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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3 秦与希(当代)
《米娅,快跑(最温暖的职场小说)》小说来源于飞卢小说网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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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碎片
办公室里不是恋情的恋情,倘若存在,也总是那么淡淡的,无法浓郁。仿佛一粒清晨的露珠,太阳一升起来便蒸发了。又如地上的玻璃碎片,纵然隐约闪着光,却注定永远无法燃烧。
1
derek生日,请同一年进公司的几个人去唱卡拉ok。
没想到这些人中颇有几个“麦霸”,大家玩得很疯。快结束的时候,derek突然说:“mia是今晚唯一一个一首都没唱的人。”
我坦白:“我无音不全。小的时候我一唱歌,我爹就说:‘哪个在哭啊?’所以我在这个事情上有心理障碍,长大以后从来不在外人面前唱歌。”
我越是这么说,他们越是好奇,非要我唱一首不可。我还是笑着不开口。
derek大概多喝了一点啤酒,他威胁我:“mia,你要是再不唱,我就当着大家的面抱你!”
我脱口而出:“我宁可被你抱,也不会唱的!”
大家哄堂大笑。
derek做出一副很受伤的样子:“你说的口气好像是‘我宁可死……’,被我抱一下有那么可怕吗?”然后他就作势伸开双手朝我扑来。
我笑着逃到走廊上去。
第二天,大家都在会议室里等着开部门会议。苏坐在我旁边。
有个人从我身边的过道上走过,突然往我的桌上放了一杯水,就是在会议室里刚用纸杯接的矿泉水。
是derek。他的整个动作完成得非常干净利索,就是在经过我身边的那一瞬间放下的。他没跟我说话,没看我一眼,甚至完全没有停顿。然后他头也不回地往前排的位置走去,手里还拿着给自己的另一杯水。
我相信除了我和他,只有我旁边的苏注意到了这件事。
苏一脸吃惊的表情:“这简直是公然调情。”
会开始了,她没有机会说下去。
会议结束以后,苏又一脸狐疑地审问我:“你们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我立刻撇清:“什么搞到一起?你说话也忒难听了,我们根本没什么。我跟derek?怎么可能呢,我们是同一届的。”
“同一届怎么啦?”
我撇一撇嘴:“我大学的时候最看不上同一级的男生了,我老把他们叫做小破孩。我只仰慕那些师兄们。”
我想了想,继续说下去:“而且,derek个矮,我觉得他甚至都没有1米7。跟个矮的男生在一起,我会没有安全感。”
苏笑:“他1米7肯定是有的,男的不显高。而且这根本不是什么安全感的问题,这是虚荣心。”
就算是虚荣心吧。我认为kiss的时候,男人应该稍微弯下腰来,而女人应该掂起脚——掂起脚有助于产生晕旋感。
2
七夕快到了。越是在这样的洋公司,大家反倒越重视中国传统节日。alice组织大家准备一个“袜子party”。
参加这个party必须遵守两个规则:第一,不能穿鞋进门,要穿一双特别的袜子;第二,每个人都必须带一个异性同伴。
苏说:“我表弟那几天正好出差住我这,我索性就带他去。”
我愁眉苦脸地大喊:“那我怎么办?”
苏不怀好意地说:“我以为你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邀请leon。”
“你太不了解我了,leon是这个世界上我最后一个愿意带的人,我可不愿意让他误会我对他有意思。我甚至从来没有主动约他吃过饭,都是他打电话给我的。”我义正词严地说。
晓含很大方地表态:“你要实在没有合适的人可以带,我可以把球借给你。”
“多么感人的姿态,谢啦。那是中国情人节,我可不能在情人节把球从你身边拉走。”其实我心里想的是:我如果连参加个party都要问晓含借男朋友,多么没面子。士可杀,不可辱!
这个时候,苏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来:“你为什么不带derek呢?”
晓含好奇地问:“derek是谁?”
苏挤眉弄眼地说:“是我们公司的,mia的观音兵。”
是哦,我怎么没想起derek来。
于是我告诉苏:“如果我真的带了derek,那就说明我跟他确实没什么关系。你知道的,这种场合,我只会带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我给derek打电话。
“你中国情人节晚上有约吗?”我开门见山。
“没有啊,怎么啦?”
