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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希那穆提传》

_11 普普尔·贾亚卡尔 (印)
  “不对,我只说要‘观看’。”
  “你刚才说了一句话,你说:‘我认为根本没有所谓的观看。’我们能不能检查这句话?”
  “我必须把这一点说清楚。首先我们有用耳朵的听觉,另外还有不用耳朵的听觉。后者就像一个完全平静的水池,里面没有任何活动,没有任何涟漪。把一个问题丢进去,就像丢进一个石头一样,那些涟漪便是答案。”
  “问题的本身就是答案。”
  “没错,我们从一开始就谈到这点。你如果能以焕然一新的心智面对一个问题,问题的本身就能生出答案。当时并没有一个自我在那里回答问题,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点。现在请思考一下,为什么在镜中观看自己的脸孔是那么清楚,而观看自己的思想却不可能。观看自己的思想到底是什么?”
  “当时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我问道。
  “这就是我们要认清的。首先让我们澄清一下,观者和思想是无法分开的。我们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镜中的脸孔,但是镜子无法反映自己的思想。观看思想,暗示着有个观者的存在,但是观者就是他的思想,因此存在的只有思想,而思想是无法在镜中看到的。因此对我而言并没有内观这件事。”
  “那么你所谓的‘观看本来面目’又是什么?”
  “‘观看本来面目’不只是视觉或视觉神经的观察,同时也包括超越耳朵的聆听。”
  “但是你说过思想是无法被看到的。”我向他进逼。
  “没错,内视无法看到思想的活动。”
  “那么什么东西才能看到思想的活动?”
  “思想无法……”
  “内视无法看到思想,你不能像看镜子里的东西一样看到它,但是你又说要观看本来面目。”
  《克里希那穆提传》第四部分
  第28章 池塘中的卵石(4)
  “不,我不想用‘观看’这个字。”克说。
  “那么你想采用什么字眼?”
  “我想说:思想觉察到它自己。”
  “思想觉察到它自己?”我问道。
  “思想觉察到自己的活动。”
  “但是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都说要看到本来面目。”
  “我说的是看到内心真正发生的事,而不是用肉眼或透过某些念头来观察正在发生的事。如果你说观看,就暗示着后者。”
  “那是一种什么状态?”我继续探索。
  “这就是我们要探索的。如果你说向内反观,你就制造了主客对立的状态,不是吗?”克里希那吉的心智微细得一针见血。
  “观看可以不落入二元对立吗?”我问道。
  “可以,那是一种没有相反之物的观看。”
  “这样的观看和宁静的湖水是一样的。”
  “没错,所以向内观看暗示着造作。思想的本身必须静止,它就像安静的湖水一样,你丢一个问题进去,答案会自然在湖中产生。”
  “但是先生,难道愤怒或嫉妒也是物质吗?”
  “绝对是的。当我察觉愤怒的时候,它已经结束了。因为我根本无法看到当下的愤怒。”
  “但是你曾经说过,当嫉妒产生时,你可以看到它。嫉妒产生的那一刻,你能看到当时的真相吗?如果你能看到,它就不会产生了。”
  克回答:“不,真相是我们的心中产生了嫉妒。嫉妒是我们给某种反应冠上的名称。在你还没有称之为嫉妒以前,你能不能看到这个反应?我指的不是带有观察者的观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这种观察之中是没有相反之物的。我能不能只是单纯地看到心中的反应?这里所指的‘看到’是超越眼睛或耳朵的。这种观察是不用耳朵的聆听,也不用眼睛的观看。听起来好像有点疯狂。”他继续说,“现在让我们再说清楚一点。假设有人提出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就像投入池塘的石头一样,而这个池塘是完全宁静的。我们现在所谈的并不是潮来潮往的观察,而是完全不带有过去记忆地面对当下的真相。”
  “它既不是视觉也不是听觉。”
  “完全正确。”
  “但是你曾经用过‘观察’这个字眼……”
  “我所谓的观察,指的是不带有任何记忆地去观察一件事。这种观察不是从自我中心出发的。自我指的是记忆、结论、自己的创伤。这种观察之中没有任何焦点,它就像那个池塘一样安静。当下的真相是一个挑战,当挑战投入这个安静的池塘时它会不会产生反应?”
  “涟漪是不是反应?”我问道。
  “涟漪就是反应。这真是一件奇妙的事。”
  我问他:“我一直在观察你如何聆听自己心中的反应。就像你在聆听某个问题一样,你听不听自己心中的反应?”
  “我听它,为的是看看它是否正确。”
  “你聆听自己心中的反应;对你而言,你的反应和另一个人的反应是处在相同层次的。”
  克回答:“如果你的谈话是严肃的,而且你一直在聆听发问者的问题和答案,真正的聆听就产生了。”
  “你在听的时候是伸缩自如的,你从不执着于任何答案。”我说。
  “丢进池塘的石头很轻,涟漪就很小,如果丢进去的是一块大石块,涟漪就很大。因此真正的聆听不只是听向你挑战的那个人,还要听自己心中的答案。如果你的回答不妥,你自然会撤回,然后再改变一下,调整一下。因此我发现,根本没有所谓的向内观看或聆听,存在的只有观看和聆听。”
  “我必须深入探索一下。那个池塘到底是什么?”我问道。
  克说:“首先我们要弄清楚,那个池塘到底是谁的?那个池塘是你的心智,克的心智或是一个很焦虑的人的心智?”
  “我们现在所谈的是克里希那吉的池塘,因为我们现在想看一看你的心到底有多深。”
  “我了解。你想知道克的池塘到底处在什么状态。但是我不认为克意识到这个池塘的存在。”
  “你意识到的是什么?”
