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当我们聊起日本时

_2 房远(现代)
我在学校帮助教授组织过博士的考试,大体上也是这个意思。感觉他们最主要看的就是你想在学校里做什么,如果计划很合理可行,那机会就比较大了。
不过话说回来,好像高中生们的考试是很变态的,因为名校竞争很激烈。只是如果上了名校固然是精英,上不了名校也还能过得不错,至于语言学校里的考试,简直就是继承了中国考试文化的精髓,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考不垮人死不休。
PS一下,就我看,世界上考试作弊技术最高的可能还是我们中国学生。我甚至怀疑中国人眼睛的余光范围是不是比较大一点(绝对褒义的),总之,大家经常下课一起揭秘各种超强作弊术,有课桌写字法、喘气辨数法(喘一声气就是A),即使最原始的小纸条传递法都能用得出神入化…… 一生经历大小考试数千场,居然苟且至今,实在是该写个文来纪念一下。
NO.4 大学院篇 青春历练在蹉跎中
我在折腾了一年的语言学校后,很顺利地往大学院(就是中国的研究生院)升学了。语言学校是快乐的,但是大学院却是历练的。
前面说人得有远虑,但大多数人就是想不到。想不到大概主要有两个原因,一种可能是过得太舒服,被麻痹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眼下事情太多,实在没工夫去想。我在大学院的时候就基本什么都没想,至于原因,就是第二种,整天瞎忙。
日本的大学我去过很多所,基本上校区都不大,还有些社区大学的规模恐怕还比不上中国的高中。我在中国上的是一所综合性大学,占地面积那叫一个气吞山河如虎。所以在看日本大学的时候就两个字,憋屈!好在我的大学院是关西地区最大的综合性艺术大学,还勉强能走上两步。
我想日本大学之所以小的原因并不是土地不够用。像我的大学就在深山里,霸占了整座大山,甚至还有野猪出没~囧。最大的原因可能是学校只是教学,并不是学生的生活社区,校区里大多是没有学生宿舍的。这一点让我很郁闷,我是始终相信生活友谊是要大过战斗友谊的。以前住惯了学校的宿舍,和同学们的感情那叫一个火热;现在倒好,上完课各回各家,没有了共同生活的那份经历和回忆了。
我每天上学要先骑车十分钟赶一班电车四十分钟,再坐校车来一个日本乡村观光游,最后缓缓开上山顶,才能到学校。三样交通工具的中转,总耗时估计要一个半小时。靠!我大学的时候走路从寝室到教室只要十分钟,这是什么心理落差!当然学校附近有出租的房子,但前提是你愿意忍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晚上八点窗外一麻黑的质朴乡村生活。
但是日本的学生倒是很耗得起时间,甚至有同学是从神户来上学,来回要四五个小时,青春在电车里蹉跎啊。更让我震惊的是很多老师是从东京赶来教课,早上五点就要赶飞机。你想,面对这样千里迢迢、风尘仆仆的老师,任何一个有良心的学生能好意思迟到么? 说到这里,说一个日本人很奇异的时间概念。他们可以忍受四个小时的电车,却在电车要到站前纷纷挤到离车站出口最近的门前以节省时间。日本人对可以节省的那是必须节省,但对于不能节省的却也丝毫不吝惜。
梦想在这里坚持 日本大学进去后第一件事干什么?在中国可能是找寝室看教室,而在日本可能是找社团。大家参加完学校生活的介绍大会之后,就要去挑社团了。社团在日语中叫sa-kuru,词源可能是英语的circle,中文不知道该怎么说,大概就是学生社团的意思吧。
开学报到踏进学校的第一天,学校里的各大社团都会摆出摊位拉人拽客,对过往新生那是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漏放一个。
我非常惊讶的是,他们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居然一眼就能看出谁是新生。对新生那是国家元首般的待遇,端茶倒水,至于其他学生就视而不见了。而社团的类型也是千奇百怪,除了比较正常主流的文学社、摇滚社、棒球社、篮球社以外,还有相声社、忍者社、日系英雄社,甚至还有聚会吃饭社。
忍者社的摊位前学生裹几块布打扮成忍者状,在小喇叭放出的古乐声中互砍,互扔纸质小飞镖。日系英雄社就更搞,可以看到很多反面超人、咸蛋超人们一字排开,不断地两手左画圈右画圈摆经典姿势(大家看过疯狂赛车里的男人不行也行车队么?就是那味道)。至于聚会吃饭社就摆出一大堆之前大家聚会吃饭的照片,然后列出今年的预计吃饭计划,还有几个社员模拟吃饭聚会场景~囧~难道都当学生们没吃过饭么?我转了十几个摊位,最后很没创意地加入了足球社。
招募我的是一个叫友美的女孩子。当时她是大学三年级的学生,在足球社做经理。他们社的展示很低调,是一些友美设计的足球服。她告诉我每年更换的足球服都是由她自己画出图案拿去定做的。
其实艺术大学里足球本来就不可能火热,但是她说她是球迷,现在在电视传媒系,希望能当个足球记者,所以一定要让足球社坚持下去。
现在她已经毕业了,在东京一家叫日本电视(nihonterebi)的电视台做体育节目AD,祝她这次可以去南非现场吧(本文写于南非世界杯之前)。但是!我还是有牢骚要发~我就是被她的美好理想蒙骗了!由于友美同学把主要精力都放在开发新球衣上,致使球场长期被橄榄球社霸占,直接导致我入社后买了四套球衣却只踢过一场球,然后被迫转往话剧社,囧。
日本学校的社团是学校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学生们进入校园第一个体会到的不是学校的规章制度或者课程考试,而是学校生活的充实和快乐。
梦想的价值 日本的大学生相当忙碌,每天除了上学拿学分,还极度热情地参加社团活动。这种社团活动大概从小学时候就开始了(当时的活动是种土豆、捣年糕)。嗯,在中国大概叫劳动实践。高中是高峰。其实社团活动在我看来是一种对梦想的变相坚持。
理想和梦想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理想是可以实现的,而梦想却永远是个美丽的梦。就像对我来说,理想的生活状态有很多种,还都有把它们变成现实的可能,梦想也有很多种,但基本都没机会去让梦想成真了。
比如说我有一个梦想就是当一个罗伯特?巴乔式的足球运动员,但以我现在的年龄、足球智商、脂肪比例、运动能力,打个半场野球都要累死,所以永远只是个梦想。梦想虽然实现不了,却不一定不能追逐。
夸父追日这个故事大家可能都听过,他就是个追逐梦想的人,他是巨人族。虽然这个族大概就是个神话,但在我心里能追逐梦想的人就是巨人。
前不久在网上看到中国的农民朋友们在家里捣鼓UFO,太有追求了!堪称当代夸父!我想他们当夸父的日子一定过得很开心。可惜现在好多人在去经营自己理想的时候,把梦想都放弃了,人生中只在追房子,追汽车,追男人、女人这些追得到的,很少有人再愿意去追太阳了。囧!我感慨一下,大家忍住~我还是觉得人生过得要比较有意义,还应该是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理想要去实现,梦想要去追逐。
