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克里希那穆提传》

_7 普普尔·贾亚卡尔 (印)
  第22章 醒来吧!(3)
  某位老师说:“这里所谓的开花结果,应该和种一棵植物是不同的。”
  克说:“内心的植物比外面土地上种的植物还要真实。你知道嫉妒是什么吗?处在嫉妒的那一刻,你会说那只是想象吗?你已经妒火中烧了,不是吗?你充满着愤怒,那么为什么不追踪这愤怒,不是只追踪愤怒这个概念,而是追踪愤怒的事实。你能不能把它掏出来,观察它,让它充分展现。如此一来,每一次的开花结果,就能摧毁心中的烦恼,因此并没有一个‘你’在那里问自己,在那里观察摧毁的过程,这其中就有创造力。”
  老师们又问道:“当花朵盛开时它会充分展现自己,你说当嫉妒充分展现时它就会摧毁自己,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克里希那吉说:“譬如一个含苞待放的花朵,如果你把它摘下来,它就永远不可能盛开,它会很快地凋萎。如果你让它盛开怒放,它就会展示它的色彩、它的娇嫩,还有它的花粉给你看,它会自然展现自己的真实面貌,你不需要别人告诉你这是红的、蓝的或那是它的花粉。它就在那里让你观赏。同样的道理,如果你允许内心的嫉妒开花结果,它就会向你展示自己的每一个真相——执着、羡慕等。因此你一旦允许嫉妒充分展现,它就会向你展示自己所有的色彩,还有在嫉妒背后隐藏的东西。
  “光在嘴上说‘嫉妒的起因是执着’其实是毫无用处的。我们必须允许嫉妒的情绪充分展现,如实看到自己正在执着的事实。如此一来,我们就能发现以前没有察觉的真相,这里指的是情绪上的真相,而不是头脑中的概念。随着每一个真相的展现,你立刻加以对治,如果你能让心中的每一个真相展现,它就能开启另一扇门,直到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展现为止,也就是不再有任何动机或肇因了。”
  看到老师们脸上的表情,克里希那吉说道:“在纯然的聆听中,心中的真相便展现了。”
  克里希那吉和学校之间的关系有了很深的改变,他认为在这个充满暴力和混乱的世界里,这些学校是保存教诲的绿洲。崭新的一代和崭新的心智必须产生了;为了这个理由,老师和学生都必须懂得聆听,具有远见,不认同、不攀缘、不分裂。心田必须加以耕耘,播种,使它充满着神圣的至福。
  拉迪卡和我陪同克里希那吉从瑞希山谷前往马德拉斯。赫胥黎和他的妻子当时正在印度,他们也将在月底前往马德拉斯探望克里希那吉。我答应安排他们住在瓦桑?威哈尔斯巴达式的大家庭中。瓦桑?威哈尔的家具必须重新安置,用餐时的设备也必须比从前讲究一些。将要到达马德拉斯时,已经有一封电报在等着我们阅读:我的丈夫突然病倒,于是拉迪卡和我立刻赶往德里。
  克里希那吉不久之后和马哈瓦恰利也来到德里。我前去探望克里希那吉,内心正被自己的痛苦蹂躏着。他热情地款待我,他捧着我的脸,直视我的双眼,不准我逃避他的眼神。他再度指出我心中的束缚、幻觉和期望,并拒绝舒缓我的痛苦。突然我的痛苦完全消失了,从他身上散发的那股大能,把我心中的障碍一扫而空。事后的多年里,我还有许多机会和他独处,但都是为了商讨校务或教诲的事宜,很少再提到个人心中的烦恼。
  拉迪卡是我唯一的小孩,她在1962年决定嫁给一位美国哲人,这个消息令我心碎。我对她的依赖很深,与她分离,我很难不产生反应。我的身心都遭受严重的打击,甚至无法陪她到美国结婚。我看她上了飞机之后,便赶快逃开家人,远离所有熟悉的事物,孤独地面对自己。我从加尔各答前往比尔普姆,在回程中我看到报纸的头条新闻。肯尼迪与赫鲁晓夫为古巴导弹危机以眼还眼地互相对抗,此事震撼了全世界,并且达到无法收拾的局面。我看着这个头条新闻,突然感觉大地快要瓦解,我很可能再也见不到我的女儿了。一整夜我都让自己安住在这一剧痛中,任由这一痛苦淹没我的意识,拒绝让自己逃脱到希望中。心中的焦虑、绝望和各种回忆此起彼落;“永别”这个恐怖的字眼,使我恐惧得几乎动弹不了,但我还是看着它从心中升起,然后把它放下。清晨时我对女儿的爱仍然至深,可是别离的痛苦已经被我解除——执着失去了系缚的木桩,现在剩下的只有我对上师的依赖了,不久这份依赖也遭到挑战。
  1962年的11月,拉迪卡在前往美国的途中,赴格施塔德探望克里希那吉。克里希那吉从坦内格木屋寄了一封信给我,描述他跟拉迪卡见了面,而且花了很长的时间一起散步。他说:“我们能见面真好。”他知道拉迪卡对我有多重要,于是写道:“拉迪卡的离去,想必是一次艰苦的考验。”
  《克里希那穆提传》第三部分
  第23章 什么都不是的人才是快乐的(1)
  从1948年到60年代的初期,要想见到克里希那吉还是很容易的事,那一段时期有很多人前来参访他。通过散步、私下晤谈和书信往来,他和这些访客建立了深入的关系。从1948年的6月到1960年的3月,他和一位身心受创的年轻人一直保持书信往来,信中流露出罕见的慈悲和洞见。教诲和治疗同时展现,界分与距离消失无遗。信中的文字流畅无比,没有一个字是多余的;治疗和教诲同时运作着。信的内容如下:
  让自己的心保持柔软。力量不在强硬而在柔软中。能伸能屈的树木才能抵得过狂风。为自己建立一个敏捷的心智。人生很奇妙,许多事都不是我们能预料的,只是一味地抗拒,并不能解决问题,我们需要的是无限柔软和真诚的心。人生如剃刀边缘,我们在其上行走,必须十分小心,并且要心怀柔软的智慧。我们总是怀着一颗空洞的心去面对有这么多丰富宝藏的人生;我们不知道如何用人生的宝藏来丰富我们的内心。我们的内心是这么贫穷,我们拒绝接受人生提供给我们的丰富宝藏。爱是一个危险的东西,它是能带给我们完整快乐的唯一革命。有能力爱的人太少,渴望爱的人也太少。我们总是以自己定下的条件去爱,我们把爱变成可以交易的东西,一件互惠的事。爱能解决人类所有的问题,我们却拿着一个小斗去汲取爱的泉水,所以人生才变得如此渺小与俗不可耐。
  我们这个地球是个多么可爱的地方,它是那么美,那么壮丽,充满着不朽的美景。我们却总是陷在痛苦中,即使有人为我们指点出路,我们也不愿从其中解脱。
  我只知道心中燃烧着爱,这是永远不会熄灭的火焰。心中有这么多的爱,你想把它分给每一个人,于是你就这么做了。它如同滚滚河水一般滋润了每一个乡镇。虽然人们时常把脏东西倒进河里,污染它,但河水很快就能净化自己,继续往前流。没有一样东西能毁掉爱,所有的东西都被它溶解——不论善恶,不论美丑。爱的本身就是永恒。
  大树是那么庄严,它们对于人类的柏油路和交通是那么无动于衷。它们的根部深深扎在土壤里,它们的顶部向着天空伸展。我们人类的根虽然也扎在大地上,但是我们不需要执着或匍匐于大地。只有少数人能飞向青天,他们是唯一具有创意和快乐的人。其他人在这块美好的大地之上,不断彼此伤害,不断以闲言闲语破坏对方。
  让自己保持开放。如果你不得不活在过去,那么就不要与过去的一切挣扎;过去的记忆一旦升起,你就立刻面对,不要把它推开,也不要太执着于它。多年来的经验,其中的伤痛与喜乐,那些令人厌恶的打击,你所瞥见的分裂感与孤立的感受,这一切都丰富了你的生命与美感。你的心中有些什么东西才是最重要的,只要其中充满了爱,你就是一切,也拥有了一切。
  对自己的思想和感觉要永远保持警醒,不要让任何一个感觉或思想溜走,你要加以觉察,而且要全神贯注于它们的内涵。全神贯注的对象,不只是一些字眼而已,而是把思想、情感的所有内涵都看清楚。就像进入一个房间,立刻就能把这个房间的气氛、内容完全看到。如果能认清和觉察自己的思想,你就会变得非常敏感、柔软和机警。不要谴责或批判,只要保持机警。纯金是通过分离残渣而产生的。
  要想看到本来面目确实是很辛苦的事。河水遇到阻碍是不会停止的,河水以自己的重力来突破眼前的障碍。它可能从障碍物上方、下方或旁边流过;河水永远不会静止,它一直不停地流动。我们可以说河水永远能智慧地随机应变。我们也必须智慧地随机应变,并且以智慧来面对本来面目。要想觉察本来面目,我们就必须具有应变的智慧。要想不错失内心的真相,我们就必须多少具有一些智慧;但是一般来说,我们太急于想得到我们渴望的东西,于是我们猛烈地攻击面前的障碍;我们不是把自己伤了,就是弄得精疲力竭。认清绳索即绳索,并不需要什么勇气,但是误把绳索当毒蛇,然后再加以观察,就需要勇气了。我们必须质疑,不断地寻找答案,如实认清错误所在。通过全神贯注,我们就能清楚地看到真相。我们必须不断采取解脱的行动。河水从不停止流动,它永远都是活跃的。我们必须处在消极无为的状态,也就是采取解脱的行动;消极无为的本身就能带来积极的行动。我认为重点就在能否认清事实,这种觉察的本身,就是解脱的行动。一旦有了圆融与弹性,就没有所谓对错的问题了。
  我们的内心必须了了分明,如果能做到这点,我保证你每样事都会顺利。心中如果了了分明,你不必造作,事情就会顺利。不过这里所谓的顺利,并不是欲望得以实现的意思。