  “你必须了解,如果克意识到它,它就不是一个池塘了。我想这样说是正确的。”
  “我可不可以问你,你内心的本质到底是什么?”我想看看克能披露内心的本质到什么程度。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他给了我一个很深的答案:“我从没有问过自己,克内心的本质是什么。如果我回答你,他的内心什么也不是,你能接受吗?你能不能了解克的内心完全空无一物,就像度量一个无法度量的东西一样。我并不是说我的心是无法度量的——不过那确实就像在度量一个无法度量的东西一样。”
  1976年我的大姐患心脏病去世。我的母亲无法承受这个打击,她的身心都崩溃了,而且轻度中风。她对于克里希那吉一向很虔诚,她有许多机会当女主人款待他。他写给南迪妮的信中附了一张给她的便条。他在这张便条中问候她身体的状况,表达他的关爱,并且感谢她多年来给予他的热情款待。我们把这封信读给她听,她勉强露出了一丝笑容。她后来虽然痊愈,但仍旧非常虚弱。
  次年的1月,克里希那吉返回孟买。他前来探望她。她长卧不起,生命已经衰萎;但是克里希那吉没来以前,她还是沐浴、更衣、披上头纱。看到他,她的脸孔和眼睛充满着生气。他握住她的手一个多小时,并且以无限的关注和她交谈。她告诉他:“我的女儿死了。”
  他回答:“我知道,阿妈,我们迟早都得死的。”她的心逐渐安静下来,虽然一直没有痊愈,但是内心的痛苦已经止息。她悄然逝去,没有惊动住在隔壁房间的子女。
  1976年的春天,克里希那穆提美国基金会在奥哈伊的阿尔亚?威哈拉,安排了一次科学家和哲人的会议。苏南达,她的先生帕马,还有克里希那吉的侄子那拉杨都在场。巴拉宋达兰因为得了黄疸病,只好取消这次行程。
  克里希那吉花了一些时间和苏南达相处;他们一同散步,长时间地讨论瓦桑?威哈尔的工作。接受了他的祝福,她回到印度时脸上显得红光满面。
  《克里希那穆提传》第四部分
  第28章 池塘中的卵石(5)
  1976年的6月3日,我写了一封信给克里希那吉,告诉他我母亲的生活状况,还有我和苏南达的聚会:
  过去两个星期我都在孟买,因为我的母亲病重。这是一段很艰苦的时期,她尿道发炎,同时又得了肺部的并发症。上个星期她完全不能说话和吃东西。医生认为她的喉咙已经麻痹,她只好以鼻管进食,昨天开始有些起色。她说的话虽然不清楚,但是可以听得懂。最近的事她已经完全遗忘,而且一直要求看月亮。她的问题之中有种不顾一切的感觉。
  苏南达和帕马路过孟买,我们一起长谈了很久。我很高兴他们即将前往瓦桑?威哈尔。我希望他们在那儿的工作能充分开展。6日那天我要去马德拉斯参加克里希那穆提信托会议。早些时候,我和拉达按照你的建议讨论过补救的办法,我相信这方面的工作已经开始了。
  我和你的感觉一样,我觉得克里希那穆提基金会的总干事不应该充当瑞希山谷的校长。一年以前你还在此地时,我们就做了这个决定。去年你和巴拉宋达兰在国外会面之后,你写信告诉我,巴拉宋达兰向你解释过总干事负责的是技术性的工作,而你觉得基金会的所有活动都应该转移到瑞希山谷。后者应该成为教诲的中心。我现在手上没有这封信,我一回德里就会马上把这封信的副本寄给你。我曾向你表明对这件事的态度,你说你觉得总干事和校长不该是同一个人。
  去年在基金会的会议上,曾经提出过总干事任命一事,最后决定巴拉宋达兰还得再当一年的总干事,直到法律诉讼结束为止。因为他是主要的原告,而且代理权也在他名下,半途换人会带来诸多不便。基金会的所有成员都赞同这点。每年的10月到11月,基金会都要按照法律程序在年会中选出当年的总干事。我和巴拉宋达兰讨论过这件事,他自己也不想再继续当总干事。我一直觉得帕马是最佳人选,于是我说服他加入了基金会。
  12月以前帕马?帕瓦尔当开始担任总干事的职务。苏南达和帕马搬到瓦桑?威哈尔居住。那里的房子一塌糊涂,再加上经费不足,因此他们面对的是艰巨的重建任务。苏南达负责的是出版工作,不久便出版了一份会刊。次年,作为克里希那穆提总部的瓦桑?威哈尔,变成了负责出版、保存档案和教诲的中心。《传统和革命》、《克里希那穆提谈教育》、各种不同的演讲,以及克里希那吉教诲的印度版本都相继发行。
  《克里希那穆提传》第四部分
  第29章 骑虎难下(1)
  1931年我在阿南巴望第一次见到英迪拉?甘地,她的娘家在安拉阿巴。我当时十六岁,她只有十四岁。正在谈恋爱的我,热力燃烧着那个古老的小镇;记忆中的英迪拉是一个脆弱内向而又严肃的年轻女孩,她好像总是活在一个封闭的想象世界里。多年来我时常到她的阿姨克里希那?胡迪欣的家中和她见面。1944年8月20日,她的儿子拉吉夫在孟买出生。1955年我搬到德里居住,英迪拉和我才变成好友。她是她父亲尼赫鲁总理的官邸女主人。他们当时住在Teen
  Murti
  House,那是独立之前的总司令官邸。
  英迪拉继续把自己隐藏在冷漠的外表之下。她其实是个敏感而又热心的人,她喜欢不寻常的人与事。克里希那吉和他的教诲一直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时常和她谈起自知之明与觉察,她总是很认真地聆听,但心中仍有所保留,只有当障碍拿掉时,她才开始问我自知之明的本质与没有观察者的观察。她很害羞地谈起自己极度敏感的觉知力。她很小就发现她时常观察自己说话,她可以看到背后的东西,她能觉察从未见过的事物,她也时常有超觉经验。有一次她说:“你知道赫胥黎写的那本《觉知之门》吗?我看这个世界也有同样强烈的感觉,但是我把这些能力都隐藏了,因为别人时常嘲笑我,他们完全无法理解。”
  打从童年起她就觉得她会被“色彩淹死”。多年以来某种特定的色彩总会令她透不过气来。深红色、不同色调的橘红、灰粉色都会引起她强烈的反应,黄色和绿色会激发她的能量,蓝色对她而言比较陌生。1966年她当选总理之后,敏感度便逐渐递减。
  20世纪50年代末期,有一天我在家中以晚宴款待英迪拉和克里希那吉,那是他们第一次聚会。英迪拉显得很害羞,迟迟不肯开口说话,克里希那吉也很害羞,但是不久他就开始讲起一些奇闻轶事。他讲了一则禅宗的故事令她特别开心。两个和尚来到河边,发现河水高涨无法渡河。有一名女子坐在岸边等待,她要求他们帮她渡河,因为家里没有人,孩子们都在挨饿。其中一个和尚拒绝了她,另一个却把她扶起来,背着她渡到河的那一边。两名和尚再度赶路。头一名和尚提出强烈抗议,他认为和尚根本不该碰女人的身体,更何况把她背在背上,第二名和尚转过头来对他说:“你到现在还记挂着这个女人?我早就把她放下了。”
  1970年的冬天,克里希那吉到我的公寓来共进晚餐。英迪拉?甘地、克什米尔的卡伦?辛格、我的妹妹南迪妮、帕尔特?萨尔提(译注:资深外交官,甘地夫人的好友),以及驻加拿大的高级行政官员吉姆?乔治都在场。餐桌上的话题后来转向全世界的年轻人。西方青年当时正在反叛,他们拒绝接受父亲的模式,他们不再一味地追求安全感和更多的物质享受,他们变成了在世界各地旅行的流浪汉,他们抽大麻,打破所有禁忌,他们要观察和品尝这个世界,并且愿意与别人分享心中的感受。餐桌上的某个人问道:“印度的年轻人为什么这么关心安全感的问题?”于是克开始谈起印度逐渐增长的物质主义;印度的年轻人似乎已经失去他们的根,纷纷转向富裕的西方,去追求他们外在和内在的需求。克里希那吉问道:“为什么印度的每一个阶层都在退化?”
  英迪拉静静听着,很少开口说话,卡伦?辛格那天很顽皮,他问克里希那吉:“政客真的无法体悟真理吗?”英迪拉沉默不语,事后她写给我一封信:
  谢谢你带给我这么一个有趣的夜晚,你们家的食物和往常一样可口。晚餐我一向只吃色拉,那天我打破了自己的原则,实在吃得太多了!