“那我约你吧。”
“这不可能。”derek脱口而出,但声音很冷静。
我被他的这个反应逗得笑出声来。看来我小瞧了他,他还挺明白事理。
于是我仔细地解释:“没什么,就是alice组织的一个party,要求每个人都得带个异性。你至少还是个异性吧。”
他答应了。
我又不放心地叮嘱:“因为是袜子party,所以要准备一双特别一点的袜子穿上。还有,你要穿得体面一点,不能给我丢脸。穿你那件咖啡色的灯心绒便西装,还有那条米色的裤子,你穿那身显得还挺像个人的。”
party的当晚,我一进门,derek已经坐在沙发上了,穿着我指定的服装。
可是低头一看他的脚,他穿的是跟裤子一双的米色袜子,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我勃然大怒:“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故意破坏游戏规则?这是一双全世界最平庸的袜子!”
derek不紧不慢地抬起脚来给我看。一只袜子的脚底是得意洋洋的史努比,另一只是垂头丧气的查理。
天啊,有谁会把袜子的图案印在脚底?
party专家alice还设计了好几个游戏活跃气氛。最特别的一个是让每人在一张纸条上写下他(她)最喜欢自己同伴的地方,但不能署名。纸条收上去以后,alice一张一张地念,让大家猜写的是谁。
我写的是所有人都能猜对的:“他今晚穿了全场最闷骚的一双袜子。”
我并不关心derek写的是什么。
后来alice念了一张纸条:“让人困惑的性格:有的时候活泼甜美,有的时候烟视媚行”。
我跟苏说:“这是谁写的,这么失败。”
一扭头,看见derek意味深长地望着我微笑。

我换了一个新手机,用了以后才发现它有个特别不靠谱的特点:刚收到短信的时候,要先读完全文,才能在结尾处看到发件人的姓名。
下午收到个短信:“星期天请你看电影?”
我一看就知道是个男的发的,因为苏和晓含从来不会说“请你看电影”,我们从来都是各自付帐。
我的心跳了一下,带着不确定但又期待的心情往下按,然后很沮丧地知道发件人是derek。
“我可不会跟你去看电影。”我没有好气地回复。
我在这个事情上是个极为老派的人。我觉得一男一女单独吃饭没什么,可是如果一起看电影,就非常暧昧。
我可不打算跟derek暧昧,尤其不想让他误会约他参加袜子party就是对他有意思。
刚发出去没半分钟就收到了derek的回复:“你该不会以为看场电影就会怀孕吧?”
我大笑。这个derek,做个普通朋友还点意思。
跟leon依旧保持着平均每个月见一次面的频率。
他在形式上像个殷勤的男人。永远主动约你,永远车接车送,永远只带我去全城最好的餐厅,永远主动买单。而我,我跟他出去时永远穿我最体面的衣服。
悲剧是,我们的话题99%都跟qt有关。
leon是一个对生意很有热情的人。他很关心自己以前为品牌制定的一些战略在后来的实践中有没有达到效果,所以总是问长问短。苏总说我是他安插在公司里的小奸细。
同时,他又是个独行侠似的人,从来不提自己的私生活。我对他的个人世界一无所知,甚至连他有没有女朋友都不知道。
所以苏每次调侃我跟leon时,我总是掩不住心中的沮丧。“我们没有约会,不过是偶尔吃饭而已,说的也都是公司的事!”我无奈地解释。
苏说:“我认为单独吃饭就已经算是约会了。”
周六的晚上,一群同事在酒吧聚会,这个酒吧有一种特制的墨西哥鸡尾酒,最对我的胃口,我毫不犹豫就去了。喝得正酣,leon打电话给我。我身边的同事知道是他,便接过电话让他也过来跟大家见个面。leon答应了。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我有点心神不定。
苏突然说:“天哪,你真的爱上他了。”
我大惊:“你胡说什么呀!”四周看看,幸亏没有人听到苏的话。
苏敏锐地说:“你从放下电话到现在,往门口方向看了十多次。”
leon到了以后,我为了避嫌,故意坐在离他挺远的地方。
让我意外的是,leon和derek居然还挺熟。他俩一直比赛玩色子,像孩子一样投入。leon把色子高高扬起摇晃的姿势有一种野性的优雅。
“derek,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我实在憋不住问。
苏捉狭地看着我,我知道她的潜台词是,“你怎么像个打听男朋友狐朋狗友的老女人?”
“我们是校友呀。leon和我还是同一个班主任,上高中的时候,班主任必以leon为目标刺激我们。我和leon最近每周都在一起打网球。对了,你要不要一起来?”