  我们必须进行彻底的革命,不只在大事上,连日常琐事都是如此。你的内心已经有了革命,不要就此满足,要保持下去,让锅里的水继续沸腾。
  希望你有个美好的夜晚。从你的窗户望出去,可以欣赏到日出的愉悦景象,还有就寝前天空宁静的繁星。我们是如此不懂得爱,不懂它那非凡的柔软和力量。我们在使用“爱”这个字眼时是如此轻率;将军使用它,屠夫使用它,有钱人使用它,年轻的男孩和女孩也使用它。然而他们对爱的认识却如此有限,他们并不了解爱的宽广、不朽与深不可测。爱就是觉察永恒。关系真是一件不寻常的事,我们总是轻易陷入某一种特定的关系中,然后把所有的事都视为理所当然。我们不假思索地接受这样的情况,而且不能忍受任何变动;我们不敢面对未知,即使连一秒钟都不能。每一件事都得按照规矩进行,我们活得如此安全,如此动弹不得。我们根本没有机会使自己焕然一新,我们嗅不到春天的清新气息。
  以上种种就是我们所谓的关系。如果我们密切地加以观察,关系应该是更微细的东西。它应该比闪电更迅捷,比大地更宽广,因为关系就是人生,人生就是各种的冲突与矛盾。我们总是把关系弄得粗糙、生硬和便于处理,于是它就丧失了美感与芳香。因为我们心中没有爱,这些现象才会发生。爱当然是最伟大的东西,因为你必须彻底放弃自我。
  人生最重要的品质就是永远保持新鲜,否则人生就变成了例行公事和习惯;然而爱并不是一种习惯,一件乏味的事。大部分人皆已失去对生命的惊喜感,他们把一切事物都视为理所当然。这种安全感摧毁了内心的自由和对未知的惊喜。
  我们总是喜欢脱离当下这一刻,而投射未来的远景。全神贯注的领悟永远在当下这一刻。全神贯注之中永远有一种紧迫感。要想了了分明自己的意图,是一件很辛苦的差事。心中的意图就像火焰,它不停地催促我们去了解。如果能了了分明自己的意图,事情自然能顺利进行。我们只需要了了分明当下的真相,不过这件事听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们必须先清理心田,以便播下新的种子。新的种子一旦播下,它自己的活力就会创造出果实和种子。外在美永远无法持续,缺少了内心的喜悦,它很快就会毁坏。我们总是培养外在而忽略了皮相底下的东西;然而能克服外在问题的永远是我们的内心。使苹果腐败的通常是苹果里面的虫子。
  男女之间相处需要极大的智慧才能忘我,而又不被对方支配。关系是人生最难处理的事。
  人总是容易受到环境的影响,我们需要友善的关怀和温暖的照料。在这种环境中,我们才能自由自在地得到发展。非常少的人拥有这样的环境,因此大多数人的身心在成长时都受到了阻碍。我很惊讶你在那种环境中长大,居然没有被扭曲。我知道你为什么没有被摧毁、污染和扭曲,因为就外在而言,你尽全力快速地调整自己,就内心而言,你让自己沉睡,以免受到伤害。内心的迟钝、无感拯救了你。如果你让自己保持敏感,保持内心的觉醒,你可能会受不了,进而产生冲突,崩溃,留下创痕。然而如果能保持内心的觉醒和了了分明,你就不会和环境产生冲突。造成扭曲的其实是这种冲突。如果你能一直保持内心的机警和觉醒,而且能适切地调整自己与外在事物的互动关系,你就永远不会留下创伤。
  外在的替代品很快就会凋萎。一个人即使只拥有一两件东西,他还是可能很俗气。任何形式的权力欲,包括因苦行禁欲而得到的权力,或是金融家、政客与宗教家的权力,这些都是世俗的。渴望权力一定会助长无情和自我的重要感,这种自我膨胀的侵略性,就是世俗的本质。谦虚即是率真,刻意培养的谦虚却是另一种世俗的形式。
  很少有人能觉察内心的变化、障碍、冲突和扭曲,即使他们能察觉,他们还是想搁置或逃避这些问题。我想你应该不会这么做。不过太密切地观察自己的感觉和思想,也是一件危险的事。我们在觉察自己的思想和情感时,不应该有焦虑和压力。你的人生已经产生了真正的革命,你应该已经能清楚觉察自己的思想和情感——让它们出来,不要刻意检查它们,也不要压抑它们。让它们涌上心头,不管是温柔的或暴力的,你只要加以觉察就对了。如果你有任何欲望,就让它充满你的心。这世界是一个非常美好的地方,然而我们却总是透过崇拜、祈祷、爱与恐惧去逃避它。我们不知道自己是贫是富,我们从不深入内心去发现本来面目。我们只活在肤浅的层次,小小的事情就能让我们快乐或不快乐。我们琐碎的心智中,总是有一些琐碎的事情、琐碎的烦恼和琐碎的解答。我们每天的生活都是这样度过的。我们的心中没有爱,即使有了爱,也总是伴随着恐惧、哀伤和渴望。
  《克里希那穆提传》第三部分
  第23章 什么都不是的人才是快乐的(2)
  我在想,拥有一颗天真的心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经验是不可避免的,甚至是必要的;人生就是一连串的经验,然而我们的心不需要担负自己累积的欲求。它应该可以抹掉每一个经验,让自己保持天真,没有任何负担。这是非常重要的,否则我们的心就永远无法清新、机警和柔软。至于如何才能保持心智的柔软,这并不是问题所在。“如何”暗示着寻找某个方法,然而方法永远无法使我们的想法天真;它只能使我们的心智有板有眼,却无法使它天真而富有创意。
  昨天下午开始下雨,夜里下得更厉害。我从没听过这样的声音,就像天开了一样。雨声静得非凡,那是一种具有重量的静谧感,这巨大的重量倾注到大地之上。
  要想保持单纯和了了分明是一件很困难的事。这个世界崇拜成就,成就越大越好;观众越多,讲者就越伟大;到处都是摩天大楼、轿车、飞机和人。简朴已经不存在了。然而有成就的人并不是可以建立崭新世界的人。要想做个真正的革命者,必须彻底改变自己的情感和心智,然而鲜有几人愿意解放自己。要想把平庸和追求成就连根拔起,我们就需要超越名相、方法和各种的冲动。这样的人很少,但他们才是真正的创造者,其他的努力都是徒劳无益的。
  我们总是不断与别人比来比去;我们和那些较为幸运的人相比,或是以自己的本来面目和应有面目相比。这种比较确实会扼杀人心,使人堕落,扭曲我们的观察。然而我们都是从比较中长大的,我们的教育和文化都以比较作为基础,因此我们永远奋力想变成另外一个人。了解自己的真相,就能展露创造力,反之,比较则会助长竞争、残酷、野心之类被我们认为会带来进步的东西。到目前为止,所谓的进步仅导致了更多无情的战争和不幸。教导孩子不再比较才是真正的教育。
  写这些非必要的东西似乎很奇怪。重要的事情就在这里,而你却在那里。实相永远是一样的,既不必写也不必说;说和写都会扭曲、破坏它。人们写了那么多和实相无关的东西,这种追求满足的冲动烧毁了不知多少人。我们以各种方式来满足这种冲动,但是满足以后,更深的东西也就消失了。这是在大部分人身上所发生的事,不是吗?欲望的满足是如此渺小的一件事,虽然它能带给我们享乐。不断满足欲望的结果造成了例行公事和厌倦感,于是真相就消失了。如果我们不产生想要满足欲望的念头,而只是看到事物的实相,奇妙的事就会发生。我们很少有独处的机会,我们永远喜欢和别人在一起,心中挤满了思想和一些未满足的期望,或是一些悔意。要想不受染着不受影响,就必须独处。然而大部分人都没有时间独处,他们永远有太多事情要做,太多责任要负。但是我们必须学习安静,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让我们的心得到休息。从这种孤独中,就能产生爱。保持单纯、了了分明、安详,心中的火就会燃烧。
  求生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我们要求得愈多,我们就愈恐惧痛苦。虽然我们周围的每一件事、每一个人都在企图影响我们,我们还是应该保持单纯不受影响。要想去除情绪的波动和需求,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然而不建立起深刻宁静的生活,所有的事都是徒劳无益的。
  蓝天是多么清澈、宽阔、永恒与无限。距离和空间是心智的产物;从这里到那里的距离是事实,但是它们却又变成了充满欲望的心理上的事实。我们的内心充满着奇怪的现象,它是那么复杂,却又那么简单。使它变得复杂的,其实是那些心理上的冲动,是它们造成了冲突、痛苦、抗拒和贪求。要想觉察它们,任由它们生灭,而又不被它们纠缠,确实是非常困难的事。人生就像流动的河水,而我们的心却想网住或抛弃这河水中的东西。这个网子根本不该存在。这个网子是由时空所织成的,它制造了此岸和彼岸、快乐和不快乐的分别。
  骄傲是个很奇怪的东西,不管令我们感到骄傲的是小事或大事;譬如我们的财物、成就、美德、名望和家族,我们的能力、长相及知识。我们拿这些东西来助长我们的骄傲,反之,我们又变得谦卑起来。骄傲的反面不是谦卑,因为那仍然是骄傲,只不过冠上“谦卑”的名称罢了。意识到自己谦卑,就是一种骄傲的形式。我们的心总是有所执着,它永远不能处在空无的状态,如果空无是一种崭新的经验,我们的心就必须拥有这种经验。然而企图进入空无,仍然是另一种形式的贪求,我们的心必须超越所有的努力,然后才能……
