活动中,属于寡头政体
的各城邦的阶级利益或属于民主政体的各城邦的阶级利益总是相
同的,阶级利益相同的城邦总是互相联合,互相支持的。当地政
府在任何重要问题上都须以某种方式处理好城邦之间存在的政治
和经济关系。这不仅对城邦之间的关系是如此,而且对马其顿的
干预也是如此。关心财产利益的人一般站在马其顿一边,这是一
个重要的原因说明为什么较富裕的阶级会倾向于以逢迎的态度对
待腓力权力的兴起。由于一些明显的原因,民主政体城邦的利益
则较着重对本国的爱国精神。亚历山大和科林斯同盟各城邦之间
签订的条约最好不过地说明了那种对外和对内政策密切结合而不
可分的情况。那些条约赋予马其顿和该同盟的权力,除了控制外
交事务之外,还可镇压同盟所属各城邦中发生的这样一些运动,如
要求废除债务、重分土地、充公财产或解放奴隶等。以后缔结的同
盟条约均包括有类似的条款。①富裕和贫穷之间的这个老问题,柏
拉图和亚里士多德认为它是寡头制和民主制之间本质上的差别,
并未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有任何缩小。当这个问题变得尖锐时,外
来的干预可能重新划分贫富的界线,但界线却依然存在。
实际情况是,城邦无法解决希腊世界的种种社会和政治问题。
如果认为继亚历山大的征服之后出现的一些同盟和君主国的确解
决了这些问题,那是错误的。越来越清楚的是,城邦的政治界甚至
①参阅W.w.塔恩著《古代希腊文化》(Hellenistic Civilization)(1927),第
10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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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阐述这些问题。马其顿的兴起迫使人们完全认识到早已存在
但总的说来为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所忽略的两个事实。一个事实
是:城邦太小又太好争斗,使它甚至不能对希腊世界实行统治,而
且根本无法加以改善使之能够和它生活于其中的这个世界的经济
相称。另一事实是:鉴于希腊城邦和亚洲腹地之间长期以来存在
的经济和文化关系,那种号称希腊人对野蛮人具有政治优势的说
法在东地中海地区是站不住脚的。当亚厅山大审慎地采取那项使
他的希腊臣民和他的东方臣民融合起来的政策时(这项政策必然
是和亚里士多德曾经教给他的全部政治学直接相矛盾的),他同时
承认了一个他的老师不曾察觉到其重要性的事实,还采取了一项
使得他的老师的那些政治设想肯定成为过时之论的步骤。
撤退或是抗议
很清楚,在这种情况下,另一种政治哲学的产生和传播就决非
偶然了,这种政治哲学对城邦本身具有的价值所采取的态度比柏
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政治哲学所采取的态度要消极得多。城邦当
然继续存在着,而且其中大多数在很长一段时期里是由旧有的统
治机构来管理其地方事务的。谁也无法作出概括性的叙述,可以
一一说明城邦在希腊时代①受到的不同形式和不同程度的控制。
但是,任何一位具有幽默感的明智的观察家都不会如此认真地看
待城邦,以致认为它们的政府机关构成了极其重大的事业的拱顶
石。对城邦持否定态度不过是由于了解到这样的事实才产生的,即
城邦的管理机构并不象人们所设想的那样重要’,任何一个城市的
生活在很大程度上并非城市本身所能控制,以及最有才能的政治
家也不可能指望在这方面会有多大作为。其结果便可能使人产生
①指亚历山大征服后的大约300年间。希腊语富、文化普及于近东之时代?——
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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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失败主义的态度、一种幻灭的情绪、一种退出尘世去建立隐居
生活的意愿,在这种隐居生活中,公共利益只占有很小的或甚至是
消极的地位;公共事业会变得无关紧要或甚至被看成是一种实际
的灾祸。最能说明这种观点的也许是伊壁鸠鲁学派或怀疑学派的
理论。另一方面,如果那些不幸的人和无依无靠的人能畅所欲言,
那就会更加直率得多地对城邦及其价值加以否定。可以料想到,
这些人从尘世撤出时还会随着发出某种表示抗议的呼声,或者强
调现行社会秩序的阴暗面。这种抗议很可能无法恰当表达出它自
己的理想,因而有可能发展到幻想的或甚至极端下流的地步。最