我咕噜了一声,没有接话。
这些我以前都没听说过。这说明我既不了解derek,也不了解leon。
于是我一个人闷头闷脑地喝我的鸡尾酒。
酒吧里开始放慢歌,同事们纷纷捉对下场,轻轻地晃。
derek走过来,向我伸出手。
我很爽快地跟着他走下舞池。
“你的标准到底是什么呢?不答应跟我看电影,但愿意跟我跳舞。难道你不认为跳舞的性质更严重吗?”derek在我耳边说。
“跳舞是放松,看电影是应酬。”我心不在焉地胡说。
“那吃饭呢?”derek的声音低不可闻。我的耳廓能感受到他轻微地出气。
我没搭理他。
我像郝思嘉,一边在derek怀里,一边不停地看着leon。
leon一直在远处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微笑。
我赌气似地贴紧了derek。他的脸凑了过来,我们像情侣一样紧紧地搂着跳贴面舞。我能听见他心的狂跳。
整个晚上,我没有再多看leon一眼。
4
聚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了,苏住的地方离酒吧不远,我决定到她那里过夜。
躺在床上,苏笑着说:“看来derek还真看上你了。”
我不置可否。
过了一会儿,我说:“也许第一次恋爱的感觉就像从暗室中突然来到光明的世界,那种震撼无法言喻。工作以后再谈恋爱,就很难有这样的感觉了。我知道derek对我挺好的,但如果跟我没成,我相信他也不至于痛苦。”
苏不以为然:“你为什么非要让人家为你痛苦不可呢,太自恋了。”
“我只是想说明,大家对感情都不会太投入……”我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了,其实我想说的是:就比如我跟leon,如果其中一个人更主动更投入一点……。
我突然被自己吓了一跳。自作多情!这可是我最不喜欢的状态。
“你怎么知道derek不投入?我觉得他很小心地讨好你,避免用你不喜欢的方式,但是又非常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要不怎么会有会议室里那杯水?”苏对这个细节印象深刻。
“我前几天在给晓含的专栏里写了这么一段话:‘办公室中不是恋情的恋情,倘若存在,也总是那么淡淡的,无法浓郁。仿佛一粒清晨的露珠,太阳一升起来便蒸发了。又如地上的玻璃碎片,纵然隐约闪着光,却注定永远无法燃烧。'”
苏很坚决地说:“我一直觉得搞办公室恋情的都比较蠢。恩怨情仇都在同事的眼皮子底下,万一不成,俩人见面多么尴尬。为了一个不靠谱的冲动找工作的麻烦,太不划算了。”
我笑:“主要是因为这个公司是你工作过的唯一的公司,而且这个公司里根本就没有符合你期望的爱人。”
苏条件反射似地说:“谁说的!其实我还是比较倾慕——嗯——”她似乎翻着眼睛想了一分钟也没想出一个她真正倾慕的人。
我对苏突然好奇起来,“老实说,你的第一个男人是谁?”
苏一下子没了声音,暗夜里我也能感觉到她脸红了。确切地说,倒不是因为我看见,而是因为我感觉到身体左边的温度似乎上升了。
“是我的中学老师。”
我大惊,我绝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挖出一条大新闻,我的第六感告诉我,这个重要的过去苏一定没有告诉过晓含。
“他是我的数学老师,我的数学太好,上数学课变成一件很无聊的事,但是我也毫无疑问一直是他的红人。有一次我在课堂上看小说,被他发现,狠狠骂了我,还收走了小说。我不服气,跟他对骂。”
我完全能想象那副场景。苏是绝不吃亏的,而且她那副恃才傲物的嘴脸有时候是真气人。
“下课之后我跟到他家,管他要小说,他气得发昏。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邪火,我指着他桌上的一本新收到的海淀考题集,说,‘我们一起做两道题,我先做出来,你就把书还给我!’