  我们的日子过得如此空虚,里面充满着各种活动——做生意、投机、冥想、痛苦和享乐等。即使有这些事在进行,我们的心还是空虚的。除去一个人的权力、地位或金钱,他还剩下什么?他展示了那么多外在的东西,内心却是空虚、肤浅的。我们不可能同时拥有内在和外在的财富。内在的财富远比外在的财富重要。外在的财富很可能被别人夺走,任何一个事件都可能摧毁我们小心经营的基础;然而内在的财富是不会被毁坏的,因为它们不是心智的产物。
  想得到满足的欲望是这么强烈,人们不惜一切代价去追寻它。人们赖以为生的就是这种满足感。如果某个方向不能再得到满足,人们就尝试另外一个方向。然而有所谓满足这件事吗?满足可能令人感到某种程度的满意,但是它很快就消失了,于是我们又得继续追寻。一旦了解欲望的本质,追求满足的欲望就停止了。欲望就是努力想变得不同,一旦不再想变成什么,我们也就不再努力想得到满足。
  高山必须独自耸立。雨水落在山中,雨滴落在平静的湖面,都是十分可爱的景象。雨水落在大地上会散发一种气息,接着你会听到阵阵蛙鸣。赤道地区下雨时有一种奇妙的魅力。每一样东西都被洗净:叶子上的尘土冲走了,河水也活了起来,发出潺潺的声音;树木生出嫩绿的新芽,荒芜的土地长出新鲜的野草;不知从哪儿冒出了成千上万的昆虫。雨水喂饱了饥渴的土地,它显得满足而安详。太阳似乎不再具有穿透力,大地变得碧绿;这真是一个美好而又丰饶的地方。人类继续制造自己的不幸,大地却再一次变得丰富,空气中充满着迷人的气息。
  很奇怪大部分人都想被人赏识赞美,他们希望自己能成为一名诗人或哲学家来助长自我感。满足和被人赏识除了能助长一个人的虚荣,填满一个人的荷包之外,还能怎么样?它会使人产生界分感,而界分感又会不断助长各种问题。被人赏识也许会令人满足,但是它并不是目的。然而大部分人都渴望被人赏识,得到满足和成就。如此一来,失败和不幸便是难免的。彻底摆脱成就和失败才是最重要的事。从一开始就不去追寻结果,而是去做自己爱做的事。爱是没有赏罚的,有了爱,一切就变得非常单纯了。
  我们很少注意观察自己。我们是那么自我中心,充满着担忧和私欲,所以才没有时间观察和了解自己。我们的心逐渐变得迟钝、疲倦,充斥着挫折和痛苦,接着我们又想逃避那痛苦。一个人只要充满着自我中心的活动,一定会疲倦、迟钝、饱受挫折。人们陷入疯狂的竞赛,陷入自我中心的痛苦中。这种痛苦就是严重的不体贴。体贴和警醒就是从苦中解脱。
  河真是可爱,一个国家如果缺少了宽阔、丰饶的河,就根本不算是一个国家了。坐在河岸上,看河水流过,看着那轻柔的涟漪,听着河水轻拍岸边的声音;观察微风吹过河面造成的图案;再看看燕子落在水面捕捉昆虫的景象;寂静的黄昏,远远传来说话声或小男孩吹笛子的声音。此刻心中的杂念完全安歇了下来。河水似乎能净化一个人的心,清除尘封的记忆,令人们的心回复原本的纯净。河水能容纳万物——污水,尸体,城市的污垢。虽然如此,它在几里之内就能净化自己。它容纳万物,仍然能自持。它既不关心,也不知道什么是纯净或不纯净。然而那些小池塘很快就污染了,因为它们不像宽阔清香的河水那么流畅活跃。我们的心智就像小池塘一样,很快就不纯净了。这个被称为心智的小池塘不断地批判、衡量、分析,然而它还是一个充满重担的小池塘。
  念头的本身就是问题的根源。我们的心必须不断地反应,否则它就死寂了;问题的重点是不要让这些反应延伸到未来。念头是一定会升起的,觉察它并且立刻加以止息,这才是重点。思考自己的念头是什么,检查它,延伸它或与它戏耍,都是在让它根深蒂固。这是非常重要的事,因为念头再加上思考,就是对真相产生反应,而反应就是痛苦之类的烦恼。开始感觉痛苦,考虑未来,算日子,这些都是在使思想变得根深蒂固。然后我们又思考如何把它们连根拔起。思考未来就是在无常的土壤中扎根。
  《克里希那穆提传》第三部分
  第23章 什么都不是的人才是快乐的(3)
  让自己真的独立自主,不再有昨日的记忆和烦恼,真的独立而快乐。没有任何内在或外在的冲动,也就是不让内心受到干扰。心中要怀着一份对花草树木的爱,如果我们不爱自然,我们就无法爱人类。我们信仰的神已经变得渺小而琐碎,我们的爱也是如此。我们的生命是如此平庸,天地却是那么丰富无限。
  你必须有一个了了分明不受局限的心,这是非常重要的。如果你有任何恐惧,你就无法拥有一个了了分明、透视真相的心。恐惧会障碍心智,如果心智不能面对自己的问题,它就不是一个明白而有深度的心。面对自己的特质,觉察内心深处的冲动,不要有抗拒。这样的心不只是机灵而且是明察秋毫的。明察秋毫的心是缓慢的、迟疑的;它不是一个急着下结论、批判或公式化的心。明察秋毫是最重要的。心智必须懂得聆听、等待,和心灵深处游戏。这样的心必须一开始就具足,不是最后才拥有。你必须给它充分的机会开花结果。
  深入于未知中;不要把任何事视为理所当然,不要做任何假设,以自由的心去发现真相,然后才能产生深入的了解。否则我们只能停留在事物的表面。重要的是,不要对一个观点赞同或不赞同,而是去发现真相。
  当存在的只有本来面目时,我们就能看到企图改变的念头和改变的真相。本来面目无别于思想者。思想者就是本来面目。思想者和本来面目是无二无别的。
  心中有任何对于未来的渴望,都不可能安详。痛苦会随着渴望而至。大体而言,人生是充满着渴望的;任何一个渴望都会导致接二连三的不幸。要想让自心从渴望中解脱,需要全神贯注地活。即使了解自己是有欲望的,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我们一旦发现自己有欲望,就不要让它变成问题。让问题生根就是在拖延它,不要让它生根。欲望的本身就是唯一的痛苦,它会使生活陷入黑暗,使你充满挫折与苦闷。你要觉察它,并且化繁为简。
  有一条小溪穿过这片土地。它不是那种安静而祥和地流向大河的小溪,而是一条喧哗欢腾的小溪。这附近的乡间到处都是丘陵,小溪形成许多瀑布,某个地方甚至有三道强度不同的瀑布。较高的那一道发出的声音最大,另外两道比较不重要,音调也属于短调。这三道瀑布占据不同的空间,发出持续的声响。但是你必须注意听,才能听出其中的妙乐。那是在开阔的天空中演奏的交响乐。你必须去发现,去聆听,你必须和流水结为一体,才能听到这奇妙的音乐。你必须和天空、大地、耸立的树木、翠绿的田野及流水完全合一,才能听到这奇妙的音乐。然而这对你来说都太麻烦了,你宁愿买一张票,坐在大厅里,周围都是人,然后听交响乐团演奏或听某一个人演唱。他们替你把所有的事都做完了;有人谱歌谱曲,另外的人演奏或歌唱,而你只需要买票聆听就够了。除了少数的事情之外,生活中的每一件事都是二手、三手或四手的——譬如我们所崇拜的神明、诗词、政治或音乐。因此我们的人生才变得那么空虚。我们想用音乐、神明、爱和各种形式的逃避,来填补这种空虚感。然而填补的本身就是使人空虚的原因。
  美是无法买到的。很少有人渴望美和良善。人们只对二手货感到满意。把二手货全部抛弃,才是真正的革命,然后才能产生实相的创造力。
  很奇怪人为什么坚持让每样事都延续下去;譬如关系、传统、宗教或艺术。人类不懂得停止,也不懂得更新。如果没有书籍,没有领导者,没有可以模仿的人或追随的人,如果一个人必须彻底独立自主,并且摆脱所有的知识,他就必须从头开始。当然彻底抛弃一切必须是自动自发的,否则一个人可能会变得疯狂,变成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因为只有少数人能彻底独立自主,所以这个世界不断在继承旧有的传统——譬如艺术、音乐、政治以及各种神明崇拜——它只能不断地助长不幸。这就是世界正在发生的事。其中毫无新意可言,存在的只有敌对。宗教界继续沿用恐吓和教条之类的老法子,艺术界则不断想创新。然而我们的心智并不是崭新的,它还是同样地陈腐不堪,背负着传统、恐惧、知识和经验,企图找到崭新的东西。我们必须充分剖露自己,新的东西才会产生,这才是真的革命。
  风从南方吹来,黑云密布,接着下起雨来,万物都在迎接雨水的润泽,使自己得到更新。
  这里有位农夫,他有一只美丽、活泼而好动的兔子。农夫的女人抱着兔子来到他的面前,另外一个女人说:“我不敢看。”不久这个农夫就开始宰杀那只兔子。几分钟后,眼中闪耀着光芒、仍然活着的兔子,被在场的几个女人剥了皮。这里的人如同其他地方的人一样,时常宰杀动物,宗教并没有禁止他们杀生。多少世纪以来,南印度的婆罗门总是告诉小孩不可以杀生,杀生是一件残酷的事。许多儿童长大之后被迫在一夜之间改变他们的修养,他们开始吃肉,他们变成军队里的士官,他们杀人同时也被杀。一夜之间他们的价值观就改变了。延续多少世纪的某种特殊的文化,就这样被推翻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新的文化。