  我很高兴又能见到克里希那吉,他的观点永远都有启发性。那天的聚会,好像大家都在问他问题,但是美国和法国的叛逆青年能够和印度的青年相提并论吗?西方的这些年轻人大多来自富裕的家庭,因此才有时间坐在海滩上冥想,印度的年轻人既要谋生又要负担家庭,他们还有很多不得已的欲望。我的家庭背景和我成长的特殊环境,带给我和其他人不同的经验。我这么说好像我是与众不同的。这只是一些粗糙的想法罢了。
  克里希那吉对英迪拉显然没什么特殊印象,他对他们的会晤,没有表示任何意见。
  1975年的6月初,我离开印度前往欧洲和美国。我在巴黎时得知,安拉阿巴德的高等法院判决英迪拉?甘地的选举无效,六年之内她无法再参与竞选,因为她违反了选举法。伦敦的《泰晤士报》把这件事比喻成违规停车。令人无法置信的事已经发生,没有人能预料未来。
  我在英国时住在布洛克伍德公园克里希那吉的家中,他十分关切印度的未来,我们长谈了好多次。英迪拉?甘地对法院的判决提出上诉。后来法院判定她可以继续保留总理的职位,但是不能参与国会的表决,因为她已经不再是国会的一员。英国报纸热烈地猜测她是否会在判决下来以前辞职。
  我到达纽约的第二天,印度宣布进入紧急状态。我们接到英迪拉把政治对手关入监狱的消息。远在国外无法得到正确的资讯,我们只听到内战即将开始。我去印度大使馆试着打电话给英迪拉?甘地,出乎意料我们竟然通上了话。我告诉她外面谣言满天,完全无法得到正确的讯息。她向我保证印度已经宣布进入紧急状态。她说许多人都被拘留了,包括贾?普拉卡斯?纳林和莫拉尔吉?德赛。她告诉我四处蔓延着暴力,但紧急状态只是暂时的。
  回程时我没有前往格施塔德探望克里希那吉。在伦敦我也没有打电话给他。我觉得很困惑,我知道克里希那吉对印度的状况也一定非常担忧。回到新德里,许多人都告诉我,当时只有少数人支持印度进入紧急状态。大多数人都很愤怒,恐惧和紧张的气氛愈来愈增长。我和英迪拉在国会大厦碰面,我告诉她外面普遍的情况。她领导的政府发生这样的事令我感到悲伤。她仔细听完我的话之后告诉我,我根本无法想象这个情况的危险和延伸出的暴力。她说前几年的铁路工人罢工,引发了时局的动荡不安。
  她也谈到贾?普拉卡斯?纳林的“彻底革命运动”整合了许多年轻人。起先这个运动是非暴力的,到了1975年,许多不理想的情况开始渗透其中。他说贾?普拉卡斯是个理想主义者,他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其中的危机。这一力量如果强化,整个国家将面临巨大的灾难。
  我以为8月15独立纪念日情况会有所改变,于是前往红堡垒听她演讲,她还没站上堡垒就接到消息,孟加拉国的总理穆吉布尔雷曼和他的家人及小儿子,都在达卡被刺身亡。她心中潜存的恐惧和焦虑全都觉醒了,她很确定这次谋杀是动摇次大陆的原因之一,她和她的儿子、孙子将是下一次暗杀的目标。紧急状态为统治者和被统治者带来了惨痛的后果。
  不久我接到一封克里希那吉的信:
  我写信给你是要讨论一件非常要紧的事,因为你身为克里希那穆提印度基金会的董事长,因此这件事和你个人及董事长身份都息息相关。从美国、英国、法国的报纸来看,印度已经变成一个极权国家,成千上万的人被迫入狱,言论自由和出版自由几乎完全被钳制,我不知道你的立场是什么。基金会不是一个政治机构,它无论如何都不能与政治团体挂钩,不论左派或右派。
  我想问你,如果克回到印度,他该采取什么立场?你知道他一向主张彻底的自由,包括言论自由、思想自由和表达的自由。如果他举行公开聚会,他们一定会问他某些问题,而他是必须回答他们的。他觉得无论什么理由,他都不能修饰他所要说的话,以便适应任何政府或任何一群人。他过去从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他无法把自己局限在任何团体之中。他一旦回来,就可能入狱或被禁止出境。另外我还想指出,克不愿意接受特别待遇或任何优惠……普普尔,这是一件很神圣的事,你的责任也同样神圣。
  《克里希那穆提传》第四部分
  第29章 骑虎难下(2)
  我在回信中正确地为他描述印度的情况,并且向他保证,他绝对不会被捕入狱,这个国家的文化传统,绝不会消灭一个真正宗教导师的生命。大约在20日以前,我接到他的第二封信,他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我去印度的目的、价值和益处是什么?”
  私人的情感固然有其重要性,但是这副身体已经超过八十岁了,我一直在考虑未来十到十五年该如何善用它。我可以不厌其烦一讲再讲,我在印度所花的时间和演讲的次数比任何一个地方都多。我并不是关心教诲在印度产生的效果有多大,扎的根有多深,但是我认为我有权利提出一个问题,为什么印度这么多年没有一个人彻底活在教诲中,全心把自己奉献出来?我并不是在责怪你们,但是允许我督促你们密切注意这一件事。
  他接着问我是否在1976年3月以前,将辞去我其他的工作。
  他以下面几句话结束了这封信:
  既然在印度自由地演讲变得愈来愈困难,你就必须考虑克如何善用他的余生来散播教诲。我向美国及英国的同僚也提出了同样的问题,这一切都不该被诠释为私人事宜,而是怎么做才能对教诲有所帮助。我恐怕在印度事情能顺利是因为有私人关系,四十年后还会发生这样的事,真是太不幸了。
  这封信带给我很大的压迫感,我觉得克里希那吉已经很明显地拒绝了印度,以及那些和他交往多年的朋友。在孟买时我见到南迪妮,她和我都觉得克里希那吉和印度的对话已经结束。
  我回了一封信给克里希那吉表达我心中的苦恼,我说我接到他的信大吃一惊。当克里希那吉接到我的信时,巴拉宋达兰也在布洛克伍德公园,他写信告诉我,克里希那吉感到很疑惑,不断地问他:“什么事令普普尔大吃一惊?”他们花了很长时间讨论印度基金会必须采取的行动。最后克里希那吉决定1975年的冬天不回印度,同时取消了罗马的年度访问,返回加州的马利布。
  克里希那吉在11月10日从马利布寄了一封信给我。他当时住在玛丽?津巴乐斯特的家里。像个孩子一样,他问我:“你从德里写信告诉我,你接到我的长信大吃一惊。你所有的信中都没有说明什么事令你大吃一惊。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有这种感觉。”我回信告诉他,他的信给我的第一个感觉是他已经放弃了印度,而且不打算再回来了。虽然还有很多问题需要回答,但是我已经觉得没有必要再澄清任何细节,因为第一个印象是最重要的。
  紧急情况持续了一年多,我一方面注意到这件事在英迪拉身上所造成的压力和苦闷,另一方面我也发觉她变得愈来愈强悍,不愿意接受别人告诉她的真相。在她的人生中,这是她首次失去与印度人民的直接接触。她变得孤立而多疑,不肯接受批评,即使她的好友拿出具体证据,证明政府官员都在越权,她还是无法接受。直到1976年秋天,她才开始认清人民的恐惧和愤怒。
  就在那段时间我请教英迪拉,克里希那吉有没有可能在1976年的冬天回印度演讲,她说:“我们绝对欢迎他回印度,他可以自由地演说。”她知道克里希那吉有多么关心自由这件事;他是宗教革命家,对他而言,人生失去了自由就等于死亡。克里希那吉在1976年的10月抵达印度,他和我同住在乔治王大道一号寓所中。
  10月27日七点三十分,英迪拉到我家用晚餐,她穿了一件淡粉色印花的纱丽。其他的客人还有阿秋、南迪妮、她的女儿戴薇、她的孙女阿迪蒂——一名杰出而年轻的舞者、苏南达和帕马?帕瓦尔当,以及L.K.贾。英迪拉说按照旧历的算法,那天是她的生日,她说她很想跟克里希那吉谈话,他们在他的起居室一直谈到九点。
