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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希那穆提传》

_2 普普尔·贾亚卡尔 (印)
  我当然记得你用念相拥抱我的情景。我试着让自己的意识保持清醒,但是我无法永远维持这种状态。我一直都在为下一步的进展努力,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我没有什么怀疑,也不太迷信,可是要完全去除妄念是非常困难的事,我会尽量努力。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似乎有一天自然而然就能办到。
  《克里希那穆提传》第一部分
  第3章 我的尊者,真的是你吗?(2)
  我已经读完《祖国的孩子》,未来的三天内我们将读完《伟大的战争故事》,我曾经听过知更鸟和麻雀的故事,但是到现在我还没见过任何一只知更鸟。我上次到萨尔纳特是一千二百五十年前,我希望这一世也能去那里。我记得那里有一个非常壮观的石柱,上面有一头石狮,周围还有许多小石柱围成一个半圆形。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每天都惦念着你。
  你的爱子克里希那
  第一次启蒙以后,学会立刻为克里希那拍了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克里希那披着一件斗篷,脸上的表情虽然柔弱,却蕴藏了无穷的潜力。另外有一张侧面的照片,他的头发刚好垂肩,眼神像明镜一般清澈,里面含藏着无穷的空间与音声。他的嘴唇微微张着,有点似笑非笑,犹如一棵稚嫩的芒果树,虽然没有自我意志,却有无限的生命力。那真是一张完全没有防范、没有狡诈的脸孔。
  许多为克里希那写传的人都形容他当初被赖德拜特发掘时不过是个迟钝、肮脏、邋遢,甚至低能的孩子,只有那对大眼睛还有些特色。令人惊讶的是,居然无人提到他天生富有威仪的美。
  1910年9月,贝赞特夫人带着克里希那两兄弟跟她一道去瓦拉纳西,这时通神学会收集了克里希那在阿迪亚尔所记的笔记,编成了他的第一本书——《在指导灵的脚前》。这本书的封面引起了很大的争议,它是用蓝色的皮革装订的,上面有克里希那的签名。他们放了一本在克里希那的枕头底下,准备送给指导灵库特忽米,据说第二天早晨就不见了。这本书卖了许多版本。克里希那当时的英文能力很弱,许多评论家都认为是赖德拜特代写的,书中的思路非常清澈,内容结合了通神学会的教诲和印度教的某些基本教义。
  毫无疑问,即使起初这本书是在指导灵库特忽米指示下写的,完稿也必定经过赖德拜特的润饰。克里希那的父亲问起过这件事,儿子当时否认自己曾经写过这本书。
  五十年以后,物理学者乔治?苏达尔桑询问这本书的源起,克里希那吉回答他:“写这本书的人早已消逝了。”他拒绝再发表进一步的言论。
  1911年,贝赞特夫人带着两个男孩回到英国,她在印度的老友和仰慕者对于弥赛亚这档子事都大加评议,有一份在马德拉斯发行而颇具影响力的英语日报《印度人》,也无情地对她大肆讨伐。不久,印度各地的通神学会会员,其中有许多是她的至交,都公开反对她推崇那个被称为阿尔库俄涅的印度小男孩。贝赞特夫人像岩石一般屹立不移,丝毫不为那些公开的嘲弄和反对所动,也不顾通神学会杰出会员的离弃,仍然深信指导灵的启示。她相信克里希那终将成为弥勒菩萨化身的工具。
  赴英以前,贝赞特夫人请孟买最好的裁缝,为两个男孩准备了一整柜的西装,当他们到达查灵克罗斯车站时,克里希那已经换上了诺福克西服,等着见那些前来迎接他的通神学会会员。
  贝赞特夫人和两个男孩住在友人爱斯特?布莱特小姐家,爱斯特?布莱特日后在她的一本名叫《旧时的回忆与安妮?贝赞特》的书里,如此形容这两名印度男孩:
  安妮?贝赞特带着她的两名义子克里希那穆提和尼亚住进我们家,观察他们对西式生活的反应,觉得非常有趣。他们两个人虽然害羞而寡言,但是对这个奇怪的西方世界,却充满着机警的觉察。有时他们毫无疑问地对我们十分不满,尤其是吃米饭这件事。“我不认为布莱特小姐知道我们有多爱吃米饭。”尼亚有一次这样抱怨着。他是个迷人的小家伙,脸上的表情是那么严肃,有一对机警、友善而又充满着质疑的大眼睛。他那副小小的印度身躯里,天生具有美好而宽大的本质。安妮?贝赞特完全把自己奉献给这两名印度小男孩,尽可能地给他们热情和关爱。看他们相处是件很美的事。
  安妮?贝赞特在1911年11月29日写给克里希那下面这封信:
  我对你的爱就像一波一波冲向沙滩的浪花,但是它不会把你吞没,因为它必须保护你珍贵的身体,准备将来迎接尊者的降临。亲爱的克里希那,我爱你已经不知道多少世了,当我们仍是飞跃的猛兽时,我们就一块儿护持指导灵了,也许再早一些,也许当我们还是植物的时候,就已经在烈日和风雨中伸出我们柔嫩的卷须彼此扶持了。哦,在更早更早以前,我曾经是一块水晶,而你是我体内的黄金。
  1921年12月,克里希那和尼亚随着贝赞特夫人回到印度小住,攻击贝赞特夫人的言论仍然持续不断。随后他们三人一块儿到瓦拉纳西,据说就在此地,克里希那的灵性开始快速进化。不久之前,贝赞特夫人宣布,克里希那毫无疑问已经被拣选作为弥勒菩萨化身的工具。拿南尼亚确知他的两个孩子将远离赖德拜特,便十分不情愿地允许他们和贝赞特夫人返回欧洲。那时马德拉斯的英国社交圈里,已经盛传赖德拜特的同性恋倾向,身为人父的拿南尼亚,自然不愿意他的儿子和赖德拜特接触。这回安妮?贝赞特即将和两名义子回英国,拿南尼亚的恐惧再度被唤醒。他威胁着要打官司赢回孩子的监护权,最后仍然被安妮?贝赞特说服,允许两个男孩跟她回英国,准备进牛津大学念书。贝赞特夫人一回到欧洲,马上带着两个男孩到意大利的托尔密那会合赖德拜特,准备接受第二次的启蒙。拿南尼亚听说这件事,立刻起诉想赢回孩子的监护权。不久安妮?贝赞特再次回到印度,她以惊人的活力、意志力和勤奋不懈的精神迎接这场官司。她亲自上法庭,凭着高度的雄辩技巧和当地最好的法律专家辩论,结果她在马德拉斯的地方法院和高等法院败诉,最后却在枢密院胜诉。
  1912年至1922年的十年里,克里希那和尼亚一直无缘再回到印度,当时贝赞特夫人身在印度,只有通过信件才能和克里希那互通讯息。克里希那每周写一封信给她,报告自己的课业、梦想和困扰。他开始为贝赞特夫人在印度的工作而储蓄,每一周从自己的零用钱里存下两先令。1912年8月的最后一个礼拜,克里希那去牙医那里拔智齿,由于少量麻醉药的作用,克里希那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境和弥勒尊者有关。他在一封给贝赞特夫人的信中描述了这个梦,字迹歪歪倒倒,显得非常潦草。
  我在秘授部门楼上的一个房间里,克拉克也在场。当时正在开一个由你主持的会,会议结束以后,我和克拉克上楼进入我的房间,从我的窗户刚好可以看到秘授部门的房间。我走到窗口,不经意地看到那间屋子里有一个人,我起初有点惊讶,因为我记得会议结束后所有的人都离开了,而且门是我锁的。我感到有点不自在,还有点恐惧。我告诉自己没什么好怕的,叫了克拉克一声便下楼了。