我以前有个要好的女朋友,她的梦想是当个模特。是个梦想,虽然她已经没法真正去当个模特了,但我答应过她以后一定得在她家密室里帮她搭个T型台,没事走两步,追逐追逐。
说了好多废话拉回来,日本的学生们很早地就确定了人生计划。他们大多数人都知道自己以后会进入公司,会当公务员,不可能去当个运动员或者忍者,或者美食家,但是他们依然会花最大的精力去努力追求一件心中最喜欢做的事情,用他们的话说叫kuyiganaiyouni,就是为了不后悔。
没有人会把这样的事情当做浪费时间,在就职的时候社团活动也是很被看重的。人如果连兴趣爱好、梦想追求都没有,怎么可能热爱生活、好好工作呢?所以在日本,社团活动几乎是在和学习课业同等地位的学生时期重点经营的项目。从学校到家长都是全力支持的,属于正经业务范畴。特别是一些体育类的社团活动,梦想和激情碰撞产生的火花可以照耀自己一辈子。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听说过甲子园?那是所有高中棒球社队员心中永恒的殿堂。一生中能在甲子园出场一次就是永远的骄傲,一辈子的谈资,甚至比在奥运会出场都光荣。因为奥运会出场选手基本上都职业化了,而甲子园是绽放单纯梦想的地方。看到甲子园赛场上那些因获胜而无比快乐、因败北而泪水纵横的高中生们挖着甲子园球场神圣的泥土,放入早就准备好的袋子里,真是让人热泪盈眶啊!(顺便说一下,日本没有中国式的省队、国家队体制,运动员都是学校运动社团的成员,出了学校就得靠社会赞助了。) 学校的社团除了是个追梦的地方之外,也是学生人际关系圈建立的重要地方。而且在这里建立的关系还很经得起时间的考验。我参加过一个关西大学橄榄球部成立多少周年的晚会。那天来了很多老头子,一打听才知道是几十年前的老社员,一个个见到以前的社团前辈后辈们,喝得满脸通红,哭得老泪纵横,感情很深。有时候社团的归属感甚至比学校要强得多。看来有共同梦想那就是梦中的朋友,要格外珍惜。
当然,说到社团的人际关系建立功能,也就是说参加社团的人也不都是我说的那么煽情,也有很多人就是图个乐,认识些兴趣相同的朋友,比如上面说到的吃饭社,或者家政社,实在不能说人家的梦想就是吃饭或者做家务,太没追求了~囧。
不知道大家知不知道,日本学生大多是不大上网的,至少没有中国学生上网这么勤快。即时的聊天工具也很少用,本国自主研发的聊天工具都没有,有也没普及,反正我不知道。那是因为他们实在太充实了,一天就那么二十四小时,要上学,要打工,还那么热心社团活动,分给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多少,更别说去网上泡着了。
上学可以长知识,打工可以鼓钱包,搞社团可以交朋友,他们实在想不出上网能获得些什么。网络对于大多数日本学生来说,可能还不是一个世界,只是一种工具,查查资料、购购物。而且网络还得扮演工具这个它的原始角色很长时间,现实世界太精彩了,实在没有让它膨胀成魔的空间。
说到这儿想到中国很多专家先生们又是电击又是吃药的要给上网的孩子们治病,这分明是种社会病,却被专家们当成人的病,真是脑子有病,得治。社会的观念、家庭的问题、教育的体制合起伙来扼杀了孩子们现实生活中的太多精彩,把孩子们推上了网络悬崖。如果说上网成瘾是个癌,那癌细胞绝不在孩子们身上,只治孩子们真的很不负责任。
先辈后辈 前面说了在日本学校最先接触到的,再来说说在日本的学校体会最深的。要说什么让我深有感触,那就是日本式的等级关系,而且是通过一种让人极其受用的方式。
我的学科是舞台艺术,主要分两个部分,一边是舞蹈,一边是戏剧。不管哪边,女生都是主流,男生只是点缀,属于男生天堂。此外学科楼里电梯是不准学部生使用的,只有大学院生和教职人员可以用,于是就会经常出现一种让我暗爽到内伤的情景。我在等电梯的时候,一群女孩子下楼来看到我,然后整齐地排成一排,对我一齐行礼打招呼~ohayougozaimasu~就是早上好。而我只要微微点头示意一下就好啦。虽然我表面严肃镇定,学着漫画里酷酷的先辈范儿,但是心里却已经爽到散架了。唯一痛苦的是要保持淡定的面部神经,得时刻注意控制想发笑的脑神经。
我就是通过这样一个极度满足内心快感的方式学到了日本学校中的上下级关系。当然,我是这帮学部生的先辈,还有一批大学院生是我的先辈,很快我就得让他们去爽了。记得有一次中午我在研究室里吃饭,进来一位韩国的留学生先辈问我有事儿没有。对我来说吃饭不算个事儿,就说很空闲啊。她就递给我一份文稿说帮忙复印一下。我就拿过来,停住吃饭给她去复印了。复印过程中偶一回头~这位先辈正在埋头吃饭……囧。
这里得说一下日本长幼关系和韩国长幼关系的区别。在我看来韩国的长辈权威有些类似于德国的那种长辈权威,是一种长主动施威,幼被动接受的关系。而日本式的长辈要内敛得多,很少会去指使幼辈去做这做那来体现自己的地位,多半是坦然等待着接受来自幼辈的尊重。对他们来说,分得很清楚,长辈获得的是情感,幼辈获得的是好处,大家都得各有所得。
这种学校中的等级制度对没有搞明白其中关系的外国学生来说,可能理解起来是比较困难的。很多外国学生在这方面的观念和日本人会有本质上的不同。
举个例子来说,我们研究室里有两个研究室助手,如果是从工作性质来说,他们是学校的雇员,受雇佣来打理研究室里的行政工作,和学生没有师生关系(也就是没有传统道义约束)。按这个道理去理解,学生的学费去付他们的工资,他们拿着工资为学生服务。这是个间接雇用关系,本质上和各个单位里打扫卫生的大爷大妈没有什么差别。
如果是一个没有日本思维方式且现代意识很强的学生,那对他们表现出友善的基本感情是靠谱的,但给他们端茶倒水就不大乐意了。但是他们又曾是这个研究室前些年毕业的,也就是说按学籍来看,他们又都是全体研究室学生们的先辈。这样一来,工作性质和他们的先辈身份就产生了重叠。
研究室里的一位来自蒙古地区的同学就没理清这中间的道理,非常坚定不移地坚持她的简单工作关系认定,为了这个事情哭着闹着和两个助手争辩,你们俩就是一雇工,凭什么我要供着你们?结果自然是被两个助手整得死去活来,差点抑郁退学。虽然她博得了我们一年级生所有人的同情,可她却没明白自己面对的不是个简单的法理问题,背后躲着的是一个国家奉行了上千年的社会关系定式,说不通,变不了。
不过好在学校的助手制度是两年更换制,一年后他们俩到期离任。我们给他俩开了送别会,表面上是大家各发感言,依依不舍地欢送,暗地里其实都在暗爽你们两个研究室恶霸总算是擦屁股走人了~天亮了~囧。看吧~腹黑都是磨炼出来的……说了很多先辈的坏话,也得适当地给他们平反一下。后来时间长了我才慢慢发现,这样的先后辈纽带比没什么感情羁绊的工作关系要牢固得多。