  人们是如此渴望安全感,这种渴望控制着人心;它愿意适应任何一种模式,来得到这种安全感。但是安全感这件事根本不存在;一个人若是了解了这一点,截然不同的事就会发生;它会创造自己的人生。这样的人生是无法思议或模仿的;我们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了解并且觉察想要得到安全感的各种手段。然后才能得到解脱。
  大地是如此美妙,你愈是注意它,它就变得愈美。它有各种不同的绿色、黄色和其他的色彩。当你独处时,你会发现这个地球有多么神奇,不只昆虫、鸟儿、花草、树木、岩石和色彩的变化令人惊奇,同时思想的本身也是如此。我们从不与任何东西独处,包括我们自己和大地。和自己的欲望独处是轻而易举的事,你既不用意志力去抗拒它,也不逃避它,不纵容它,不责难它,也不替它辩护,只是和它独处,这样就能带来和意志力无关的境界。因为制造冲突和抗拒的就是意志力。和欲望独处,就能转化欲望。以轻松的心情和自己的欲望游戏,看看会发生什么事。
  我们所谓的教育到底是什么?我们读书,写字,学会谋生的技能,接着就被放逐到社会上。从小,大人就支配着我们的行动和思想。社会和环境的影响,造成了我们内心根深蒂固的捆绑。
  我们能不能既教育人类外在的知识,同时又让内心保持自由?我们能不能帮助人类得到内心的自由,永远的自由?只有处在自由中,他才能活得快乐并且具有创意,否则人生就变成一件折磨人的事,其中充满着内在和外在的争战。要想得到内心的自由,需要惊人的智慧和专注,但是很少有人认识到它的重要。我们关心的总是外在的事物,而不是创造力。要想改变这个现象,至少得有一些人了解这件事的必要,并且真的带来内心的解放与自由。这确实是一个奇怪的世界。
  重要的是我们必须造成无意识的突变。任何出自意志力的行动,都无法触及我们的无意识。因为意志力无法触及无意识的追求、渴望、冲动等,所以思考的心必须安静下来,而不要想以任何模式的方法来强迫无意识。无意识有自己的活动模式,它总是在自己的框框中运作。任何一种外在的行动都无法打破这个框框,而意志力就是一种外在的行动。一旦认清这一点,思考的心就会安歇下来。没有了抗拒之心,你会发现那所谓的无意识,便开始解脱自己的局限。有了这种突变,人类才能完整地存在。
  尊重自己是非常稀有的品格。一般总认为显赫的地位能带给人尊严,然而那就像披上外衣一般。外衣、服装、地位和头衔能带给人尊严,但是一旦把这些东西拿走,人们很少能因为什么也不是而得到内心的解放与自由。很少有人能从这种自由中得到尊严,人人都渴望成为重要人物。做一名重要人物能带给他众人所尊敬的社会地位。我们总是把人分类成聪明的、富有的、圣人、物理学家等。如果一个人不属于社会认可的类别,他就是一个奇怪的人。尊严是无法假装、无法培养的。如果自己觉得很有尊严,其实就是琐碎渺小。做个什么都不是的人,就是从这个概念中解脱。不刻意处在任何状态,便是真正的尊严。这样的尊严是不会被夺走的,它永远都健在。
  允许生命自由地流动而不留下任何残渣,即为真正的觉察。人的心智如同一个筛子,它总是保存某些东西而漏掉其他的东西。它所保存的东西就是自己的欲望。欲望不论多么深切、博大与神圣,其实都是琐碎渺小的,因为欲望还是心智的产物。不保留,不抑制,不选择,让生命自由地流动,这就是彻底的觉察。我们永远都在选择或执着。我们选择那些重要的事,然后不断地执着于它们,这便是我们所谓的经验。我们把多重的经验称为丰富的人生,然而真正丰富的人生是从累积的经验中解脱。贮存任何经验,都会阻碍我们进入未知。已知的东西都不是宝贝,然而我们的心却执着于它们,因此破坏或亵渎了未知。
  《克里希那穆提传》第三部分
  第23章 什么都不是的人才是快乐的(5)
  没有意志力、没有选择的人生是存在的。意志力一旦止息,这样的人生便出现了。希望你不介意这些话。如果你能不介意,那么就读一读,怀着愉快的心情听一听。
  太阳企图穿透云层,也许它等一下就会出现。这里的气候有的日子像春天,次日又成了冬天。气候象征着人类的情绪,它起起伏伏,有时晦暗,有时出现短暂的光明。你看人类真是奇怪,我们那么渴望自由,我们做的每一件事却都在捆绑自己。我们已经失去了所有创新的才能。我们仰仗别人来指导我们,帮助我们变得慷慨和安详。我们仰仗上师、指导灵、救世主以及有禅定功夫的人。有的人谱出伟大的乐曲,有的人加以诠释和演奏,而我们则坐着聆听、享受,并且论长论短。我们观赏演员演戏,看足球明星比赛;别的人写诗我们阅读,别的人画画我们张口凝视。我们的心中是那么空洞,因此才需要别人来娱乐我们,激发我们的灵感,领导我们或拯救我们。现代文明愈来愈摧毁我们的创造力。因为我们的内心是那么空虚,我们才仰仗别人来丰富我们的人生,于是我们的邻人才乘机剥削,我们有时也占别人的便宜。
  你一旦开始觉察仰仗别人的各种含义,那种自由的本身就是创造的开始,那种自由的本身就是真正的革命。它和社会及经济上的改革是不同的。后者只是另一种形式的束缚。我们的心智喜欢替自己建造安全的城堡,我们想让每一样事都得到保障。关系、成就、希望和未来都要有保障。我们建造了这些内心的监狱,任何人干扰到我们,都会令我们苦恼。很奇怪,我们的心总是不断在追寻一个没有冲突、没有干扰的地带。我们的生活就是不断地摧毁和重建,也就是进入各种不同形式的安全地带。于是我们的心智逐渐变得迟钝、衰萎。自由和解脱之中是没有任何安全感的。
  一个寂静而完全没有波动的心是非常惊人的。当然这里所指的不是一片死寂的心,也不是透过意志力而静止的心。我们的心能不能彻底处在深刻的寂静中?如果我们的心能处在这样的寂静中,那才是最惊人的事。在那种状态下,所有认知和辨识的活动全部停止,心智直觉的追求和记忆也都终止了。有趣的是,你会看到心智尽其所能地透过思想、名相和观想去抓住那不可思议的境界。但是要想让思想自动止息,你就必须大死一番。没有一个人想死,因此无意识的奋力仍然进行着。这奋力就是所谓的生活。很奇怪大部分人都想留给别人深刻的印象。他们通过成就、聪明、书本等各种工具去肯定自己。
  一切可好?你的日子是不是忙碌得像织布机的梭子一般?还是你的每一天都像一千年那么长?很奇怪,对大部分人而言,他们的日子真的很乏味;他们必须有事可做,不是读书,忙厨房的事、孩子的事,就是忙上帝的事。否则他们就得面对自己,对他们而言,那是很乏味的事。当他们面对自己时,他们会变得自我中心,纠缠不清,心神不宁或失去幽默感。一个不被占据的心是非常愉悦的,它有无限的可能。这里所指的不是那种顽空的心,而是一个机警、无为、彻底掏空的心。思想是缺乏创意的,令人疲倦的,而且相当迟钝。思想也许很聪明,但是聪明犹如利器,它很快就会变得迟钝,这也就是聪明的人为何迟钝的原因。
  在不刻意的情况下,让自己的心空掉,让它自然发生,而不要加以锻炼。仔细阅读这些话,然后试着让它发生。阅读或聆听有关空无的心是很重要的,如何阅读、如何聆听也是很重要的。
  正确的运动,良好的睡眠,过有意义的生活,也都很重要。但是人很容易就会陷入例行公事,然后就在自我满足的简单模式中活动,或是在自我模式中运作。所有的模式不可避免都会导致死亡和缓慢的衰竭。如果我们的日子过得很丰足,没有冲突,没有恐惧,没有比较,没有冲动,而只有觉察,这样的生活就是具有创意的。
  我们很少有机会能感受到这些。我们的人生大部分都充满着腐蚀人心的记忆、挫折和徒劳无益的事,因此真实的东西就被忽略了。要想穿透乌云见到光明确实不容易,只要认清这点就够了,不要企图让自己单纯。这企图的本身只会助长复杂与不幸。企图就是变成,而变成就是欲望,里面充满着挫折。
  摆脱所有的情绪和心理上的冲突是非常重要的,这并不意味着你必须以僵硬的心来面对生活的挑战。这些冲突会逐渐助长抗拒之心,进而影响身体,带来各种不同形式的毛病。人生就是一连串的事件(包括我们渴望的和不渴望的);只要我们还想保留什么或排除什么,二元对立的冲突就是不可避免的。一连串的抑制会使我们的心变得无情,这是一种自我封闭的过程,因此我们会觉得痛苦。没有拣择,没有任何特殊的活动,而只是允许生命自然地流动,要做到这点需要极大的觉察。这不意味着你必须刻意随时觉察自己,那太累人了。你只需要认清觉察的必要,然后你就会看到,这必要的感觉将在不勉强的状况下促成你的觉察。
  一个人可能到世界各地旅行,在最好的学校受教育,拥有最好的美食、教养和时代思潮,凭着这些就能造成智慧吗?你也许认识这样的人,但是他们有智慧吗?天主教徒企图控制和塑造人类的心智。塑造心智确实有显着的效果,它会变得比较有效力,达到某种程度的机警和快速反应,但是这些都不能形成智慧。饱学之士拥有充分的知识,科学家受到完整的科学训练,他们有智慧吗?你认不认为智慧是完全不同的东西,它其实是从恐惧之中解脱出来的?如果把道德建筑在任何形式的安全感上,那就不是道德了。因为有恐惧才会要求安全,恐惧带来的压抑,就是我们所谓的道德,这其实根本不是道德。智慧是从恐惧之中彻底解脱。智慧和受人尊敬的社会地位无关,它也不是透过恐惧培养成的各种美德。一旦了解了恐惧,就会产生和心智的公式截然不同的东西。