  我走到楼下,抬头一看,克拉克已经不见了。我听到一阵声响,接着便看到从弥勒尊者的肖像走下来一个形体,我只看到他的双腿到颈部的这一段,他的脸被一块金色的布遮住了,所以我看不到他是谁。但是从他的长发和他尖尖的胡须,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我很谦卑而小心地问他:是你吗?我的尊者!他拿掉脸上的布,我才知道他确实是弥勒尊者。我向他顶礼,他把手放在我的头顶为我加持祝福。他双腿盘坐在地上,我也双腿盘坐在地上。接着他开始告诉我一些事,我现在已经不记得他当时说了些什么。我再向他行礼时,他就不见了。
  几个小时以后,我和一个印度男孩一起在路上走,四周有山有水,我看到一个高大而健壮的男人从对面走来,他走到我们面前时,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我立刻叫我的朋友先走开,我的朋友说他想看看这人是谁。
  《克里希那穆提传》第一部分
  第3章 我的尊者,真的是你吗?(3)
  他走到我们面前,我准备向他行礼,他伸出手制止我,我的朋友站在我的身后,尊者转向他,问道:“你想要什么?”我的朋友没有回答,尊者就对他说:“如果你什么都不想要,最好先离开。”我的朋友仍然默默地站在那里,尊者把手举起来指向我的朋友,我当时就在他的手边,突然听到一阵火车经过时轰隆轰隆的声音,我的朋友就慢慢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好像死了一样。我向他顶礼以后,弥勒尊者对我说:“你的小朋友太好奇了。”我默默地站在那里,感到很抱歉。
  我好像记得尊者这么说:“乔治?阿伦戴尔到达之后,拉佳将去美国,克拉克则会留下来。”他告诉我一切都会很顺利,其他的事我就不记得了。然而尊者的脸我还记得很清楚,好像透明玻璃上覆盖着一层黄金。换句话说,就像母亲形容的那种成熟的玉米颜色。他的脸明亮而散发着光泽。
  他对我非常友善,有一两次还把手搭在我的肩上。他谈到母亲和乔治,我们谈了好久,最后我问他:“还有没有任何指示?我的尊者。”他说:“你不需要这么拘谨。”我再次行礼以后,他告诉我,我们会时常碰面的。
  我好像觉得我可以跟他永远谈下去,接着我就看到他的身体从空中消失了。我醒来的时候是早上五点过三十分。然后我就写下了这些印象。
  分开的那些年里,贝赞特夫人一直定期写信给克里希那,描述她自己的生活,教他拼写字母,等等。她的信充分反映了她对他的关怀,也显示出她确实是位好老师。1912年10月9日,她注意到他那笔可怕的白字,于是写了下面这封信:
  我很高兴你正在按部就班地上课,请你务必要专心念书,让你的心能稳定思考,就像你和我相处时一样。你必须学会做这些普通的事,才有能力进入牛津大学,这是非常重要的。你以后写parallel(平行线)这个词的时候,我希望你不要拼成两个r,但是两个l是对的。这确实是一个比较难拼的词。到底是一个r或两个r并没有详细的规定,例如我们写harass(侵扰)只用一个r,写embarrass(窘迫)却用两个r。从阅读中我们可以认识一个词的长相,如果这个词拼错了,就像一个人跛了脚一样难看。
  20日的半夜我要去阿迪亚尔,马德拉斯当地的人将为我举行酒会,公开表示他们不赞同《印度人》的态度。我非常惦念你和尼亚。
  你亲爱的母亲
  一年以后,克里希那写了一封信给贝赞特夫人,讨论他自己那笔不合规矩的白字:“我觉得非常抱歉,弥勒尊者已经三次提到我的字体。”
  贝赞特夫人一面打着监护权的官司,一面又陷入印度的政治运动,只好把克里希那和尼亚交给拉佳照顾,随后又交给乔治?阿伦戴尔。两个男孩在这期间一直不停地换地方,换老师,极少有时间谈灵性上的事。后来兄弟俩被送到罗切斯特附近的学校上课,这所学校里的其他男孩对他们的态度都糟透了,时常讲黄色笑话侮辱他们,称他们为黑鬼。克里希那早期在印度时,曾经与指导灵有过活生生的接触,但是他在英国很快就变得多疑起来,而且对通灵的事也不再有多大兴趣了。他告诉一位朋友,某次指导灵库特忽米在他的面前出现和他说话,他居然穿过库特忽米的身体,转头就走了,从此以后指导灵再也没有出现过。
  1913年4月15日,马德拉斯高等法院的法官布莱克维尔宣布拿南尼亚胜诉,重新拥有克里希那和尼亚的监护权。这位令人尊敬的法官在结案中指出,虽然拿南尼亚提出的证据不能完全被采信,但是原告在签署监护协定时,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儿子将被养育成“超自然力量的工具”,因此他一旦发现这件事,就有权利改变主意。
  他拒绝将拿南尼亚的监护权转移,因为这两个男孩是印度的居民,目前只是暂住英国而已。他宣布两个孩子暂时由法院监护,到1913年5月26日,才完全交还给他们的父亲。贝赞特夫人决定上诉枢密院,她打电报通知了克里希那,也接到拉佳、尼亚和克里希那的回电,他们都表示对她充满信心。
  4月17日她写了一封信给克里希那:
  我亲爱的儿子,接到你、拉佳和尼亚共同发给我的电报,我十分开心。你和尼亚绝对安全,没有人可以碰你们,不但我保护你们,我们头上还有伟大王者的银星以及弥勒尊者都在引导你,他不是亲自要求我保护你的吗?保护你是我的殊荣,也是我的骄傲,我幸运的儿子。
  我最近过得蛮快活的,我还记得我们在喜马拉雅山谷骑马奔驰南下印度的情景。
  你亲爱的母亲
  你觉得gallop(奔驰)这个词应该是一个p还是两个p,我自己都不太确定,因为两种写法都有人用。我倒是觉得两个p比较像马在奔跑的样子。
  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了,克里希那的家庭教师乔治?阿伦戴尔自愿加入红十字会,不久就在乔治王医院谋得一份高薪的职位。克里希那和尼亚急着想帮忙,却派不上什么用场,虽然当时有许多印度军队帮着英国打仗,可是英国的种族歧视却正处于巅峰,那时在白人的医院里,如果有黑皮肤的印度人出现,主管都会皱眉头的。通过有力人士施加压力之后,克里希那才在通神学会附近的医院找到工作,但是只准他擦地。他在1915年7月1日写信给贝赞特夫人:
  我亲爱的母亲,非常感谢你的来信,我一定会照着你的话去做,我绝对不会吃肉或是那一类的东西。我们最近在通神学会附近的一所医院和盖斯特医生一起工作,我很喜欢这份工作,每天从早上七点一直忙到晚上。我想乔治也很喜欢他的工作,而且好像比以前快乐多了。我们当然都是在盖斯特医生的手下做事的,一切都很顺利。
  你深爱的儿子克里希那
  但是在7月15日,医院却叫他们辞职了。在另外一封从萨塞克斯的卫第翰姆发出的信中,克里希那如此告诉贝赞特夫人:
  我最近在医院工作得非常辛苦,这里面有太多通神学会的会员,再加上我是印度人,所以委员会不欢迎我,而且他们也不需要永久员工。他们都非常善妒而琐碎。威廉森夫人是医院的委员长,她是阿尔契伯德?威廉森爵士的太太,她喜欢使唤每一个人,包括盖斯特医生在内,即使陆军总部已经指派盖斯特医生为医院的主管,她照旧使唤他。他现在的头衔是盖斯特少校,他对这一切似乎有些厌倦了。
  因为委员会要求我和其他人离职,所以从昨天起我就不在那里工作了。我感到很遗憾,其实我很喜欢那份工作,而且刚刚才开始投入,现在我又必须找别的事来让我自己忙碌了。常常为别人着想,可以使我忘掉自己,我会照你所说的做一个有用的人。