能说明这种倾向的就是犬儒学派。
如前所述,所有这些学派的特点乃是它们不奉行柏拉图和亚
里士多德所制定的方法。其重要意义在于,它们另劈蹊径,开创了
在未来将显示出其重要性的思想方法。因之,它们的理论在某些
方面远不如那些伟大的城邦理论家的作品那样完善。它们的创始
人没有一个具有柏拉图那样卓越的才能,也没有一个象亚里士多
德那样无与伦比地精通城邦的政治和历史。它们的重要性在于:
它们提出了一种不同的观点,它们提出了有关一些基本原理的问
题,以及它们在一种与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所设想的极不相同的
情况中为重新阐述这些原理开了个头。我们在对城邦的失败给以
同情的考虑时,必须把这种失败看作是道德上的大灾难,这至少
对那些主要受到其影响的阶级来说是如此。不论怎么说,在整个
价值观念主要是为个人和私人的时代里,这种失败的意义远远超
过了一种政治经历的结束所能具有的意义。这个失败迫使当时的
人们第一次产生了带有个人特性和追求私人幸福的理想,而这一
理想对于一个在城邦的理想中培养成长起来的希腊人来说,几乎
只能把它看作是一种权宜之计和一种解脱。这一点可以从那些为
了宗教目的或社会目的而成立的私人团体的大量发展中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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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类在公元前五至四世纪曾经被认为是根本不需要的私人团体,
它们的发展是希腊时代所特有的一种趋向。①由于城市从一种具
有头等重要性的地位上跌落下来,使得许多社会利益不能得到满
足,这些私人团体的出现显然是为了补偿这些社会利益而作的一
种努力。在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看来,公民身份所提供的价值标
准似乎基本上是仍然得到了满足的,或者至少是能够使它们得到
满足;在他们的少数同时代的人以及越来越多的后继者看来,这种
看法显然是谬误的。正是这个深刻的观点上的分歧,使得人们必
不可免地要暂时撇开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所遗留下的政治哲学。
所有这些讲授个人自足的理想的学派都自称是直接起源于苏
格拉底的教导。各学派这种自我标榜的说法究竟有多少靠得住是
无法搞清楚的,对于这种情况,等到亲自认识苏格拉底的那一代人
过去之后,那些自称是苏格拉底的门徒的人大概差不多和现代的
人一样也不甚了了。苏格拉底成了一位神话式的人物,而且几乎
始终是一位神话式的人物、一个理想中的智者和哲学上的英雄,每
个学派都把他树为其学说的嫡祖。然而,就某种意义而言,哲学这
个问题在当时的确回到了它曾经在柏拉图从事探讨时所处的状
态。那就是重新探究那个老问题,即关于自然的意义以及自然和
合乎一般道德的惯例和常规之间的关系。这对柏拉图所属的那一
代人来说当然是如此,因为那一代的每个人确实是接着从苏格拉
底中断了的地方开始进行探讨的,但是这对后一代那些感到自己
无法接受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精心提出的答案的人来说也是如
此。他们对城邦是否确实提供了使文明生活得以实现的最佳条件
愈是感到怀疑,就愈有必要重新审查这个以前提过的问题:从人性
中能够得出美好生活的理论的实质性的和永久性的因素是什么?
柏拉图曾经考虑过并否定了的这些理论重新获得了申述的机会。
①引自塔恩同上书,第81页.
168
如前所述,在这一点上需要考虑到的有两种主要形式的政治
哲学。第一种是在伊壁鸠鲁学派中得到了最充分的发展,不过就
伊壁鸠鲁派和怀疑论派二者的政治理论所持的反对意见而言,它
们之间并无十分重要的差别。第二种是犬儒学派的大不相同的政
治理论。为了方便起见,我们就按这个顺序来审议这两种形式的
理论。
伊盛鸠鲁学派
一般说来,伊壁鸠鲁学说①的宗旨和亚里士多德之后这段时
期的一切伦理哲学的宗旨相同,就是要使它的信徒产生一种个人
自足的状态。为此,它教导人们美好的生活在于享乐,不过它对享
乐的解释是消极的。真正的幸福在于避免一切痛苦、烦恼和忧虑。
伊壁鸠鲁企图在他的学生的圈子里获得志趣相投的友谊的种种快
乐,这些快乐构成了他的幸福学说的积极内容,而这涉及到要从毫
无益处的公共生活的牵累中隐退。因此,聪明的人是不会去和政
治打交道的,除非是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这一学说的哲学基
