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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帝国的兴亡

_14 汤重南 (日)
  这种悲观语调在原文中是没有的,东乡写的是:
  正日以继夜地竭尽全力,以调整处在破裂边缘的日美关系第二段的译文更容易使人误解:
  帝国内外情况如此紧张,不可能再拖延下去,但为了表达对维持日本帝国与美利坚合众国之间和平关系的诚意,我们经多方慎重考虑的结果,决定对继续谈判再冒一次风险,但是,这是我们最后所做的努力..
  原文的语调是负责任的:
  国内外局势极吃紧,我们经不起任何拖延。出于与美国保持和平关系的诚意,在经过周密考虑后,帝国政府继续与美国谈判。目前的谈判是我们的最后努力..
  译文然后说,除非这些方案能取得成功,否则两国间的关系将破裂。
  ..事实上,我们是以我国之命运作孤注一掷的睹博东乡的实际措词是:
  ..所以帝国的安全有赖于此..
  赫尔读到的是:
  ..此次,我们正向他们表明我们友谊的限度:这是我们正在进行的最后一次讨价还价。我希望我们能按此和平地与美国解决所有麻烦..
  而东乡是这样写的:
  ..为使问题得到和平解决,现在我们本着完全友好的精神,作出最大的让步。我们真诚希望,在进入谈判的最后阶段之际,美国能重新考虑这个问题,并以恰当的态度处理此危机,以维护日美之间的关系..
  赫尔拿到东乡关于方案甲的特别指示的译文同样是不准确的。仅摘录一段:
  (4)作为原则问题,我们急于避免把这点写进日美双方达成协议的正式建议(草案)中去..
  东乡实际写的是:
  关于(赫尔)四原则,要尽最大努力,避免把它们包括在日美正式协议的条款中..
  在赫尔看来,这是存心骗人的证明。这就更加重了他原来的怀疑。事实上,最后一例是个大错误。译者把“四原则”的“四”,列为紧接(1)“不歧视与贸易”、(2)“三国同盟条约的解释与运用”、(3)“撤军”之后的第(4)点。由于泽者把这段译文作为这份电报的主要部分之一,并把“关于四原则”改为“(4)作为原则问题”,还武断地塞入“急于”两字,从而使赫尔误信,日本人对正式协议上的任何一点建议,都避免承担义务。①11月7日,野村向赫尔递交了方案甲,他心急如焚,要求迅速与罗斯福总统会面,而赫尔却拖而不决。不幸的是,这种各怀鬼胎的行径导致了谈判的恶化。
  三天后,野村会见了罗斯福,并要求从速作答。罗斯福的脑海里显现出陆军参谋长马歇尔和海军作战部长斯塔克要求将开战拖延3—4个月的情景。他于是说,谈判只谈了6个月,需要有耐心。野村理解为,美方对方案甲“并不是完全不接受”。
  11月9日,来栖三郎会见赫尔,赫尔第一眼就得出此人不可靠的结论。
  他在回忆录中写道:“我一开始就觉得,他是个欺诈的人。”赫尔相信来栖参与了日本政府搞的圈套,很可能企图用谈判来麻痹美方。时机一到,便向美国发动攻击。
  来栖在白宫见到罗斯福,声称日美两国之间的谅解,“将自然而然地使三国同盟条约黯然失色”,美国的担心可以消除。然而,赫尔对来栖的话只字不信,认为那只不过是“企图为三国条约辩解的华丽辞藻”而已。罗斯福仍然表现友好,甚至毛遂自荐,愿充当中国和日本的“中间人”。
  对方柔甲,美国没有肯定答复。11月20日,野村向赫尔宣读了方案乙。
  赫尔认为这是个最后通碟,在他的卧忆录中,他把日本所提条件描述成“颠三倒四,荒谬到没有一个美国官员会梦想接受”。
  赫尔大发雷霆地说:“在美国人民心目中,希特勒已和日本结伙,好让希特勒占领半个世界,日本占领另一半。”一星期前,赫尔曾承认三国条约并不是主要问题。
  最同情日本的美国国务院日本问题专家约瑟夫·巴兰坦也认为,接受方案乙就意味着“美国赞同日本的侵略,同意日本在将来进行无止境的征服..
  出卖中国”,是“对美国的国家安全最严重的威胁”。
  被日本陆军认为在经过尖锐辩论后才勉强接受下来的大让步——把日军从印度支那南部撤至北部——却遭到了美国人的蔑视。既然从印度支那南部撤至北部的军队能在“一两天内”开回南部,日本提出的建议就“毫无意义”。
  罗斯福对方案乙也有深刻的印象,提出了自己的条约草案。他把条约内容用铅笔书写后,交给了赫尔。
  六个月
  1.美国准备恢复经济关系——现在卖一些石油和大米——日后多卖一点。
  2.日本不再向印度支那和满洲边境或者南方任何地方派兵——荷属、英①[美]约翰·托兰:《日本帝国的衰亡》,上册,新华出版社1982年中文版,第168—171页。
  属殖民地或逞罗。
  3.即使美国参与欧战,日本亦不得诉诸三国同盟条约。
  4.美国出面让日本与中国把事情谈清楚,但美国不参与会谈。然后再谈太平洋协定。
  这份条约草案虽挫伤了赫尔咬文嚼字的天性,却带来了和平解决的现实希望。
  来栖带着一封信到国务院见赫尔,信上间接地否定了三国条约,但仍没有消除赫尔的疑心。一天后,美方又截获了东京发给野村的关于把谈判期限延至11月29日(华盛顿时间)的电报。赫尔的怀疑便被“证实”了。
  ..截止日期决不容更改,此次我们说话算数。之后,事情便将自动发生。
  11月22日,野村和来栖拜会了赫尔,催他对方案乙立刻作出答复。因为赫尔已从“魔术”那里得悉了“日本的恶计”,他对他们点头哈腰、彬彬有礼的举止有点厌烦。对野村的咯咯笑声和来栖的咧嘴微笑,他认为是日本新的战争将给美国人带来死亡的幸灾乐祸的表露。野村重申迅速作答的必要性,赫尔虽不高兴,却也保证尽快答复。
  24日,星期日,赫尔把英、中、澳、荷等国代表请至办公室,把罗斯福的最新草案副本交给大家传阅。中国大使胡适博士颇觉不安,为什么允许日本在印度支那留驻5000名士兵?
  25日,胡适向赫尔递交一份外交部长的照会,说蒋介石对协议草案“反应相当强烈”,认为美国“欲以中国作代价姑息日本”。
  赫尔大怒。他说,美国当然可以否决这份草案,但“万一日本向南面采取军事行动,可别指责美国不向印度支那邻近地区和日本领海派出舰队”。
  赫尔在讨论中强烈主张把草案给日本人发去,这样至少说明美国为避免战争作了一切努力,而日本一旦拒绝则会充分暴露他们早已预先作好的征服东方的计划。
  当晚,丘吉尔给罗斯福发来了电报:
  当然,这件事情应由您处理。我们当然不要再加一个战争。只有一点使我们不安。蒋介石怎么办?他不是吃不下饭吗?我们担心的是中国。如果他们垮台,我们的共同危险也将大大增加..
  很明显,蒋介石向伦敦发了牢骚。这个微妙的拒绝使赫尔的最后的耐心消失了。
  蒋介石的拒绝,丘吉尔的半心半意的赞同,再加上他自己的怀疑以及几个月来谈判的劳累,使赫尔把罗斯福的草案束之高阁。
  25日中午在白宫召开的所谓的战时内阁会议时,罗斯福把美国可能在下星期一(12月1日)遭到攻击的问题提了出来,因为日本人不宣而战这一招是臭名远扬的。陆军部长史汀生在日记中写道:“问题是..我们应该怎么办,应如何策动他们打第一枪,而我们又不会招来太大的危险。”
  11月26日,史汀生在电话里向罗斯福询问,前晚交给他的有关日本人从上海出动向印度支那实行新的讨伐的文件是否收到。罗斯福的反应非常强烈。史汀生在日记中写道,总统“差不多发了爆火——可以说,气得跳上了天”。罗斯福说,他没有看到,它“改变了整个局势,因为它是日本人毫无信用的明证,一方面为签订全面和约而谈判——(从中国)全面撤军——另一方面却又向印度支那派出远征军”。
  其实,日美双方都在紧张地进行着战争准备。11月5日,日本发布了“大海令第1号”,预定于12月上旬对美、英、荷开战。11月20日,攻击珍珠港的机动部队向单冠湾集结;11月26日,机动部队开始了远征夏威夷的航程。不过,一旦日美谈判达成协议,作战部队要立即集结返航!
  在这万分紧急的情况下,11月20日,正当野村把方案乙交给赫尔的时候,东京向驻外使领馆发出了所谓“风信”电报(美方于28日破译)。为了防备在万一发生不能使用国际通讯机构的情况下,日本准备在每天对海外的日语短波广播中通过“天气预报”的形式传达指令。
  这份电报指示说,一旦开始收听“天气预报”,就要将密码本和机密文件完全处理掉。
  根据广播的“天气预报”的种类,意味着发生了与美国、英国及苏联断绝外交关系的危险。
  1.当日美关系发生危险时——东风,有雨;
  2.当日英关系发生危险时——西风,晴;
  3.当日苏关系发生危险时——北风,阴。
  从那时候起,美方命令其监听人员要特别注意收听这种“天气预报”。
  不只美方如此,日本驻美机构工作人员每天都全神贯注地等在收音机旁,生怕漏听。
  在机动部队从单冠湾出发的26日,等得不耐烦的外务省,打电报给野村、来栖两位大使,要他们今后用直通电话联络,这份电报(美方于华盛顿时间26日破译)中说:
  由于形势日趋紧张,而发电报需要很长时间,所以,今后只要会谈的情况简单,必要时请随时用电话通报美洲局长山本,届时应使用如下暗语:
  暗语“纽约”,指三国条约问题;
  暗语“芝加哥”,指平等待遇问题;
  暗语“旧金山”,指中国问题;
  暗语“伊藤君”,指首相;
  暗语“伊达君”,指外务大臣;
  暗语“德川君”,指陆军;
  暗语“前田君”,指海军;
  暗语“婚事”,指日美谈判;
  暗语“君子先生”,指美国总统;
  暗语“梅子小姐”,指赫尔国务卿;
  暗语“买卖”,指国内形势;
  暗语“卖山”,指让步;
  暗语“不卖山”,指不让步;
  暗语“生孩子”,指形势急转直下。11月26日,野村预感到美方不会接受方案乙,就想通过罗斯福总统和天皇这两位国家元首互致电报的方式来寻找出路,这是打开日美危险局面剩下的惟一途径。于是,野村向东乡外相发出了申述他的“最后意见”的电报。
  电报发出后不久,野村、来栖两人就得到了赫尔国务卿的邀请,于下午4时45分(东京时间为27日上午6时45分)来到了国务院。
  赫尔一开口就说:“关于11月20日给我的日方的方案乙,我们慎重地研究了五天。不过,很遗憾!我们不能同意..”