回过头来想想,就算当时的严厉也多半是考虑到学生的益处,打压是情感上的,在工作中却充满爱护。而在他们离职之后,也还是会常来看我们,大到下一任助手们搞不定的,比如剧场的档期谈判、校外公演计划制订,小到个人学业困难、情感问题,他们都会不计酬劳,随叫随到,热心地帮你摆平,至于态度嘛~还是得哄着供着的。这时候我们都已经弄明白了,对先辈充满尊重,那就是个无本万利的买卖。
后辈对先辈有尊敬的义务,先辈对后辈有爱护的职责。这是日本学校乃至社会实行了很久很久的公约。这份公约不是个合同,是有感情的。就是这样一个产生于强力约束下的感情,把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梳理得井井有序。
最后……我再来哀悼一下新上任的两位助手同学。一年前还是只比一年级生大一届的学长,一下子就换了身份~这种人生定位的转换还是不好适应啊,特别对于我们这帮一起不爽前助手的革命同志们~现在我们毕业了,他们还得留守一年,希望他们工作顺利,先辈当得也顺利。
身份转换的问题 这在日本可能是个困扰过很多学生的问题。前面说他们又上学、又打工还弄社团,可能在自己的学校里是学长,但是换到社团就变后辈了,在打工的地方又可能变回先辈。
总之他们的社会人际关系调节,就是在这样一个可能一天三换的变态模式中慢慢平衡磨炼的。最终修炼成的就是一个对人态度超强自动挡开启模式,能让他们在以后社会的人与人的接触中,可以该傲慢时傲慢,该谦卑时谦卑,很少会失衡:一傲慢就忘了自己是谁,一谦卑就彻底崩溃了。
现在生活越来越多维化~有工作内部维度、工作外部维度、家庭维度、朋友圈维度,在不同维度活法不同,这心态得从小磨炼啊。
类似于学校里这样的上下关系,在社会里的各种地方都会有体现,在打工的小店、上班的公司,哪怕就是报个兴趣爱好班也都得遵守这样的上下等级关系,逾越不了。
这样的等级划分以前在中央集权时代是贵族制的,在幕府时代就变成士农商贱四民社会,到了现代日本,社会制度造成的等级已经灰飞烟灭了,但精神却常留人间。
没了那些硬性指标,划分的方式也就多元化了,按年龄划分的有,按辈分划分的有,按职务划分的也有,唯独不按钱来划分。为什么大家不以多金作指标?倒不是他们高尚到视金钱如粪土,也不是他们人人不差钱,原因我想有很多,说远了能说到武士精神、幕府时期抑商的观念,但我想可能在一个平衡的等级划分里,钱是个最不安定的元素吧。所以在日本,有钱还真不一定是大爷。
所以,一个人要在日本社会立足的第一步可能就是得在各种场合的各种等级关系中找明白自己的位置,得在脑袋里装个GPRS,给自己在社会大地图里定位,否则恐怕要迷失人生方向了。
开始时这个位置可能不好,但要淡定地认识到这个位置只代表了人和人的关系,并不低下。就像日本的小孩子们从刚能走路就得去学着体会家庭中的关系,父亲大于儿子、男孩大于女孩。但这不代表父亲在作为人的尊严上要大于孩子,只是规定了在这个位置上父亲和孩子们的各自的行为以及情感规范而已。
很多刚到日本的外国人不大适应日本的社会。其实我觉得是大多数人太把那段杰佛逊先生的“我们认为这些真理是神圣不可否认的,所有的人都是生而平等和独立的”当信条了。
可是在真实的世界里,又有几个社会能做得到那种美国式的平等呢?平等在社会学里可能是个挺现代的观念,反正不算人类世界中的旧名词。柏拉图的乌托邦理想国里就没人人平等。
在古代的日本,人家的政治观念自然还没有现代人的那种觉悟,不过他们倒很聪明,在不平等里找平衡~千百年来居然做到没人心理失衡。
我真觉得他们挺高明的,知道人的心态比社会形态要重要得多~嗯,算是做到了社会以人为本~囧。这个找平衡的办法我觉得就是完全保障每一个地位上的人们的权利,坚决不侵犯,能让任何一个地位上的人都按照他们自己的生活方式生存下去。哪怕是以前不被作为人口统计,所住地方都不画进地图的贱民阶级也是有保障保证他们能垄断某些特种职业的。
举个例子,日本在德川幕府时期农民起义很蓬勃,有好几百次,但没有任何一次起义导致社会崩盘了~是不是有点不可思议?因为农民们赌得不大,不想自己做皇帝,只是来维权的。问题解决了就又回去耕他们的地了,该要的一定要要,不该要的绝不多要。当然,为了保障等级制度不被破坏,越权暴力上诉的领导人还是得被处理掉。
再举个例子,日本的幕府将军们握着大权,都没谁想去自己当天皇的。等级制度既然建立了何苦去破坏呢?何况去动一个可能触动整个日本社会的根基的天皇?动一发而牵全身啊。看来将军们都爱读三国,知道偶像曹操的那句名言:不可慕虚名,处实祸。日本人都很守本分,也要求别人都守本分。这个守分不单是要安分,还要守护住自己的本分。
这可能也是日本人没有像一些生活在强力等级制统治下的民族那样,变成恭顺小绵羊(比如印度人)的一大原因吧。
所以,在日本,如果抱着人人平等的想法,不但会四处撞墙,还会胡思乱想。很多人在学习工作中被人说了,甚至骂了就敏感地觉得受到排斥了;当然,有时候确实是受排斥,但大多数情况下可能只是在正常社会上下级关系下照章办事的。因为可能在外国人看来是不得了的屈辱,在他们日本人看来可能就是在可以接受以及必须接受的范畴里了。
躲在背后的眼睛 这还不是日本人等级观念的全部,接下来说个让我有些震惊的事情,里面藏的还是他们等级观念的影子。
在我还没正式进入大学院之前,去过舞台学科见学。那天上的是一堂表演课。课的内容很有意思,关于舞台上的无道具表演。比如去开一扇门,如果把想象具象化的能力不强就会在开门动作之后,握住门把手的手不会收回来。
也就是说如果真有扇门的话,那就是开了门后一直拽着门在走了……囧~大家有兴趣的话可以实验一下,真的会拖着门跑……还有些简单的拿水杯的动作都得把想象具象化到杯子的材质,大小,里面装的是什么,是热是冷,拿它的手是空手还是戴手套,这样表演起来才逼真。
总之见学之后觉得这个老师幽默风趣,大大地有水平,确实是个教授。就在下课后,我高兴有了位好老师,心情写在脸上的时候,一个学长走过来把我拉到一旁悄声说:“说真的,你别来这里上学了,这老师的一堂开门喝水课重复了整整一学期,你什么也学不到的。” 囧!听到学长的忠告我震惊了!不是震惊于教授先生能把一个开门一个喝水重复一学期,这在教授中最多也就算个重复强调,也不算误人子弟;让我震惊的是一个日本学生竟然可以在背后这样去说他的老师。
不管是从恩惠、等级,哪怕是年龄上来说,他都不该也不能不去尊敬,更何况像这样语气中略带嘲讽呢?于是在短暂的震惊之后,我迅速判断出这个学长有一些二的特质,属于少数社会异类分子。作出判断之后,我觉得我MC Hot DOG,根本懒得鸟你~囧~因为很不幸的在艺术学校里异类分子总是比较泛滥的,不异类才异类。
不过等我进了学校,上了一段时间的课之后才发现异类真的不止那位学长一个人。很多学生们都和他作对,处处讽刺挖苦,尺度之大令人发指。
于是我困惑了! 这是个很奇怪的现象~虽然说好像感觉不管在什么地方,从内心情感上说,学生对老师都比老师对学生要严厉苛刻得多(虽然在表面上可能刚好相反),但是把内心情感随便发泄,那还能叫日本人么?他们不都是些当代忍者么?why? 这个问题细细想来,再触类旁通一下也相当有思维发散的空间。其实如果平时留意一下会发现,在日本社会里等级稍高的人日子都是相当不好过的,就算大到首相也要常常被质疑指责。