础是从某些早期的哲学思想中采用的一种彻底的唯物主义的体
系,之所以采取这个体系,显然主要不是因为它确实可靠,而是因
为相信它能使人得到慰藉。它之所以具有使人得到慰藉的能力,
其奥秘在于:伊壁鸠鲁把人们对宗教活动,对上天报应的担心和忧
虑,以及对神灵鬼怪的种种无法理解的奇想,通通看作是属于由继
承而来的最严重的事物。可以肯定,神根本不关心人,对人们生活
经历中的善与恶概不干预。这实际上就是伊壁鸠鲁学说中最强有
力的部分。伊壁鸠鲁学派对诸如占卜和占星术——这确实是一大
祸害——等各种各样出于迷信的行为和信念是一个尖刻的批评
①这个学派由伊壁鸠鲁于公元前306年创立于雅典,并一直是雅典四大学派之
一达数世纪之久。该学派是通过阿里斯蒂帕斯和苏格拉底发生联系的。 ‘
169
者,它在这方面值得尊敬的表现和斯多葛学派的表现形成了鲜明
的对照;斯多葛学派的确是很愿意让事实真相在一般人的那些显
然是不正确的信念中掩盖起来的。 。
由此看来,就整个世界而言,自然不过是些物理成分,即构成
一切事物的原子。就人类而言,自然意味着自身利益,即每个人都
要求获得自己的个人幸福的愿望。人类行为的其他一切规范都属
于常规的范畴,因此对明智的人毫无意义,除非常规能够导致比人
们在缺乏常规的情况下能获得更大的幸福。因此,除了幸福之外,
没有任何固有的道德价值和任何他种固有的价值。
世上没有绝对的正义,只有在任何地区,在人们的相互交往中,为了
预防伤害造成的损失或痛苦而不时形成的一种常规。①
反对固有价值的人提出的论据是:在不同时期和不同地点都一直
流行着种种道德准则和实践;最初某些诡辩学家利用过这个论据,
柏拉图在《理想国》中论述正义时也曾注意到(目的在于驳斥)这个
论据。在稍后的年代,怀疑论者卡尼德斯为反对斯多葛派曾极其
详尽地阐述过这个论据。③这个论据中一个极其重要的观点是:利
益是私人享有的一种感受;一切社会安排是否正当是根据这种利
益来判断的,充其量,社会安排只不过是保证使最大限度的私人利
益得以实现的手段。
因之,国家的形成完全是为了获得安全,特别是为了防止别人
的掠夺。所有的人本质上都是自私的,都只谋求他们本身的利益。
但是这样一来,每个人的利益就会受到所有其他人的同样自私行
为的危害。于是人们相互之闻达成默契:既不损害别人也不受别
人的损害。非正义的行为本身不是坏事,但是如果得不到保护而
①《金言》(Goklen Maxims),33。见R.D.希克斯著《斯多葛学派和伊壁鸠
鲁学派》(Stoic and Epicurean)(1910),第177页以次。
②西塞罗(Cicer0)详细评论了卡尼德斯的论据。《理想国》,卷三,5--20.
170
受到其后果所造成的损害将超过可能从它得到的任何好处。由于
大家都搞非正义的勾当所造成的事态是无法忍受的,于是人们达
成一项行之有效的妥协,采取一套尊重别人的权利以使自己的权
利同样免受侵害的方案。国家和法律就是根据这种方式,作为有
利于人们之间的交往的一种契约而产生的。如果不存在这样的契
约,就无所谓正义。法律和政府的存在是为了共同的安全,它们之
所以有效,完全是因为法律的惩罚使得非正义的行为无利可图。
明智的人将公正行事,因为非正义行为取得的利益是不值得去冒
被拘留和受惩罚的风险的。道德和是否有利是完全一致的。
这种观点当然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人们所认为的正当的和正
义的行为是随着环境、随着时间和地点而变化的。 ’
习惯法中那些在相互交往产生的需要中证明是有利的作法本质上
是公正的,而不论其是否对所有的人都同样如此,而如果任何一项法律
的制订和实施证明是不适合于相互交往的利益时,这项法律便不再是公
正的。如果法律表达的利益会改变而只是暂时符合正义的概念,那它在
暂时的那段时期里仍然是代表正义的,因为我们并不去为空洞的条文操
心,而只广泛地着眼于当前的事实。④
总的说来,毫无疑问,正义在全世界各国人民之间基本是相同的,
因为人性无论在什么地方差不多都是相同的,但是仍然不难看出,
至少在正义的运用中,利益的原则会随着人们所过生活的不同而
或多或少有所不同。因之,对某个国家的人说来是错误的事情,对
另外一个国家的人说来可能是正确的。由于同样原因,一项法律
原来也许是公正的,因为它有助于人们的交往,但随着条件的改变
它就可能变成错误的。总之,检验法律和政治制度是否公正完全
要看它们是否有益;只要它们能满足安全的需要并使相互交往变
得更可靠和更容易,它们就符合公正一词的最明确的意义。因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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