  晚餐时她非常沉默,几乎完全没有察觉周围的状况。阿秋对于紧急状态一直强烈反对,那天晚上他却很沉默,甚至有点冷酷无情。谈话的人只有L.K.贾和克里希那吉。一顿饭下来,克里希那吉没有看英迪拉一眼,也没有和她说一句话。他知道她当时很脆弱,因此不愿意干扰她。
  克里希那吉为了缓解紧张的气氛,于是开始讲起圣彼得和天堂的笑话。我特别记得其中的一则故事。一个时常做善事的有钱人死了,当他快要接近天堂时,遇到守门的彼得。这个富人亮出自己的身份,于是彼得对他说:“你可以进入天堂的大门,但是没有进入以前,你愿不愿意看看地狱是什么样子?”富人说:“当然愿意,不过去那里容不容易啊?”彼得回答:“你只要按一下按钮,那个电梯就会带你下去;电梯下去之后,地狱的大门就开了。”那名富人看到一个花园,长满了花朵,有潺潺的流水,另外还有美女拿着醇酒和珍奇的食物迎接他。他在这个最美妙的环境待了一阵子之后,回去告诉彼得,地狱比天堂更好,更有趣,他决定待在那里。彼得回答说:“我早就知道你会有这种感觉。”于是那位富人按了一下按钮,便回到了地狱。当电梯打开后,那里的花园已经不见了,出现在眼前的是两个肌肉发达的恶人,他们正在等他,并且立刻对他拳打脚踢。那个富人想要制止他们;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喘息的机会,他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几分钟以前我才来过这个地方,当时迎接我的是一群美女啊!”其中的一名恶人又赏了他一拳,然后说:“那个时候你不过是个观光客。”
  每一个人都笑了,英迪拉也露出了笑容,虽然她还是显得心中有事。不久英迪拉开始加入谈话,她说了一个有关太空人的故事。太空人从外太空回来以后被赫鲁晓夫召见。赫鲁晓夫悄悄问他们:“你们在天上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神秘的灵光或异人?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位伟大、神秘、留着白胡子、周围都是光的人?”太空人回答:“有的,同志,我们确实看到了。”赫鲁晓夫接着说:“我怕的就是这个。”然后他警告他们:“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要告诉任何人。”后来太空人又到四处旅行,并且访问了教皇。经过一番宗教仪式之后,教皇把他们拉到一旁问他们:“我的孩子们,你们在上面有没有看到光明及一位留着白胡子的伟大人物?”他们回答:“没有,教皇,我们没有看到光明,也没有看到留胡子的人。”于是教皇说:“啊!我的孩子们,我也这么认为,但是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桌上的每一个人都笑了,唯独L.K.贾看起来很不好意思,因为这个故事是克里希那吉告诉他的,他把它转述给总理,现在又讲回给克里希那吉听。大家离去之后,克里希那吉把我叫进他的房间,他告诉我英迪拉正在经历一段艰苦的时期。晚餐后他们静坐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可以感觉她心中的不安。她告诉他印度正爆发着各种危机。克里希那吉觉得她的内在有非常优秀的品质,但是政治摧毁了她。他同时暗示她周遭充满着暴戾之气。
  次日清晨,总理写了一张便条给我。她说克里希那吉答应再见她一面,她要我安排一个适当的时间。我打了一通电话给她的特别助理塞山。十一点整突然有辆轿车来到我家门口,里面坐着英迪拉,但是没有安全人员陪同,不久之后安全人员才匆匆赶到。
  英迪拉和克里希那吉谈了一个多小时。她从屋子里出来时,脸上带着感动的表情,泪水不断沿着她的面颊流下。英迪拉看到我的孙侄女阿迪蒂也在起居室里,于是很快地克服了自己的情绪。她和阿迪蒂谈了几分钟,问她正在读什么书。我安静地护送英迪拉上车。
  克里希那吉在印度的那几个月,心中时常挂念着英迪拉,他问了我许多有关她童年的问题。他被她聆听的能力与拒绝护卫自己的精神深深感动。他告诉我,她可能是唯一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听别人说话的总理。大部分的人要不是因为傲慢而无法聆听,就是因为情况过于复杂而崩溃了。他在离开德里时还给她写了一封信。
  多年以后,英迪拉的儿子桑贾伊去世,我问她是不是轻易就会落泪,她想了一会儿才说:“不,痛苦不会带来泪水,只有当我被美好的人与事感动时,我才会低泣。”她说见到卡马寇迪?桑卡拉恰里亚时她哭了。1976年的11月在乔治王大道一号见到克里希那吉时她哭得也很厉害。“我没办法停止流泪,我已经好多年没有这样哭过了。”她告诉我当时谈话的内容,克里希那吉和她讨论了过去几个月来印度所发生的事,英迪拉说:“我已经骑虎难下,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从它的背上跳下来。”克里希那吉回答她:“如果你的智慧超过这只老虎,你就会知道怎么对付它。”她问他该怎么办,他拒绝告诉她答案。他只说她应该把所有的冲突、行为和错误看做一个完整的问题,然后不带任何动机地采取行动。他说他也不知道真相是什么,但是她应该没有任何恐惧地采取正确的行动。
  多年之后她告诉我,1976年10月28日,她和克里希那吉第二次见面的那一天,一个很微弱的声音在她心中觉醒,建议她不论后果是什么,都要结束紧急状态。她沉思了很久,把这种感觉告诉了身边的几个亲信,最后决定举行大选。
  克里希那吉正准备从孟买前往欧洲,消息传来,英迪拉已经下令释放“维护内政安全行动”所逮捕的人犯,并且宣布举行大选。克里希那吉非常高兴,和我谈了很久的话,他告诉我离开印度以前,他很想再见她一面,甚至想前往德里探望她,但是我知道她面对未来的挑战一定忙得不可开交,于是阻止他前往。他离开的前一天,还要我继续告诉他有关英迪拉的消息。突然他问道:“如果她在大选中失败了会怎么样?”
  《克里希那穆提传》第四部分
  第30章 她非常脆弱(1)
  克里希那吉在加州奥哈伊听到英迪拉落选的消息,3月22日他写了一封信给我:“她现在已经退出政坛,我不知道日后她想要做什么。你如果看到她,替我向她致意,可以吗?”3月31日他又写了一封信:“大选之后我接到你的信,很高兴消息传来时你正和她在一起。我觉得对这件事我该负点责任,因为我在孟买时曾经告诉你她可能会落选。不管怎么样,代我向她致意。”后来的几封信中他都继续谈到她。
  我在德里一直待到5月下旬,虽然我已辞去所有政府机构的职务。英迪拉从总理官邸搬到威灵顿街十二号。压力和紧张已经稳定下来。炎热的夏日傍晚,她孤独地坐在阴暗的阳台上,望着印度花园的夜景。我坐在她身边,但是我们很少交谈。有的时候我和她一起分享便餐,然后就回家了。
  有天晚上我发觉她看起来特别疲倦,我知道她去拜访过新政府的某个首脑。我问她他们碰面时是否感到很大的敌意,她说:“没错,我和他谈话时,觉得自己的胃都肿了。我一直不断地流鼻涕,手帕又带得不够。”
  有些时候她会突然到我家“静坐”。她对自己的下场似乎完全没有恐惧,但是她极为担心她的儿子桑贾伊。有几个留在她身边的人告诉她,桑贾伊可能被捕入狱,而且可能遭受刑求。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6月上旬,我在新德里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居住,于是前往孟买。我离开不久,英迪拉就被捕入狱,但是第二天早上又被治安推事释放出来。