原来麻生太郎先生还在做首相的时候,我打开电视正好看到一场国会辩论。在偌大的国会大厅里麻生首相面对好几个咄咄逼人的反对派的当面质疑,舌战群雄。
当然,麻生先生的水平不如诸葛先生,最后被人说得丢盔卸甲、满头大汗。好几个小时的对战里我都为他感到悲哀,说又说不过,跑又跑不掉,以区区血肉之躯直面轮番口水,最后都有些语无伦次、答非所问了,经常引来全场爆笑,唯一发挥正常的可能也就剩下他的那张脸皮了,哀悼一下表示同情。
这个辩论会除了能说明麻生先生不大中用以外,还能看出一些道道,结合上文那就是在日本根深蒂固的等级观念下面藏着一套平衡棒的另一面调节机制,各安其分的后半句:各尽其职。对于段位高的人来说,等级越高,义务越重。
这样看来,日本历史上那么多以下克上的事情就好理解得多了。在一个日本式的等级社会里,除了年龄、辈分这些死硬条件之外,唯一可能获得高段位的可能就是职务了。既然是职务,就得各尽所职,要尽职就得有能力,没能力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我的那位老师在学生们看来就很便秘,当然在日本人看来麻生先生也很便秘。
其实就我上了的两年学来看,我的那位老师实际上没有那么不堪,甚至我觉得他很有能耐。他是个温文尔雅的老人,对人态度很和谐。
有一件事情让我对他很钦佩。那是一次公共课上,他的教学助手(同时是研究室里的博士生)又在那儿调侃他。我一时激动,也来了次以下克上,说了助手一下,不过说得比较委婉啦。这时候老师却说大家都是成年人,别为我们的关系担心,我们还是好好上课吧。简直就是太极高手风范!此外他的教学优势也不是体现在系统教学上,得在他自己导戏的时候才能慢慢体会,只是很多学生因为一点不满就屏蔽了他其他的优点罢了。
有时候日本人就是这样,既小心翼翼地遵守着等级制度,又要时时刻刻寻找在等级制度里他们自认为不该站在那个位置上的人。
在这里说点题外话。
很多人都把日本侵略中国的原因归结到日本国土面积狭小、资源匮乏上。我有些不大赞同。这个看上去好像非常有道理,但没大考虑到日本的民族性。
一个民族的性格形成以及发展方向和地理环境是有很大关系的,但绝不是唯一的因素。地理资源说在我看顶多就是一个方面的客观原因。可能某些领导人会高瞻远瞩地考虑到地理资源问题上去,但问题是打仗的又不是他们,他们得号召国民们去支持战争,这就要动员。
就日本政府战前发布的号召来看,他们是没有提到这些原因的,所以不会是这些原因去促使日本人前赴后继地投入战争。战争得以获得支持,还得去找些日本人的主观原因。这个主观原因就应该在日本的民族性上。
日本在历史上是一个可以自给自足的农耕社会,一般有产业能养家糊口的人都不出去抢劫。打劫有风险,必须要谨慎。为了生存压力去抢劫的就我所知道的都是没办法自己养活自己的游牧民族。
如果一个农耕民族选择了扩张这条危险的道路,那一定有着比生存压力更深层的原因,就像罗马人扩张、法国人扩张一样各自有各自的原因在支持着。日本人对中国(包括从前中国的属国)发动过的两次扩张也是一样。这个原因除去当时政治制度上造成的一些因素外,我想还有两个,一个是羞耻,一个是秩序。
这里只说秩序。在日本人看来,世界是有秩序的,这个秩序就是等级。秩序决定了一个民族在整个世界中的等级位置。他们赞成一个有等级的世界,却不赞成自己民族在这个世界中所在的位置。
当时日本刚结束两百多年的锁国,走进的是一个全世界的大舞台,而那时的舞台就像中国电视里演的旧社会的上海滩一样,谁拳头硬谁就有地位。
欧洲各国们教坏了这个刚走进大世界的倒霉(懵懂)孩子。通过明治维新的改革,日本强大了,他们打败了一个强国俄国,在他们看来他们已经有了改变世界秩序的能力,所以他们发动了战争。
这个战争不只是一场侵华战争,而是一场整个太平洋的战争,可以说是个梦想……呃~也可以说是做梦……他们想通过战争,亲手创造一个新的、有等级的、有秩序的新世界。而日本就在这个新的世界秩序中获得一个新的、受到尊重的地位。
至于当时的中国,在他们看来已经是个患了长期便秘的占坑者,就和那位老师一样,不能尽其职了。日本人用一套不断微调的等级制度一路走过来,在他们只能看得见日本的时候就用在自己身上,到了现代,他们又看见了世界,便想把日本经验推销到全世界。
不过等级制度是不能拿来出口的,至少强买强卖是不行的,没人买账。所以日本人失败了,他们发现此路不通的时候就马上承认了失败,换一种办法。
现在他们出口文化、出口电器,为他们赢得了武力没能赢得的在世界中的位置。战争的失败教会了他们,想要靠拳头获得地位,永远只是初闯大世界的乡巴佬阿米巴原虫的选择。
听进来的是别人的,说出去的是自己的 我这人喜欢瞎忙,所以大学院里的课程选的比较多,除了本专业的课程之外还选了不少旁门左道。本来是抱着利益最大化原则打算学费不变,多学多赚的,可是一段时间学下来发现教授们都很有效率,该说的一两堂课就讲完了,然后就是自己琢磨钻研。
很类似武林前辈传授神功,他老人家花五分钟背个口诀,我得苦练十年方有小成,妈的。所以我选了很多课,很多前辈背了口诀给我,导致我在一个学期里根本练不完,学分没能拿几个。
比如说我报了门漫画课,老师几堂课就把创作漫画的技巧说完了,我要想拿学分就得画出一本漫画来。
又比如说我还报了门剧本课,我又得写一本剧本出来。
再比如说我继续报了门哲学课,当然,这个教授心肠不错,没让我写整本哲学书出来,而是要我用逻辑验证天使的存在。囧~看来不管到哪里,师父都只是个开门的,自学才是王道啊。
不过好在只要你愿意自学,学校还是会下着血本让你觉得自学得很开心。
我就报过一个电影制作的课,教授是一家在京都的电影公司高层。据他自己神采飞扬的炫耀,年轻的时候曾经当过黑泽明导演的助导(往自己脸上贴金真是个人类身份化妆学里的通用技巧啊)。既然选了课,那就得拍个电影出来吧。没想到学校很慷慨地帮我租用了摄影棚、35mm胶片摄像机,甚至雇了一帮专业学生做帮手,什么美术、照明、摄影、录音、助导都给你找了个齐,连茶水都有。这还不算完,后期剪辑、音效、制作、成片,全找来外面的制作公司一条龙服务。简单计算一下学校给砸进去的钱得有二百多万日元(这里要说明一下,这个是课程的预算,当时选择这门课的加我一共是三个人,后来另外两个也永久性地翘课了),快够得上我两年的学费了,而我要做的就是写个剧本,然后导演,赚了。不过更赚的是,实际和那帮人工作起来以后我才体会到这种教育的意义。自己投入进去完成一项学习的时候所经历到的,不是任何一个老师或者任何一个详细的教程可以取代得了的。
我学到的是一种表达自己的学问。不管是哪种教育如果只让你吸收,不让你表达,那培养出来的一定是个黑洞,暗淡无光、沉闷无比。
这里的教育没告诉我一个表达的标准,只是用好的环境让我能表达,用死的学分让我必须表达……囧~胡萝卜加大棒……不管是漫画也好,编剧也好,证明天使有没有也好,在表达的过程中自己就慢慢学到了很多,也没学丢了自己。
这有点像人繁衍后代的技术,只去吸收,顶多就是个克隆人,完全继承没点进化;如果去表达,就像自然生孩子,虽然会和上一辈有点不一样,但总体来说还是要升级的。