  赫尔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把美方的文件递了过来。这就是著名的《赫尔备忘录》。
  来栖读了这份新的建议后,被搞得目瞪口呆,文件要求日本“从中国和印度支那撤出全部陆、海、空和警察部队”;在中国除支持蒋介石外,不得支持任何其他政府或政权;另外,在实际上,废除三国同盟条约。
  这一文件比6月21日美国所作的建议要苛刻得多,野村愣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来栖问道,这是不是就算美国对方案乙的回答。赫尔的回答是肯定的。
  来栖认为,如果美国认为日本“会向蒋介石脱帽致敬,并向他道歉”,那就不可能取得什么协议。他希望对《备忘录》再加以讨论。
  “我们所能做的,只能如此,”赫尔说,“群情高涨,如果我让石油自由地流往日本,我简直就会被人活活打死。”
  午夜前不久,来栖给东京打电话,他所用的暗语笨拙到连外行人都欺骗不了。
  来栖:“喂,喂,我是来栖。”
  山本:“你好!我是山本。”
  来栖:“是不是好像要生孩子啦?”
  “不错,”山本明确回答,“好像马上要生孩子了。”
  “..朝哪一方向?”来栖迟疑了一下,意识到应用暗语,“是男孩还是女孩?”
  山本笑了,继续说道:“啊,将是一个健壮的男孩..关于婚姻问题,就是说,关于求婚——可不要闹翻了。”
  “不要闹翻?你是指谈判?”被弄得糊里糊涂的来栖问道,“啊,天呀!
  好吧,我尽量设法。请将君子先生的话仔细捉摸一下,今天给你们发了电报..他们想继续谈婚姻问题,确实如此。同时,我们将因为快生孩子而兴奋。除此之外,德川君确实是在咬马嚼子吗?德川是不是,是吗?”他神经质地笑起来,“这就是我不相信。还能有什么事可做的原因。”
  山本说他并不认为事情已糟到如此地步。他说:“嗯,我们可不能把山卖掉。”
  “啊,那当然,我知道。那甚至已没有任何辩论余地。”
  “那好吧,虽然我们不能让步,对那个电报,我们会告诉你某种答复。”
  “不管如何,”来栖继续说,“君子先生明天出城,要在乡下呆到星期三才回来。”
  “是不是请你继续尽量努力?”
  “啊,是的,我将尽力。野村也尽最大努力。”
  山本问:“与君子先生的谈话有没有使人感兴趣的内容?”
  “没有,没有什么特别的,除了现在十分明显的是向南——啊!..”
  来栖又开始说漏了嘴,“南方——那个南方问题有了很大效果。”
  “我明白了,好吧,再见。”
  “再见。”来栖说完后如释重负。
  来栖和外务省美洲局局长山本熊一谈了7分钟。不用说,美国情报部门只字不漏地记录并破译了。
  这个经罗斯福批准的所谓《赫尔备忘录》,是美国在得知日本已决心对美国发动战争后在外交上耍的花招。美国为了争取同盟国,笼络人心,想把自己描绘成维护国际正义、反对日本侵略的和平卫士,以掩盖它长期对日本推行绥靖主义的政策,从而在政治上争取主动,使日本在政治上处于被动,为其即将发动的太平洋战争制造政治上的困难。
  《赫尔备忘录》的电文在11月27日上午传到东京。电报立即被送进皇宫,参加联席会议的大臣们正在进午餐。东条朗读了电报内容。一片死寂。
  不知谁说了一句:“这是一份最后通牒!”连怀有一线希望的东乡也没料到结果会这样。他结结已巴他说了些什么,谁也没听懂。他被绝望所压倒,被赫尔的照会梗住了喉咙。他看见几位陆军的人在一边很开心,好像是在说:
  “不是早跟你说过了吗?”他的心情更加沉重。
  最令日本人恼火的是,赫尔竟然断然要求日本从中国全境撤兵,这就意味着日本将失掉“满洲”。
  其实,赫尔心目中的“中国”并不包括“满洲”,他也没有要日本人从该地区撤出的打算。
  两个企图瓜分中国、从而进一步称霸远东和太平洋的帝国主义大国,就这样走上了火并的道路。
  施放烟幕
  11月28日,东京向野村大使发了一份训令,开头就说,《赫尔备忘录》是对日本的无理建议。
  日本政府断然不能以此作为谈判的基础。我方对这个建议的答复,两三天内就能通知大使先生。不过,日美谈判实际上可能因此就破裂了。但不要给美方留下中止谈判的印象。
  大使先生只可向对方说,我们在等待训令,政府的想法还不清楚,但我们认为日本政府总是提出正当的主张,并且已为太平洋的和平作出巨大的牺牲。①
  赫尔一面看着这份破译的电报,一面产生了这样的直接想法:来栖的使命正接近第二阶段。他的第一阶段的使命是使美国承认日本在东太平洋的统治地位。在未能达到上述企图的情况下,在日军作好攻击准备以前,用会谈来麻痹美国。
  11月29日上午9时30分,重臣们在皇宫会议室与东条及其四位阁僚、枢密院原嘉道议长会晤。
  若槻礼次郎问东乡:“是不是说,再也没有谈判的余地?”
  东乡外相回答:“再谈已没有用处。”
  东条则说:“外交处置已无希望。”从此以后,外交只能用于“使作战有利”。
  在东条召开的第74次联席会议上,东乡向海军军令部总长永野询问开战的日期。
  永野不情愿地压低嗓门说:“12月8日,你最好还是采取有助于我们在战争中获胜的外交行动。”
  “我明白,”东乡说,“能不能通知我们的代表,我们已经下定决心?
  已经通知(驻华盛顿的)武官没有?”
  “我们还未通知海军武官,”永野回答说。
  “不能总让我们的外交官啥也不知道吧!”东乡有些迷惑不解。
  ①[日]实松让:《珍珠港事件前的日日夜夜》,新华出版社1984年中文版,第301页。
  “我们准备突然袭击,”永野无可奈何地说。
  永野的副手伊藤整一中将解释说,海军的意图是要让谈判拖延至敌对行动开始,以确保最初的袭击完全是奇袭。
  东乡克制住自己,他冷静他说,除非日本把它的意图用应有的方式作出通知,否则日本将失去国际信义。他认为海军的计划“是完全不能允许的,因为它与通例相冲突”。要日本“采取不负责任的有损国家荣誉与威望的行动,是不可想象的”。
  当夜,东乡给驻德大使大岛浩发了电报,透露谈判已经决裂,并召见了德国驻日大使奥特,后者表示尽一切可能帮助日本。
  11月30日,美方截获了东乡发给大岛的电报。与此同时,《纽约时报》刊登了东条的一篇挑衅性演说。赫尔感到时局愈发严重。总统同意赫尔的意见,于12月1日晨从温泉回到华盛顿。
  精明的来栖在11月30日深夜急急忙忙打电话给山本熊一,报告了几天的情况,并希望得到新的指示。
  “日美谈判是否还要继续?”
  “是的。”
  来栖恼怒了,他说:“你们从前不是催得很紧吗?可是现在却要拖延。”
  他不知道眼下的谈判不过是袭击珍珠港的障眼法。然而,他还是有所怀疑。
  不久前,他曾若有所思地对同盟社的记者加藤万寿男说过:“人家是否在把我当作烟幕弹?”
  12月1日下午2点5分,东条在御前会议上宣布:日本向美、英、荷开战。天皇盖上了御玺,正式批准了开战的决定。次日清晨,天皇毫不犹豫地下诏把12月8日定为“X”日,意思是“开战日”。
  12月1日,东京发给野村的电报称:
  为了使美国不怀有过多的疑惑,我们要求报界宣传说,日美两国之间虽然存在一些重大的意见分歧,但谈判仍在继续日本国内,《日本时报》当晚的标题是:《日本将重新作出努力求得美国谅解》。
  12月2日,在对美开战之箭离弦的这天下午1点,日本的一艘豪华的邮船“龙田”号,作为“第二次撤侨船”,由横滨启航。
  日本各报都详细报道说,该船预期在12月14日抵达洛杉矶,以此蒙蔽视听。
  12月3日,根据来栖和野村的间接建议,罗斯福要亲自致函日本天皇以避免战争计划。赫尔仍然疑团满腹,他的怀疑被截获的东京电报所证实。电报命令日本使馆除留下三份外将其余密码本全部销毁,并把两部“B”密码机毁掉一部。美国陆军情报人员还发现日本大使馆雇员正在后院焚烧文件,因此得出结论:“至少是断交,甚至可能是战争。”
  12月4日下午很晚的时候,一直在全神贯注地等待收听日本对海外的短波厂播的日本驻美海军武官处电信军士获本,终于收到了“风信”的电波。
  “风刮起来了!”