  克里希那吉从英国广播电台听到英迪拉被捕入狱的消息,他写信给我探问她是否安好。她和桑贾伊承受的压力日益严重,于是写了一封信给克里希那吉;但是在没有助理的情况下,那封信的邮票贴得不够而以平信寄出。我8月和她见面时,她说她还没有接到克里希那吉的回信。我知道克一定会回信,因此写信问他有没有收到那封信。他立刻给我回音,告诉我还没有收到她的信。后来克里希那吉回到印度,那封信才从布洛克伍德转来,信中的内容如下:
  敬爱的克里希那吉:
  普普尔把你的地址给了我。
  我想写一些东西给你,但不知该谈些什么。
  我以为我已经得到内心的平静,但是显然还不足以帮助我解决现在所面临的压力。外界对我和我的家人的中伤,我向来一笑置之。但是这种情况一直没有结束,总是有人监视、追踪和骚扰我们。
  她继续谈到桑贾伊,和他所面对的犯罪控诉,她在信尾说道:“桑贾伊虽然蒙受这样的困境和羞辱——包括CBI的审问和案子本身,他仍然能保持平静和自重。”
  过去和她亲近的人现在都抛弃了她,她为此深受伤害。她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情况。她发觉人民党一直想对她施以报复,他们尽其所能地羞辱和迫害桑贾伊,她为桑贾伊感到担忧。
  11月上旬克里希那吉抵达印度。他准备从孟买前往瓦拉纳西,但是严重的水荒使他打消了这次行程。克里希那吉在孟买时,住在我位于马拉巴尔山丘唐泽西路的一栋公寓。那幢房子年久失修,情况恐怖极了。他抵达孟买的前一天,屋顶的石膏板掉了一部分下来,位置刚好在我的床边,差一点就打到熟睡的我。但是要想修理已来不及了,绝望之余又发生了另一件惨事。他到达的那天早上,工人开始在我的大门口挖路。打电话请市政府制止也无用,甚至没人能告诉我负责的人是谁。我完全无能为力,于是克里希那吉踏进了一个天花板掉落、门口正在挖地的房子。我在门前搭了一块走路的踏板,又用木头柱子顶住前面的门廊和后面的阳台,以免它们塌陷。
  克抵达不久便开始询问英迪拉的消息。他说他在1977年离开印度之前,突然预感英迪拉会落选,说她未来还会遭受各种暴力、磨难和痛苦。
  过了几天我接到一通从德里打来的电话,告知我英迪拉将从班加罗尔前来与克里希那吉会面。这次纯粹是私人访问。她到达我家门口,从车里走出来,看见门前的踏板感到非常有趣。她和克里希那吉交谈了两个多小时。为了安全的理由,警察局长一直在走廊上守候。她出来时把我拉到一旁告诉我,克里希那吉要求她再住一天,她答应了。她能留下吗?她希望不会带来太大的麻烦。
  我立刻同意了。虽然内心有一点担忧,我还是立刻答应了,并且开始计划细节。警察听到这个消息真是吓坏了,他告诉我,要保护这幢公寓的安全根本不可能,因为房子在一楼,好几扇窗户都面对着大街。他求我劝她回德里,他显得十分紧张,而且很恐惧。那时已有好几名国会领袖前来见她,他们全挤在第三间卧室里。英迪拉在起居室中一一接见他们。
  最后我还是安排她返回德里。那时人们已经知道英迪拉就在这幢公寓里,房子外面围了一大堆人。傍晚她离开以前,胃口很好地吃了一盘黄瓜沙拉和帕透蒂——用全麦做成的多汁的古吉拉特香薄荷饼。我开车送她到机场,飞机延误了好几小时。
  1978年的春天,我和英迪拉在卡纳塔克四处旅行,观赏寺庙和参访各处的修院。我们在穆拉碧瑞停下来午餐。那是一个古老的耆那教中心,里面收藏着很多耆那教渡津者的雕像,大都是由绿宝石、蓝宝石、红宝石、水晶、黑曜石、玉石、玛瑙和其他珍贵的宝石雕成的。神社里的人从保险柜取出这些肖像给前任的总理观赏。从14世纪开始,去远东做生意的商人带回了这些耆那教的立像,献给这座古老的神社。
  我们最后抵达梅尔加拉的一幢坐落于花园和树林中的宾馆。英迪拉在此地开始写她的书——《永恒的印度》。她时常和我们讨论这本书。写作的时间大部分在早上,有时她也休息一下和我们闲聊。写这本书唤醒了许多的回忆,也帮助她检查了自己。她告诉我:“我在旅行的时候,喜欢观察周围的每一件事。我的车时常是没有弹簧的,走在泥巴路上非常不舒服。我观察四周的乡村,人们穿衣服的方式,他们的脸孔,他们的表情。我一直都喜欢观察,小时候对每一样事都有兴趣,都感到好奇,包括鸟儿、昆虫和各种动物。”她喜欢光脚走路,尤其是在山上。她说:“甘地曾经说:我们要光脚走路,因为穷人都没有鞋子。但是对我而言,光脚走路是为了接触大地。”
  1978年的11月,克里希那吉回到印度。去瓦拉纳西的途中他没有在德里停留。他从瓦拉纳西经过加尔各答前往瑞希山谷。我在瑞希山谷时接到从新德里威灵顿街十二号打来的电话,英迪拉要求来瑞希山谷会见克里希那吉。她从没有来过这个山谷,她想在这里休息几天。不久前她在奇格莫格卢尔经过激烈的竞选赢得胜利。议会的开幕式逐渐逼近,情势显得十分紧张。
  她启程的前一天,我从另一通电话中得知反对派企图把她逐出议会,逮捕她入狱,因此未来几天情况都很危急,显然她必须放弃这次旅程。我从瑞希山谷飞往新德里。斗争爆发时我正在塞卜哈。她接受议会审问之后被革职,最后被捕入狱,直到议会休会为止。她在提哈尔监狱待了一个星期,她从监狱寄了一张便条给我,字迹十分潦草,便条纸又皱又脏。
  亲爱的普普尔:
  那天你看起来气色很差,我一直很为你担忧。你是为了我而焦虑,为什么?我的身心都很健康,我的感冒也好了许多。我被“安放”在一个巨大的营房里,还有两个保姆轮流照顾我。这间房子很干净,但是奇丑无比,里面的装修简陋而不实用。他们为我特别造了一间浴室,早上还有热水可用。这间房子安静而祥和。我一直在阅读,如果情绪来了就写点东西。我带了一些很奇怪的书,全是生日礼物。
  爱你的英迪拉
  匆匆写完这封信,因为我的食物已经来了。
  她被释放后不久,便决定前往马德拉斯的瓦桑?威哈尔探望克里希那吉。为了保护她的安全,防卫措施非常复杂。她和克里希那吉共用午餐,晚上则住进国家宾馆。次日清晨返回德里时,机场已经围了一大堆人等着接她。她从飞机上下来时看上去有点疲倦。她在卡纳塔克上的飞机,当地的反对党组织了一群人向她投石抗议。
  《克里希那穆提传》第四部分
  第30章 她非常脆弱(2)
  克里希那吉住在瓦桑?威哈尔一楼的某个房间,他领她进入自己的房间,我在旁边的起居室等候。她离开之前,他把我叫进房里。英迪拉的眼神看上去很苦恼,看到我她还是露出了笑容。过了一会儿她说道:“克里希那吉要我离开政坛,我告诉他我不知道如何才能办到,因为我的身上背了二十八项罪名。”她转头告诉克里希那吉,他们还指控她偷了两只鸡,要她出庭应讯。她停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告诉克里希那吉我只有两个选择——对抗到底,或者坐以待毙。”
  我带她到我的木屋,让她盥洗和休息一下。等待午餐的时候,我要她告诉我在监狱里的情况。她每天早上五点起床,做一会儿体操之后,便喝下一杯隔夜的冷牛奶,那是她的媳妇索尼娅带来给她的,接着她又睡个回笼觉一直到七点。然后她沐浴,阅读。很讽刺的是,她住的那间牢房居然是乔治?费尔南德斯(译注:一名社会主义者,英迪拉的头号对手)住过的。牢里一直有两个保姆陪着她。牢房十分丑陋。索尼娅总是在家里煮好饭送来给她吃。典狱长只准她看有限的几本书,这件事令她十分懊恼。但是她没有任何自怜。
  谈话快要结束时她说:“1976年我在德里见到克里希那吉时,他问我有没有认清一件事。即使我行为正当,也得面对后果,因为他们一定会毁掉我。”
  一点以前我们回到房间午餐,除了英迪拉和克里希那吉之外,还有玛丽?津巴乐斯特。克里希那吉那天充当主人。看到他彬彬有礼地扮演着主人的角色,令人感到十分温暖。他全神贯注地听她说话,很体贴地注意上菜的情况。他和大家讨论国家大事,也谈到人类面临的问题。
  午餐时,玛丽?津巴乐斯特问英迪拉:“牢里是什么情况?”