当然除了表达本身之外,表达的手段也很重要。在现在这个社会里,除了漂流到荒岛上变成鲁滨孙先生以外,我实在是找不到还有哪种职业是可以不需要和人交流的。
做的时候要内部交流,得表达,做完了还得拿出去交流,也要表达。制作短片的时候,一起制作的有二十多个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搞定他们非常不容易,得说服他们也得被他们说服。不能屈能伸、耍尽手段、腹黑到底,哪儿来的团结?要做件工作,如果没个帮手,那就算是才华出众比肩耶稣也只能干叹气。毕竟,最后把东西做出来才是硬学分。
总结起来,这样子去拿学分不但能在表达里体会到专业上的知识,还能在表达里学到在以后工作上和人打滚的技术。既学到保持自己,又学到不只想着自己~真是一块人生的好铺垫啊。
研究室里的故事 先来说一个我们研究室里的先辈,叫佐藤美佳子。
佐藤这个姓氏在日本是个超级普遍的大众姓氏,排名第一,类似于中国的王姓。大家可能知道日本人姓氏比较多,不像中国这么多人姓氏才五百多点,而日本人口只有中国的十分之一却有三十多万个姓……囧。
大家也可能知道,日本以前只有些贵族才有姓,现代日本的姓氏多数都是来自1875年,法律规定人人必须都得有姓以后。从姓氏也能看得出中国和日本的社会结构组成方式是很不相同的。
中国是个以血缘氏族为基础的社会,血缘纽带很强悍,战国时代之后就只有圈圈没有等级了。而日本大多数都没有姓氏,就像中国元朝时期那样,是个等级社会。看日本人的姓氏也很有意思,虽然我没怎么研究过,但还能看出日本人取姓时的各种文化传统。
他们中以地名取姓的比较多,有些地区有动物崇拜,就用动物来取姓……也有些是根据信仰来取,比如星啊月啊福神之类的,甚至看过一个消失了的姓叫色魔……囧。还有些是取自一些当地的笑话故事、口头俗语之类,甚至还有些字谜。
很久以前看过有人写文章说日本的姓,记得一个人姓八月一日,可是读法却完全不是八月一日的发音,而是读作hotumi,写成汉字是穗积,很难理解为什么他不直接叫穗积算了……还有个姓是小鸟游,也不是那三个字的发音,而读作katanasi,中文该写作鹰无……我只能说日本人很多时候真的很隐晦…… 说了些废话,继续来说这个姓氏一点创意没有的佐藤美佳子先辈。之所以要说她是因为她是个中国娱乐文化超级粉丝~中国艺人在日本有活动的是不少的,像女子十二乐坊就挺有人气。我还看过张惠妹版本的歌剧《图兰朵》~而整个中国的艺人中在日本最有影响力的大概是成龙了。
前两年成龙去神户拍外景的时候很多大妈和孩子都冲去强力围观,场面很波澜壮阔。不过虽说有这些耀眼浪花,但说句实话,大多数日本人对中国娱乐文化圈是不大关注的。这也怪不了他们,毕竟他们自己的娱乐文化太发达了,应该能算整个亚洲的翘楚。
但是,我的那位先辈却是个骨灰级别的中国娱乐文化粉丝。她几乎看过所有八九十年代的香港产电影,不仅对刘德华、张国荣、梁朝伟、周星驰演过的角色都能记得清楚,还能跟我深度八卦各种小道绯闻,功力绝对强劲。
不过这些还不算什么,下面我要说一个她的研究成果,绝对够得上开启港台音乐界意淫研究之先河。这个研究课题是关于周杰伦的。
有一次我和她一起在学校咖啡厅里闲聊。她相当喜欢和我说一些她观摩聆听中国影视音乐后的各种心得。我知道这种话题除了我也没人愿意去听她说。其实我也不愿意,但人家只有我一个倾诉对象,又是先辈,我陪着她基本属于半同情半受胁状态。
扯了一会儿话,话题就到了周杰伦身上。我对他的印象大概就是口齿不清、吐字不准了。这时候先辈大姐却有话要说!她大大地感叹了周杰伦的音乐天赋之后说周杰伦是故意吐字不准~囧~因为周杰伦所唱的歌是R&B,这样的曲风和中国字的发音系统是有冲突的。
汉字每个字都单独有意义,所以发音习惯上也强调单字的发音。这样的发音习惯就会必然导致要求字正腔圆的京剧曲风的盛行。而发源于西方的R&B曲风却适合连贯流畅的印欧语系的发音方式。所以周杰伦在唱歌时就故意模糊了汉字发音时字音与字音之间的界限,就含糊不清,搞不明白他在唱什么了。
也就是说,只有周杰伦发明的口齿不清吐字法才能把发源自欧美的曲调和中国的发音结合起来,保持音乐本身的节奏感……靠!当时我听过之后就疯了!无语了……人家对中国的娱乐文化,光喜欢是不够的,还要刻苦钻研,努力提高到学术理论高度。虽然我对她的理论是对是错、有没有道理搞不清楚,但就凭着她为了自己喜欢的流行音乐还去研究了京剧、学了汉语、做中西方文化比较……强力膜拜一下。
膜拜完了~我得感叹一下。广大日漫迷、日剧迷、日系音乐迷们~你们的隔岸遥望绝不孤独,在海的那一边也有一群喜欢中国流行文化的人。他们虽然数量比你们少,但热情一定不比你们少。
我还得感叹一下,在各个地方的传统文化因为时间积累变得艰深,越来越难于被其他文化的人们接受的时候,总是有流行娱乐跳出来告诉大家,其实大家的隔阂好像也没那么大。
在中国,香港总是被叫做文化沙漠,但世界人民很不巧就是通过这块沙漠地带感受到了中国文化的魅力。美国人就爱看香港的武打片、警匪片,《赤壁》在日本口碑、票房都赚。这些东西可能是没什么深度,但对外交流不就得这样么?就像一个人肚子里有很多墨水,但和人交往的时候也得平易近人。你要上来就和人搞子曾经曰过那样的高深东西,别人不躲才怪。悲叹一下香港,真是个炮灰,做了先锋还得挨批。
魔女小KO 接着再说一个我的学姐。她是个被大家背地里称做有魔性的女人。大家不要误会,在日语里有魔性不算是个坏意思,大体就是说有某种特殊的魅力~囧。
她叫河边枝惠,枝惠发音为kozue,我们都喊她小ko。小ko学姐是我见过的最有大和抚子味道的女人。
黑发黑眼像宝石一样有光泽却不抢眼,皮肤剔透犹似羊脂白玉,嘴唇饱满比得过玛瑙……靠,简直就是日本版白雪公主……囧~除了脸蛋很日本以外,性格也很日本,从来不说多余的话,能安静地坐在研究室一下午就浅浅地笑那么一小下。就算说起话来声音也是正好你能听得到的那个分贝,站后面的人就听不清了。
小ko学姐整个人真的和名字很贴切,像清流旁柳树的枝叶,纤细淡雅……听上去骨头酥了吧~反正我酥了,然后就被摆布了。她先是约我吃饭,让我心跳加速,然后不经意地提到教授表扬我论文写得好,再顺带说了自己正为论文烦恼呢。
我头脑一热顺口来句:我可以帮你一起想啊~她就麻利地从背包里掏出n本厚厚的参考资料……来吃饭还带这么多资料,摆明了有备而来啊~她就这么步步下套把我给忽悠得花了整整一个礼拜时间陪着她埋首图书馆,给她整理论文大纲。
有一次在学校图书馆我在抄书上用得着的页码,正好研究室另一个叫千寻的女生走过来说要和我讨论毕业典礼的事情。她刚一开口,顿时感到寒光一闪,小ko学姐冷冷地瞪了千寻一眼。千寻愣了一下,借口还有事转身一溜烟地跑了……我不敢多嘴,继续埋头抄页码~囧。
不过虽然小ko学姐有时候会有瞬间的恐怖,研究室里的大家还是很喜欢她。就连千寻都和我说,小ko学姐让你帮她,你真幸福~囧~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魔性吧。