  听到获本的喊声,武官处的人急忙跑进隔壁房间,东京的广播还在反复播送着“东风有雨”(日美关系危险)的“天气预报”。大家无法掩饰兴奋的心情,并立即动手用准备好的化学药剂处理机密文件、密码机、军事机密文件保险柜等物品。
  就在当天下午,在东条召开的联席会议上,讨论了向赫尔递交最后照会的日期。伊藤整一海军中将提出在华盛顿时间12月7日中午12点30分递交。
  东条和东乡两人都很担心照会会在进攻之后递交。在伊藤作出保证后,时间问题就算被通过了。
  12月5日,伊藤中将到外务省拜会东乡外相。他说,照会应该在华盛顿时间7日下午1点交给赫尔,比原定时间推迟半小时。东乡问,通知对方与实际进攻之间,相差的时间是多少?伊藤以“作战机密”为理由拒绝说出进攻的确切时间,但他向外相保证会有足够的时间。临走时,伊藤再次警告,切勿过早通知对方。
  就在这一天,东京发给野村的电报命令大使馆的特定职员在两三天内乘飞机离开华盛顿回国。与此同时,野村发出了“春菜”的暗语电报,向东京报告已处理完指定的有关密码等物品。
  5—6日,横须贺海军各学校的实习生和海兵团①学员,戴着标有“大日本帝国海军”几个字的帽子,在教官们的率领下,游览了东京,并参观了《朝日新闻》总社。
  12月7日的《朝日新闻》晚报以《三千海军勇士来本社参观》为题作了报道,并且刊登了水兵们参观报社时的照片,从而实现了大本营海军部掩盖作战部队已经出发的真相的愿望。
  东京各报继续指责西方准备开战。12月6日,东京各报的标题是:《美徒劳地拖延谈判,无意与日本和解》、《美领导人商讨对日政策,但未有改变固执态度之迹象》。
  6日下午,外务省电信课长龟山一二奉命在华盛顿时间12月6日上午8点左右,把给赫尔的照会,连同给日本驻华盛顿使馆的总指示,发到日本使馆。在总指示发出后一小时,才发去照会的前面13部分的英文稿,以防翻译错误。为了保密,照会的最后一部分,即宣布断交的第14部分,要在华盛顿时间12月7日上午4点或5点才能发到。
  龟山按计划把关键的第14部分和最后指示也发给了来硒和野村,命令他们把14部分内容全部于华盛顿时间12月7日下午1点交给赫尔。
  在马萨诸塞大街上的日本大使馆里,东京的指示(日文)和给赫尔的那封长电的前13部分(英文)都相继抵达。傍晚,密码员下班后都去参加为一名调往南美的官员举行的告别宴会。他们只译出了前8部分。
  由于电报是极其机密的,不宜由打字员来打,大使馆一等秘书奥村胜藏便亲自动手。打完后,他到地下室娱乐厅休息时,有人说,“龙田”号将在14日抵达洛杉矶。
  “我拿1美元打赌,这艘船永远到不了这里,”奥村令人不解地说。
  果然,就在12月7日早晨,仍然在夏威夷西北方向航行的“龙田”号突然掉头回国,使船上的旅客莫名其妙,心情不安。
  6日下午7点40分,美国国务院向报界发布新闻,说总统正以私人名义致函日本天皇,电文已发出。虽然格鲁大使首先从旧金山的每天新闻广播中听到有关这封信的消息,但是,日本陆军参谋本部的户村盛雄中佐打电话给他的朋友、邮电省的检查官白尾干城,指示他把国外来电推迟10小时发送。
  这样,格鲁在东京时间7日晚10点30分才收到。
  大为恼火的格鲁亲持译妥的电报在8日凌晨零点15分慌忙赶到外相官①海兵团原是设在各镇守府的一种机构,专事训练海军下士宫和新兵,以便补充海军部队。
  邸。他对东乡外相说,他带来了罗斯福致天皇的一封私人信,并要求拜谒天皇亲自递交。东乡以“无奈此时已是深夜”为由拒绝引见。格鲁一再要求,东乡说,还要看内容如何才能安排。格鲁把信交给了东乡阅读。
  东乡把格鲁送出大门,立刻来到首相官邸。东条听了外相的报告后问:
  “罗斯福的信中有什么新的让步没有?”
  “什么也没有。”
  “那么,就什么用也没有啊!”
  东条接着自言自语地说:“这个时候,飞机该从航空母舰的飞行甲板上起飞了。”
  东条送走东乡时寻开心地说:“电报迟到,倒是件好事。如果早到一二天,我们就更有事可做了。”
  美国海军情报人员比日本使馆的密码人员更为勤奋卖力。罗斯福很快就看到了破译的东乡的电报的前面13部分。当他的顾问霍普金斯看完后,罗斯福说:“这意味着战争。”
  华盛顿时间12月7日上午7点15分,美方情报人员已经破译了日本发给赫尔的“最后通牒”的最后一部分——第14部分。
  日本大使馆也收到了第14部分,但译电员昨晚忙了大半宿破译的13个部分,此时都已回屋睡觉了。因此,当值班员打电话把他们找来时已快上午10点了,他们仍抱怨睡眠不足。一等秘书奥村正在吃力地打字,想整理出一份“最后通牒”前13个部分的打印稿,但因为他不是专职打字员,两个小时过后。仍然没打完。10点30分,野村大使读到指示他把照会全文于下午1点交给赫尔的电报译文。野村急忙挂电话给赫尔,要求在下午1点会见。
  奥材得到一个年轻翻译的帮助,翻译也是个业余打字员。尽管困难重重,奥村还是满有把握在约会前全部打出来。
  在几乎是野村和来栖原定会见赫尔的时刻,东乡外相觐见天皇。他朗读了天皇对罗斯福来信的复信的草稿,天皇批准了复信。
  在华盛顿的野村和来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再过30分钟他们就要去见赫尔,可照会的第14部分才刚翻译出来。苦恼的奥村和他的笨拙的助手还在嘀嘀嗒嗒地忙着打前面的13部分。
  当奥村好不容易把电文前面13部分的誊清稿打出来,长达11页的电文却有多处涂改。他觉得要把它作为日本官方的正式文件实在不雅,又重打了一份。本来就够紧张的了,不料又收到两条“更正”的电报:一条电报是改一个字,另一条说漏发了一句话。前者意味着要重打一页,后者意味着要重打两页。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野村不断跑来请求奥村和他的帮手加快速度。这个压力使差错越来越多。奥村挽起衬衫袖子,额角淌着大汗,吃力地一下一下地打着字。急得团团转的野村不得不再通知美方,把会晤的时间推迟到下午1点45分。
  下午2点过5分,罗斯福打电话给赫尔,态度沉着、措词简洁,声调虽然很平静,但话说得很快:
  “我收到报告说,日军攻击了珍珠港!”
  “那个报告已经核实了吗?”
  “还没有。”
  赫尔说,来栖特使和野村大使刚到,正在外交官接待室里等着接见。罗斯福认为可以接见,但不要提已经知道了珍珠港事件,态度要严肃、冷淡,“客客气气把他们打发走”。
  在接待室里,野村急不可耐,由于匆忙还气喘吁吁。已经晚了一个多小时了,他也知道这份包括14个部分的电报里有几个字打错了。奥村本想再把整份电报重打一遍,但野村等不及了,把电报抓过来就走。他还没来得及把电报细看一遍。
  野村和来栖终于在下午2点20分被引进了赫尔的办公室。国务卿冷冷地与他们打招呼,拒绝握手,也没有请他们就座。
  “我奉命应在下午1点向您递交这个答复,”这位日本大使一面用抱歉的语气说,——面把照会递过去。
  赫尔面孔铁板。“为什么要在下午1点交给我?”“原因不清楚,”野村答道。这倒是老实话。他内心还在奇怪,他这位朋友为什么因为他和来栖迟到了就如此不高兴。
  赫尔摆出阅读野村递给他的文件的架势。看完文件后,他凝视着野村,连珠炮似地厉声指责道:“直接了当他说,我在过去和你谈判的9个月期间,从未讲过一句谎话。这一点,你如果看看谈判记录,就会十分清楚。我在整个50年的公职生活中,从未见过如此充满了无耻的虚伪和歪曲的文件。我至今做梦也想不出来,在这个星球上竟有如此装腔作势和说出这么多弥天大谎的国家!”
  野村好像还要说几句话,赫尔挥手制止了他,扬起下巴指着门的方向,要他们出去。
  野村大使离开国务院时,眼眶中闪着泪花。
  回到大使馆,奥村告诉他们:“我们的飞机轰炸了珍珠港!”矶田武官双目含泪地走到野村跟前,忧愁地说,尽管大使作了努力,可惜“事情还是到了这个地步”。野村心乱如麻,非语言所能安慰,尤其是一个陆军军官的安慰。
  晚上,助理国务卿阿道夫·柏利把两个日本使节软禁在一家豪华的饭店里。野村大使要求给他一把武士刀,柏利拒绝了。野村一自杀,格鲁大使就可能有生命危险。
  在华盛顿的日本大使馆,有30多名记者蜂拥而入。在杉树林中升起的销毁密码机时冒出的白烟,引起了新闻记者的疑问。毕业于美国斯坦福大学的海军武官处的佐佐木勋一受大使馆方面的委托,充当了大使馆的发言人。他灵机一动,回答说:
  “你们问的是那里的烟吗?那是在烧情书。绿色的烟是在烧谈情说爱的信。白色的烟是绝交(日美两国断交之意)失恋的烟。”
  佐佐木用一口流利的英语非常巧妙地把话岔开了,记者们好像也坠入云雾中去了。
  大使馆前面的大街上,一时人山人海。愤怒的群众用自制燃烧瓶想要火烧日本大使馆,幸而被赶来的50来个警察劝走了。
  当电台正在广播重要新闻的时候,东乡也正在外相官邪同美国驻日本大使举行最后一次会晤,并把给美国的照会抄件递给了格鲁。东乡说:“鉴于美国政府的非合作态度,日本政府不得不中断谈判,对此甚表遗憾。”
  格鲁很快地翻着这份长达13页的厚厚的照会,以不安的神情回答说:“照会我回去再看吧。中断谈判是很遗憾的..但是,即使谈判破裂了,我也还要努力避免战争。”格鲁此时尚且丝毫不晓得战争已经开始了。
  由于日本驻华盛顿大使馆的怠慢,向美国提出最后通牒的时间比电令要求的晚了1小时20分钟,成了“事后通碟”。这不仅在日本的外交史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污点,而且给了美国一件意想不到的“最好的礼物”。这对于东乡外相来说,也同样是连做梦也不曾想到的。
  第35章东条战车
  磨刀霍霍
  东条英机是日本法西斯军阀巨头,军事法西斯政治的推行者,侵华战争和太平洋战争的主要战犯之一。
  1884年12月30日,东条英机出生在日本东京的一个军人家庭。他的青少年时代,正是明治维新后日本军国主义开始大举对外扩张的时期。甲午战争后不久,东条英机在陆军学校接受了系统的军事训练。日俄战争期间,他投身中国东北战场。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的1915年,东条英机毕业于陆军大学,升任陆军步兵大尉。1920年升为陆军少佐的东条英机,被任命为驻德国大使馆武官。翌年,他与驻德武官永田铁山、冈村宁次、小烟敏四郎三少佐订立“盟约”,发誓将来推行总体战体制。