“他答应了,我们分坐在桌子的两边,迅速开始解题。那段时间我的解题已臻化境,烦闷的时候我就找些难题来解着玩,算是放松。我们几乎是同时完成,但是我不甘心,我觉得我好像比他早完成了半秒钟。
“我嚷嚷起来,毫无顾忌地大声要求他必须把小说还给我,说着说着还抓住了他的胳膊。渐渐地,他不说话了,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我。
“我这时候倒是有点心虚了,把手收回来,讪讪地开始威胁他,告诉他说话要算数。他的声音突然非常温柔,‘你确实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女孩子’,他说,‘其实就算是和男孩子比起来,你也是最优秀的。’
“我从来都在夸奖声中长大的,这些话也没什么了不起,但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我觉得好像非常特别。我低着头,回味他的话,如果说这是我听过的最甜蜜的话,也并不过分。
“他把小说拿给我,说:‘如果你这么好,我为什么要限制你呢?你本来就可以做跟别人不一样的事。’我突然很想待在他身边,听他用这种温柔的语调和我说话。我抬起头,发现他不是用看小孩子的眼光在看我,他在看一个女人,那么欣赏的、纵容的、抱歉的眼神……”
苏停顿了很久。我忍着,再忍着。
“他结婚没有?多大年纪?”我实在憋不住了。
“他那会儿不到四十岁吧。孩子都有了,不过他老婆和孩子大多数时候住在父母家。我从来没有问过他这些。我觉得我们不是这种庸俗的关系,我们也从来不谈未来。”
“你就这样跟人好上了呀?”
“确切的说,应该是我主动跟他好上了,我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大胆,把他的手轻轻拉起来,贴在我的脸上。我们僵持了一会儿,他突然轻轻靠过来,吻我。这一切非常自然。”
我激动得不能自已,好像我亲眼见到了这一切。腾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他会不会有罪恶感?你们难道那天就上床了?哦!天哪天哪,你简直要让我另眼相看!”
“他一定有罪恶感,从此以后他一直躲着我,我伤心至极,病了几天没去上课。终于有一天我受不了,从床上爬起来去他家里找他。他上课还没有回来,我蹲在他家门口,哭得像只狗。
“他回来了,看见我,居然不是很吃惊,我从他的眼神里又看到那么悲伤但是疼爱的感觉,他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掏出钥匙开门,他甚至把我的手夹在胳膊底下,仿佛怕我飞了。进屋之后……我们就好上了。”
“疼不疼,第一回疼不疼?”我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女流氓。
“你无聊不无聊呀?!”
“对不起,我再打断你我就是猪!”
“那会儿离高考也就五个月的时间,他每次抱着我都像对一块呵护备至的珍宝,这块珍宝好像随时会被拿走,也许永远不会有人这么珍视我了。我对他的报答好像也只有创纪录的好成绩,他规定我每个星期只能来找他一次,如果考试不理想,就不见面了。
“考试对我从来就不是什么难事,这个动力也让我学习更加疯狂,第二次摸底考试我已经把第二名甩到70分开外,学校里的老师们都说,这回我们学校肯定要出个状元了。我果然就是那年我们省的状元。
“得分那天我欣喜若狂,我去找他,但是他已经不见了。我到处打听他的消息,学校在放假,也实在没有人知道。直到我去上大学也再没有见过他。听我们班主任说,他先是请了一个学期的假,然后回来办了辞职手续,说是去了深圳,两年以后,把老婆孩子都接了过去。所有的人都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大一那年元旦,我收到了一张明信片,上面只有一句话‘you can fly higher than an eagle.’没有落款,我知道那就是他。他是跟我彻底道别了。”
“你不想他吗?”
“想,但也只是想想而已。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他给了我最美的时光,我应该知足了。”
那天晚上,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怪不得那次喝奶茶,我说初夜的时候你那么敏感。”苏毫不留情地给了我一拳。这次没有晓含拦着,打得可真够疼的。
苏的故事让我一天都心神不宁,我知道如果我不把这个事告诉晓含,我要憋疯掉的。但是这么私密的事,如果不是那天躺在床上聊天,加上苏也喝了点酒,打死她也不会告诉我。
晚上我犹豫了很久,还是给苏打了个电话。
“我能不能把你和中学老师的故事说给晓含听?”