小ko学姐明年三月份就毕业了,现在她还是京都府民艺术中心的编舞。听说这个夏天她还被邀请去捷克交流~祝她舞蹈前途顺利~ 千寻、麻衣和由莉佳 千寻是个遭到整个研究室女同志羡慕嫉妒恨的人,因为她是唯一一个有男朋友的。我们研究室基本上就是个剩女集中营,大家都在男女感情问题上互勉并努力着。
其实大家羡慕千寻倒不是她有个多好的男朋友。那个男孩是个典型的宅男,包上要挂美女娃娃那种,属于该悲叹型。大家羡慕的是千寻自己觉得幸福。很多时候幸福没有一个标准,只要她幸福,大家就羡慕。这里插叙一下,前几天在大街上看到一个政党在做宣传,这个党叫幸福实现党……实在想不通这样一个没标准的事情怎么去实现,觉得这个党名起得很前途暗淡。
毕业典礼上千寻说要放弃工作和她男朋友搬去名古屋结婚,依旧一脸幸福。
麻衣的家庭经营着几个大型的停车场,还有不少土地,属于资产家的女儿(在日本,资产家只是个物质概念,不涉及人性善恶问题)。不过她很朴素,虽然研究室里爱玛仕、普拉达之类的到处都是,但我从没见过她讲究这些,就是脾气有点公主癖。
毕业前他们全家开会要移民去捷克(靠,太有勇气了,别说一家人就没一个会说捷克语,连英语都说不顺,居然大无畏地就要这么搬去,因为她老爸说对日本已经没有留恋了,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
虽然全家准备要冲出亚洲走向世界,但麻衣要留下来学习博士课程,还和我约好一起去上海看世博会。另外她的名字日文发音是maimai,我就叫她mymy,我的我的~吃点心理豆腐。
由莉佳来自日本的岐阜县,非常热爱自己的家乡。她的名言就是全世界除了岐阜县,对她来说哪里都一样。她还创作过一个舞蹈,舞者在舞台上只有在一小块灯光照耀的地方跳得才欢快,离开那里动作就像僵尸了。
她后来解释说那块灯光就是自己心里的岐阜县。她在奈良找到一个芭蕾教室老师的工作。虽然奈良远没有大阪繁华,但她不在乎,因为那儿也不是岐阜。
怀念了一下研究室里的朋友们,其实我是想说,有人问我日本人是什么样的,我真回答不出来。这好像是问我日本漫画是什么样的,日本漫画每本的版面可能差不多,但书里面的内容、画风都不一样,有粗犷有细腻,有纯情还有BL~囧。
所以,每个日本人也都不一样。
民族性这种东西放在整个民族上大概是有的,但要是缩小到每个人上我又看不清了。可能每个日本人在有一个习惯、做一个决定、想一个问题上整个民族的共同文化都会藏在里面,但在更多的时候,他们每个人都不一样,又都和我们每个人一样,有不同的性格、不同的爱好、不同的烦心事儿。所以在我看来,日本民族是个概念,而一个个喜怒哀乐的日本人却是活生生的。在人性这方面,一个人代表不了民族,民族也代表不了一个人。我的朋友叫小ko、千寻、mymy、由莉佳,不叫“日本人”。
NO.5 武士忍者篇 落幕了的浪漫
来说说日本的武士和忍者。日本的武士和忍者在现代人的概念里有些类似于中国的大侠,虽然已经退到了历史幕后,但依然不懈地发挥余热,频繁地在小说、漫画、游戏、电影里露脸,承载着大家的想象力,被尽情意淫。
其实把武士和忍者放在一起说有点不大合适。严格地说武士是个阶级,忍者却是个兵种,他们不属于一个概念范畴。好比武士是个奢侈品品牌,忍者只是某个大众品牌里的内裤产品。
为什么拿内裤去比?因为它还得低调、挂在角落里。不过这年头内裤翻身了,明星都抢着代言,就像忍者也翻身了,他们从日本历史的角落里走出来,走到了最耀眼的位置,成了日本文化的一个代言人了。
武士和忍者,就从忍者说起。
忍者 sinobu 忍者这种职业,属于秘密兵种。自古以来凡是带有些神秘性质的特殊职业团体总是容易让人有兴趣,好比中国明朝时候的东厂、美国的中央情报局。那都是些工作低调的大明星,越想低调,越被人民大众狗仔队追。
不过不同的是那两个都是和平时期的组织,忍者却是战时红火,一到江户时代天下太平了,反而逐渐退化,然后消失了。
在大家的印象里,忍者们可能总是在月黑风高的杀人夜,身穿黑衣,穿梭如飞,与黑暗共生,是夜幕下的舞者。出场一定要够有气氛,最好还有点雾;衣服一定要够黑,最好内衣还是网状的;腰带一定要够飘,最好还是条红色的;眼神还一定要够凌厉,最好还能透出点忧郁。囧,简直就是群职业耍酷团。
其实那些都是电影、电视、游戏里的形象,绝对侮辱人家忍者的职业素养。要大家真穿成这样还哪儿有秘密?一看黑衣服就知道你是个搞秘密活动的,连城都不让你进。俗话说大隐要隐于市,真正的忍者们都是化装高手(传统?囧),打扮成挑担的农民、赤脚的商人,在城镇里收集情报。看一些比较写实的战国题材电影就能看到这帮毫不起眼的真正的忍者们了。
忍者这个职业看上去虽然古老,但是它的第一本职业教科书手册《万川海集》到三百多年前才首次出炉。那时候基本上战争已经结束,人民安居乐业,这本书的出现与其说是将忍者发展推向新时代,不如说让整个忍者行业进入了一个理论期。所以这本书虽然参考了中国的《孙子兵法》,但《孙子兵法》那时候算是实实在在的实用书,读了就能实践,而忍者教科书只是本总结性的学术论文了。
不过我想正是有了这本大大有名的教科书从理论上拔高了人民大众对忍者的思想认识高度、审美认识高度,才让忍者能在未来的日本,甚至全世界都大红大紫吧。
在今天的日本,忍者已经成为了一个文化符号,甚至还成了日本文化的代言人之一。在很多地方忍者的主要职业一般都是忍者故乡景点的推销员。他们穿着忍者服,和旅游者们合影留念,或者站在忍者村的小卖部里卖些有忍者特色的干粮食品。
我曾经去过一个滋贺县在大阪举办的类似食品贸易会的展览,里面全是些忍者在卖些小食品。我还买过十字镖状的饼干来吃。
最有意思的还是大学院篇里提到的忍者社团。学生打扮成忍者们一到晚上放学时间就在学校空地找个有树的地方,随着录音机放着的悠扬阴郁的音乐,穿着自己研发的忍者服互砍。听到音乐节奏变快的时候就跳开,噌噌噌地互摔一阵硬纸壳飞镖。等音乐节奏到了高潮,还有战斗助理跳过来扔自制的烟雾弹,搞得现场一阵朦胧……自娱自乐的精神令人发指。
我想这就是忍者在日本现代年轻人心中的形象吧。可是不知道我们想到过没有,在几百年前那个既激情又残酷的年代里,忍者们执行任务时,凄美的音乐哪怕在他们的心里都不会响起。他们每一刀砍下去赌的都是生命。至于弥漫战场的,我想也不会是烟雾,该是一道道同伴的或是敌人的鲜血吧。
几百年后硝烟散尽了,忍者们战斗的理由、付出的代价、保卫或是攻伐的领土今天看来已经遥远得都模糊了,但只有这群人却被大家记住了,还被大大地美化了。
这些人和那些光彩照人的大名武士们不一样。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没有身份、没有姓名,完成一次任务带给他们的只是去完成下一次任务的机会,用一次冒死去换下一次冒死,在黑暗中活下来,又在黑暗中死去。
可正是因为他们不那么高高在上,所以老百姓更喜欢他们。他们没有政治立场只有工作关系,所以老百姓更理解他们。大名们有野心,武士们有道义,他们有什么呢?可能就是要活下去吧,按照他们出生时就被计划好的命运,活下去。
忍啊~不是忍耐秘法里的身心苦练,而是要忍耐自己的命运吧。
比起武士,大多数普通的日本老百姓们可能对忍者们更有些心理共鸣。他们也要忍啊,忍耐各种各样的身心折磨,锻炼自己,为了能忍耐得住自己的命运。