  1935年9月,东条英机被任命为关东军宪兵司令官。“二·二六事件”后,以“一夕会”成员为主的“统制派”独揽军内大权。站在“统制派”方面的东条英机在1936年12月被提升为陆军中将,1937年3月被任命为关东军参谋长。
  “七·七事变”后,东条英机直接指挥“东条兵团”侵入中国华北,从而在1938年12月被任命力陆军航空总监兼陆军航空本部长,掌握了日本陆军航空部队的大权。
  东条英机效忠天皇,办事专断,强调“闪电”效率,有“剃刀将军”的绰号,又在侵华战争中“屡建功勋”,深得天皇和日本统治集团的赏识。他虽然是一个法西斯狂徒,但反对“下克上”,所以在“二·二六事件”中与那些摇摆不定的将领们不同,他立即通电宣布“满洲”处于紧急状态,从而粉碎了任何同情性叛乱。因此,他赢得了军方保守派和害怕再次发生流血叛乱的文官的敬重。
  1940年7月22日,在日本国内一片“不要误了公共汽车”的叫嚣中,东条英机加入了第二届近卫内阁,担任陆军大臣。同时担任外相的是松冈洋右,他曾担任过“满铁”总裁,又是东条的老相识。这一文一武、志同道合、锋芒毕露的人物,准备大干一场了。
  希特勒在欧洲的“赫赫战功”,使东条一伙大为陶醉,他们认为这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面对瞬息万变的国际局势,刚成立四天的近卫内阁,就按陆军的主张通过了《基本国策纲要》,提出建立在日本领导下的“大东亚新秩序”。为此,对内必须实行全国总动员,加紧扩军备战,实行军事计划经济;对外要与德国、意大利签订三国条约,与苏联签订互不侵犯条约,也要设法与美国保持“和解”,对华加强诱降,促进蒋汪合流,争取尽早解决中国问题。总之,要趁欧战之机,日军开进东南亚或更远的地方,攫取战略物资,掠夺英、法、荷、美的殖民地。
  但是,在统治阶级内部,对于“国策”的意见却并不一致。东条英机曾夸耀说:“国策之中心现在是军部。”但是,即使在军部内,陆军和海军也围绕国策问题存在着严重的意见分歧。
  可以说,这个基本国策是东条一手炮制出来的。他说服了近卫首相和内阁中的其他文官,使这些人相信,在混乱的现代世界上,这是日本“求得生存的最后希望”。
  松冈对东条等人的谋略持有异议,他反对南进,但支持签订《德意日三国同盟条约》。这将迫使美国在执行反对日本的计划时要谨慎行事。1940年9月23日,就在有关三国同盟的谈判紧锣密鼓地进行的同时,日本已经开始了南进。日军分三路开进印度支那北部,迈出了南进的第一步。
  既然局势已经无可挽回,那些曾经反对对英、美开战的海军将领们,为响应政府南进的号召,加紧进行南进的军事准备。
  1941年1月8日,东条英机为使日军官兵在“大东亚战争”中死心塌地地充当炮灰,在陆军阅兵式上向全军发布了他制定的《战阵训》。他在“序”
  中这样指出了战阵的根本:
  夫战阵乃根据敕命发挥皇军之精神,攻必取,战必胜,广泛传布皇道,使敌人感受天皇棱威尊严之场所。临战阵者,必期深刻体察皇国之使命,坚守皇军之道义,以宣扬皇国之威德于四海。
  《战阵训》的“本训”,强调“我国体之本义”,指出“皇军军纪之核心,在于对大元帅陛下绝对顺从之崇高精神”,晓谕称“神灵在上予以鉴察”。
  阵训》宣扬军国主义武士道精神,要求日本军队官兵一体效忠天皇,说什么“皇军军纪之精髓,存于诚惶诚恐对大元帅陛下(天皇)之绝对服从之崇高精神”;“处于生的困苦之间,命令一下,欣然投身于死地”。这是明治时代《军人敕谕》和《教育敕语》的翻版,即法西斯的新版。
  东条以陆军大臣的名义要求全军“攻必克,战必胜,勇往直前,百事不惧,沉着大胆,处理难局,坚忍不拔,以克困苦,突破一切障碍,一心为获得胜利而迈进”,并号召全军为天皇敢于战死,发扬武士道精神,“生而不受俘囚之辱,死而勿遗罪祸之污名”。
  1941年6月22日,希特勒入侵苏联,外相松冈洋右对此喜出望外,并立即拜谒天皇,建议日本立刻进攻西伯利亚,推迟南进。
  在近卫召开的由军政要员参加的联席会议上,松冈力主进攻苏联的意见,遭到了以东条为首的军方的强烈反对。鉴于张鼓峰和诺门坎事件的教训,东条不主张同时与苏联和美国开战。他对希特勒出尔反尔的态度有些不解,便去拜会德国驻日大使奥特,探询苏德前线的战况。奥特努力使东条相信,前线的战事顺利,莫斯科“厄运已定”。由于奥特故意对“胜利”夸大其词,东条反而提高警觉,心想希特勒的闪电战并来取得成功!东条不相信奥特的话,悻悻地走了。
  不久之后,东条又让大岛浩在柏林进一步摸底,为他取得第一手材料。
  大岛大使根据陆相的吩咐,专程拜访了德国外长里宾特洛甫和德军最高统帅部参谋总长凯特尔陆军元帅。关于苏德战况,凯特尔解释说,进攻速度放慢是由于交通线拉长,后勤供应跟不上。凯特尔说:“在如此大规模的战争中,实际进程比计划落后三周是不足为奇的。”大岛如实地向东条报告了情况。
  东条摸了底,更加坚定了他的“南进”决心。他鼓动近卫在内阁会议上通过了一篇题为《适应形势演变的帝国国策纲要》。在这一文件中,内阁拒绝了松冈关于立即进攻俄国的建议,赞成日本南进。第一步占领法属印度支那。为了达到向南方扩张的目的,甚至不惜冒与英、美开战的危险。就这样,一场冗长的辩论宣告结束,日本朝全面战争的方向又迈出了一大步。
  虽然松冈的北进苏联的建议被否决,日本已经走上了南进的道路,但仍要清除松冈对军方的干扰。东条建议近卫首相立即把他免职。于是,近卫用辞职的手段排除了松冈后又第三次组阁。
  驾驭战车
  近卫上台之后,因日军在中国战场上愈陷愈深、不能自拔而坐卧不安。
  在这种心情支配下,他于8月4日召见陆相东条和海相及川,谈出自己要与罗斯福举行高级会谈、争取达成协议的想法,并征求两位大臣的意见。两位大臣都拒绝在与同事商量前作出承诺。几小时后,及川报告说,海军“完全同意,并预祝会谈成功”。而东条在给近卫的信中说,他担心高级会谈会削弱日本以三国条约为基础的政策,并在国内引起不利的反响。但只要近卫承诺,在罗斯福拒绝理解日本的立场后,他便将领导日本与美国作战,那样的话,陆军也不会反对会谈。在信的结尾,东条提出其悲观的论调:“谈判八成会失败。”
  陆军省的岩畔大佐在军界、政界和企业界的最高级人士之间作了好几十次游说,极力主张要继续进行谈判。8月末,他参加了一次军政高级官员联席会议。他指出,美国与日本的军事实力总的比例为10:1,相差悬殊。听众曾一度为之所动。东条对此十分生气,他令岩畔把他的发言写成书面材料报给他。
  第二天,岩畔到陆相办公室递交报告时,东条粗暴地对他说:“你已经被派往去柬埔寨的部队了,你的报告没必要再交上来了。”
  近卫请求天皇的叔父东久这宫对东条施加影响,但东条阳奉阴违,他认为高级会晤成功的机会不过30%。他表面说尊重圣意,实际上采取了对抗行动。
  当时在东京有两个秘密组织,正在策划暗杀近卫的阴谋。一个组织想仿效炸死张作霖的办法。另一个组织由一名叫迂政信的中佐领头,他是当时法西斯青年军官们崇拜的偶像,决心挫败“必将带来可耻的和平”的最高级会谈。噪政信挑选了最反动的民族主义团体的领导人儿玉誉士夫充当谋杀的凶手。儿玉与过政信计划在东京城外的六乡桥干掉欲乘火车到横须贺的近卫。
  东条及其喽罗在公开和私下场合都对近卫进行攻击。他们不仅对他提出种种批评,而且于9月18日对他进行人身袭击。当近卫正要离开距东京中心约45分钟汽车路程的郊区别墅所在地获洼时,四个身带匕首和军刀的暴徒,跳上了汽车两旁的踏板。由于车门紧紧锁着,凶手们还来不及砸碎玻璃就被便衣警察抓走了。
  在9月25日召开的联席会议上,最高统帅部要求把10月15日定为不许改变的期限。会议结束后,处于绝望中的近卫拒绝在大本营内进午餐,他把阁僚都请到他的官邸。近卫向东条施加压力,他问东条:“10月15日这个期限,是最高统帅部的强求还是请求?”
  东条回答说:“这肯定是既定的意见,但不是强求。这不过是开始执行9月6日御前会议的决议,而该决议是不容更改的。”10月12日正是近卫50寿辰,他再次把陆相、海相以及企划院总裁铃木召到他的获洼别墅议事。会议即将开始时,内阁书记长官富田健治带来了海军军务局局长冈敬纯写给近卫的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海军不愿日美谈判中断,希望尽最大可能避免战争。我们没有可能在会上公开表达这个意见。”
  不知怎的,东条知道了这条子的内容。他一到获洼,便逼迫及川海相和盘托出,指责海军“推卸责任是懦夫行为”。当大家坐定开会时,东条竟恼羞成怒,对及川很不客气。他大声喊道:“根本没有必要继续在华盛顿谈判。”
  及川说:“我们正处在十字路口——战或和。如果要继续进行外交,那就要放弃备战,全心全意地谈判——谈判了几个月,然后又突然改变我们的方针,是不行的..海军愿意完全由首相作主..”
  近卫说,不管作出什么选择,都得立刻作出。“两种办法都是危险的..
  那么,我赞成谈判。”
  东条把脸转向丰田海军大将,用带讥讽的口吻问:“外相先生,阁下对谈判有信心吗?从阁下发表过的高论看来,鄙人觉得阁下不能令陆军参谋本部信服。我倒想听听阁下是否有什么信心。”
  “权衡两者,”近卫代外相作答,“我们选择谈判。”
  东条气势汹汹,咄咄逼人。“那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你说服不了陆军参谋本部。”
  及川表示同意和谈,这更惹恼了东条。他要求近卫不要仓促决定,并说:
  “我想听听外相的意见。”
  “这要看条件是否许可,”丰田说,“现在最棘手的问题是在中国的派遣军。如果陆军同意美国的要求,谈判倒不是不可能的。”
  东条大声吼道:“在中国驻军对陆军是生死攸关的问题,在那方面不能妥协!”他继续说,日本已原则上同意从中国撤兵,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让步。美国是要日本立刻从中国撤出所有军队,这是不可能的。有100万的日本人还被困在中国战争中。在中国的秩序恢复之前,日本不能完全撤军。
  “中国内地是共产党人和土匪的温床,只有驻守日军,才能保证法律和秩序得以维持。战争之目的未酬而先全面撤军,是与我陆军尊严不相称的。”东条特别强调,整个参谋本部以及国外的派遣军都同意他的看法。
  近卫说:“你不认为现在正是弃虚名而求实的时候吗?为什么不能在形式上向美国妥协?那就是说,原则上同意全面撤兵,暗中却与中国协商,在不稳定地区留驻一些日军?”