  兄弟俩费尽心力去找工作,可是都被拒绝了。
  克里希那在1915年8月18日写了下面这封信:
  我很努力地四处找工作,但是真的很困难。首先我是个印度人,而这里没有人喜欢印度人。我真的很想工作,就像你告诉我的,我应该忘掉自己,我觉得只有在工作时才能办得到。我希望一切都会好转。
  因为他是印度人,所以英国人不肯接纳他,在他写给贝赞特夫人的信中,这个话题一再重复着。
  《克里希那穆提传》第一部分
  第3章 我的尊者,真的是你吗?(4)
  贝赞特夫人的回信已经无法找到。在克里希那四周的那些顽固的老小姐们,都觉得他太不认真了,想必是向贝赞特夫人抱怨过,所以克里希那才会在10月7日给贝赞特夫人写了下面这封信:
  我知道我一直都没有很认真地面对我的人生,我现在决定要改变了,下个星期一起我就要开始我的学习课程,我已经准备好要读梵文、英文、法文、数学、历史。我将尽速考进牛津大学,在学业上全力以赴,等到牛津毕业以后,指导灵和你为我设计的工作就可以展开了。我会老老实实地做到这些,不计任何代价。
  除了信件的往来之外,兄弟俩非常孤单而不快乐。他们觉得自己完全被那个社会排拒在外,幻灭感一直在增长,对于通神学会的教诲,他们也似乎没什么兴趣了。克里希那写信给赖德拜特谈到尼亚:
  就像我们大部分人一样,他觉得很孤单。没有人能令他欢喜或特别关爱,这使得日子更加难过。他变得刻薄、顽固而冷淡,他非常痛苦。我很害怕,因为我无法帮他什么忙,他最想要的是一个能够爱他的人,可以让他倾吐所有的烦恼。他想要一个慈爱的母亲,就像勒琴斯夫人对我一样。
  克里希那在英国唯一的朋友就是勒琴斯夫人,她的先生埃德温?勒琴斯是设计新德里的著名建筑师。她第一次见到克里希那时才三十六岁,当时她和一大群人站在查灵克罗斯车站的月台上,等着迎接贝赞特夫人和被称为阿尔库俄涅的神秘男孩。当她见到那位大眼睛、长头发的十六岁印度男孩时,她当场感到一股很深的悸动。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克里希那有点不知所措,而且相当寂寞,她不久就和克里希那成了好朋友。
  起初,她的丈夫埃德温?勒琴斯还觉得很有趣,后来就非常不舒服了,他觉得他的太太忽略了他和孩子。贝赞特夫人为这件事十分苦恼,她感觉克里希那的周围如果有任何情绪干扰,对他将来的任务都会有害。克里希那后来写信给贝赞特夫人,提到勒琴斯夫人的情况已经逐渐好转。她的情况愈来愈好,而他也愈来愈努力认真。
  本来兄弟俩已经可以进入牛津的巴利奥尔学院,后来巴利奥尔的校长考虑到克里希那受人争议的名声,因此拒绝了他。理由是:“我的学校不想和黄种的弥赛亚有任何关系。”
  贝赞特夫人费尽心力想让他们进剑桥或牛津的其他学院,结果都失败了。连伦敦大学的考试克里希那都无法通过。考前他花了很多时间准备,但是一面对考试却总是交白卷。
  当时兄弟俩和温布尔登的道奇小姐同住,道奇小姐是一位非常富有而大方的美国女人,她得了关节炎,因此行动不便,通神学会有许多活动都是她赞助的。她是埃米莉?勒琴斯夫人的朋友,通过后者她认识了贝赞特夫人和通神学会。克里希那和尼亚每天都坐火车到伦敦上课,准备伦敦大学的入学考试,对他们而言,这是一件极困难的事。就在这段时期,他们开始讲究穿着,也逐渐习惯贵族式的生活。他们时常到昂贵的裁缝店订做衣服,也时常去看戏。弥赛亚的迹象在克里希那的身上似乎愈来愈少了。因为看到克里希那只对服装和汽车有兴趣,贝赞特夫人有一次忍不住问他:“亲爱的,你到底怎么了?”但是她对于指导灵所预见的未来仍然信心十足。
  1913年12月,在瓦拉纳西举行的通神会议上,赖德拜特又发掘了一名来自马德拉斯的十三岁婆罗门男孩,名叫拉嘉戈帕尔。赖德拜特预言这个男孩也会有极为灿烂的前途,甚至来世将在水星成佛。不久,他就收他为义子。1920年,拉嘉戈帕尔被送到英国,他很快便进入剑桥大学读法律,而且所有考试都高分通过。
  当克里希那和拉嘉戈帕尔初次相遇时,他们之间似乎有股冷淡的距离感。克里希那的朋友对待拉嘉戈帕尔的态度十分轻率,甚至不理不睬,他们这种态度严重伤害了拉嘉戈帕尔的自尊,他极力想掩饰自己的感受。直到1922年,克里希那、尼亚和拉嘉戈帕尔之间的关系才有了显着的改善。第一次大战以后,克里希那因为一所大学都没考上,只好住在巴黎友人曼奇阿尔利斯的家中。这是一个非常温暖的大家族,他们热心地介绍克里希那认识巴黎的社交圈,包括舞者、作家、画家和音乐家。他发现了一个崭新的创作世界,觉得非常迷人,那段时期他肩上的弥赛亚重担突然变得轻松许多。
  某天晚上,朋友为他开了一个酒会,来宾中甚至有身穿大礼服的将军。大家都对这位俊美的、将要成为弥赛亚的年轻人感到非常好奇。有些人半带嘲讽,有些人则充满着仰慕之情。
  事后,报上如此描述:
  许多人都希望这位崭新的弥赛亚能以东方风味出现,甚至幻想他有“耶利亚的嗓子”,结果这位弥赛亚却是一个穿法兰绒西装裤的高贵青年。他的态度非常平静,甚至觉得整件事有点无聊。有人问他身为转世的救主是否感到责任沉重,他大笑着说:“我应该称之为一种负担才对。我现在只关心苏珊?南格兰到底会不会击败海伦?威尔斯(温布尔登网球赛)。”
  1921年12月,克里希那和尼亚在离开印度九年之后,又回到了老家。克里希那当时以截然不同的角度重新认识印度,他结交了许多新朋友,好奇地观察四周的一切,并且和指导灵再度建立沟通。
  兄弟俩决定去看望他们九年不见的父亲。克里希那长兄的太太莎南达当时只有十五岁,我在1984年和她谈到拿南尼亚与儿子们见面的往事,她非常伤心地哭了。由于拿南尼亚不能探访通神学会,所以只好从外围打听他们的消息,这么多年他们没有给他写过一封信。他后来接到电报,知道他们要来看望他,禁不住呜咽了。他晓得这两个孩子喜欢吃什么东西,于是命令他的媳妇花了两天的时间准备这些点心。
  兄弟俩到达时已经是傍晚了,莎南达说她当时非常害羞地在屋外的长廊等待克里希那穆提和尼亚的来访,她如此形容克里希那穆提:“他的样子很难用言语形容,看起来光华四射,他走路的方式很奇怪,比别人要快很多,看起来也比别人高很多。”她向他低头行礼,他故意把手蒙在脸上好像没看到她似的,尼亚笑骂他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她只不过像一般印度女孩一样害羞罢了。”
  拿南尼亚和儿子见面时情绪非常激动,他站在那里迎接他们,克里希那穆提和尼亚以额头碰触父亲的双脚顶礼,拿南尼亚抱紧他们开始低泣。根据莎南达的描述,当时克里希那一直安慰坐在身旁的父亲,后来他们把话题转向了贝赞特夫人。父子俩交谈用的是英语而非泰卢固语。不久莎南达端出为他们准备好的甜点,两个男孩有点害羞,不知怎么是好。克里希那穆提一块都没碰,尼亚也只拿了一个橘子。
  当时拿南尼亚饱受糖尿病和肾病之苦。和儿子重逢造成情绪上的激动,使他忍不住频频上厕所。他接受儿子顶礼之后,立刻跑进浴室洗脚,因为在他的心目中,儿子已经是被放逐的贱民。
  两兄弟的第一次探访只持续了半小时,按照莎南达的说法,他们接连三天都来看望拿南尼亚,以后就不再来了。拿南尼亚事后还想去通神学会看他的儿子,但是被他的长子制止了。拿南尼亚在1924年过世,死前一直没有再见到他的两个儿子。
  《克里希那穆提传》第一部分
  第4章 母亲!请你摸摸我的脸(1)
  它还在那儿吗?