在现代的日本,武士精神里可能有日本人理想的魂,但忍者才是真正的大众英雄。在各种各样的日式国民级英雄里,不管是咸蛋超人还是反面超人(类似美国的蝙蝠侠、超人),或是各种战队,大家都是蒙面的,多半还会放飞镖,反正原型上都不是武士。
武士是有理想的,是高高在上的,忍不住是可以去切肚子的。老百姓不会去切肚子,他们为了能生活下去总是在当一个忍者。
最后再来说一下忍者的忍术问题。
传说中的忍者一个个都很厉害,有几种最著名的技术大家可能都知道,比如水中吹箭、单手接箭、水上行走之类的。
关于这个问题,稍微想一下好像也还是挺有可能的,但面对广大忍者迷的疑惑,光想一下是不行的。美国的一个电视台就做过一期节目,科学地验证了忍者各项技术的可操作性。
水上行走……这个我不记得是通过还是没通过了,不过对这项技术的疑惑不在于能不能走过去,而在于为什么要走过去。我实在想不通,从速度、隐蔽性各个方面来看,游过去都该是最合理的啊。如果说忍者们出于个人生活习惯不愿意下水,那怎么又会有水中吹箭?实在是不明白。
接下来是水中吹箭。这项技术有两个难题,第一是人在水下的耐久能力,第二是吹箭管的密封性,不密封吹不出去。这个实验的结果是三个美国人中有一个人用自己制作的小管子确实在水里吹出去了,虽然箭镖只飞了不到一米…… 然后是单手接箭,这个最搞。节目请来了一个拥有忍者大师称号的当代忍者来参与接箭(囧,也不知道是哪里颁发的)。这位大师不愧是接受过训练的人才,通过预判发箭机器模仿弓箭指数射出的箭他真的能抓住几支,可更多的都射得他来回乱蹦,如果是战场上从四面八方射出来的乱箭……结果可想而知。
所以节目得出结论,忍者是牛皮大王~当然啦,这个节目中举的几个忍术都是一些从日本电影里看来的再加工品,本来也当不了真,写出来纯属娱乐~哈哈。
武士 samurai 接着来说说武士。上面说武士不是个兵种而是个阶级,自从有了幕府政治以后还是个统治阶级。将军本人就是整个武士阶级的总头头。最开始的时候这个总头头其实是个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产物。
早在日本平安时代初期的时候,有位恒武天皇想要去打土著,但自己征的兵又打不过人家,所以就用“征夷大将军”的名头来诱惑有能力、手头有人有钱的土地主们给他出气。
从此往后,日本的历代剿匪总司令们就借着这个打土著的幌子实际统治了日本小一千年。说到这里,我想给世界各地惨遭征伐的土著们喊个冤,所谓的先来后到原则也就在自习室范围内占个位置还有点效果,人类历史根本懒得睬这套。所谓地盘,那一直都是不管谁占得先,只看谁占得住。
美洲印第安人没占住,被划进保留区了;澳洲的土著人没占住,被划进了动植物范畴了;日本的阿伊努人也没能占住,成了蛮夷了。一声叹息,哎,我非常讨厌“征夷大将军”这个头衔,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将军们能忍受着一直用下来,既有种族歧视又有耀武癖,实在不是一个好官衔。
感慨完了继续说武士。
当然,一个头衔不可能产生一个阶级,其实天皇陛下在找帮手来砍人之前,还出过一个政策催化了武士阶级的产生。
为了开垦荒田多赚钱,在当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糟粕思想是主流的时候,很有先进意识地提出,谁开了田就能永世私有~当然,前提是得交税。(看看~看到什么叫目光短浅了吧~) 这个法案让日本经济变成了庄园经济,出了好多土地主。然后地主们又在奉命砍人中逐步壮大,形成了武士阶级,慢慢地终于登上了日本政治的大舞台。
所以武士是半路才杀进了日本历史,他们不是从来就有的。然而他们的出现却把日本的历史引向了不同于东亚其他国家的另一个方向。
武士们走上了历史大舞台,但大家都知道舞台不好混,要让观众们记得住就得好好地塑造自己的形象,得有套自己的东西。于是武士们开始了漫长的人生观、价值观、道德观的建立。在日本,这样的三观应该就是道,练剑的有剑道,喝茶的有茶道,就连牛郎都有牛郎道。而武士建立的三观就是大家很熟悉的武士道了。只不过武士不是单纯的工作,它还是一整个阶级,所以武士的道要复杂得多。
武士的另一种日本说法叫“侍”,后来引用了汉语中的“武士”。这两个名词从字面看差距还是挺大的,现在虽然是被同用了,但我始终觉得这两个词正好从两个方面表达了武士道中最重要的想法。
也就是说一个武士,在自己的身份认定上是双重的,在“侍”这个身份上,大概属于职业范畴,他们为别人而活;在“士”这个身份上,又是阶级范畴,得为自己活着。
在职业范畴里有一套三观,在阶级范畴里还有一套三观。所以武士道就像一杯鸡尾酒,用酒和软饮料调出来,在酒里有琴酒、伏特加、朗姆,软饮料里混了橙汁、苏打、可乐,而味道就是传说中的武士精神了。
不过这杯武士道鸡尾酒不像大多数鸡尾酒一样一调出来味道就不变了,它的配方在每个时代都不一样,或加点或减点。
比如到了江户时期,武士阶级也开始了利益分配改革,改发工资了,而且除了拿工资以外还不准搞副业、捞外快,有点像现在的公务员。可惜那时候的公务员待遇不高,工资很少。很多武士穷得叮当响,比等级不如自己的农民、商人还穷。大家可能知道武士走到哪儿都喜欢叼着个牙签。他们叼牙签可不是像小马哥叼得那么爽,武士们的牙签那是在欺骗群众:爷刚刚酒肉过,在剃牙,很阿Q。当然,光咬牙签只能骗骗自己,骗不了别人,面子上还是挂不住。所以武士又要说,是武士就得坚忍质朴,不是吃不起,这是武士精神,你们不懂~囧~哎,不就是要个面子嘛,我们懂。
这还是比较可爱点的变化,还有些变化就很恐怖了。
比如在明治维新以后,武士精神就被肢解掉很多内容,只讲忠字当头,讲国家主义。这些都是通过天皇的诏谕强行要求的。把好好的一杯酒硬是给调成了一碗毒药,既毒害了别人,也毒伤了自己。
切腹而死 刚才提到武士要面子,这点应该算是武士道里比较重要的一点,翻译成书面用语叫重视名誉。日本武士有个很让人发指的行为,就是切腹。其实很多国家都有以死谢罪的传统。比如德国军官就爱用枪打爆自己的头。所以自杀不奇怪,奇怪在武士自杀的方式居然这么重口味。而且有人觉得把刀插进肚子里划一刀还不够有种,还划一个十字,还得找人来围观。囧(德国人就比较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自爆)。
事实上在日本,死后所有的罪行都是会得到清洗的,不存在自己解决自己才能让灵魂得到洗净这样的说法。在几乎每个日本家庭中都有一个佛堂,其实就是供奉家里去世了的人的灵位。在日本人的观念里,成一个佛非常的方便快捷,根本不要去修炼,死了就能自动上位。所以武士切腹,不应该是为了洗清自己的罪恶,反正都要成佛,去切腹顶多就是个开膛佛,在极乐世界里形象拉风一点而已。
武士们去切腹,更多的是为了保全名誉。(德国军官也是为了保全名誉,但却是为了保全身后的名誉)犯了错,虽然死了也能成佛,但是在没有面子的情况下死掉的。
爱面子的日本武士就受不了了,他们根本不是为了要保全死后的面子,而是为了有面子地去死。切腹,他们觉得很有面子,你要不让他们切,那很不给他面子。