  能够在认同上做实验是很好的。我们该如何做实验?从最简单到最复杂。我们时常说这是我的拖鞋、我的房子、我的家庭、我的工作和我的神明。有了认同,我们一定想奋力抓住,于是拥有就变成了习惯。任何会破坏这个习惯的干扰,都会造成痛苦,接着我们又奋力克服痛苦。这种从自我感中产生的认同是一直持续不断的。如果一个人真的在做实验,也就是不加以改变或选择地觉察,他一定会在自己身上发现许多惊人的事。我们的心智就是过去的传统和记忆,它是认同的基础,它能不能不在认同的过程中运作?试着以游戏的心情去发现它,在日常琐事和最抽象的事物中去觉察认同的活动。我们会发现很奇怪的事,我们会发现思想如何消失,如何捉弄自己。
  让觉察力在心智的长廊中追踪思想的起落,不要拣择,只是追踪罢了。
  我们已经被设定不能有欲望,因此当我们渴望某样东西或某件事时,我们的心中就会产生责难。不论我们心中产生什么束缚,欲望、渴望、比较仍然持续不断。我们永远都在渴望更多或更少,我们希望快乐能持续,痛苦能避免。有趣的是:我们的心智为什么要制造一个自我中心,而所有的活动都围绕着这个中心?人生有千百种外来的影响,还有无数的压力。在这些压力和影响中,我们拣择一些,排除其他,于是我们逐渐制造了一个自我中心。我们无法让这些压力和影响从旁流过,而不受干扰。每一个影响,每一种压力,都会影响我们。我们称之为好的影响或坏的影响,我们似乎无法观察,无法觉察压力,也不能做到既不抗拒,亦不迎接。这种抗拒或迎接制造了自我中心的活动。我们的心智能不能不制造这个自我中心?答案只有通过实验才能找到,但不是通过任何形式的肯定或否定。自我中心的活动一旦停止,你就真的解脱了。
  《克里希那穆提传》第三部分
  第23章 什么都不是的人才是快乐的(6)
  人确实会焦虑、恐惧和波动,这些事情是可能发生的。它们是人生中的意外,生命中的阴天。前几日还是阳光普照的好天气,现在却阴雨绵绵;这是人生不可避免的变化。焦虑和恐惧会突然涌上心头;如果你有一点觉察力,你就会找到原因,不管这原因是隐藏的还是明显的。重要的是我们要觉察这些意外和事件,不要给它们扎根的机会。我们的心智一旦产生比较、辩解、谴责或默认,就会使问题变得根深蒂固。我们在面对内心问题时要小心,但不要紧张。一想要结果,紧张就产生了,接下来的念头,又会制造更多的紧张。你必须突破这个现象,让生命保持流畅。
  我们对任何挫折、不适或令我们满意的事,都很容易习以为常。我们很快能适应一种情况,不论是苦行禁欲或精神错乱。我们的心智喜欢在窠臼和习惯中运作,这样的活动便是所谓的生活。我们一旦认清这点,就能摆脱这一切。试着去过一种没有意义、没有嗜好、没有停泊之处的生活。一个人如果不很机警,嗜好会使他落入旧有的模式。在这些模式中,你会看到意志的运作,它想要存在,它想变成某某人物等。意志就是那个喜欢拣择的自我,只要意志存在,我们的心智便只能在习惯中运作。最重要的就是摆脱意志。我们总是玩各种自欺欺人的把戏,我们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意志、自我中心,其实只不过是换了不同的名字,披上不同的外衣罢了。你一旦认清习惯的真实含义,认清选择、定名、追求某种嗜好的真相,奇迹就发生了,也就是意志停止了运作。实验看看,每分每秒都不带任何目的地觉察这一切。
  南方的天空和北方的天空是那么不同。伦敦这边的天空蔚蓝无云,高耸的大树开始展示新绿,春天刚刚降临。这里的人不像南方人那么开心,他们的脸上总带着严厉的表情。
  一个机警而又宁静的心就是至福;它如同地球那么丰富,拥有无限的可能。一个不再比较和谴责的心,才能示现无量的宝藏。
  不要让琐碎的事物熏染你的心,不要让那火焰熄灭。你必须不断地摧毁,舍弃,永远不要扎根,不要让任何问题生根。你要立刻解决它。每天早上醒来,你都是焕然一新,天真无邪的……
  以智慧和坚决的态度处理你的健康问题;不要让情绪或情感干扰到你的健康和行动。太多的影响和压力不断地铸造你的心智和情感,你要觉察它们,穿透它们,不要让自己变成它们的奴隶。奴隶是平庸的。保持清醒,让心中的火焰燃烧。
  面对恐惧,迎接它,不要让它突然出现在心头。你要勤于追踪它。我希望你一切安好,不要害怕,也许我们可以治好它,不要让它吓到你。
  你的内心深处可能已经逐渐衰萎;你也许没有觉察,或者并不介意。退化的能量永远快我们一步,不管谁都是如此。要想超越它或如如不动地面对它,需要极大的能量。只有在心中没有冲突时,这股能量才会出现。让自己保持清醒。
  不要让任何烦恼生根,你要快速穿透它们,就像穿透黄油一般。不要让它们留下任何痕迹。烦恼一从心中升起,就要加以了结。你不可能没有烦恼,只要能立刻结束就行了。
  你的内心已经产生明显的变化,你已经有更深刻的活力和明澈的智慧。你要保持它,让它运作,让它有机会变得更深更广。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被外在的情况染着,包括你的家庭、你的健康状况。摄取恰当的食物,经常运动,不要怠惰,你已经达到某种境界,继续下去,不要停止在原处。记住,不进则退,你在自己的心海中乘风破浪多年,现在你必须扩大自己,出去结识更多的人。
  近来做了很多冥想的功夫,我希望你也在这么做。你可以开始觉察每一个念头,每一份感受,包括自己的神经系统和脑子,然后逐渐安静下来。你不能通过控制而达到这种状态,这才是真正的冥想。彻底做到这点。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让身体影响心智的本质。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吃得要正确,白天要给自己几个小时独处。不要落回旧有的模式,也不要变成外在情况的奴隶。保持清醒。
  《克里希那穆提传》第三部分
  第24章 没有创意的人才设立僵死的制度(1)
  克里希那吉在3月离开印度,他和他的出生地以及和友人的对白已经告一段落。克里希那吉曾经和我们一同欢笑,一同散步,他为这片土地的美而感动;他慈悲地注视过这片土地上的富人和穷人;他聆听过成千上万的人向他倾诉;他治疗他们内心的创伤;他握着某个友人的手,带着他一起穿过心中的迷阵;他提出问题,详加讨论,卸下对方心中痛苦的重担。然而这样的克里希那吉已经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个严肃、充满着质疑的克里希那吉。所有的私人关系都有了转变。他仍然慈悲,但是他开始要求我们回答那些基本的问题。所有的欢笑和游戏都结束了。
  他从孟买飞往罗马。万达?斯卡拉维利女士前往机场迎接他。克里希那吉一到罗马就生了很严重的病,起先是发高烧,后来又得了腮腺炎和肾脏的疾病。
  克里希那吉和拉嘉戈帕尔之间的不满与疏离愈来愈严重。一群新的友人开始对克里希那吉的教诲深感兴趣,他们在欧洲聚集。1961年,在不得已的情况下,由拉嘉戈帕尔负责召集来自世界各国的人,于瑞士的萨嫩举行了第一次聚会。克里希那吉感觉西方世界已经形成一个新的运动,他对这个情况的发展是全神投入的。
  1962年的秋天,他决定不返回印度。他分别在罗马及格施塔德与薇姆拉?塔卡尔对谈,谈话中他提到对印度的忧虑。中印交恶这件事,令克里希那吉非常心痛。他在书信中明白地表露了他的担忧。萨嫩的演讲结束后,克里希那吉又病倒了。他写信告诉我,旅行、演讲、与人晤谈令他疲惫不堪。他的身体、肌肉和薄膜组织都需要加强。于是他决定1962年的冬天不回印度,继续留在意大利,直到年底。他需要休息、重新恢复活力和贮存精力。以印度传统的语言来形容,他进行的是引发能量的闭关。
  1963年10月21日,克里希那吉返回德里。他在欧洲总共住了十八个月。离开机场以后,他在车子里告诉大家,他许久都没有接触人了,住在国外期间也很少想到印度。你可以感觉印度带给他的那份流畅的情感已经消失,他显得遥不可及。
  马哈瓦恰利也在德里,每天傍晚我们都和克里希那吉到佛陀纪念园散步。我问克里希那吉,为什么某些人追随他的教诲只能到某种程度,然后就没有进展了。他说确实如此。走在前面的他,脸上显得十分沉重。他回到我们身边继续讨论刚才的话题。他感觉人类缺少没有冲突的能量——那股全神贯注和否定的能量,他说:“人必须彻底否定自我。”
  后来几次的散步中,他开始询问有关克里希那穆提的事实。为什么那个头脑空空的傻男孩,没有被通神学会和它的仪式局限,也没有被西方生活影响?我问他知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悟的,他说:“不知道。然而那件事到底怎么发生的?难道真如通神学会所说,克里希那穆提是弥勒尊者的化身工具?这件事和轮回有关吗?克里希那穆提的心智为什么如此坦直、天真?他为什么对每件事都存疑?”