  1922年的年初,克里希那和尼亚搭船从科伦坡到澳大利亚悉尼参加通神会议。克里希那和赖德拜特已经十年未见,他似乎很高兴见到昔日的老师。在悉尼又不断有人指控赖德拜特的同性恋行迹,通神学会较严肃的会员因而大为不满,克里希那当时尽了最大的力量安抚这些人。
  在悉尼他也见到了卫奇伍德。那时卫奇伍德已经是自由派天主教会正式任命的主教,1916年,他任命赖德拜特为自由派天主教会驻澳大利亚的区域主教。赖德拜特非常高兴,因为不但有任命仪式,还有豪华的圣袍可穿,同时还要诵念新编的英语祈祷文。
  当时尼亚的身体仍然不太硬朗,会议结束以后,两兄弟决定绕道旧金山返回欧洲。通神学会驻美国的总干事威灵顿先生也在悉尼开会,他邀请克里希那和尼亚到加州奥哈伊住一段时间。那是一个靠近圣巴巴拉的印第安古城。当地气候干燥,对肺结核很有帮助。在他们离开悉尼时,赖德拜特从指导灵库特忽米那里得到一个讯息,深深打动了克里希那。
  那是一段很长的旅程,尼亚上船后健康突然急速恶化,后来总算恢复了精神,不久他们便抵达加州。那是他们第一次游美国,克里希那对于乡间的美景十分入迷,有一回游毕红木森林,他禁不住赞叹那些神木如天主教的大教堂一般伟大。
  克里希那和尼亚终于到达奥哈伊,他们住在一个木屋里,周围有六英亩的空地,后来安妮?贝赞特将土地买下送给两兄弟,取名为威哈拉,意思是高人的修院。
  每天早上克里希那穆提开始有规律地静坐,他很惊讶自己的心念反应竟是那么自在,他可以一整天专注地观想弥勒尊者。他形容自己在那期间愈来愈平静,愈来愈沉着。他所有的人生观跟着在改变,内心的门也开了。克里希那穆提在奥哈伊写了一封信给赖德拜特。
  你是知道的,多年来我没有真正快乐过,我接触的每件事都令我不满,我的心智状态也十分凄惨。比起在澳洲时,我现在已经改变太多,我一直不停地思索当时从指导灵库特忽米那里得来的讯息。
  1922年8月,克里希那穆提突然进入激烈的灵性觉醒过程,从此他的生命便整个改观了。印度传统认为,瑜伽士如果深入探索迷津一般的意识领域,就有可能觉醒体内的识能拙火,全然不同的心灵现象就会产生。那是深入内心未知领域的旅程,拙火觉醒的瑜伽士,敏感度将逐渐提升,因此会有一段极危险的过程,甚至可能陷入疯狂或死亡。
  瑜伽修行者必须在上师的指导下接受拙火觉醒的秘密教诲,修行者一旦变成个中能手,意识的转化便以神秘的景象显现。他的身心必须经过一段非常危险的过程,在这段过程中,他自然会受到徒弟的护持,四周通常充满着神秘而又宁静的保护气氛。
  克里希那穆提在奥哈伊经历这段过程时,尼亚和一位年轻的美国女孩罗莎琳?威廉斯都在场,兄弟俩事后分别写信给安妮?贝赞特报告这个事件。尼亚在信中很清楚地描述了哥哥所经历的痛苦。克里希那时而痛苦时而昏迷,不断用泰卢固语呼叫母亲的名字,要母亲带他回到印度的树林。他一直抱怨木屋里的灰尘太多,并且要求尼亚和罗莎琳不要碰他的身体。当时克里希那的意识显然空了,在这份空性中,似乎有某种伟大的力量存在,最后克里希那走到屋外的一棵胡椒树下静坐。尼亚对整个事件的描述虽然受到通神学会术语的影响,仍然明显地表露了他对哥哥的深切关怀,以及整个事件带给他的焦虑和不知所措。
  克里希那自己也写了一封信给贝赞特夫人,报告整个过程的来龙去脉:
  8月17日,我感到后颈有股剧痛,只好把静坐的时间减少到十五分钟,结果痛苦并没有减轻,反而更糟。19日疼痛达到巅峰,我无法思考,也不能做任何事,周围的朋友强迫我上床睡觉。我几乎不省人事,但周遭发生的事我都能察觉。每天中午时分我才完全清醒。处在这种情况的头一天,我有了第一次不可思议的经验。我看到一个男人在那里修路,那个男人就是我,他手上拿的鹤嘴锄是我,他敲打的那块石头也是我,路旁的小草和他身边的大树也都是我,我几乎能和他一样地感觉和思考。连微风吹过树梢,吹过草上一只蚂蚁的感觉,我都能接收到。鸟儿、灰尘、噪音都是我的一部分。就在这时,有辆汽车停在不远的位置,我发现我也是那司机、引擎和轮胎。那辆车后来逐渐远去,我也逐渐脱离自己的身体。
  我处在每一样东西里,而每一样东西也都在我身上,不论是有生命的或没有生命的,包括高山、小虫和所有能呼吸的东西在内。整天我都保持在这种大乐的状态,什么也吃不下。晚上六点左右,我的身体开始失去知觉,我进入了半昏迷状态。
  第二天早晨(20日),情况几乎和头一天差不多,一整天我什么也没吃,我甚至不能忍受房里有太多人,我能以很奇怪的方式感受到他们,而他们的磁场令我神经紧张。当天晚上差不多六点左右,我觉得难受极了,我不希望任何人靠近我,或碰我的身体,我感到极为疲倦虚弱。在这种快要枯竭和六神无主的状态中,我忍不住哭了。我的头顶好像被许多小针刺穿一般,我突然觉得我躺的那张床脏死了!我根本无法在上面睡觉,接着我就发现自己已经坐在地板上了。尼亚和罗莎琳要我回到床上,我请求他们不要碰我,而且大叫床不干净。
  这种情况持续了一阵以后,我迷迷糊糊走到阳台,精疲力竭地坐了下来,感觉稍微平静一些。我清醒以后,威灵顿先生(通神学会在美国的总干事)建议我到外面的胡椒树下静坐。我静坐了一会儿就逐渐感觉自己离开了身体,我透过树枝上的嫩叶看到自己的身体坐在下面,整个人是面向东方的。
  我的身体在我的前方,我的头顶上方出现一颗明亮而清澈的星星,我似乎能感受到佛陀的磁场,也清楚地看到弥勒尊者和指导灵库特忽米。我感觉出奇地快乐、平静和安详。我仍然能看到自己的身体飘浮在半空中,我觉得自己内在的祥和就像深不可测的湖心一般,而我的意念和情绪就像湖面的波纹,一点也无法干扰我灵魂的祥和。这股神秘的巨大力量,在我身边驻留了一会儿,不久便消失了。
  我对所发生的一切感到极为快乐,我知道我永远也不会再回到旧有的状态,因为我已经尝到了生命的泉源。我的灵魂已经得到满足,我永远也不再饥渴,永远也不再回到黑暗中。我见到了神圣的治疗荣光,生命源头的真相已为我揭露,黑暗也已经被驱散。爱与其他所有的荣耀陶醉了我的心,我的心不再尘封。我终于尝到了喜悦的泉源和永恒之美,我完全陶醉在上帝的怀抱里。
  往后的十天,克里希那的身体逐渐在恢复中。9月3日,他的脊椎有股特殊的感觉,他的意识再度离开身体,不久剧痛又开始了,当时有三个证人在场:尼亚、罗莎琳和威灵顿先生。尼亚把细节都记了下来,但是没有人了解这个事件的含义。1923年2月11日,尼亚亲手写了一张便条给贝赞特夫人,这张便条多年来一直摆在阿迪亚尔总部杂乱不堪的档案中,直到最近才被重新发现。尼亚写道:“我不知道该把这件事写成科学的程序,还是在寺庙中进行的神圣仪式,事情总在每晚六点左右开始,很有规律地在八点结束,中间有几天曾经延迟到九点。”
  每天晚上,克里希那都在胡椒树下静坐。9月3日,他结束静坐以后,就在半昏迷中进入房间倒在床上,接着他开始呻吟,抱怨燥热难挨,他打了一个冷颤,又扑倒在床上。他重新恢复知觉以后,完全不记得刚才所发生的事,只是有点不舒服而已。第二天晚上同样的症状再度出现。9月5日,他到好莱坞去看一出有关基督的舞台剧,他很久以前就安排好了这件事,所以不愿悔约。他事后告诉尼亚,看戏时他发现自己正在逐渐失去知觉,费了好大气力才醒过来。6日的晚上他回到奥哈伊,那天刚好是月圆之日。
  《克里希那穆提传》第一部分
  第4章 母亲!请你摸摸我的脸(2)
  7日晚上的月亮仍然十分皎洁,尼亚作了下面这段札记:
  克里希那从树林走向我们,我们看得很清楚。他穿着印度服的样子看起来像幽灵一般。他艰难地走着,几乎快要支持不住了。他走到我们面前,眼神看起来像个死人,我们站在他的面前,他却视而不见。起初他还能条理分明地说些话,不久就不省人事了。他那颠颠倒倒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危险,罗莎琳和威灵顿冲向前去扶他,他立刻大叫:“拜托你们不要碰我!拜托!我好痛。”然后就回房躺到床上。我们把所有的窗帘都拉上,让房间保持黑暗,但是月光仍然十分明亮。罗莎琳在一旁静候,不一会儿他突然站起来,好像在对一个隐形人说话似的:“什么?好!我马上来。”说完以后,他就开始往外走。罗莎琳想要阻止他,他却回答说:“我很好,请不要碰我,我真的很好。”