  英迪拉很快地回答她:“不太舒服。”接着她说他们给了她一张木板床,但是上面没有垫子。她用被子遮住窗户,以免阳光进来。她在牢里接到两封未具名的电报,其中的一封写着:节俭度日。另外一封则建议她没事就数一数窗户上的栏杆。她真的照做了。
  M.S.舒芭拉克斯密是演唱南印度卡纳蒂克乐曲的著名歌者,这位女士不但嗓音美妙而且仪表庄重。当天晚上她要在瓦桑?威哈尔为克里希那吉献唱。克里希那吉邀请英迪拉前来欣赏。她说当天晚上有好几个会要开,但是她会想办法脱身的。
  前来听演唱会的人相当多。克里希那吉坐在前两排之后的地板上,靠墙的位置摆了许多椅子。英迪拉进来时,舒芭拉克斯密正在演唱,于是英迪拉悄悄坐在靠门口的椅子上。看到她,我立刻站起来坐到她旁边的椅子上。我可以感觉到屋子里的每个人都在盯着她看。克里希那吉虽然注意到她的出现,仍然一动也不动地坐着。一个小时之后,她站起来悄悄走出大门,我跟着她走出来,却发现克里希那吉已经在外头等候。他看到她离开座位,于是很快地走出玄关,和她说再见。他热情地握住她的手说:“再见了,夫人。请保重。我们会再碰面的。”
  1979年反对派带给英迪拉和她家人的骚扰已经变得无效。紧急状态之后,印度人民曾经反叛过她,但是他们并不愿意看到英迪拉蒙羞。对他们而言,她仍然是英勇无比的尼赫鲁的女儿。有一天傍晚她告诉我她是打不倒的。童年的艰困生活,帮助她发展了求生的本领。她能够忍受任何困境和损失,而且能过最简朴的生活。这种求生的本领使她能立刻排除不必要的情绪,直接面对危机;这种本领也使她有能力感受印度人的情绪变化。作为一名聪明而有洞见的政治家,她一看到人民党分裂,便立刻采取行动。她到全国各地举行小型和大型的演讲。过去的三年里,她遭受过严重的迫害、孤立和人们的背叛,她必须运用所有的知觉来保护自己和儿子。这些打击把她训练得极为警醒。1977年底克里希那吉返回印度,大选的日期已经宣布。她写了一封信给他,信上说明她无法和他见面,因为她必须到处旅行。
  选举的结果传来时,我正在前往德里的飞机上:她得到了压倒性的胜利。第二天早晨我去见她。威灵顿街十二号已经围满了拒马,附近有一群人在那里骚动。她拥抱着我,泪水涔涔而下。虽然她知道自己再度得势,但一时还承受不起胜利的震撼。
  我前往孟买,第二天克里希那吉也随后抵达。我们谈到英迪拉和她的未来。有一天早晨,他把我叫进他的房间。他显得非常严肃而沉默,我们一起安静地坐着。他告诉我英迪拉在未来的一年将面临巨大的痛苦,我应该尽可能留在德里。他说:“你和我这个局外人这么接近,同时又是总理的密友,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巧合。你要十分警觉,这样的情况并不是意外。你必须深入觉察自己的每一个思想和行动。”虽然我无法回答他什么,但是他的话已经深入我心中。他一定感觉英迪拉被某个黑暗的东西笼罩,但是他并没有加以说明。
  我从2月初开始固定地前往德里。我没有在任何政府单位任职,直到9月底。6月我到克什米尔的总督L.K.贾的家中做客,我接到一通电话,才得知桑贾伊因飞机失事而受了重伤。我立刻搭机前往德里。在飞机上我遇到卡伦?辛格博士,他告诉我从德里有消息传来,桑贾伊已经过世。克里希那吉发了一封电报,由我交给英迪拉。
  我写信给克里希那吉详述这个不幸的事件,他立刻从格施塔德写给我一封回信:“这件事对她是个可怕的打击,我希望她能复原。”我建议他写封信给她,和她谈一谈如何面对死亡。他回答:“我刚才在公开聚会中才回答了这个问题。我觉得写信和她讨论如何面对死亡是不妥的。我想和她面对面地聊一聊。我希望你能了解这一点。”
  英迪拉强忍住眼泪,抬头挺胸地面对桑贾伊的死亡所带来的打击。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她的身体开始透露她心中的剧痛。早年她嘴角的坚毅和眼神的温情,时常令人感觉不太协调,现在她那份强悍的感觉已经消失。她甚至无心梳理头发,步履也变得沉重了。
  她开始接到各式各样的电报和信件,里面夹着拉吉夫?甘地将遭受灾难和危险的命相图。有的命相家甚至声称几个月前就预知桑贾伊的死亡日期。很明显,这些新出炉的命相图都是用来打击她的士气的。我建议她把这些信件扔出窗外,她显得有点犹豫不决。她很沉痛地说:“死的应该是我才对。我已经超过六十岁了,而且也活够了。但是桑贾伊还那么年轻。”我们当时正在吃晚饭,拉吉夫脸上的表情十分阴沉,索尼娅泪流满面,桑贾伊的年轻寡妇曼尼卡缺席。英迪拉起身告诉我们,当天晚上她还有四个小时的工作要完成,她垂头丧气地走向大门,看起来苍老而筋疲力尽。
  1980年11月初,克里希那吉从布洛克伍德公园返回马德拉斯。他将前往斯里兰卡的科伦坡举行四次公开演讲。11月的第四个礼拜,克里希那吉来到瑞希山谷。美国和英国基金会的成员也在山谷会合,准备一起参加马德拉斯的会议。12月我接到英迪拉?甘地的电文,她和拉吉夫、索尼娅以及他们的小孩拉胡尔与普丽扬卡,准备一起来瑞希山谷看望克里希那吉。克里希那吉不知道总理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来到山谷看望他。他和我谈到他对她的那份特殊的感觉。他们初次见面到现在已经快两年了,那时她在选举中大获全胜,不久就面临丧子之痛。
  总理特别交代这是一次私人访问,她不希望内阁阁员和其他的国会代表挤满了校园。另外她还告诉保安人员不要在校园出现,因为她知道克里希那吉对枪支和制服一向有些敏感。这个区域的行政长官和警察局的官员们都感到不知所措。警察必须负责保护她,但是又不能露面。这件事后来变成了一场游戏,每个警察都在找寻适合藏身的树丛。一名相当肥胖的警员,竟然躲在一棵苗条的尤加利的背后。校园里总共藏匿了将近五百名安全人员。
  英迪拉的座机降落在校园外几英里远的一处临时跑道上。我钻进她的车里,我们一同开往瑞希山谷的大门。门口站满了村民、学校里的老师和学生。他们都拿着花环迎接她。她跨出车外,和他们一一交谈。
  《克里希那穆提传》第四部分
  第30章 她非常脆弱(3)
  我带她去见克里希那吉,克正站在老宾馆门口的阶梯上迎接她。他们交谈了几分钟之后,克里希那吉回到自己的房间,我开车带她环绕校园。我们带她参观学校的建筑物、农场、稻田以及乡村小学。她很留意地观察四周的树木、碧绿的稻田和工人们的家。我在儿童宿舍前停了下来,她进去和孩子们说话。她没有作什么评论,但是我知道她很感动。最后我们到达会议大楼,她和拉吉夫在大楼前种下了几棵榕树的树苗。
  种完树之后,我们进入会议大厅。克里希那吉安静地走了进来,坐在英迪拉的身边。大厅里寂静无声。接着孩子们开始以完美的音调诵唱梵文诗句。诵唱结束之后,克里希那吉要求英迪拉为大家说几句话。她说首先发言的应该是克里希那吉,于是他坐上讲台和孩子们说了几句话。他说完话之后,她脱掉鞋子走上讲台,然后坐了下来,很简短地向大家致词。