  60年代初期,巴克敏斯特?富勒和克里希那吉在印度见了面。朋友们都称他为巴基,他是改革建筑结构的著名设计家。他设计的都是未来的文化和生活方式。他同时也是哲学家、具有远见和创意的科学家。他对于人类的需求有全面的了解。我和巴基是很熟的朋友,他听说克里希那吉在德里,于是打电话给我,要求和“那位奇妙、俊美而又智慧的人”见一面,于是我安排了一次晚宴,他们双方都在场。巴基手里拿着一个悠悠球走进屋来,克里希那吉则显得害羞与退缩。那段时期当他见到难缠的知识分子时都有这种反应。巴基首先开口讲话。晚餐时他讲话,晚餐后他还在讲话。克里希那吉只是安静地听着,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巴基仍然讲个不停。后来克里希那吉返回基蒂?西瓦?罗的家中,巴基才转向我,感谢我安排了这次聚会,他说:“克里希那吉真是一个奇特而又富有智慧的人。”
  克里希那吉从德里前往拉吉嘉特和瓦拉纳西。阿秋在拉吉嘉特已经工作了多年,当时还在协助维诺巴?巴韦的捐地运动。他非常赞同维诺巴吉的工作方向和民族精神。对他而言,为贫困和饱受压榨的人出力就是宗教生活。克里希那吉对这件事的反应深深动摇了阿秋。
  克里希那吉说:“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怎么还是个笨蛋?你为什么还在那里干傻事?喂!我的孩子啊!如果你没遇到我,你现在可能还在那里搞‘人类大提升运动’,蹲在那里洗乡下孩子的屁股呢。做这些事没什么错,但是你来拉吉嘉特的目的不是这个。你自以为是地想改变社会,但是深刻的改变必须从自己开始。”
  阿秋说他不了解克里希那吉的话中之意。安妮?贝赞特曾经告诉阿秋:“如果你不了解克里希那吉,你就把他的话置于高阁,但是永远不要拒绝他。”阿秋从这位先知的身上学到永远不要说“是”,除非你能确知真相是什么。于是他请了六个月的假,离开拉吉嘉特,前往喜马拉雅山的罗哈嘉特和比托乐格尔。他问自己:“我是不是太依赖克里希那吉和拉吉嘉特了?”他同时也探索自己为平民服务的动机。他开始在每一天的清晨写下自己的想法。不久他就察觉到自己的心智和思想的活动。觉察替他带来了自由。
  1964年阿秋回到拉吉嘉特。当年的冬天他和克里希那吉再度见面,讨论他心中无法解决的冲突。克里希那吉说:“你在拉吉嘉特的这些年一点进展也没有,所以你应该离开。拉吉嘉特并没有帮助你开花结果。”1965年阿秋无怨无悔地离开了拉吉嘉特。他进行了一次闭关,观察心中的无明。他住在班加罗尔的一栋与外界隔绝的房子里。他从一个地方流浪到另一个地方,企图斩断所有的根。
  阿秋的哥哥罗?萨希布对这件事非常懊恼。他觉得阿秋被人抛弃了。十三年来阿秋的生活都奉献给拉吉嘉特和克里希那吉的教诲,罗?萨希布觉得阿秋现在是空手而归,于是逐渐远离克里希那吉。罗曾经把自己完全奉献给克里希那吉,他需要接近克里希那吉,他对克里希那吉总是怀着热情和情绪化的反应。他顽固地否定了自己。他发现自己内心有一些东西已经觉醒,却拒绝承认那是教诲的功劳。他深深陷在矛盾中,只好以照顾玫瑰园的借口来封闭自己,拒绝承认自己的困惑。但是你很快就能感受他内心深处的创痛。这种压力影响了他的健康,不久他就得了高血压和心脏病。
  1963年以前,克里希那吉已经表达了他对印度的不满。他开始提出一些问题,这些问题一直持续地探索了许多年。克里希那吉觉得需要采取一些行动,他无情地询问自己和周遭的人。他说他在印度已经讲了三十年的话,结果什么事也没发生。“没有一个人真的活在教诲中。”他对于年长的人似乎很不耐烦,他觉得周围应该有更年轻的人出现。克里希那吉批评马哈瓦恰利的顽固和拒绝改变工作方式。那时聚集在克里希那吉身边的人已经为数不多。马哈瓦恰利管理基金会的方式就像一名士官长。马哈瓦恰利和罗?萨希布之间的冲突也愈来愈深。
  1964年的12月我到达马德拉斯,住在瓦桑?威哈尔。克里希那吉时常和我们共进晚餐。马哈瓦恰利、阿秋、南迪妮、巴拉宋达兰都在场。罗?萨希布没有从浦那赶来此地。晚餐后我们开始进行讨论,我问道:“心智要想突破,必须采取哪种行动?必要的探索已经做到了,自知之明的觉察力有了,眼睛睁开了,耳朵在聆听,心智也觉醒了,然而整体的觉察和慈悲还是欠缺。要想突破,必须有完整的行动才行。”克里希那吉说:“确实如此。”他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我们应该深入讨论。
  第二天晚上我们再度试着去发现那个行动是什么。克里希那吉说:“觉知和情感的活动能不能合一。”
  “拥有丰富精髓的觉知是怎么产生的?”我问道。
  克里希那吉说:“那必须是一种非常单纯的活动。”然后他就静默不语了。讨论的本身为这个房间制造了一种气氛。这股能量像火焰一般,燃透了意识的长廊。屋子里充满着深刻而无量的空寂。这股能量大到连身体都无法承受。我们当时围着克里希那吉盘坐,我的身体实在无法承受这股能量,只好靠墙而坐。克里希那吉挺直地端坐着,头部没有任何动作,时间好像停止了。
  1963年,聚集在拉吉嘉特的友人中,有一位高大健壮、长相很好看的年轻人。他名叫艾伦?诺德,是从南非来的音乐家。他在1963年的夏天参加了克里希那吉在萨嫩举行的演讲,并且和克里希那吉见了好几次面。不久他就切断了和南非的联系。
  《克里希那穆提传》第三部分
  第24章 没有创意的人才设立僵死的制度(2)
  从1964年的冬天到1965年,诺德伴随着克里希那吉来到印度。不久克里希那吉就告诉我们,他想让诺德充当他的秘书,陪他一同旅行,处理他的信件往来,鼓励青年人前来聆听他的演讲,等等。
  1965年的秋天以前,克里希那吉还在欧洲,诺德开始充当他的秘书;1965年10月克里希那吉回到印度,陪同他的有玛丽?津巴乐斯特、诺德和乔治?韦涛卡斯。乔治?韦涛卡斯是来自希腊的同类疗法专家,多年以后他变得非常著名。克里希那吉这回要在德里举行数场演讲,然后再到瓦拉纳西。
  克里希那吉曾经寄信给马哈瓦恰利,他很天真地建议马哈瓦恰利,好好安排玛丽?津巴乐斯特、诺德、乔治?韦涛卡斯住在拉吉嘉特的校园里。马哈瓦恰利对于舒适和审美的观点都属于太古时代,因此这些访客所受的招待简直是一场灾难。
  在印度,厕所永远被视为污秽的地方,传统的印度教徒每次上完厕所都得洗澡。阿秋?帕瓦尔当告诉我们,他还记得过去住在瓦拉纳西时,婆罗门外出都会多带一条多蒂腰布,因为在友人家如厕之后必须清洗身体。多年以来我一直建议马哈瓦恰利,起码的卫生设备是必要的,但是都没什么效果。对他而言,抽水马桶或洗面盆都是不必要的奢侈品。多少世纪以来,小木桶和金属做的小水罐,已经足以解决印度人的需求,因此他觉得没有什么改变的理由。60年代的拉吉嘉特校园,只有克里希那吉的屋子里装置了起码的设备。玛丽?津巴乐斯特是典型上流社会的产物,她生长在一个最考究的环境里,已经习惯于父亲和丈夫提供给她的豪华生活。如今她却被安置在一个没有抽水马桶、没有浴盆的屋子里。这间屋子的墙壁刚刚粉刷过,窗户到处都是白色的涂料。克里希那吉亲自前来探视他的客人所住的房间。他被吓坏了,发了一顿很大的脾气之后,立刻安排玛丽?津巴乐斯特搬到他住的房子。但是马哈瓦恰利仍然不为所动。
  克里希那吉和马哈瓦恰利之间的关系愈来愈别扭。
  从60年代开始,克里希那吉对于学校、工作人员和校务的态度有了重大的转变。他要求大家不断地改革。他发现印度正在急遽衰退,学校必须从昏睡中醒来。他觉得学校不能再停滞不进,眼前看不到任何的创造力,他不断提醒基金会的成员和学校的老师:“快点动起来!如果你们还在原地踏步,你们就会衰退僵化。”他认为一个人的内心和外在的工作,都必须一直不断地进展,他在写给我们的一封信中如此说道:“既然已经进展到某种程度,就该继续前进,不该原地不动。不进则退,你们不能静止不动。”克里希那吉的组织必须有爆发性的改变,在印度,一人觉醒,连高山都会移动。
  1965年的夏天,我前往格施塔德探望克里希那吉。有人送了克里希那吉一辆奔驰汽车,他带着我兜风;即使缺少练习,他在急转弯的道路上仍然开得很稳。他开车的技术真是一件令人赞叹的事。
  1966年的夏天,在从美国返回印度的途中,我顺道前往格施塔德探望克里希那吉。克里希那吉告诉我,美国有许多年轻人被他的演讲吸引。诺德曾安排克里希那吉前往几所重要的大学演说。年轻人正在反抗美国现存的文化,他们渴望的是“立即涅”。接触克里希那吉令他们觉得有充电的感受,于是他们纷纷前来听讲。但是他们并不愿意过简朴而严肃的生活,他们也不想放弃各种的迷幻经验,于是他们又转向那些比较柔顺、承诺他们至乐的上师。一大群年轻人率先前来萨嫩听讲,但是其中很少有人愿意认真地探究自己,或加入克里希那吉的工作。不久萨嫩就变成东西欧严肃人士的聚集地。这些人非常关心人类面临的重大挑战,他们想寻找一种新的生活方式。
  诺德继续陪同克里希那吉访问印度,1966年的整个冬天他们都在一起。每一次的来访,克里希那吉和马哈瓦恰利之间的关系都在恶化,克里希那吉和印度基金会的鸿沟也愈来愈深。早在欧洲时就有人告诉克里希那吉,印度基金会的成员帮着拉嘉戈帕尔反对克里希那吉,基金会显得相当自大、狭窄与自满。
  回到印度他继续严肃地询问大家,他已经讲了三十年的话,为什么还没有任何进展。他拒绝拿印度和其他国家相比。他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如果我死了怎么办?有谁能维持这些地方?”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巨大的压力在我们之中越筑越高。
  当时的情况非常奇怪,这位伟大的老师总是站在讲台上热情地描述没有冲突的心智。他自己已经解脱压力,他亲近的伙伴却被他所提出的问题压得透不过气来。多年之后我们才了解克里希那吉的问题的本质,以及深刻的聆听和存疑所造成的能量。
  1967年的1月,艾伦?诺德和马哈瓦恰利在瑞希山谷爆发了激烈的冲突。克里希那吉对此事非常不安,他和我长谈,表达他的深度关切。马德拉斯的瓦桑?威哈尔好像一个死寂的地方,很少有人前来阅读或讨论。克里希那吉说:“没有创意的人才设立僵死的制度。”
  那一年的冬天,诺德没有陪同克里希那吉回印度。早在1963年,克里希那吉就告诉过马哈瓦恰利,基金会的运作必须做重大的改变了。1967年的冬天,他一回到马德拉斯,便要求马哈瓦恰利与嘉洛韦分担基金会的工作。后者是一名苏格兰人,他刚刚辞去宾尼公司的总裁职位。克里希那吉又建议马哈瓦恰利接受贾亚拉克斯密的协助,共同维护瓦桑?威哈尔的房子和花园。马哈瓦恰利没有表示明确的意见。贾亚拉克斯密是南印度的依安格尔婆罗门,非常具有处理事务的才智,特别是在房地产方面,对于南印度的古典音乐也有深入的认识。60年代初期她就开始造访瓦桑?威哈尔。她深深浸淫在依安格尔婆罗门传统中,额前总是点一颗吉祥痣。她穿深绿或枣红的纱丽,按照依安格尔传统的穿法斜披在肩上。她说话轻柔,行动却很强悍。每天傍晚她都送克里希那吉到阿迪亚尔的海滩散步。
  1967年对我们而言是阴郁的一年。克里希那吉显得焦躁和吹毛求疵,他的话语变化多端;你可以感觉他正进入重大的转变。1967年的2月9日,克在孟买的新教育基金会中致词,他以热切的语气叙述他对印度基金会的忧虑,我们在场的人都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克里希那吉说:“我准备要说一些话,这些话没有一点批评或谴责的意味。我的心中真的没有任何评断,我希望你们从一开始就明白这点。
  “我已经讲了四十五年的话。瑞希山谷和拉吉嘉特最初创立只有一个动机。这两个地方都是实践教诲的神圣场所。我希望你们不要误解这句话的意思。我想现在是算总账的时候了,让我们来看看这两个地方是否真的在实践这些教诲,能不能给人一种神圣的感觉?