  他的声音听起来虽然有点不耐烦,但是还算正常,罗莎琳便准许他一个人往外走。走了没两步,他整个人突然面朝下扑倒下去。事后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怎么摔倒的,也不记得倒在什么地点。
  玄关的地方有一张长板凳,板凳下面有许多突出的木箱,他完全没有察觉这些,撞东撞西地快要昏倒的样子。有时他会突然从床上坐起,喃喃自语一阵之后,不是向前就是向后倒下,有时甚至摔在地板上。他每分每秒都需要别人的照顾,但是他一发觉周围有人监护他,就不耐烦地说:“我很好,请相信我,我很好。”即使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都是含糊不清的。他不断呻吟并且翻来覆去,语无伦次地抱怨着脊椎的疼痛。
  任何一点声响,即使是低声交谈都会干扰他,他哀求周围的伙伴不要讨论他,让他独处,因为他们的声音令他觉得极为痛苦。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晚上八点。将近八点,他就变得较为平静安详,逐渐恢复了正常。
  9月10日晚上,克里希那开始呼叫母亲的名字,他叫了几声以后对尼亚说:“你看到她没有?”当他完全清醒以后,他告诉尼亚:“母亲的脸孔刚才出现在罗莎琳的脸上,两张脸后来合为一体了。”这时他早年的回忆再度浮现,好像重新经历了一次童年往事。
  尼亚和威灵顿不久就明白,克里希那正处在非常危险的拙火觉醒时的意识转化过程。他们感觉周围的氛围充满着一种无形的磁力,他们觉得自己好像正在守护寺庙中进行的神圣仪式。克里希那身边的人,时常觉得无形中有一位神明在坐镇一切,虽然他们看不到也无法证明他的存在。克里希那却时常和这位既像朋友又像老师的无形存有交谈。克里希那不能忍受任何光线和声响,别人一碰他的身体他就大叫,他也不能忍受周围有太多的人。他的身体和心智的敏感度,好像调到了最高。他身体上的某一点会突然剧痛,这时他就把周围的人推向一旁,抱怨屋里太热。
  9月18日又有了新的转变,克里希那的痛苦更加强烈,也更加烦躁不安。他有时视而不见、颤抖和呻吟,有时又向虚空中的无形存有发问,当他太痛苦的时候便大叫:“拜托!哦!拜托给我一点时间。”然后开始呼喊母亲的名字。
  9月18日晚上的八点十分,他坐在床上非常清醒地和大家交谈,几分钟以后就不省人事了。他的身体好像有一个巨大的伤口一般又开始阵痛,这次痛点转到了身体的另一个部位。他痛得忍不住尖叫。尼亚听到躺在黑暗中的克里希那不断地大叫,不断地喃喃自语,甚至哀求那存有延缓这整个过程。周围的人不久就学会辨认克里希那发出的两种声音,一种是他四大假合的身体发出的声音,另一种则是克里希那发出的声音。晚上九点十五分以后,克里希那又恢复了知觉。整个转化过程似乎是计算好的,每天晚上只进行到某种程度,如果开始的时候受到干扰,结束的时候就会得到补足。往后的十五个夜晚,每当他正在受苦时,他会突然问周围的人几点钟了,答案永远是七点三十分。
  神志清醒之后,痛苦自然一扫而空。尼亚和罗莎琳通常会告诉他刚才所发生的事,而他就像在听另一个人的故事一样。
  9月19日,状况比以前恶化,转化过程在他神志不清时毫无预警地开始了。痛苦愈来愈烈,痛到克里希那突然站起来向外狂奔,周围的人唯恐他会扑倒在石头上,极力想抓住他,他也极力想挣脱。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哭了起来,他狂喊着:“哦!母亲!你为什么要生我?难道你生我就是为了要我承受这一切吗?”根据尼亚的形容,他的眼睛看起来神志不清,充满着血丝,除了母亲之外,谁也认不出了。他抱怨有一团火在体内燃烧,他因为哭得太厉害,所以不停地咳嗽并发出咯咯声,但是这种情况很快就停止了。痛苦实在难以忍受了,他会突然站起来往外跑,我们就绕着他追。有三次他都想逃脱,他一看到我们在他周围,便稍微安静一点。有时他会非常肯定地说:“我还能承受更多的痛苦,不要管我的身体,我只是无法停止哭泣而已。”
  9月20日的晚上,痛苦更剧烈了,克里希那有五次到六次都想逃跑,他的身体有时还扭成怪异而危险的姿势。尼亚在札记中写道:“有一次克里希那正在呜咽,突然他把头钻进两膝之间倒转过来,差点把颈子扭断,还好罗莎琳正在旁边,赶紧帮他转向一侧。不久,他突然变得完全死寂,连心跳几乎都停止了。”
  第二天,罗莎琳有事必须离开数日,当她不在的期间,转化过程突然慢了下来,但是克里希那仍然抱怨左边脊椎下方有股怪异的疼痛感。
  有一次,克里希那看起来非常烦躁,他觉得有人在屋子里窥视他,他坚持走到矮墙边,然后大声地说:“走开!你来这里干什么?走!我怎么知道你要到哪里去?你到山后去算了,现在你得马上离开这里。”接着他回到屋里躺下,不久又开始大叫:“克里希那,你快点回来!”他一直不停地叫着克里希那,直到失去知觉为止。这是他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当天夜里,他后颈的疼痛更严重了。
  罗莎琳回来之后,他的疼痛更加剧烈,他抱怨脊椎发热,无法承受太亮的光线,连日出时的光线都受不了。在整个过程里,他又再度站起来,向虚空中的隐形人抗议,他看起来非常愤怒,那个隐形人从此就不见了。当光线实在太强时,他们只好把他领进屋里。有一天傍晚快要接近五点时,屋里的氛围突然改变了,变得非常安静而祥和。周遭的人似乎觉得有一位伟大的存有在现场指挥一切,尼亚形容当时就像一个巨大的发电机在运作,几个小时以后整个屋子都震动了起来。
  到了10月2日左右,新的情况又开始了,剧痛转移到克里希那的脸和眼睛,他感觉那股无形的力量正在对他的眼睛下工夫,他说:“母亲!请你摸摸我的脸。它还在那儿吗?”不久,他说:“母亲!我的眼珠不见了,你摸摸看,它真的不见了!”他一边说一边开始呜咽、呻吟,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晚上八点。九点以后,他开始全身颤抖,几乎不能呼吸。
  当时的情况给人一种感觉,好像真正的克里希那不愿意回到他的身体,因为实在太痛苦了。根据尼亚的形容,每次克里希那快要清醒时,全身就开始不停地颤抖。
  13日那天,他问罗莎琳:“母亲!你能不能照顾我,我要到很远的地方去。”说完以后就不省人事了。
  过了一阵,当他清醒以后,第一件事就是问罗莎琳,“克里希那跑到哪里去了?”他说,“我把一切交给你处理,而你却不知道克里希那跑到哪里去了!”接着便开始低声哭泣。他坚持要等克里希那回来之后才睡觉,一个半小时以后他才入睡。
  有一天早上,他们都在威灵顿家,克里希那的神识突然离开了身体,他早先告诉过罗莎琳他要到很远的地方去,要她好好照顾他的身体。两个小时以后他才开始说话。他看到罗莎琳的双手,很惊讶地质问着:“母亲!你的皮肤怎么是白的?”接着又说:“你变得年轻多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又说:“母亲,克里希那就要进来了,看!他就站在那里。”罗莎琳询问他克里希那的长相,他说:“他是一个高大俊美的男人,非常庄严,我对他有点敬畏。”然后他说:“母亲!难道你不认识他吗?他是你的儿子,他可认识你咧!”