  东条说:“这是不可想象的。一旦屈服于美国的要求,中国人就会嗤之以鼻。让中国人瞧不起是最可怕的。全面撤军将会丢尽面子,并会导致共产主义的兴起。这好比是多米诺骨牌,不仅华北,而且连朝鲜也可能丢掉..
  撤兵问题是要害问题。如何考虑撤兵问题呢?陆军对它极为重视。如果原封不动地接受美国的主张,就会将中国事变的成果毁于一旦。”
  东条继续说:“陆军无意改变那天(9月6日)御前会议的决议。如果在最高统帅部规定的期限以前有成功的希望,那就应该继续谈判。海相刚才说,是战是和,全由首相决定。本人决不同意。战争的决定应由政府与最高统帅部共同作出。在现阶段,我认为没有办法通过外交手段解决问题。”
  “战争能否打胜,我没有把握,”近卫反驳道,“除了用外交谈判外,没有别的办法克服目前的困难。至于战争,我将让一位有取胜把握的人去打。”然后,他对东条说:“如果你坚持战争,我不能对此负责。”
  “外交如果失败就开战,这不是已经定了的吗?”东条勃然大怒,“你不是出席了那次会议吗?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能对战争承担责任。”
  “那次的决议只不过是‘内内’而已(即内部决定),”近卫慢慢他说,“我对中国的战争负有重大责任。这场战争已打了四年,胜败未卜,我很难再下决心进行一场新的大战..既然我对谈判信心较足,我为什么要负责?
  只有在没有进行谈判的前景时,开战的决议才算具有约束力。现在还有成功的机会。”
  东条寸步不让,激烈反对首相的意见。他说,哪怕只是为了维持军队的士气,也需要一场战争。东条的话很像本世纪初日本进攻俄国前有人讲过的一句话:“只要战争打响了,枪声就会把国民团结起来。”
  争论延续了整个下午,最终以妥协而告终:谈判延至10月15日,如果统帅部同意,还可再延长,但在中国驻军同共产主义打仗这点上,不能作任何让步。
  获洼会议没得出什么结论,有关内阁危机和可能宣战的谣言一时四起。
  近卫对妥协觉得后悔。在中国问题上,如果不进一步作出让步,要与美国达成协议,那是不可能的。限期到来之前,能做些什么呢?他决心找东条非正式谈一谈。于是,10月14日清晨,近卫给陆相打了一个电话,约好在10点钟开的内阁会议之前见面。
  “除了你对中国驻军的立场外,其他我都同意,”近卫说。他建议立刻从中国撤军,“做个样子”。
  东条气得毛发倒竖。他说:“如果我们让步,美国就会采取高压态度,而且会步步进逼。你的解决办法确实不能算什么解决办法。几年内,战争必然再起!”
  近卫提醒他说,“必须谨慎行事,特别是美国在物资方面有巨大优势时,更应如此。”
  东条听到“谨慎”两字,把身子挺了挺说:“有时候我们也要做点非凡的事情,像从清水寺①的平台上往下跳一样,两眼一闭就行了。”
  近卫说:“作为个人来说是可以这样做的,而身居要职的人可不能这样想。”
  东条轻蔑地看了看近卫,说:“所有这些都是我们之间个性不同而已,难道不是吗?”他暗自想,近卫这个人太软弱,在这个重要关头,不配当首相。
  东条决心在内阁会议上采取强硬立场,迫使近卫辞职。他一边轻轻地用手指弹着纸条,一边问丰田外相,是否认为与美国谈判能取得成功。
  丰田解释说:“关键在于撤军..美国不能理解日本一边和谈一边备战的做法。”
  “关于撤军,我半点让步也不作!”东条喊道,“这意味着美国把日本打败了——这是日本帝国历史上的污点!外交的方法,并不是老在让步,有时是进逼。如果我们让步,满洲和朝鲜就会丢失。”他这次是带着感情说的,打动了在座的人。然后,他把满肚子火都倾泻在海军、特别是及川身上,因为他没有坦率地公开表态是否能打败美国。近卫和他的阁僚们默默地坐着,被东条“炸弹般的发言”吓得呆若木鸡。
  东条这一炮,收到了预期的效果。会后几小时,充当中间人的铃木将军来到东条办公室说:既然陆相公开地发表了如此强烈的意见,近卫声称无法再当首相。
  东条拒绝收回意见,并说,近卫只有愿意合作才能留任。不过,陆军的其他将领听说近卫要辞职,都吃了一惊。武藤章中将对铃木说,虽然首相是个懦夫,但只有他才能维持全国的团结。“他如果辞职,日本打不了仗。”
  10月14日晚10点30分,东条指使企划院总裁铃木去劝告近卫实行内阁总辞职。15日下午5点,近卫进谒天皇,呈递了辞呈。
  铃木回到陆军省,询问东条关于继任首相的意见。东条回答说:“我看,①位于京都的一个山涧边沿的寺院。
  除了东久迹宫外,没别的人了。连近卫都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只有请皇室的成员出来了。”
  10月15日,铃木把推荐东久选宫当首相一事告诉了木户侯爵,这位内大臣却没有表现出什么热情。他认为,万一战争爆发,不该让皇室的成员承担战争的责任。
  木户认为,既然目前的危机是东条一手造成的,而及川又曾对战争结果表示怀疑,看来应该选及川才是。但是,实际主宰陆军的青年军官们不会接受及川出任。他们不仅要反对,甚至可能发生叛乱。
  “如果指定及川当首相,”木户对近卫说,“陆军就不愿意出人当陆军大臣。”因此,首相人选非东条莫属了。内大臣认为,在目前情况下,在军国主义十分猖狂的日本,只有东条才能控制日本的局势。
  17日清晨,近卫在给格鲁的信中解释了为什么要选东条继任他的职位。
  他认为,只有东条才能取消战争的决定,“让海军去取消,刺激性太大”。
  在下午1点钟召开的重臣会议上,木户推荐东条出任首相。他认为,“东条虽是主战派,但他掌握陆军,又想同海军合作,也可避免开战”。也就是说,为了防止战争,却要把一个既是主战派又要推翻近卫内阁的东条推荐为首相,这完全是自相矛盾的。会上,若槻礼次郎反对开战,冈田启介、阿部信行和清浦奎三郎都主张慎重。冈田坚决反对木户的主张,他说:“应该把这次政局的变化看成是军人倒阁。现在却授命陆军大臣组阁,这是怎么回事?”
  木户推荐东条是由于受到了东条的门徒、宪兵队将领加藤泊治郎少将的压力。加藤威胁木户说:“不让东条当首相就无法控制陆军。”
  夭皇对木户推荐东条颇有同感,他说:“这就是常言所说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吧!”在东条进宫见驾时,天皇命令他“遵守宪法条规..陆海军要进一步密切合作”。这其中的含义就是开战时的合作,看来天皇是支持东条内阁向英、美开战的。
  天皇授命东条英机正式组阁。为了表示对天皇的忠诚,东条发誓要按新的座右铭来生活:“以吾皇为吾行动借鉴。”57岁的东条晋升为陆军大将,以便与其新职务相称。内阁宣誓就职仪式后,他坐上火车到神社中最神圣的伊势神宫,按习惯向天照大神朝拜。
  法西斯头子东条担任首相,在日本国内引起了人们的密切关注。爱好和平的人们对东条上台嗤之以鼻,担心他把日本人民引向更深的灾难之中。而军国主义分子们却掀起了“拥护”的狂潮。《读卖新闻》宣称,这个抉择将鼓舞日本“起来对付紧急局面,并给予反对轴心的诸强国以巨大打击”。比较实际一些的文武官员则暗地里感到担心。
  18日下午3点,东条向天皇呈递了内阁成员名单,东条内阁从此便诞生了。
  就在当天,东条向国内外记者发表了他好战的政府声明。他说:“完成中国事变,确立大东亚共荣圈,以贡献于世界和平,为帝国既定的国策。而今政府面临空前严重的局势,务期对外愈益敦厚与盟邦之友谊,对内愈益完备国防国家体制。在皇威之下,举国一致,为完成圣业而迈进。”
  东条宣读完毕,就将军靴一并,活像个刚入伍的新兵那样采取了立正的姿势,接着来了个向后转,离开了新闻发布会。施政演说虽然只用了三分钟的时间,但字里行问却杀气腾腾,充满了侵略扩张的气味。
  东条上台后,参谋本部在《机密战争日志》中是这样写的:“虽然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发生,但是,新内阁注定是个战争内阁。开战、开战!此外没有陆军应走的路!”
  新内阁是按照东条的意愿组成的。东条既当首相,又任陆军大臣。此外,他还亲自担任内务大臣的职务,负责国内治安问题。及川的海军大臣的职务让位给山本的同学岛田繁太郎大将。东乡茂德接替海军大将丰田任外相,为东条上台立过汗马功劳的铃木仍留任企划院总裁。
  东条既没有丘吉尔的宏伟辩才和罗斯福的政治敏锐,也没有希特勒的邪恶天才和墨索里尼的外向型鲁莽,更没有斯大林的农民式的精明。但他像大部分日本人一样,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真正的工作狂,头脑敏捷却十分狭隘,为人凶狠。可以说,东条是日本军部法西斯实行独裁统治的理想工具。
  东条上台伊始就向美国挑战,扬言“要解决中国事变,建设大东亚共荣圈,坚持三国同盟”。天皇听到东条开战的决心即表示支持。
  东条内阁的成立表明,日本对美开战只是一个时机选择的问题了。
  秘密备战
  东条英机上台伊始就大开杀戒。他签署的第一道命令,就是逮捕了世界著名的反法西斯英雄、苏联谍报员理查德·佐尔格和他所领导的拉姆扎小组。
  拉姆扎小组的战士们在东条的屠刀下英勇地牺牲了。这在当时是轰动全世界的重要事件。与此同时,东条还逮捕和枪杀了为数众多的日本进步人士。
  东条上台后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加紧进行南进的准备,并以此作为他当时工作的重心。他一面连续召开军政首脑会议,协调行动,克服分歧;一面责令海军、陆军加强战备,并着手实施以“Z作战”命名的偷袭珍珠港的作战计划。
  11月29日,从上午9点30分开始,日本政府以对美问题为中心,召集重臣进行了座谈。面对各重臣提出的问题,东条又怒又气,大动肝火:“我们一切部考虑进去了,就算我们不打,结果又如何呢?我们不能向英美低声下气。在日华事变中,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丧失16万人,还有200多万在吃苦头。不能再吃苦头了!如果再连续几年这样下去,连打的机会都捞不着了。我们已经丢了不少宝贵的战机!”