  “我曾经说过一句话,这句话可能会让人误解。我当时说的是:‘我们的学校必须成为印度的绿洲,我们必须守护它们,让它们和周遭的混乱隔离。’我真的有很强烈的感觉,而且觉得十分振奋。但是我不得不说,过了这么多年,这两个地方还是没有开花结果。
  “我也许永远不再回来,也许很快就死了。我告诉马马(马哈瓦恰利),即使我回来,也只是停留一小段时间,不会像现在一待就是五个月。我的体力已经不够了,因为我的睡眠状况不太好,而且时常感到疲倦。
  “你们必须考虑,我死了你们该怎么办?我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我也许不再回来,也许回来一段短暂的时间。这件事将由我全权决定,其他人是无法做主的。
  “这两个地方能不能守护得好,你们了解吗?我指的不是由巴拉宋达兰或别的人来守护,使它们不至于腐化。我指的是你们所有的人都应该守护它们,使它们成为真正的绿洲。
  “今天早上我告诉基蒂吉,中饭时又告诉普普尔,我们必须很快地采取一些行动。至于该采取什么行动,我也不知道。我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大概还有十年左右。我不想浪费我的能量,我必须专注在现有的每一件事上。我现在是很清醒地、毫不感情用事地在说这些话。
  “那么,我们该怎么做才能守护这两个地方?请务必了解‘守护’这两个字指的是:在这个疯狂的世界,我们要把这两个地方当绿洲一样保护。还有如果我不再回来,我死了,你们该怎么办?
  “四十年来我们制造了什么?你们每一个人都把自己的大半生奉献给这件事,它到底有了什么进展?如果只说:我们已经尽力了!这是不够的。我并不是在论断你们的对与错,我只是在质问我们该怎么做。
  “同样的事也在奥哈伊发生了。你们大概知道克里希那穆提出版公司和我之间的困扰。我们一开始想共同建立一个深刻、永恒而有价值的东西,但是奥哈伊那边也一样没有结果。
  “我们该怎么办才能使这两个地方变成教诲的绿洲?我们要如何使它们变得有价值?我和马马已经为这件事讨论了许多次、许多年,现在我对自己说:我们该怎么办?”
  马哈瓦恰利打断了克里希那吉的话,企图加以解释,找出一些借口,但是克里希那吉并不想听下去。
  “你说的话我都了解,我们在拉吉嘉特和瑞希山谷已经为这件事讨论过无数次。我们讨论这件事已经有七年了。我想问的是,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让我们把过去忘掉,忘掉我说了什么,你说了什么,‘我们已经尽了全力’之类的话。现在只有一个问题: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克里希那穆提传》第三部分
  第24章 没有创意的人才设立僵死的制度(3)
  “马马!我明天可能就死了。我虽然并不打算死,但是如果我死了,你们要怎么办?你们能否像往常一样继续下去?仔细想想这个问题,马马。”
  马哈瓦恰利回答:“我想如果出现了这么大的危机……”
  “马马!危机已经在眼前了。”克说。
  1968年的年初,克里希那吉返回欧洲,我们听说他的周围又形成了一个团体。克里希那吉拍了一份电报给马哈瓦恰利,要他把瓦桑?威哈尔交给嘉洛韦管理。马哈瓦恰利告诉克里希那吉,虽然拉嘉戈帕尔已经把委任权交给了他,在法律上他还是没有权利把瓦桑?威哈尔交给嘉洛韦。他说克里希那吉也许拥有道德上的权利,但是法律上的权利仍然归于拉嘉戈帕尔。克里希那吉为此事感到非常苦恼。
  巴拉宋达兰在巴黎,很快他就前往萨嫩和克里希那吉会面。基蒂?西瓦?罗写信给克里希那吉,她说如果克里希那吉愿意,她要让印度基金会的人一起辞职,克里希那吉没有回答。
  克里希那吉和巴拉宋达兰会面以前,克已经宣布他将断绝与奥哈伊克里希那穆提出版公司的关系,并且在欧洲成立一个新的基金会,继续完成他的志业。
  此时英国布洛克伍德公园的土地已经买下,不久克里希那穆提基金会就在英国登记成立。巴拉宋达兰发现克对印度基金会十分不满,当时诺德在场负责记录。经过一番讨论,最后决定由巴拉宋达兰担任总干事,印度基金会的董事长则由我担任。
  不久巴拉宋达兰返回印度。1968年的8月下旬,他和我前往瓦桑?威哈尔,要求马哈瓦恰利把瓦桑?威哈尔交给新教育基金会或者贾亚拉克斯密。马哈瓦恰利拒绝了,不久他离开瓦桑?威哈尔,把委任权交给拉嘉戈帕尔,并且把瓦桑?威哈尔交给拉嘉戈帕尔的律师处理。
  1968年的10月,我们接到克里希那吉的一封令人不知所措的信,这封信深深动摇了基金会的根。
  各位基金会的成员:
  今年夏天,巴拉宋达兰博士前来格施塔德,我们花了很长的时间讨论新教育基金会所需的改变。有了改变它才能属于克里希那穆提英国基金会,参与我们在全世界的工作。
  默尔海德先生和夫人也来到格施塔德,我们与他们二人就相同的论点加以讨论。我们大家都很清楚该怎么做了。但是印度基金会似乎对这些论点还有误解,因此我们认为有必要把它们写下来。
  克里希那穆提基金会在今年8月28日成立于伦敦,它负责主导与统合全球的教诲事宜。我们花了很多个月的时间,订立克里希那穆提基金会的法规,确保这些法规能满足我们的需求。没有任何人或任何团体能在现在或未来控制英国基金会。它只对我负责,完成我的愿望。
  我要声明一点,克里希那穆提基金会是一个办事处,它只处理物质事务。它绝不是我时常在演讲里反对的那种组织。它不是一个让人产生心理依赖的组织,其中没有信仰和追随,也没有阶级的高下。它只是一个对我负责的委员会,它将依照我的方式传布教诲,进行出版,等等。这是一个国际性的委员会,其中的成员都觉得他们代表的是所有的国家,而不仅代表自己的国家。
  如果印度基金会和新教育基金会想和英国基金会结合,你们就必须达到某些条件。现在并不是指出过去所犯的错误的恰当时机,但是正如我时常所说,新教育基金会的运作并不如我所愿,它也没有按照我的话行事,因此我和巴拉宋达兰博士列了一个条件的清单。我已经看过这份清单,它是我和他共同完成的。这份清单非常正确而可信,他会交给你们看的。
  新教育基金会的成员必须把他们的时间和精力全部投注于学校的工作,这里没有任何人身攻击,也没有对任何人的苛责。
  我们确信,凡认为这些教诲有意义的人,都会履行上述的建议。如果有人想辞职,它应该是出自合作的智慧的行动。
  诚挚的克里希那穆提
  我们在瑞希山谷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罗?萨希布?帕瓦尔当、阿秋?帕瓦尔当、苏南达?帕瓦尔当皆已辞职;他们的信件都摆在会议桌上。马哈瓦恰利当场提出辞呈,巴拉宋达兰被选出担任总干事及瑞希山谷学校的校长。基蒂?西瓦?罗无法承担这一压力,于是也辞职了,而我则被选出担任董事长。虽然基蒂?西瓦?罗和所有剩下的成员都在给克里希那吉的回信上签了名,大家还是要求我拟订一份草稿。这是一封很难写的信,他到底是我们敬爱的老师,他曾经激起我们强烈的奉献精神,但是他的信所带来的挑战,令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我们必须运用智慧向他表达我们对他的敬爱,同时又能妥当地拒绝他信中那些不可能达到的要求。信的内容如下:
  亲爱的克里希那吉:
  你透过巴拉宋达兰博士和默尔海德带给我们的信,我们都看了。新教育基金会郑重地考虑了信中的观点。我们深信新教育基金会应该反映你的教诲,并且让你的教诲在这些年轻人的心中扎根与开花结果。为了能维持这种精神,我们决定新教育基金会应该在结构上和运作上重组。
  多年以来,新教育基金会已经和你的教诲紧密结合。其成员总是以喜悦、虔诚和全神贯注的精神聆听你的话语。如果他们无法把你的教诲在教育的领域里实践,那是因为他们在精神上尚未成熟,而不是因为他们对你和你的教诲欠缺兴趣和虔敬之心。瑞希山谷和拉吉嘉特这两个地方就是为了你的教诲而设立的,新教育基金会从未脱离过这个目的。
  你最近的信中所表达的一些观点,深深伤了基金会成员的心。信中似乎暗示目前的新教育基金会不够资格和克里希那穆提基金会结合,重组的新教育基金会必须达到某种程度,才能和克里希那穆提基金会以及你的教诲结合。然而谁又能负责这项检验的工作?