  10月4日的夜晚,克里希那比平常更痛苦,剧痛集中在他的脸庞和眼睛,他不停地说:“哦!请对我慈悲一点。”然后又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对我已经够慈悲了。”
  事后克里希那告诉尼亚,那股无形的力量当时正在清理他的双眼,使他有能力看到他,他说:“我当时就像被绑在沙漠上,眼皮被割掉一样地面对着烈日。”
  《克里希那穆提传》第一部分
  第4章 母亲!请你摸摸我的脸(3)
  当天夜里,尼亚突然发现克里希那在床上静坐,他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充满着整栋房子,所有的痛苦都一扫而空。尼亚事后在信中写道:“克里希那没有看到他的脸,只看到他充满着光的身体。”
  第二天早上,克里希那的情绪非常难以控制,他昏昏沉沉地坚持要出去,他们不得不制止他。事后他解释,当时脊椎上有一股可怕的炽热感,他想跑到峡谷的溪流里解热。
  过了一段时间,周围的人再度感觉到那个伟大的存有。“克里希那的眼睛看起来出奇地明亮,连样子都变了。他走进来时,屋里的氛围变得十分奇妙,克里希那脸上带着至乐的表情。”他告诉尼亚、罗莎琳和威灵顿,准备当天夜里迎接一位伟大的访客,他要求他们在他房里摆设一张佛祖的肖像。
  克里希那结束静坐进入房间,他告诉他们那位伟大的存有在他静坐结束后就离开了。
  当天晚上情况十分恐怖,似乎是克里希那最痛苦的一夜。第二天晚上情况更糟,尼亚认为那是因为头一天晚上的虚弱造成的。痛苦没有开始以前,他们听到他和指挥这一切的指导灵交谈,指导灵要他不许告诉任何人这里发生的事,他答应了。指导灵告诉他那位访客在晚上八点十五分会再来。克里希那说:“他如果八点十五分会再来的话,就让我们快点开始吧!”在疼痛尚未开始之前他突然站了起来,他们听到他重重地摔在地上,他们又听到他充满歉意地说:“对不起,我摔倒了,我知道我不该摔倒的。”当天晚上他开始更加注意自己的身体。指导灵告诉他一定不能动来动去,他答应了,他一次又一次地保证:“我不动!我不动!我答应过我绝对不会动的。”他把手指紧紧交叉在背后,平躺下来,静静挨过再度出现的疼痛。
  当天晚上他发现自己开始呼吸困难,他喘着气,几乎快要窒息了。当他实在无法忍受疼痛也无法呼吸时,便昏了过去。他昏过去三次,第一次昏倒时,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听到他哽咽的声音,在一阵长长的喘息之后就死寂无声了。他们叫他,他也不回答,他们只好在漆黑的屋子里摸索,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他躺在哪里。后来终于找到了他,他躺在床上,双手压在背后,像座石像一般。
  就这样他昏过去三次,每一次醒来时,都满怀歉意地告诉指导灵他已经尽力控制自己,但是实在忍不住。有的时候,他们给他一点喘息的空当,痛苦便停歇一阵,这时克里希那就和那位无形的主使者开始谈笑风生,好像整件事不过是场玩笑罢了。这种情况持续了一小时零十五分。七点四十五分,克里希那开始呼唤母亲的名字,罗莎琳静悄悄地走进屋去,他突然变得非常紧张,大叫:“是谁!是谁!”她走近时,他突然昏倒。处在最敏感的状态中,任何人走进来都会令他烦乱。她陪在他身边一段时间,不久他就要求她出去,因为他快要进来了。罗莎琳和尼亚走到外边的长廊,让克里希那一个人在屋里静坐,他们像往常一样,又感觉到那位伟大的存有。
  尼亚和罗莎琳再度回到屋内时,克里希那正在和一群他们看不见的人说话,转化过程显然已经成功,那些人似乎在恭喜他,屋子里好像有非常多的访客想和克里希那一起庆祝这一次的成就,他似乎有点穷于应付。他们听到他说:“我实在没什么好恭喜的,你们大家都经过这个过程的。”
  不久,他们显然全都离开了房间,因为克里希那长叹一声之后便躺在床上,许久都动弹不得。然后他又开始说话:“母亲,一切都大不相同了,经过这次事件以后,我们的人生再也不会和从前一样了。”接着他又说:“我已经见到他了,母亲,现在一切都无关紧要了。”他一再重复这些话,而他们也都觉得从此以后会大不相同了。
  尼亚入睡之前,克里希那又开始和一个他看不见的人说话,从克里希那的话中,他们知道这个人显然是指导灵左瓦库派来守护克里希那身体的,克里希那一直向他道歉。当天夜里这是唯一引人注意的事。他不论清醒与否都同样多礼而体恤。此后的六七个晚上,那个男人固定前来守护,克里希那告诉他们:“我已经看到他了,一切都无关紧要了。”
  这段期间他的身体一直很虚弱,时常不省人事。
  10月6日那天,痛苦开始转移到头顶,他的头顶好像被切开一样,那是无法形容的痛苦。有一次他大叫:“请把它合起来!请把它合起来!”他痛苦地大叫,他们似乎仍然在逐渐开启他的头顶,当他实在不能忍受疼痛时,就大叫一声昏倒过去。四十分钟以后,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后来慢慢清醒过来,和他的伙伴说话,他们发现他的声音变成了四岁的小孩。他似乎又回溯到早期的童年,甚至重新目睹了母亲生产时的情况,他为此痛苦不已,一直不停地大叫:“哦……可怜的母亲,可怜的母亲,你真是一位伟大的母亲。”接着又回到他和尼亚小时候得疟疾的景象。
  最后一幕是他母亲去世时的景象,当时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看到医生给母亲吃药,他哀求她不要吃下去:“母亲,你不要吃,千万不要吃!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这个医生什么也不懂,他居心不良……母亲,你千万不要吃!”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变得非常恐怖,他说:“母亲,你为什么那么安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父亲为什么要遮住他的脸?回答我!母亲你快回答我啊!”这种小孩的哭声一直持续着,直到克里希那穆提回到自己的体内为止。当天晚上他入睡之后,那个无形的存有又来守护他。
  第二天夜里,据尼亚描述,“他们好像正在他的头顶开刀”。他痛得大叫,昏过去八次。“他哀求他们慢慢地开,好让他一点一点地适应”。
  不久他又变成了小孩儿,周围的人都可以感觉到他不想上学。“母亲,我今天不必上学吧?我身体非常不舒服。”过了一会儿,他说:“母亲,让我待在家里,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不久他又说:“母亲,你知道吗?你把饼干盒子藏起来不让我们拿到,可是我已经从那个盒子里偷了饼干,偷了很久了。”罗莎琳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很伤心地说:“母亲,你老是喜欢笑我,你为什么笑我?”
  过了一会儿,他说了一大堆有关蛇、小狗以及乞丐的事,接着说起家里那个做火供的房间,他说:“我看到一个女的盘坐在鹿皮上。”尼亚好像记得那张照片是贝赞特夫人的肖像,克里希那穆提却完全不认得她了。
  不久,他似乎很容易就能够出神,而回到身体时也不再颤抖了。那天夜里晚一点的时候,指导灵似乎把他的顶轮打开了,那个隐形人再度来到他身边守护。
  克里希那的话一天比一天少。夜里仍然昏迷不醒,但是醒来的速度比从前快多了,精力也比从前充沛许多。
  他有时仍回溯到儿童时代。10月18日,阵痛愈来愈强。他们又有幸见到那位伟大的存有。19日那天,有件奇怪的事发生了。他静坐完回到屋里,开始一遍遍地叫着克里希那,他高喊着:“克里希那,拜托你不要离开我,克里希那。”
  事后他告诉尼亚以及罗莎琳:“要小心照顾克里希那,永远不要突然叫醒他,也不要吓到他,这是非常危险的,出任何差错,事情都会搞砸。”转化过程从此逐渐减缓。到了1923年11月才止息下来。
  这个连赖德拜特和贝赞特夫人都无法解释的转化过程,又间歇地持续了好几个月。他的身体仍然剧痛、扭曲,有时甚至倒到地板上。克里希那时常要求他的弟弟和其他人离开他的房间,而他们也不忍看到他受苦。
  1924年,克里希那和一些朋友出国旅行,转化过程仍然持续着,痛苦接近尾声时,他看见了佛祖、弥勒尊者和其他的指导灵。3月24日,他们从意大利的佩尔几内回到奥哈伊,尼亚在极度困惑中写信给安妮?贝赞特:
  克里希那的转化过程有着明显的进展,前几天某个晚上,在我们意料之中过程又开始了。我们突然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能量,克里希那见到了尊者和指导灵,我们大家也都有强烈的敬畏感。