  下午4点,东条又召开了第74次联席会议。大家同意先向希特勒和墨索里尼打招呼,告诉他们日美谈判肯定破裂,战争爆发已迫在眉睫。
  参谋本部战争指导班这一天的《机密战争日志》最后一句话是这样写的:
  “我们惟有一直打到孙子那一代!”
  11月30日,东条首相在大政翼赞会和日本东亚联盟主持的大会上发表“爆炸性演说”:“蒋介石之所以在英、美及共产主义者的诱导下,继续徒劳地抗日,牺牲前途远大的中国青年,原因在于英、美想使东南亚的民族自相残杀,从中获取渔人之利,以实现其统治东亚的野心..为了人类的荣誉和骄傲,我们坚决要从东亚扫除这种行为!”①12月1日下午2点5分,东条在御前会议上宣布日本向美、英、荷三国开战。最后,他又总结说,日本帝国正处于光荣和败亡的十字路口,“天皇陛下亲临会议,我们既惶恐又感激..如陛下决心开战,我们定将竭尽全力以报皇恩。政府与军方更紧密地团结,举国一体,确信必胜,不遗余力,实①[日]实松让:《珍珠港事件前的日日夜夜》,新华出版社1984年中文版,第308页。
  现国家目标,以慰圣虑。”①
  天皇对木户说,赫尔的要求太侮辱人。他在具有历史意义的文件上盖了御釜,批准了开战决定。
  日本当地时间12月8日早7点,日本广播公司广播说:“大本营陆海军12月8日上午6点宣布,帝国陆海军于今日拂晓在太平洋同美、英军进入战斗状态。”
  上午,天皇在宣战诏书上盖了御歪,战争正式开始了。
  东条通过电台向全国发表讲话,声称西方企图统治世界。“为了粉碎这个敌人,在东亚建立巩固的新秩序,当然必须想到战争的长期性..”
  12月11日,希特勒召开国会,发表了向美国宣战的狂妄演说。就在同一天,东条英机和希特勒、墨索里尼又签订了一个新的协定,申明德、意、日三国“在对美、英联合作战取得胜利以前,绝不放下武器”以及在任何情况下都决不单独请和的“决心”。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东条被日军初期的胜利冲昏头脑,侵略气焰更加嚣张,决心一鼓作气,横扫东南亚,把英美势力驱逐出太平洋。
  ①[美]约翰·托兰:《日本帝国的衰亡》,上册,新华出版社1982年中文版,第233页。
  第36章偷袭珍珠港
  计划出笼
  1939年8月30日,山本五十六海军中将在皇宫参加了天皇裕仁亲自任命他为海军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兼第1舰队司令长官的特任仪式,由此开始领导起世界上排名第三的日本舰队。山本五十六原姓高野,1884年4月4日生于本州岛的长冈。其父高野贞吉这一年正值56岁,故而为新生儿起名“高野五十六”。1916年,即将自海军大学毕业的高野五十六少佐被长冈名门山本家看中,收为继承家业的后嗣。从此,高野改名为山本五十六。
  山本少壮气盛,在海军里步步高升,先后出访欧美诸国,考察各国海军及军需物资生产情况。1924年9月,山本大佐主动要求调往霞浦海军航空队,抓紧一切机会学习新兴的航空知识,40多岁时学会了驾驶教练机。随着山本对航空领域的日益了解,他相信日本海军的前途在于海军航空乓的强大。只有建立起一支强大的海军航空乓力量,日本才能弥补在海军主力舰方面与英美的差距。1930年12月,山本少将出任海军航空本部技术处处长。他利用这一职位积极改进日本海军的鱼雷攻击机和远程轰炸机,还把生产快速战斗机提到日程上来,为日本发动和参加第二次世界大战准备了大部分参战飞机,其中包括中型攻击机、九六式陆基轰炸机和著名的零式飞机。1935年12月,山本中将升为海军航空本部部长后,更是为海军航空兵的发展倾注了大量的心血。
  当时,在日本海军中,大炮巨舰主义仍占据主流地位。持这种观点的人认为,排水量大、火炮威力强的战列舰仍是海战中的决胜武器。在日俄战争中,日本海军就是依靠战列舰的优势才大显神威的。然而,山本五十六认为,航空母舰和海军航空兵的发展,已使得战列舰在未来海战中的作用大大降低。战列舰还来不及开火就会遭到自航空母舰起飞的成百架飞机的猛烈攻击,最终会成为毫无用处的一堆废钢铁。
  正是出于对新兴的航空力量的透彻了解,山本五十六才一直对日本海军军令部制定的对美作战要领心存疑问。1936年修订的《帝国用兵纲要》中规定:一旦日美开战,日本陆海军首先协同攻占菲律宾和关岛,迫使美舰队远渡重洋进至西太平洋实施进攻作战;日方则以控制下的南洋诸群岛为基地,先用潜艇和陆基飞机不断削弱美舰队的力量,然后再使用主力舰队进行最后的决战。到1940年时,决战水域已定在马绍尔群岛以北和马里亚纳群岛以东的东经160度以西的水域。
  山本认为,军令部的计划中含有很多一厢情愿的成分。美国舰队不一定会去援救菲律宾和关岛,并和日本主力舰队交锋,倒是有可能向日本本土进攻。即使双方海军进行决战,恐怕也是以航空力量的较量为主。
  出于以上的考虑,山本就任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后把工作重点放在训练航空兵上。在山本日夜不停的督促下,联合舰队逐步完善了俯冲轰炸、高空轰炸、空中鱼雷攻击等技术。
  1940年3月,为了检验海军航空兵的作战能力,山本安排了一次代号为“123号作业”的演习。在作为靶舰的“长门”号战列舰上,山本看到一队队机群在统一指挥下出色地进行鱼雷攻击的训练,情不自禁地对身旁的参谋长福留繁少将说:“参谋长,难道就不能用飞机进攻夏威夷吗?..”
  位于太平洋中部的夏威夷群岛以其重要的战略地位为太平洋沿岸各国所重视,瓦胡岛上的珍珠港更是各国海军垂涎的目标。美国人在这方面鞭先一着。
  位于瓦胡岛甫岸的珍珠港人口水道极为狭窄,但港内却以福特岛为中心形成了三个彼此相连的庞大盐水湖。在当地传说中,这里是鲨鱼女神居住的地方。在很久以前,珍珠港的入口水道处横卧着一块珊瑚礁,使得任何吃水深度超过10英尺(3米左右)的船只都无法入内,因而无人光顾这里,人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东面6.5英里处的檀香山港。
  早在1860年美国内战爆发前,本打算在檀香山港设立一座加煤站的联邦政府的海军官员们发现了珍珠港的潜在利用价值。于是,美国海军经过与夏威夷王国的长期谈判后,于1875年获准在珍珠港设立一座加煤及修理站。到20世纪40年代时,珍珠港已经发展成为全球最大的海军基地之一。它不仅拥有于船坞、系船池、机修车间等所有修船厂的设施,而且还拥有许多占地很广的油罐场。
  1940年春天,美国总统富兰克林·罗斯福为了制止日本对印度支那的扩张,命令停泊在美国西海岸的美国舰队前往夏威夷进行大规模的军事演习,并在演习结束后就留在当地。而在此之前,一支由一艘航空母舰、几艘重巡洋舰和驱逐舰组成的小舰队,是夏威夷水域里的惟一有点影响的武装力量。
  山本五十六利用飞机进攻夏威夷的念头并不仅仅是触景而发。早在1925年12月—1928年3月任驻美使馆海军武官的时候,他就阅读过一本名为《太平洋战争》的小说。作者拜沃特原是英国派往德国的一名问谍,后开始研究海军,井成为该领域的权威。他在小说里描写了一支日本舰队进攻了美国停泊在珍珠港的舰队,同时还攻占了关岛和菲律宾群岛。山本阅后大感兴趣,将其带回国内,列为海军大学的参考教材。
  1936年,美国舰队成功地进行了一次以航空母舰偷袭珍珠港的实战演习。日本情报机关迅速获得了演习资料,井送交给日本海军。时任海军航空本部部长的山本对该情报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袭击珍珠港的大致轮廓便深埋在他的脑海里。
  1940年11月11日,英国地中海舰队派出以航空母舰“卓越”号为首的舰队,以舰载飞机对意大利海军舰队的停泊地塔兰托港实施了夜袭,并取得了惊人的成果。英方共击沉击伤意大利战列舰3艘、巡洋舰2艘、驱逐舰1艘,已方只损失2架飞机。在世界海战史上,飞机施放鱼雷,对停泊在港口内的舰艇进行袭击,这还是第一次。
  塔兰托之战的消息迅速传遍了世界各地。一些极为敏感的军、事观察家指出:该战役的最大意义在于证明了航空母舰编队能够战胜以往海军的头号主力舰只——战列舰,以航空母舰为依托的海军航空兵将成为决定海战胜负的关键因素。
  山本五十六同样发现了塔兰托之战的重大意义。他命令日本驻伦敦和罗马的海军武官就此事提出秘密报告。联合舰队的参谋人员们研究后发现,英军鱼雷攻击的是一个水深42英尺(约12·8米)的港口,而很久以来该深度对鱼雷来说是太浅了。皇家空军为此特制了一种木翼鱼雷,以防止它扎入水底的淤泥中。山本长时间地沉浸在研究报告之中,他清楚地记得,珍珠港水道的一般深度是40英尺。
  11月下旬,山本将他的袭击珍珠港的初步设想向海军大臣及川古志郎作了口头汇报。然而,由于日本的既定国策是向南方扩张,海军在开战之初的任务是配合陆军攻占马来亚、菲律宾、荷属东印度及南洋诸岛。如果像山本所说,集中主要兵力东进夏威夷,则在用兵方向和重点上存在着矛盾。因此,山本的设想没有得到海军首脑人物和海军军令部的认真考虑。
  转眼间过了新年,山本依然沉浸在与国力强大的美国开战后的可怕情景之中。他考虑再三,终于得出结论:在日美开战之初,只有孤注一掷,断然对夏威夷的美国舰队进行袭击,并予以沉重打击,除此之外,别无胜途。