  她和克里希那吉一起走向那幢老宾馆。我和她的家人走在后面。克里希那吉的房间旁边有一个很大的空间,大家就利用那个地方用茶点。瑞希孔达山丘被几棵大树遮住了,大树的枝干甚至伸进了这个空间。瑞希山谷的大厨师帕拉?麦斯瓦伦以做得萨斯饼闻名,英迪拉和家人吃得非常开心。克里希那吉发现她需要洗手,于是叫帕拉?麦斯瓦伦拿洗手盆来。学校里没有这种器皿,只好用汤盘代替。克里希那吉看了我一眼;英迪拉注意到这个眼神,脸上不禁露出了微笑。
  她要求和克里希那吉私下谈话。他领她进入自己的房间。这时拉杰斯?达拉尔带着孩子们健行,拉吉夫和索尼娅一起参观校园。英迪拉和克里希那吉谈了很久,后来两个人去乡间散步。路旁的树丛里藏满了保安警察,他们穿过芒果园走向瑞希孔达。太阳正要下山,天空好像快烧化了。英迪拉轻而易举就能跟上克里希那吉的脚步。
  那天傍晚在榕树下有一场音乐会,后来又举行了月光晚宴。英迪拉显得很放松,她说了许多故事,自在地加入大家的谈话。我很仔细地替她安排了面对瑞希孔达的房间。从房间望出去,尽是树木和长满了野花的草地。她注意到那些植物、山丘和屋子里的气氛,于是称赞此地的安静与祥和。第二天她与克里希那吉共进早餐。
  她在瑞希山谷停留的十八个小时里,克里希那吉的慈悲一直环绕着她。我不知道她是否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的那股治疗身心的永恒能量。《梨俱吠陀》提到,“能找到草药和植物的地方,就会发现治疗疾病及邪恶的医生。”
  我陪她一同返回德里。她在飞机上睡得很沉,没有醒来过一次。这场睡眠似乎产生了疗效。
  英迪拉从瑞希山谷带回了慈悲和平安。不久就证实了这点,因为她的感官又变得敏锐起来。她疲惫的脸孔再度显得年轻而易感。她的步伐加快了,肩膀也不再下垂。
  《克里希那穆提传》第四部分
  第31章 你对她的怀念只会造成她的执着(1)
  让她去吧!
  1981年的10月26日,克里希那吉搭乘德航返回德里;他生了一场病,因此身体很虚弱。阿希特陪在他身旁。印度总统尼兰?桑吉瓦?雷迪曾经是瑞希山谷的学生,他通过助手捎信给克里希那吉,邀请克里希那吉到他德里的家中做客。我们向总统解释克里希那吉的病情,于是他最后决定与克里希那吉共进午餐。
  克里希那吉抵达的第二天就和我谈起英迪拉。他想知道她的内心世界,譬如她有没有宇宙观,她是否察觉人类面临的危机?我的回答是,我觉得她有宇宙观,也能完整地看到问题。克里希那吉问我,她能不能放弃国家主义。我说不可能,她不可能这么做,而仍旧充当印度的总理。接着他开始谈起各国的武器竞赛,人类面临的危机令他感到十分不安。同时他也预言了一些英迪拉的未来。印度的腐败和暴力愈演愈盛,他问道:“她能不能采取行动,加以控制?她的处境非常脆弱。”
  我问他过去这些年为何那么关心英迪拉,他到底在她身上发现了什么。他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表示这是一个还没有被提出过的问题,他对这个问题显得很感兴趣。长久以来他一直把她放在心中,他觉得他能和她神交。这时突然有人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英迪拉邀请克里希那吉一起饮茶,她站在玄关外等候他。他们谈了两个小时。谈话结束之后,她进入起居室,我和索尼娅及曼尼卡仍然在里面等待。她问我们几点钟了,我们告诉她已经七点三十分了,她笑着说她完全忘了时间,而且错过了一个会议。她带孩子进入克里希那吉的房间,把他们介绍给他。不久英迪拉便送我们到大门口,和我们道别。回程中克里希那吉显得非常沉默。后来他才告诉我,他觉得英迪拉的家气氛很紧张,里面的人压抑了许多情绪和恨意。他曾经问英迪拉是否有什么问题,她的回答是:“就像每一家一样,不过是些普通的争吵。”但是克里希那吉并不满意这个回答。他觉得她们家里的气氛很不对劲,而且充满暴力。
  11月2日,我们应邀到总统的寓所午餐。阿秋、那拉杨、南迪妮和我陪同克里希那吉。他穿着一件镶红边的多蒂和一件树皮色的手织蚕丝库尔塔,肩膀上披着一条安格瓦斯特拉姆。他高挑、笔挺、安详,眼神显得严肃、清澈而又慈悲。这名智者周身散发着无我的光华。总统桑吉瓦?雷迪以传统的大礼接待克里希那吉。范卡塔拉曼和克里希那吉相识多年,他打破沉默,开始谈话。几分钟以后,英迪拉走了进来。她看起来像一位精灵的小女孩,眼神闪闪发光。她立刻走过去和克里希那吉打招呼。
  午餐时,英迪拉坚持要跟克里希那吉说法语。克里希那吉的法语说得相当标准,他用字遣词的练达,令英迪拉十分开心。她发现总统很感兴趣,一直倾过身来听他们说话,但是又听不懂,因此显得有点气馁。午餐后总统把克里希那吉送到门口,大家互相道别。那真是一个有趣而又令人怀念的插曲。
  1981年12月初,克里希那吉从瓦拉纳西回到德里。那天是“顾特布宣礼台惨剧”发生的日子,有四十五名学童在暴乱中丧生。英迪拉从出事现场到我们的寓所用餐。看到那些残缺的尸体和伤痛欲绝的家属,她脸上的表情和眼神都十分阴沉。克里希那吉已经听到这个不幸的事件,因此在门口等候着她。她和他私下谈了一个多小时。他们出来晚餐时,她脸上的表情已经柔和多了,但是眼神里仍然隐藏着悲痛。
  那天晚餐的话题,转向印度的各种神迹和超感现象。克里希那吉说了一件他在20年代初期遇到的事。他当时和弟弟尼亚住在瓦拉纳西,有一天一名很穷苦的人走进他们住的那幢大楼。他和他们说了几句话之后,就要他们拿一张报纸给他。他要克里希那吉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张报纸。克看着它愈变愈小,最后竟然无影无踪了。这名有法术的人没有跟他们要一毛钱就走了。
  L.K.贾说他是在达尔彭加长大的。他们的家师是一位印度密宗的修行人。有一次他们家遭了小偷,他们的上师召见当时还是小男孩的L.K.,他在他的大拇指上滴了一滴眼药水。他要他全神贯注地盯着这滴眼药水。L.K.看着看着就出现了一个画面。一名男子把某样东西藏在稻草堆中。这名男子突然转过头来,L.K.很清楚地看到了他的脸孔。后来他把这张脸孔描述给上师听,而小偷就这样被抓到了,失窃的东西也在稻草堆里找到了。
  英迪拉告诉我们一则发生在威灵顿街十二号的故事。那林?杜特?提瓦利(译注:当时的北方邦总督)有一回带了一名穿着多蒂和库尔塔的男子来见英迪拉,人们称他为巴尔提?巴巴或者水桶万事通。他要他们拿一个水桶给他,然后又指示英迪拉在纸上写下一个问题。她正在犹豫的时候,那林?杜特?提瓦利已经以印地语写下一个问题,然后又把那张纸放在水桶下。接着巴尔提?巴巴又要他们给他一张干净的纸和一些牛奶。他把这张纸放在水桶里,再把牛奶洒在水中。两分钟之后,他把纸从水中取出。那张纸的两面都浮现了用印地语写的字。那个问题已经出现了妥当的答案。巴尔提?巴巴说他不需要练习静坐,就能展现这一特异功能。这是神的意旨,它很容易就会消失。他谦虚地表示刚才发生的事都不是他的法力造成的。