  克里希那事后告诉我们,当时有股能量像往常一样从脊椎的底部向上升达他的后颈,接着分成两路,一条往左,一条往右,然后交会在前额的中央。当它们交会时,前额发出了一股火焰。我们没有人懂得这件事的含义,那股能量非常强烈,使得当夜的转化过程进入了明确的阶段,我猜想他的第三眼已经完全打开了。
  除了见到尊者之外,其他的描述都是典型的拙火觉醒时的情况。
  《克里希那穆提传》第一部分
  第5章 这里的生活充满强烈的内心活动
  一群朋友伴随着克里希那到意大利的佩尔几内,在一本作者不详的日记中,保留了以下这些可靠的记录。
  1924年8月29日
  我们在这里的生活充满着强烈的内心活动,几乎所有外在的活动都停止了。
  以前也有过类似的假日,由克里希那召集一些他想要帮助的朋友,共同去一个远离文明的地方。克里希那吉过去也曾经和每个人私下晤谈过,但是没有一次像这回一样,每个人都有机会和指导灵交谈。
  我们聚集在这里的目的,是要扎实地得到进展,变成指导灵真正有用的助手。每个人都有机会,每个人都处在不同的阶段,有能力服务上面的人,也会有能力帮助下面的人(我用上面和下面来暗示一种区别,但是并没有高下之分)。
  每天早上八点十五分静坐,八点三十分早餐,早餐结束就到田埂上玩一两个小时的棒球,然后在树下听一个小时有关指导灵及如何为他们服务的谈话。十二点三十分我们吃中饭,吃完中饭一直到下午三点进行私下晤谈,接着在古堡广场玩游戏。六点吃晚饭,晚饭后各自活动,八点三十分入睡。
  不论在玩游戏或谈话时,克里希那吉当然永远是中心人物。克里希那的生命完全奉献给尊者,他对理想对美的尊崇是那么热切,他同时又是那么可亲而充满着人性。他的人格很难用言语形容,与其说他是一个不完美肉身中的神圣存有,不如说他是一个已经趋向完美的人类。尊者需要的当然是一个完美的肉身工具。因为他的神性将透过这个工具显现。只有当这位世界导师降临时,神性才能和人性结合。通常人类必须修成神才能与神结合,克里希那吉的情况却不一样,因为神将降临到一个肉身的工具里。这个工具虽然是与神分开的另一个意识,神却能利用他行道,道业完成以后,才离开这个工具,而这个工具仍然能够回到他肉身的状态。这种演化的过程非常快速,有时这个肉身工具甚至会变成超人。人有能力修成神,但是他没有能力在凡人的状态利用这种神力。神却有能力利用人身。
  今天早餐时,克里希那吉显得非常活泼,我们的谈话通常都是不便于记载的。有些时候我们结束严肃的谈话以后,克里希那吉突然会变得不正经起来,他和大家开玩笑,大声地欢笑,或是发出极富感染力的咯咯笑声。他身上有这两种奇怪的现象,第一种现象,他可以从最严肃、最辉煌的情绪立即转成开玩笑的情绪;第二种现象,无论他开的玩笑有多粗俗都不会影响到谈话的气氛。他的美,他绝对清澈的生命,扫除了一切不纯净的东西,因此他能够打动每一个人,每一样事物。克里希那吉和尼亚初次见到赖德拜特时,他给他们看了指导灵摩尔亚和指导灵库特忽米的肖像,问他们喜欢哪一张,他们选了指导灵库特忽米的肖像,他说这正是他所预料的。
  克里希那穆提年少时,指导灵对他而言是非常真实的,于是他写下了《在指导灵的脚前》这本书。后来有段时期,这一切对他而言已不再那么真切,他相信指导灵,完全是为了赖德拜特和安妮?贝赞特。现在这份强烈的领悟又回复了。尼亚认为我们这个团体应该制造吸引指导灵的氛围,他也提到不同的指导灵所造成的不同氛围。指导灵摩尔亚予人一种无所不能的感觉,指导灵库特忽米给人慈祥、纯净而又清明的感受,弥勒尊者则使人感到内在的祥和,这股祥和的力量是其中最伟大的。
  克里希那吉形容阿迪亚尔就像一座发电厂,你在里面不是变成圣人就是变成疯子。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像这段时期这么俊美,尤其是在晚上。他的眼神散发着一股奇特而超尘的快乐,意气风发而又温柔。他的周围有一股玫瑰花香,有时他会突然打个冷战,有时又显得非常疲倦。在这些特殊的夜晚,克里希那生命中最深的东西都透过他的双眼流露了出来。
  1924年9月1日
  埃米莉夫人将拉嘉戈帕尔比做圣彼得,他似乎是目前这群门徒中的小丑,而他也诚心喜爱自己所扮演的宫廷弄臣的角色。要了解克里希那吉必须先了解他的追随者。拉嘉戈帕尔在过去世里曾经是明谷的圣贝尔纳,另外有好几世他都是被人尊崇的修士。这两种特质时常在他身上流露。他永远都在说话,或许应该说他的话都是一些唠叨的训词。他时常假装自己很爱吃东西,他喜欢用这点来制造笑料。当克里希那吉疲倦或紧张时,或是气氛显得无趣了,拉嘉戈帕尔就开个玩笑或说些有趣的话,惹得大家也跟着开心起来。据说指导灵都有这种特质,如果没有这种特质,徒弟就不容易进步。灵性愈进化,这种特质就愈明显。幽默感能解除最艰困状态中的压力。拉嘉戈帕尔的机智当然不是最清澈、最敏锐的那一种,但是他提供了克里希那吉和其他人参与的机会。不用说,拉嘉戈帕尔时常是大家开玩笑的对象,而每一个接近克里希那吉的人也都会受到同样的待遇。
  克里希那吉认为人必须透过欢乐才能进化,就像一朵花迎向阳光那么自然地进入神性。他担忧周围的人都在哀伤中走了太久的路,很少有人选择欢乐这条简单的路。我记得他曾经说过,似乎没有人相信欢乐能使人的灵性进化,无论如何,这个途径还是很有可能的。如果我们目前的文明不是如此复杂的话,它应该可以普遍被接受。“自然一点!快乐一点。”因此拉嘉戈帕尔在这出伟大的剧中扮演了伟大的角色,克里希那吉永远是第一个发出笑声的人,也是最容易被逗乐的人。
  回想接受赖德拜特训练的两年时光,克里希那形容他简直快要被闷死了,所有的渴望都快被耗光了。譬如有一次克里希那和尼亚想要一辆自行车,结果车虽然有了,却规定他们每天必须骑十英里路,一共骑了两年。又有一次,他们表示想吃稀饭,后来愿望虽然达成,却吃了一整年稀饭。如果他们把脚弄脏了,或是犯了其他的小错,赖德拜特就斥责他们不配做指导灵的弟子。对于这位黑皮肤的男孩来说,作为今日的克里希那吉和明日的耶稣一定是很辛苦的事。
  他过去有许多世都是女人,他的性格中有很强烈的阴性特质。而他不同凡响的直觉力,也使他和大部分的男人不太相同。有的时候他非常慈悲,有时又极为冷酷,这种态度的转变都有其目的。他只需要说一句很尖锐的话,用锐利的眼神看到人受不了为止,目的就达到了。克里希那吉从来不主动和任何人密谈,除非别人主动要求。而头几次的严肃谈话都会令他害羞。
  1924年9月8日
  埃米莉夫人、科尔戴斯和我坐在克里希那吉的房间里,克里希那吉坐在最下方,时间是六点四十五分。那是一个和往常一样的夜晚,唯一不同的是那份奇妙的静谧感。尼亚、拉玛?罗、拉嘉戈帕尔在远方的一个塔中诵念着祈祷文。一股檀香味从门缝中飘了进来,我们每一个人都感觉到他的出现。即使是最迟钝的人都能感受那股祥和的氛围,我们在这种氛围中坐了一个小时。
  后来我们大家聚集在一块儿,克里希那吉坐在我们的中间,谈起刚才所发生的事,我们每个人都感受到那份无形的喜悦。“现在的感受都这么好了,等到化身来临时,真不知会是什么模样呢!”
  1924年9月14日
  今天下午我们大家躺在广场上晒太阳,克里希那吉和拉玛?罗则蹲在岩石上充满兴致地研究一只黄色的小蜗牛。多年前,我记得某一回和克里希那吉在一起,我们发现了一个蚂蚁窝,他居然花了一上午喂它们吃糖。他把它们引出窝来,观察它们如何运送蚂蚁蛋,如何重建它们的家。去年在爱尔瓦特,有一天他躺在长长的草丛和花堆里,突然有只蝴蝶飞到他的手上,不久又飞来两三只停在他的手指上,他开心得不得了。他喜爱各种大大小小的生命,任何一种自然而又美好的东西都能引起他的兴趣。他有时会跟在一只蚱蜢的后头,观察它的动作和翅膀的颜色。他看到美好的景致时,会充满狂喜地说:“你看看那湖面那么平静,就像冰块一样,还是深绿色的。你看到它上面的倒影没有?哦!你应该看看日内瓦湖的,它是那么的蓝。”
  克里希那吉每天早上都要在静坐中念一段佛经,他是佛陀忠实的仰慕者,一听到佛陀的名字,他浑身都像要颤抖似的充满着景仰。今天他念了一句佛陀的话:世上的信徒要像莲花一样。在印度,莲花象征着出污泥而不染。
  今天下午克里希那吉和我谈话,他提到佛陀如何进入绝对无我的境界,他近来时常探索这种完全没有自我的存在,他好像已经沉潜到清澈的井底,不再被自我的污泥所染。
  好几次弥勒尊者的影像又在他的面前出现,他最后一次给克里希那吉的讯息如下:
  你们找寻的快乐已经不远了,它就在每一块普通而又平凡的小石头里。不必急着追寻那些伟大的生命,它们可能就在你的身边。
  《克里希那穆提传》第一部分
  第6章 我和我的弟弟已经融为一体(1)
  贝赞特夫人在1913年进入印度的政治舞台,那时刚好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即将爆发之前。在瑞希?阿盖斯提亚(根据通神学会的说法,他在指导灵中专门掌管印度的命运)的指导和护持下,她毅然投身于正在滋长的政治变局。