当然,武士去切腹,出发点有很多种,还有一种是负责任。日本人常说一句话叫,取责任,用中国话说大概就是负责。切腹是一种负责的程度,一个人用死去负责,是要表现负责的程度有多大。在很多时候武士不是被要求切腹的,为了表达一种态度就去切了。
在当代日本有个叫三岛由纪夫的作家,他可能算是日本最后一个切腹者了。虽然三岛先生不是一个武士,但他的祖母有贵族血统,是藩主大名的孙女,所以三岛先生也该算是流有武士血的人。
在1970年年末,三岛先生以献宝刀作借口(三国看多了?)在日本自卫队东部总监部见到了师团长,还绑架了他,发动政变,要大家跟着他去推翻宪法,做真的武士。结果大家没有睬他。他就在头上系了一个写着“七生报国”字样的布条,端庄地坐好,决然地把短刀插进了自己的肚子。
他就是用一种让自己最痛苦的方式,表明了自己的最坚决的态度,为自己的态度负责了。当然,三岛先生的态度,用大家比较熟悉的话来说叫比较反动,虽然自己切腹谏世,但大家也没跟着他干。
值得一说的是,后来川端康成赶到现场见到了三岛由纪夫的尸体,好像很难释怀,不久就吞煤气管自尽了,连封遗书也没留下来……遐想……邪恶的遐想~囧。
脸面的重量 再说点面子问题,日本武士爱面子除了杀自己,也会去杀别人。谁不给面子就杀谁。只要是侮辱了他们,他们就有足够的理由去报仇雪恨。
大家可能比较熟悉明智光秀和织田信长的故事。后人对他发动本能寺之变的一个猜测就是,织田信长由于对他准备宴席不周到,当众侮辱了他,很没给他留面子。虽然只是一个猜测,但也能看出武士受不了侮辱,不给面子,老大也照砍不误。
日本有一个著名的歌舞伎故事叫《忠臣藏》,后来好像还被改成了电视剧,说的就是一场为了面子引发的血案。大家有兴趣可以找来看一下。
到了江户幕府的时候,寻私仇甚至是受到法律许可的。你只要申请一下,办个复仇证就可以大胆地去砍人了。
我想这种极端要面子的行为可能是个典型的贵族病。贵族们都爱报仇,一伤自尊就要去砍人,人命不如脸皮。在贵族情结比较重的地方都有这样的表现,比如西班牙,还有墨西哥,甚至在阿拉伯世界都流行得很。
现在很多人都羡慕贵族式的生活,但只想象了精致奢华的一面,却不晓得真的要做到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了面子,两者都得抛。
得说一下,这里提到的面子和有些面子是不一样的。那种靠在朋友面前骂老婆显得有面子的或者有钱人胡乱摆阔显得有面子的绝对不算。这里的面子是尊严。贵族的高贵不在人家生活过得多奢华,在人家可以用生命去捍卫尊严,让它神圣不可侵犯。
说句题外话,有等级的社会现在可能比较受唾弃,但奇怪的是,有等级的社会好像确实比较有尊严,而且一个民族的最精华的那部分文明多半都出在他们的等级社会里,比如日本、欧洲的中世纪、希腊的城邦时代,还有中国的春秋战国。
回头来继续说。日本武士丢了面子要去砍人,如果实在砍不到人怎么办?他们会选择砍自己。囧~大家都知道日本是个自杀率很高的国家,其实日本人经常去自杀是在明治维新以后才开的风气。
日本的武士精神说到底是一种贵族阶级的精神,以前是和老百姓没什么关系的,但从明治维新开始,武士道开始被当做国家精神全民普及了。
而在现代日本,找人报仇是违法的,只好拿自己出气,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日本自杀问题的一个起源。
侍的国 武士除了讲名誉、重尊严,还有很多很多其他的精神,他们还讲情义、悟禅道,还要有修养,能忍耐,懂得克制自己。总之一个武士要背负的东西很多。
欧洲中世纪的骑士精神孕育了现代欧洲社会的绅士精神。同样的,这些武士们当年的精神也深深地影响着现代日本人和现代日本的方方面面。
虽然武士道在那个年代只是贵族们的精神,但这股精神在漫长的时间里已经慢慢蔓延融化在整个日本人的血液里、骨头上,现代日本人的性格中到处都能看到武士们的影子。用句应试文里常用的话就叫他们虽然已经离我们远去,但他们的精神永远活着。
精神保留下来,就变成了性格。
前面一直说武士们是贵族,其实这些武士贵族们我倒觉得是很有平民相的贵族。日本历史上有两个比较有代表性的时期,一个是平安时代,一个是江户时代。一说到江户时代大家一定马上就会想到武士,但一点贵气都没有。而平安时代的确是一个真正的雍容华美的贵族时期。大家比较一下平安时代产生的大和绘和流行在江户时代的浮世绘也能看出来到底哪个雅,哪个俗。
和平安时代的那些古罗马元老院式的贵族比起来,武士们真的很平民,彻彻底底属于被鄙视一族。即使到了他们当家做主人的时候,面对百姓们他们可以高傲的资本也没那么多。产生在平安时代结束时候的武士,大概可以说是社会重心从贵族转向平民的一个中间阶段。在江户幕府这个史上最强盛的武士政权下的武士阶级,日子过得更是相当的小老百姓。
前面说到了江户时代,武士们是靠工资过日子的,但工资不高。我看过一个考证资料,说最低一级的武士年薪只有现在的三十五万日元多点,换成人民币还不到三万块。真的是老婆娶不起,孩子养不起,就是群古代80后。还好人家不用买房买车,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了。
而且幕府还不准他们想办法捞外快,想种点菜改善生活都只能在自家院子里弄。还有,武士的薪水不是发钱,领的是大米。过日子又不能只吃饭,还得穿衣服,堂堂武士不能光屁股出门,所以他们还得把大米拿去找商人换钱来花。商人倒卖大米发财了,武士却越来越穷。
没钱也就算了,当贵族总得混点权吧。可是政府给你发工资,但不让你干事,人家有自己的公务员,你连个贪污腐败的机会也没有。
唯一一个权利是佩刀权。还好日本刀质量好,不生锈不长霉,可以祖传,不然刀坏了都买不起。所以说日本武士爱刀如命,我真的挺理解的,万一刀没了,又没钱买,那就连一点特权都没有了。
佩刀权还延伸了一个砍人权。日本武士可以斩杀对自己不敬的平民,当街砍人都不会有人打电话去报警。这个听上去好像很拉风,其实一般没什么机会用。
日本平民又不是笨蛋,明知道会被砍干吗要去惹你,好比在中国大家有见过当面对警察竖中指的没?而且在很多地方,问题还要复杂一些,比如你跑去砍了隔壁村里的平民,那自己村里的藩主为了卖个面子给对方藩主,可能直接就让你切腹了。
再说,权利都是要附带义务的,如果出现强盗、战乱什么的,冲上去保家卫国的就得是武士,人民大众又不是白白地给你点头哈腰。
武士的日子这样看起来是不是挺不堪的?但这还是些基本情况,如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万一武士犯错误,或者仅仅是上头想裁员,被废了,或者你的上头犯错误被总上头废了,那就连那一点工资都没有了,正式成为著名历史名词—浪人(浪人确实是历史名词,因为随着时代的进步,虽然这个词还在用,但指代的已经是高考落榜的复读考生了。指代不同,悲惨程度类似)。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