  我们与克里希那穆提基金会结合是要传播你的教诲,这个结合是奠基在彻底的合作之上的。新教育基金会是一个完全独立而自由的个体。我们要再次向你表达我们深刻而坚定的决心,我们愿意尽可能让这两个机构达到原先设立它们的目的。
  以诚挚的心向你致意
  我们向克里希那吉保证,我们与他的因缘是深厚的,但是我们拒绝由任何组织决定我们与克里希那穆提的教诲是否有权利结合在一起。
  我们与上师之间的缘分面临着巨大的压力,新的关系必须形成了。我们没有接到任何回信,不久我们得知克里希那穆提基金会已经在英国登记,另外又在马德拉斯设立了一个克里希那穆提中心,由贾亚拉克斯密担任驻印度代表,负责全印度的教诲事务。
  对我而言,那是一段向内心深入探索的时期。当年的6月我前往美国,我写信并且打电报给身在布洛克伍德的克里希那吉,要求与他会面。我没有接到回音。我经过伦敦前往美国,到达纽约时听朋友说,我在伦敦时,克里希那吉也在那儿停留了一天。我深感受伤,我必须面对上师已经消失的事实。这个事件引发的痛苦,披露了我对他的依赖。上师真的不见了,处在黑暗中,只有教诲的种子支撑着我渡过难关。虽然没有得到任何回音,我仍然能无情地观察自己。我觉得自己的脑子更有弹性和活力,对于这个无解的问题仍然能安心面对。
  1968年的12月,我以克里希那穆提基金会董事长的身份写了一封信给克里希那吉,邀请他到印度演讲。1969年的12月,他从加州写信给我,感谢我这次邀请他到印度。他要求基蒂?西瓦?罗和我负责安排演讲和出版会刊的事宜。他说从1969年的12月到1970年的2月他都会待在印度。
  克里希那吉的信中只字未提1968年那封信的内容。自从1966年9月7日之后,我接到的第一封信是从奥哈伊发出的。1969年的6月2日,克里希那吉写信要求印度基金会为他准备两张回程机票;诺德和克从欧洲到印度的机票,奥哈伊基金会无法提供,因为基金不够。
  1969年的8月下旬,我们听说克里希那吉已经断绝和诺德的所有关系。这件事令我们非常吃惊,我们无法相信,几个月以前诺德仍然有很大的影响力,现在却从画面上消失了。
  我最后见到罗?萨希布是在1969年的晚春。他当时住在浦那,人已经得了重病,但是还到门口迎接我。他仍然以他独特的方式歪戴着上浆的白帽。看到我,他面带微笑地摘下一朵蓓莉贾塔卡送给我。快到8月底的时候,罗?萨希布?帕瓦尔当突然得了脑溢血。阿秋警告我,他的病情已经非常严重。对于他迫在眉睫的死亡,我已有所准备,但是我发现自己无法面对插满管子、处在昏迷状态的他。我知道他有多么骄傲,他如果知道自己是这副模样,一定会崩溃的。拖延了两天,他在8月29日去世。他火化的第二天我才赶到浦那。他的死令我感到孤单无助,温暖诚挚的他一直是我的好友;一份珍贵的关系就此结束。我深深地为他哀悼,我生命的一页也随之而逝。
  《克里希那穆提传》第三部分
  第17章 心似乎在无限扩张
  1955年3月,克里希那吉决定到喜马拉雅山的拉尼凯特林场休养一个月,然后才返回欧洲。英国人管辖的年代里,古毛恩喜马拉雅山上的拉尼凯特一直是个兵营,没有老百姓居住。这儿的房子都是按照英国的别墅建造的,里面有花园,长满了香花、高耸的松树与喜马拉雅杉木。有人沿着路边种植了一丛丛的矮花,夏天一到,它们便盛开怒放。
  从拉尼凯特有条小径一直通往朝圣中心齐达尔那斯与巴德林那斯,这两个圣地据说是湿婆神与毗湿奴神的居所;小径另外还通往恒河与贾木纳河的源头,以及西藏的冈仁波齐山和玛旁雍错湖。冈仁波齐山是个圆锥形的雪山,自从湿婆神被纳入婆罗门信仰的众神之一,此地便成了他的居所。玛旁雍错湖位于圣山旁,碧蓝的湖水中据说时常有金色的天鹅出现。这种天鹅名叫哈姆萨,念起来如同宇宙的原音,又像生命赖以存活的元气。圣山的另一边就是拉昂错湖,这是一个火山口,湖水深黑,波涛汹涌。这两个湖象征着湿婆神与心智的两面——乱流和彻底的平静。
  晴天时从拉尼凯特可以望见喜马拉雅积雪的山峰,它们都有圣号——崔瑟尔,尼尔康塔,拿达迪瓦,拿达寇特。朝阳与夕阳,正午的烈日,满月时的光华,在它们令人敬畏而坚定不移的外貌上,展现各种光影的变幻。它们是永恒的先知,大地的守护神,诸河的源头。
  阿秋在拉尼凯特为克里希那吉找到一幢房子——阿尔迪。大家决定由我的先生从德里开车送克到拉尼凯特。克在孟买作了许多场演讲与讨论,于是大家决定3月18日送克到林场休养。没想到克在孟买突然生病发高烧。他的精神状态非常紊乱,无法承受任何噪音,大家只好把他的床铺搬到起居室。拿督拜?帕特是一位卓越的内科医生,他诊断克是因为吃进生的东西,肚子里有了虫子。克敏感的身体产生了激烈的反应,他的膀胱和尿道都在发炎。不过接受治疗之后,克很快就康复了。3月的第三个礼拜我们到达德里,3月28日我们已经准备上山。
  基蒂?西瓦?罗安排她的两名仆人迪王?辛与塔拿帕前往拉尼凯特,替克里希那吉清理房子。整个旅程有两百英里路。克里希那吉怕热,因此我们早上五点就出发了。
  我的先生负责开车,克里希那吉和他坐前座,马哈瓦恰利与我坐后座。清晨的空气十分凉爽,在阳光还没有太烈以前,我们已经快要到达山麓的小丘了。克里希那吉一向都是很好的驾驶,他扩张的觉察力使他能预知危机。但是作为一名副驾驶的他却是相当烦人的。一路上他不断指挥贾亚卡尔要这么做不要那么做,还警告他如何避开眼前的危险。好几次我们都建议克里希那吉坐到后面来,但是他仍然坚持留在原位。
  马哈瓦恰利与我一路讨论认识自我的问题。我们的车子正以稳定的速度爬坡;两旁尽是瀑布、峡谷与长满杜鹃的山坡。我们观赏着各种不同的植物、岩石、悬崖与急流。突然我们感觉车子激烈地颠了一下,那一刻我们正在吹毛求疵地探讨有关觉察的问题,因此并没有加以留意,只管继续我们的谈话。
  几秒钟以后,克里希那吉转过头来问我们在讨论什么,我们回答“觉察”,接着立刻问他一些问题。他听完我们的话,以十分揶揄的眼神看着我们,然后问我们:“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
  “我们的车子撞倒了一只山羊,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吗?”
  “没有。”
  接着他以非常严肃的语气对我们说:“你们刚才不是在讨论有关觉察的问题吗?”不必多说,这句话已经足以瓦解我们。
  拉尼凯特的房子里长满了爬藤,花园覆盖着野草,房子的四周都是杉木与松树。松香弥漫着所有的房间。这幢坐落于森林幽处的别墅显得特别寂静。
  第二天我的丈夫和我回返德里。马哈瓦恰利必须前往马德拉斯,因此与我们同行。阿秋留下来陪伴克里希那吉数日。
  克里希那吉时常独自散步。有一次他在杉木与松林里突然迷途,不过凭着直觉他还是找到了回家的路。喜马拉雅的山峰衬托着大树,十分赏心悦目。提到这些从尼泊尔到巴德林那斯连绵不断的山峰,他说:“它们距离我们有六十英里路,中央是宽阔碧蓝的山谷,延伸两百英里的范围,充塞在两个地平线之间。这介于中间的六十英里路似乎已经消失,剩下的只有力与孤寂。这些山峰,有的高达两万五千英尺,因为有神居住,所以成了圣地,人们从老远赶来朝圣,甚至在此静待死亡的来临。”
  “心似乎遍布那浩瀚无边的空间,或者应该说心似乎在无限扩张。它的背后有样东西是无所不有的。”
  接着他质问自己的觉察:“那个超越意识的东西应该是心智无法经验和思量的。然而那个被觉知的,和自心的投射截然不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谁又是那个经验者?很显然,它绝不是那个充满着记忆、反应与冲动的心。”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