  她已经是全国知名的人物,最著名的就是她精辟的演说。她被誉为最高明的教育家,也是受人尊崇的社会改革者。她对印度文化思想的无限尊重,对新价值观的关怀,令她一进入政坛,便受到许多知识界的朋友和仰慕者的欢迎。她的性格则使她不可避免地逐渐深入政坛,不久她就和指导灵失去了联络。她对于神圣事物的洞察力以及通灵的能力也完全衰退,只好仰仗赖德拜特传达指导灵的讯息。
  1925年,随着年龄的老化,贝赞特夫人的心智机能开始退化,对于通神学会的铁腕控制也跟着式微,通神学会中图谋夺权的人于是逐渐得势。由于她无法再唤醒拙火的第六轮(位于双眉之间,又称为“眉轮”或“第三眼”)而又渴望和指导灵再度接触,因此她四周的会员都声称自己有了眼通能力,能够从指导灵那儿得到启示。四周有许多会员也声称自己的拙火已经觉醒,大家都拼命追求权力,沉溺于幻象之中。如果发生了与他们的计划违逆的事,就归咎于邪恶的无形力量。这些资深会员的行为使得通神学会逐渐成为人们的笑柄。
  在澳洲悉尼,赖德拜特穿着紫色的圣袍,拿着他的主教木杖,带着珠宝镶成的十字架,正在忙着制造一种氛围和能量,以便迎接人类第六阶段的子孙(在玄学体系里,目前的人类属于第五阶段的子孙,相当于“宝瓶新时代”的说法)。他的贴身门徒都是一些年轻的男孩和女孩,而他的通灵能力也已经滥用到怪力乱神的程度。他在悉尼的国家公园里运用灵力加强珠宝的磁场,用来交换一些精灵,好带它们回到他和他的门徒居住的庄园。还有一次,当他坐船横渡悉尼港时,他声称自己制造了一个无形的网,他用这个网捕捉了许多海中的精灵,命令它们去援救那些不幸的人。
  在欧洲,乔治?阿伦戴尔和卫奇伍德也声称他们建立了和指导灵之间的沟通管道,并且已经成为马哈可汗的门徒。不久阿伦戴尔得到新的启示,交由贝赞特夫人宣布那些即将接受启蒙的学员名单,大家都非常兴奋。
  阿伦戴尔和卫奇伍德成为自由派天主教会的主教之后,很快便通过第三和第四阶段的启蒙,宣称自己已经证得阿罗汉果。阿伦戴尔的太太鲁克米妮则在三天内通过了三个阶段的启蒙。被认为已证得阿罗汉果的赖德拜特和贝赞特夫人,当然也很快地通过了第四阶段的启蒙。这时克里希那穆提正远在奥哈伊照顾病重的尼亚,根本没有察觉通神学会的骚动。在没有照会克里希那吉的情况下,学会擅自在欧门举行了一年一度的世界明星大会。大会宣布,克里希那的灵体从奥哈伊出神,会合从阿迪亚尔出神的吉拿拉迦达沙,一起接受了指导灵带领的第四阶段的启蒙。大会结束之后,贝赞特夫人请埃米莉夫人、布莱特小姐、西瓦?罗到她的房间密谈。她告诉他们,赖德拜特、克里希那吉、阿伦戴尔、卫奇伍德以及她自己,都已经通过第五阶段的启蒙。他们不止证得阿罗汉果,并且是永不退转的补位菩萨了。通神学会的《明星月刊》上,记载了下面这段贝赞特夫人的宣言:
  新的世界导师跟往常一样也要选出十二个门徒,我要宣布的是其中七个已经证得阿罗汉果的门徒……首先两位是我和赖德拜特,其他五位分别是吉拿拉迦达沙、乔治?阿伦戴尔、奥斯卡?寇乐斯壮姆、鲁克米妮?阿伦戴尔、克里希那吉以及卫奇伍德。
  事后贝赞特夫人才发现她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她把克里希那穆提这位世界导师的化身也列在门徒的名单中了,于是她赶紧修正自己的宣言。其他几个被选出来的门徒,分别是埃米莉夫人、尼亚、拉嘉戈帕尔,以及狄奥多尔?圣约翰(赖德拜特新发现的一名十五岁的金发男孩)。
  贝赞特夫人接着宣布通神学会在未来的几项计划:第一,他们必须建立一个新的世界性宗教,由安妮?贝赞特负责领导;第二,他们将建立一个新的世界大学,创办人是安妮?贝赞特,校长是阿伦戴尔,董事长是卫奇伍德。她接着强调:“你们不应该否决他们的职位,因为他们都是尊者指派的。”
  声称自己已经获得预知能力的阿伦戴尔也同时宣布:
  我想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人像我的弟兄尼亚那么无私了,他为他的兄长忘我牺牲的精神,是我见过最美的事。我要你们都记住我今天所说的话,因为这是一项预言。在未来的几年之内,你们不但会看到克里希那穆提达到他自己的目标,你们也将看到他的弟弟成为世人所敬佩的伟大政治家。
  四个月之后,当这些话还言犹在耳之际,尼亚突然过世了。
  尼亚的病情恶化时,阿伦戴尔托拉嘉戈帕尔带了一个护身符给尼亚,这个护身符据说是由马哈可汗加持过的。这些指导灵都预言尼亚不但不会死,还会成为世界导师的重要护持者。根据阿伦戴尔的说辞,“克里希那必须有尼亚的帮助才能成为阿罗汉”。
  克里希那穆提听到有关十二门徒仓促的启蒙仪式、新的世界宗教和新的世界大学这些事,觉得非常痛心与困惑。他把尼亚交由指导灵照顾,自己则在拉嘉戈帕尔的陪伴下赶赴欧洲。当时到码头去接他的是埃米莉夫人,克里希那穆提毫不迟疑地对她表示了自己的意见。他拒绝接受那十二个门徒以及所有的启蒙仪式,他对于新的世界宗教和新的世界大学这档子事也非常存疑。因为贝赞特夫人已经年老体衰,他不想伤害她,所以没有公开抗议,但是他明白地向她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克里希那穆提拒绝接受启蒙仪式、十二门徒、新的世界宗教和新的世界大学,这件事完全打破了贝赞特夫人的梦想,她的心智状态很快便退化了。“她的老化迹象越来越明显,她的记忆力也已丧失,而且有忆旧的倾向。”即使如此,她还是丝毫没有削减对于克里希那穆提的全然奉献。
  1925年11月上旬,贝赞特夫人、克里希那吉、拉嘉戈帕尔、罗莎琳、卫奇伍德、西瓦?罗、鲁克米妮、乔治?阿伦戴尔,同赴印度的阿迪亚尔,参加通神学会的五十周年庆,当时克对于指导灵预言尼亚不会死这件事,仍然充满信心。1925年的年初,尼亚已经病重,2月10日那天克写了一封信给贝赞特夫人,描述他如何探访净光兄弟,并且请求它们延长尼亚的寿命:
  我记得我到了指导灵的家,请求他们庇佑尼亚继续活下去。指导灵要我去找弥勒尊者,我到了尊者的家,觉得这件事好像和尊者无关。他要我去找马哈可汗,我到了马哈可汗家,他正坐在椅子上,看起来非常庄严而善解人意,表情凝重而又慈祥地看着我。我实在无法形容他给我的非凡印象,我告诉他我愿意牺牲一切来换取尼亚的性命,他听完我的话,很坚定地回答我:“他会好起来的。”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所有的焦虑一扫而空。
  至于我自己的准备工作,我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决定,无论如何我将全力以赴。这一阵子我觉得非常疲倦而虚弱,大概都是必经过程。我的母亲,谢天谢地,你终于要回来了。
  《克里希那穆提传》第一部分
  第6章 我和我的弟弟已经融为一体(2)
  全心全意爱你的克里希那穆提
  这一次和指导灵的接触,使得克深信他们将延长尼亚的性命。如果我们暂停下来,仔细检查克里希那吉和指导灵的接触,无论库特忽米、马哈可汗、弥勒尊者或佛陀,这些影像全是在睡眠状态产生的。这种情形在他小的时候就有了,他因为接受了赖德拜特灌输给他的念相以及各种神的肖像,于是他看到的指导灵自然和通神学会秘授部门的神像完全相符。他早期写给贝赞特夫人的信中所描述的库特忽米,以及在奥哈伊拙火觉醒的过程中见到的指导灵,都是在暗示下见到的幻象。拙火觉醒以后,他便逐渐从这些幻象中挣脱了。
  小的时候,清醒的状态和睡眠的状态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差别,无论影像、梦境或念相,对他而言都是同一回事。年长以后他曾经明白地表示,所有的影像和幻象无论多么奇妙,都不过是心念的投射而已。后来他接到尼亚的死讯,这股爆发性的巨大伤痛,突然使他不得不面对事实,从此以后他就不再谈论见到指导灵的事了。
  就在尼亚死前不久,大伙儿坐船回印度时,阿伦戴尔开始声称自己接到马哈可汗的启示,他说除非克接受他所选出来的门徒,否则尼亚必死无疑。克里希那穆提还是拒绝了他的要求。
  当船通过苏伊士运河时,克里希那穆提接到一份尼亚染上感冒的电报,第二天尼亚又拍了一份电报说:“感冒越来越严重,请为我祈祷。”当时克仍然信心十足地对西瓦?罗说,如果他的弟弟命中注定要死,指导灵就绝不会让他离开奥哈伊。11月13日那天,在狂风暴雨中,他们接到了尼亚的死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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