  1月7日,在停泊于丰后海峡(四国和九州之间)的佐伯湾内的联合舰队旗舰“长门”号上,恰值56岁的山本五十六海军大将按捺不住内心的骚动,提笔给及川大臣写了一封长达9页的《关于战备的意见》的信件,第一次正式提出了酝酿已久的夏威夷作战的设想。全信分为“战备”、“训练”、“作战方针”和“开战之初应采取之作战计划”四个部分。
  关于“作战方针”,山本抛弃了日本海军传统的“邀击作战”战略,主张“开战之初,就猛攻猛打,摧毁敌主力舰队,使美国海军与美国人民的士气沮丧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关于“开战之初应采取之作战计划”,山本把具体进行作战的要领分三种情况作了详尽的论述:
  第一种情况:如美主力舰队的大部分停泊在珍珠港内,则“用飞机编队将其彻底击沉并封闭该港”;
  第二种情况:如美主力舰队停泊在珍珠港外,则“按第一种情况处理”;第三种情况:如美主力舰队提前从夏威夷出发前来进攻,则“出动决战部队予以迎击,一举将其歼灭之”。
  山本也承认,夏威夷作战蕴藏着极大的危险性。但是,生性好赌的山本在给及川的信中说:“要取得此次作战胜利虽则木易,但只要有关官兵上下一致,抱有为国捐躯之坚强决心,当仰天保佑,获得成功。”
  给及川的信发出还不到一个星期,山本又写信给他的密友、第11航空舰队参谋长大西拢治郎少将,告知了他的设想,并请大西对夏威夷作战进行研究,制订出一个初步的作战计划草案。即将年满50岁的大西是日本海军航空界的一员干将,富有独创精神和杰出的实践能力。收到信后,他立即赶到停泊在有明湾的“长门”号上,同山本进行了密谈。回到设在鹿屋(鹿儿岛县)
  的第11航空舰队司令部后,大西开始苦心孤诣地将山本的设想具体化。
  由于日本此时的鱼雷制造技术还未赶上英国人的水平,大西因而放弃了使用鱼雷轰炸珍珠港的念头,而是着重研究高空轰炸和俯冲轰炸的问题。在这个领域里,他得到了在航空母舰“加贺”号上任第1航空战队航空参谋的源田实中佐的支持。
  36岁的源田实曾以全班第一名的成绩毕业于日本海军军官学校,不久便成为日本海军的王牌战斗机飞行员和战斗机飞行教官。在海军中,他因在中国进行战斗机长距离大规模作战的大胆想法而名噪一时。
  源田利用“加贺”号上的官兵就寝后的时间埋头进行研究,然后于3月上旬到鹿屋向大西提交了他的草案。该草案的要点是:
  1.攻击必须在出敌不意的情况下进行;
  2.主攻目标必须是美国的航空母舰,而非山本设想中的美国战列舰;3.另一优先目标必须是瓦胡岛上的陆基飞机;4.全部可动用的航空母舰都必须参加此次作战;5.攻击时必须使用所有轰炸形式——鱼雷、俯冲和高空轰炸,尤其是命中率高且破坏力大的鱼雷轰炸应作为重点;
  6.战斗机必须在攻击中发挥积极作用;
  7.攻击必须在天亮后进行,因为日本海军缺乏在黑夜里使用的精密仪器;
  8.海上加油将是必须的;
  9.全部计划必须在极端机密的情况下进行。
  大西未加任何评论就收下了源田的草案。3月10日,大西登上“长门”号,向山本面交了一份更为详尽的报告,它是这位空军将领的思想和海军中对于空中力量最富有首创精神的源田的思想的折中产物。
  在源田草案的九项“必须”要点中,最后一条必须极端保密的规定似乎是最难于做到的。就在山本写给及川具有历史意义的那封信之后仅20天,即元月27日,美国驻日大使约瑟夫·格鲁向美国国务院发出了下述这封电报:秘鲁公使告诉我的一个馆员,他从包括日本人在内的许多消息来源获悉,当美日关系出现麻烦时,日本人打算动用全部军事力量突袭珍珠港。秘鲁公使认为这些流言是荒谬的,但他认为它们具有足够的重要性,值得向我们转告。
  在华盛顿,格鲁的电报辗转通过国务院交给海军部。在这两处,该电报的内容都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只是依惯例于2月1日发给了刚刚上任的美国太平洋舰队①司令赫斯本德·金梅尔上将,同时加了一个附言:
  海军情报局对这些流言不予相信。此外,根据日本海陆军目前配置与部署的情报,在可预见的将来,不存在针对珍珠港迫在眉睫和计划中的行动。
  格鲁的电报就这样被束之高阁了。不过,塔兰托之战确实也提醒了美国人。1940年11月22日,美国海军作战部部长哈罗德·斯塔克上将发出了一份由作战计划局局长理奇蒙·特纳上校起草的文件。该文件指出:“夏威夷水域最有利可图的偷袭目标,是以那里为基地的舰队。”它又提出:“在港内敷设防鱼雷网..是否更妥当?”
  遗憾的是,时任美国舰队司令的詹姆斯·理查森上将对这些很有根据的担心毫不以为然。1941年1月7日,理查森在给斯塔克的备忘录中声称:似乎找不到一种实用办法,在港内敷设防鱼雷障碍或防鱼雷网,以保护停泊在港内的舰船免受鱼雷飞机的攻击,同时又不限制港内舰船的活动..
  只要珍珠港是在这个区域的舰队可用的惟一军事基地,任何这类能进一步限制基地使用的被动防卫措施都应避免。考虑到这一点,再加上在目前条件下这种攻击的不可能性,以及在战时面对着积极活动的舰队敌人似乎没有能力把航空母舰开到足够近的地方,敷设这样的网被认为是不必要的。
  考虑到时差的因素,可以说,理查森发出备忘录与山本写信给及川海相的时间相差不会超过24个小时。
  公平地说,美国海军大部分官员并不像理查森这样糊涂。1941年1月24日,美国海军部部长弗兰克·诺克斯在由已提升为少将的特纳起草的信件中告诉陆军部部长亨利·史汀生:
  ①1941年2月1日,美国海军实行新建制,美国舰队被分为三支舰队——大西洋舰队、太平洋舰队和亚洲舰队。
  英国机载鱼雷对停泊舰船的成功袭击表明,必须立即采取预防性措施,保护珍珠港在美日作战时免遭突然袭击。最大的危险来自机载鱼雷。当务之急是得到更多的截击机、高射炮和其他雷达设备。
  3月31日,夏威夷陆军航空部队司令弗雷德里克·马丁少将和夏威夷海军基地防空部队司令帕特里克·贝林格少将与他们各自的参谋人员紧密合作,撰写了一份题为《关于陆海军在敌人突然袭击瓦胡岛或夏威夷舰队时采取联合行动的综合估计》的报告。该报告可谓是美国方面对日本人未来行动的最准确的预测。
  在“形势总结”部分里,该报告这样写道:
  一、美国和“桔子”①的关系正处于紧张和变化之中。
  二、“桔子”以往在采取敌对行动前是不宣而战的。
  三、对我方舰艇和瓦胡岛上的海军设施进行突然袭击一旦成功,就有可能在一个长时期内阻止我军在西太平洋上采取有效的进攻行动。
  四、当前,我舰队的主力部队应经常在作战海域行动,以便迅速对具有敌对行动的敌水上部队或潜艇部队采取进攻行动。
  五、我们认为,“桔子”的潜艇和快速入侵部队也许有可能在我情报部门发出警报之前就侵入夏威夷海域。
  在第二部分“关于对‘桔子,之兵力的考察”的第二条里,该报告就防卫夏威夷的空军兵力情况作了如下说明:
  我们能够使用的航空兵力,取决于定期由美国本土派来的增援飞机的数量。就目前情况来看,我们能够保持使大约半数飞机进行飞行的物资储备。
  但要使“桔子”的舰载飞机无法飞抵瓦胡岛,从而达不到其全面发动突然袭击的企图,我们的飞机就必须从瓦胡岛基地起飞并进行长时间充分的巡逻搜索,这从夏威夷的飞机配备情况来看显然是不够的。至于正在计划使用的孤岛空军基地,现在还不能支援对空作战。在第三部分“敌人可能采取的行动”
  里,该报告指出:
  一、宣战之前可能会发生:
  1.潜艇对停泊在夏威夷海域内的美国舰艇进行突然袭击;2.对瓦胡岛(包括停泊在珍珠港内的舰艇和军事设施)进行突然袭击;3.上述两种行动同时进行。
  二、对瓦胡岛最可能也是最危险的进攻方式似乎是空袭。我们相信,这种进攻极有可能是从驶近瓦胡岛300海里之内的一艘或多艘航空母舰上发起的。
  三、第一次攻击或许表明,有更多的潜艇或更多的飞机正等着防卫的飞机被第一次攻击引开之后,发动新的攻击。
  四、任何一艘潜艇的攻击,可能表明存在着一支未被发现的由伴有航空母舰的快速舰艇组成的强大的水面舰队。
  五、在拂晓的空袭中,很有可能的是:尽管我们进行了巡逻,但敌人仍然能成功地进行彻底的突然袭击。这可能是因为我们的驱逐机不能迅速起飞,也可能是因为敌人成功地把我们的注意力从第二次攻击部队上引开。
  潜艇攻击可能与空袭同时进行。
  可以设想,如果山本五十六能看到这份报告的话,他即使胆大包天,恐①美国作战计划中“日本”的代称。
  怕也不敢进行夏威夷作战了。
  然而,令人扼腕叹息的是,2月1日取代理查森的金梅尔上将和2月7日就任夏威夷陆军部司令的沃尔特·肖特中将和他们的上级一样,尽管在理性上都承认日本人突然袭击珍珠港的可能性,但在感性上却不相信这种可能性。美国人相互之间确信无疑地说,日本实际上已经破产,毫无希望地陷在中国泥潭里,比时代落后100年。他们绝对不会冒与头等国家开战的风险。
  即使日美一旦开战,日本那运行在独轮车上的经济将如同茶杯碰上砖墙一样被粉碎。这种瞧不起日本人的潜意识是美国在开战之初节节败退的重要原因。
  另一个重要原因是美国的“先欧后亚”战略。该项战略的实施,令战争物资本来就准备得不够充分的美国更是觉得捉襟见时。美国在勉强履行在大西洋上援助英国对抗纳粹德国的任务的同时,很难再给太平洋方面的防御部队增添更多的力量了。正如诺克斯1月24日的信件表明的那样,虽然美国陆海军首脑都清楚地认识到,夏威夷急需多种战争物资,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直到战争爆发,夏威夷的防御力量始终没有太大的改观。例如,陆军部许诺给夏威夷陆军部队配备180架B—17飞机,但实际上只给了12架,其中能用于执行巡逻任务的只不过6架;当地指挥官要求拨给300架水上飞机,但只得到了50架,其余250架转让给了英国。