  不久就轮到我讲故事了。我记得在希马特?尼瓦斯(我从前的寓所)曾发生过一件很奇怪的事,当时克里希那吉在我家做客。某天早晨,有两名穿僧袍的人前来敲我的门。年纪比较大的那一位手上拿着拐杖,另一位则相当年轻。那位年轻人说他们来自瑞希凯施,准备前往拉梅斯瓦拉姆朝圣。他们走在孟买的瑞奇路上,那名以透视眼闻名的上年纪的托钵僧,突然感觉附近住了一位非常伟大的神人。这位神人的光引领他来到我们的房子面前。他告诉我他想见一见住在这幢屋子里的圣雄。我知道克里希那吉很喜欢出家人,于是请他们进来和克里希那吉谈话。克里希那吉立刻从房里出来和他们坐在草席上。
  克里希那吉握着那名年长的托钵僧的手,他们静静坐了一会儿,然后那名长者转向我说:“女儿,给我拿一杯水来。”我拿了一瓶水和一些杯子出来。他又要我去拿一个塔利(金属的器皿),然后他要我把水浇在他的手上,再让水流到那个器皿中。他示意我们尝一尝这里面的水。出乎我意料之外,克里希那吉居然照做了;每个人都尝了塔利中的水。大家都说那水并没有什么味道。接着那位萨图要我把水倒掉,他又重复了一次刚才的动作。他要我们再尝一尝。我尝了一口,发现水里有玫瑰的香味。在座的人都默然无语。
  接着那名年长的托钵僧对着我说:“请施舍我一些钱。”我感到有点不悦,但是身边的克里希那吉正在全神贯注地观察,我觉得无法拒绝,就给了他五十卢比。他说:“不,给我一百卢比。”这时我已经很生气了,我觉得我被骗了,但是克里希那吉还在看我,我只好给他一百卢比。那名托钵僧接到钱之后,居然对我说:“女儿,把钱拿回去,我只是在试试你。”立刻我就想起了传统的习俗。我告诉他,给托钵僧的钱是不能拿回来的。
  那位年长的萨图说:“我感到很欢喜,你想要什么东西,我都可以给你。”这句话令我觉得非常恐怖,我马上说:“我什么都不要。”那名长者为我祝福了一番,便转向苏南达说:“你没有小孩,要一个小孩吧!”她确实很希望有个小孩,但是她也拒绝了:“史瓦密吉,我什么都不想要。”他接着转向巴拉宋达兰说:“你不是也没有小孩吗?那么就要一个吧!”巴拉宋达兰显得有点茫然地摇了摇头。克里希那吉一直都在非常仔细地观察。最后托钵僧在克里希那吉的面前弯下腰来祈求祝福,接着他双手合十向我们道别。这两名托钵僧离开之后,克里希那吉转头对我说:“你有没有尝到玫瑰的味道?”我说我们每一个人都闻到了玫瑰的味道。克里希那吉说:“那个老小子是怎么办到的?我一直在仔细观察他,他不可能在水里加进了什么东西。”
  晚餐结束,英迪拉逗留了好久不想离开,但是时间已晚,她只好向克里希那吉告别,回返家中。他面带微笑,很替她感到高兴。
  《克里希那穆提传》第四部分
  第31章 你对她的怀念只会造成她的执着(2)
  1982年的6月,英迪拉写了一封信给克里希那吉。但是信寄丢了,她只好在7月又写了一封信。
  敬爱的克里希那吉:
  普普尔已经带给我你6月21日写的那封信,我很抱歉前一封信未能到达你手中。显然英国政府的效率并不像他们宣传的那么好。
  那封信里并没有写什么,只是想感激你对我的关怀。我现在确实很需要它。这是非常令人沮丧的一段时间。这个世界是不是已经走到了尽头?愈来愈多的人发现错误所在,并且正在找出解决的办法。虽然如此,我们还是在朝着错误的方向前进。这个地球上只有极少数人拥有影响其他千百万人的权利。但是这些人都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们只关心眼前的利益,而其他的人也愿意被操纵,并且继续活在自以为逍遥的幻觉中。这个世界需要你的慈悲和指导,来引领他们向内观察自己,产生解脱的勇气。
  献上我最温暖的祝福。
  诚挚的英迪拉
  英迪拉不久将访问美国,她和家人在启程前到克什米尔度假。她心中的绝望已经逐渐减轻。她写信告诉我:“我带家人到克什米尔休息几天,其实真正能放松的只有一个整天,但改变一下环境感觉很好。我们在达奇甘姆停留了很久,走了许多路,还在森林里遇到了野熊。山谷的美就是一种提神剂。我和学者拉克斯曼裘见了两次面。第一次见面他照例先给我来了一段演义,当时有几只夜莺飞到我的肩膀和膝盖上和我一起聆听。”
  1982年的11月初,克里希那吉回到新德里。他和英迪拉再度在萨夫达阳路十一号共进晚餐。拉吉夫陪同她母亲一起前来。前些时候她告诉我,过去几个礼拜中,她一直都无法安睡。每天清晨两三点时,她就会醒来,心中感到非常不安。从德里传出谣言,她的对手用各种巫术,企图毁灭她。连续三天她都梦到一个很可怕的老巫婆,她一直想伤害她,但是都没有得逞,因为她身边有一名留着胡须、全身发光的存有在保护她。
  三天之后,英迪拉要求克里希那吉在离开德里以前再和她见一面。这次的聚会很难安排,因为接下来的两天他都要演讲。最后决定星期天的演讲结束之后,他就到她的寓所和她见面。我们都感觉很惊讶,因为演讲之后他通常是不外出的。
  星期天的傍晚,英迪拉在家中等候他。她说他们一边谈话,她一边感觉失眠的焦虑逐渐消失。夜里也不做梦了,家里的气氛变得很安详。他们在谈话时,克里希那吉曾经问她有没有人能保护她的安全,她回答说,家里虽然有许多警卫,但是她很确定没有人会奋不顾身地保护她。
  不久克里希那吉便离开德里前往马德拉斯。英迪拉写了一封信向他询问真理和实相的本质,他立刻回了一封信。我不知道后来他们还有没有继续通信,但是很明显,英迪拉心中的探索精神又重新觉醒。
  对英迪拉而言,1983年是最重要的一年。她在世界舞台上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但是印度的内部却充满着风暴,印度周围的国家也动荡不安。英迪拉的势力在扩张的同时,压力和责任也在加重;她需要付出不得了的时间和精力。为了应付这项挑战,她从1983年的6月开始勤练身体。她为了减去身上多余的脂肪,还特别进行节食。她旺盛的精力已经成了传奇——她一天可以工作十八个小时。她的穿着雅致,两撮银发潇洒地往后梳拢,带给她苗条而又结实的身体一份高贵与优雅。
  她的演讲反映了她高度的关怀。她察觉这个世界正面临史无前例的核武危机,因此她急于要解除军备。她从孤独中产生了许多洞见。她在演讲中表示,这个世界四分五裂的资源应该重新结成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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