  与美国人主观上不相信日本敢于向美国挑战相反,山本五十六则在一心一意地为完善他的设想而努力着。除了给大西写信外,山本还要求联合舰队司令部的参谋们研究突袭珍珠港计划。首席参谋黑岛龟人大佐于1月中旬曾指示航空参谋佐佐木彰中佐审查袭击珍珠港的三种办法。3月末的一天,福留繁参谋长让黑岛看了大西一源田草案。他俩一致认为,如果与美国开战成为必然,他们就把这项计划提交给海军军令部,但目前还应该在联合舰队司令部里再仔细研究一番,解决所有技术上的问题。于是,黑岛在几天之内就把参谋们分成四个初步研究小组:(1)行动和后勤;(2)通信和情报;(3)
  航行和气象条件;(4)空中和潜艇攻击。
  4月10日,在山本强有力的推动下,日本帝国海军迈出了标志其战略设想革命性转变的一步。那天,第1航空母舰战队(“赤城”号和“加贺”号)、第2航空母舰战队(“飞龙”号和“苍龙”号)和第4航空母舰战队(“龙骧”号)合组为第1航空舰队。此外,为第1航空母舰战队和第2航空母舰战队各分配了4艘驱逐舰,分给“龙骧”号2艘驱逐舰。由于“龙骧”号吨位小,相对速度慢,特别是它的舰载战斗机是九六式而非最新的零式战斗机,所以它没有参加珍珠港作战,只是用来支持协同训练。
  与舰队改编的同时还对海军人事做了调整。福留繁调到军令部任第一部(作战部)部长。该部在一定意义上可算是日本海军的神经中枢,负责提出、讨论、完善和审查各种作战计划。联合舰队参谋长一职则由伊藤整一少将担任。
  至于极为重要的第1航空舰队司令长官一职,则在海军内部依据论资排辈的原则,由南云忠一中将出任。南云曾在战列舰、巡洋舰、驱逐舰、军令部和海军大学等多种岗位上任过要职,是一位鱼雷攻击和大规模作战的专家。但他有一个致命弱点,那就是他对航空兵的实力和潜力了解甚少。为了弥补南云专业上的这个弱点,海军省任命草鹿龙之介少将当他的参谋长。草鹿虽说不上是一位飞行员,但他曾在小型航空母舰“凤翔”号和大型航空母舰“赤城”号上担任过舰长,对航空兵有很深的了解。况且,源田实也被任命为第1航空舰队的航空参谋。
  快到4月底的时候,草鹿在东京军令部第一部福留繁的办公室里,看到了由大西和源田起草的珍珠港作战计划草案。福留告诉他,这只是一个提议,一切都还未决定。福留请草鹿负责制定一份可行的计划。于是,联合舰队司令部和第1航空舰队开始共同解决山本司令长官这项大胆计划中的一个个技术难题。
  随着第1航空舰队的组建,日本帝国海军取得了比美国太平洋舰队更大的战略潜力。山本为他的珍珠港作战找到了一支最佳的打击力量。
  谍影憧憧
  山本五十六进攻珍珠港的计划获得成功的一个重要保证是,美国太平洋舰队的主力在日本发动进攻时停泊在珍珠港内。要想证明这一点,日本就必须在夏威夷当地建立一个有效的情报网。
  日本在夏威夷首府檀香山市设有总领事馆,一直在为日本海军提供美国海军在夏威夷的规模、部署和活动的情报。1940年5月,罗斯福总统命令美国舰队留驻夏威夷后,日本海军军令部认为有必要在当地配备一名海军士官专职情报人员,取代对美国海军了解甚少的外务省官员。于是,军令部极为秘密地取得了外务省的谅解,派遣一名海军士官作为总领事馆工作人员,以便准确而又经常地掌握以珍珠港为基地的美国舰队的动向和其他军事情报。
  1940年5月的一天,军令部第三部(情报部)第八课(负责搜集英国情报)课长掘内大佐叫来了因病被编入预备役的吉川猛夫少尉,命令他到第五课(负责搜集美国情报)去报到。吉川转到第五课后获知自己将被派往夏威夷,便开始学习美国海军舰艇方面的知识。几天之后,吉川前往外务省,那里的美国局局长给他起了一个外国人很难记住的姓名——森村正。就这样,吉川上午以“森村正”的名字在外务省办公,下午则回到军令部办公,过起了两面人的生活。
  1941年2月3日,山本在旗舰“长门”号上会见了军令部第三部的小川贯玺大佐,要求他将主要注意力放在搜集夏威夷美国海军的情报方面,为夏威夷作战的成功提供便利条件。
  就这样,吉川猛夫这名已有“美国海军活字典”之称的少尉军官走上了珍珠港这个大舞台。1941年3月27日上午。吉川搭乘日本邮船会社的“新田”号客轮从横滨抵达檀香山。在到达努阿努街1742号的日本总领事馆后,吉川立即向总领事喜多长雄递交了军令部第三部的密信。喜多阅信后把吉川安排在他的内部私室的隔壁屋子里。从此,吉川便以“森村正书记员”的名义开始在夏威夷群岛活动。
  吉川身穿绿色西装裤和鲜艳的夏威夷衬衫,头戴插着羽毛的当地帽子,混迹于当地大量的日裔美国人中间,很难被美国的反间谍机关发现。他雇了一辆出租车,借兜风之机四处观察地形。他惊喜地发现,瓦胡岛就像一个敞开的金鱼缸,很容易找到适合观察珍珠港和各个军事基地的地方。例如,位于阿莱瓦高地上的日式酒馆“春潮楼”就很适于观察珍珠港及其东侧的希卡姆机场。更难得的是,“春潮楼”不但有漂亮的艺妓供吉川取乐,在二楼的房间里还有一架望远镜!当吉川眺望珍珠港内庞大的美国太平洋舰队时,想起自己每天在军令部的桌子上看到的美国海军舰艇模型,一种难以形容的感情便油然而生。
  吉川在乘坐观光飞机对夏威夷各岛进行侦察后,得出结论:除了珍珠港内,其他地方都没有美国海军舰只。于是,他就把全部注意力放在对瓦胡岛的侦察上。瓦胡岛上除珍珠港以外还有许多军事基地,有的正在扩建,有的正在建成,它们的情况以及岛上的兵力调动和加强情况都需要搞清楚。为此,吉川对总领事馆的工作常常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白天,他时而穿着农业工人的制服,藏在甘蔗地里,偷窥附近的军事基地,时而装扮成钓鱼者,在海军基地附近徘徊;夜里,他则邀请那些在街道上闲逛的美国水兵去酒吧喝酒。在酒精的麻醉作用下,水兵们不时地泄露出一些有关军务的情报。
  日积月累,吉川一丝不苟的工作作风终于给他带来了成功。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每到星期六和星期日总有一大批军舰停在港内。为了侦察飞机巡逻的情况,他常常很早就离开总领事馆去一些特意挑选的地方,在那里观察飞机的架数、飞行方向、出发及返回时间。他不敢使用双筒望远镜,只得用肉眼观察。但是,飞机很快就会飞出他视力所及的地方,使他无法精确知道它们飞往何处。但是,他终于有了一个重大发现——美国人从来不向瓦胡岛的北面派遣巡逻飞机。
  1941年5月12日,吉川来到夏威夷才一个半月,就向东京发回了第一份情报:
  东京松冈外务大臣
  一、11日在珍珠港停泊下列舰艇:
  战列舰11艘:“科罗拉多”号、“西弗吉尼亚”号、“加利福尼亚”号、“田纳西”号、“爱达荷”号、“密西西比”号、“新墨西哥”号、“宾夕法尼亚”号、“亚利桑那”号、“俄克拉何马”号、“内华达”号;重巡洋舰5艘:彭萨科拉型2艘、旧金山型3艘;轻巡洋舰10艘、驱逐舰37艘、驱逐领舰2艘、潜水领舰1艘、潜艇11艘、运输船及其他船只10余艘。
  二、“列克星敦”号航空母舰在2艘驱逐舰的护卫下,正在瓦胡岛东方海面上执行任务。
  檀香山喜多总领事
  在对珍珠港的军事情报作了深入了解之后,吉川决定主动搞清楚夏威夷的气象情况。当时,日美两国为了保守军事秘密,从不公开在报纸上刊载每天的天气预报和气象图。为此,吉川曾跑到夏威夷大学、市图书馆等地去查阅资料,但都一无所获。功夫不负有心人,9月的一天,吉川找到了一位日裔的业余天文学家。这位进行了30年天文研究的老天文学家告诉吉川,夏威夷30多年来没有经历过一次暴风雨,而且在瓦胡岛上东西走向的山脉北面总是阴天,而南面总是晴天。吉川听后如获至宝,因为这意味着飞机可在瓦胡岛上空不受季节限制地飞行,难怪美国海军把珍珠港作为它在夏威夷群岛的惟一基地呢。
  虽然夏威夷的美国陆海军反间谍机关和联邦调查局未能发现吉川的间谍活动,但是,华盛顿的情报人员却能破译日本外务省与驻外使领馆的往来电报。1940年8月,在威廉·弗里德曼陆军中校的不倦领导下,美国陆海军联手制造出了一台自动破译密码仪器。当时,日本人同时使用着几种外交密电码。其中最机密的密码系统被称作紫码,用于东京与驻外使馆的电报,而密级较低的、被称为J码的密码则用于外务省与许多驻外领事馆之间的电讯,自然也包括檀香山的总领事馆。美国人给对紫码及其派生码的破译取了一个神奇的名字——“魔术”。有了“魔术”,就意味着美国政府事实上完全知道东京给驻美大使野村吉三郎的指示及他从大使馆发回的报告,吉川的电报自然也不会例外。
  遗憾的是,美国人并没有充分利用“魔术”的潜力。由于缺乏制造紫码破译机的元件,1941年,美国共有8架紫码破译机。华盛顿有4架,分给陆海军各2架;菲律宾麦克阿瑟处有1架,因为那里是截收日本电讯效果最好的地方;另外3架则送给了英国。这样一来,夏威夷地区就没有紫码破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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