“什么?”苏好像没明白。
我继续厚着脸皮解释:“你知道,没有你的同意我不好说嘛,保护知识产权人人有责。”
“你去死——”苏的声音大得要命,我的耳朵嗡嗡作响。
5
苏有过去,晓含现在有了球,而我,依然是一个老姑婆。
晓含和球进展神速。没过一个月,她已经把他以男朋友的身份正式带出来跟我们吃饭。
我对球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感,清清瘦瘦的他不是我的那杯茶。而且,他就算再好也就是个穷教授,我希望登入豪宅做门客的愿望看来没法实现了。可是晓含喜欢,我也只能爱屋及乌。
球坐在我边上。他确是个沉默的人,我跟他也没什么共同话题,只能不停地谈晓含。
我语重心长地跟球分析了我多年来的研究心得:跟晓含在一起有个交往曲线,然后逐步分析每个拐点的影响因素——我的意思是,如果要和晓含保持长久的交往,就需要情绪升温不要太快,要保持距离,要关怀,但是不要流露。
我絮絮叨叨,晓含在旁边一脸恬静,美丽绝伦。
我说着说着渐渐住口了,我发现我好像在说一个漠不相干的注意事项。晓含和球,他们已经坐在飞船上,正在循着他们早已默契的轨道远离我。他们向全宇宙最实际的星球——地球飞去,而我还在公司里苦挣苦熬,根本没力气搞男女之事。我所在的其实像是火星,一片枯黄,大块的岩石,左右无人。
晓含和球似乎都没有注意到我的失落,他们的心已经涨满,我的声音可能只是个背景音乐罢了。他们甚至都没有察觉到,我什么时候沉默了下来。
晚上我打电话给苏,吐露了我的委屈——其实我没有必要委屈,但是我觉得球要把晓含拉走了,虽然我承认他们在一起多么像《完美归宿》的剧照。
苏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她说:“你最大的需要是找到你自己的球,而不是像个变态的老寡妇一样唧唧歪歪。”
我愤而挂掉电话。
我随即又给晓含打了电话,不管球是不是在旁边。我占用了她很多时间,讲述我对球的观感以及东拉西扯说点我的破事。
其实这些话简直可以说没有什么信息量,但我觉得似乎这样的方式能让晓含意识到:她除了是球的女朋友之外,首先是我的闺中密友,我依然有对她无礼和随便的特权。
第二天收到晓含转发的一个贴子。敏感的她大概是想向我表示她绝非重色轻友之徒。
一个女子结婚的时候,她的妈妈对她说:“不要忘记你的女朋友们,当你渐渐变老的时候,她们会变得越来越重要。无论你多爱你的丈夫,无论你多爱你将来的孩子,你将依旧需要你的女朋友们。记得经常跟她们出门,和她们结伴干点什么,记得女朋友们不但是你的朋友,还是你的家人。
她听从了母亲的话。随着岁月的流逝,她慢慢地领悟到女朋友们其实是她生命的中流砥柱。爱褪色了,婚姻失败了,心碎了,职业生涯停滞了,孩子长大了,父母去世了。男人们不再打来电话,但女朋友们永远在身边,当需要帮助的时候,只有她们会毫无保留甚至毫无原则地支持她。
当你不得不独自在寂寞的山谷里行走,你们女朋友们会在山谷的边上,鼓舞你,为你祈祷,拉你一把,并在终点向你伸开双臂。如果没有她们,你的世界会完全不同。
当我们开始女性的征途,我们并不知道会有多少的悲喜在前头等着我们,我们也并不知道我们多么需要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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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防卫
千万不要主动打别人。但如果有人打你一拳,你一定要踢回一脚。要让欺负你的人知道:你可不是个软柿子。
1
david早上突然神秘兮兮地通知我和fion,说是中午要请我们吃饭,宣布一个重要事项。我应了一声,埋头干自己的。
我一般不拿david的话放在心上,他能有什么重要事项需要宣布?fion倒是很兴奋,这我倒是可以理解。我们这个品牌人少,也谈不上有多么融洽的关系,team building之类的事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fion一直埋怨我们这里没有别的品牌那么多活动,觉得闷得慌。
david吃饭的时候显得特别放松,平时装腔作势的样子都没了,嘻嘻哈哈地主动消遣自己。我有点奇怪,也不禁想,如果他一直都是这样,也能算是一个可爱的人。
饭吃完了,david把双手撑在桌边,以一副演讲的口吻说:“我想告诉大家,在这个品牌我过得非常愉快。mia和fion,我希望你们在我走后能让这个品牌继续发扬光大。”
我吃了一惊:“你要调到别的品牌?”
david说:“不,事实上,我还有两个星期就要到新公司上班了。我跟人事部沟通过,缩短了交接时间。”
fion娇滴滴地叫起来:“哟!怎么口风这么严呀?老板你自奔前途去了,我和mia以后靠谁呀?”
david又露出了我很讨厌的那种欲盖弥彰的得意,脸颊红扑扑地直放光:“那家公司两个月之前接触我的,我已经拒绝了。但是半个月前,他们开出了一个非常诱人的价码——让我无法拒绝。总经理亲自给我打电话,表现了极大的诚意。”
跟leon的辞职不同,david的离开对我没有任何情绪的影响——如果一定要说有的话,我甚至有点高兴。我知道我是个白眼狼,事实上david待我不薄。但在我心目中,我总是觉得他有点烂泥扶不上墙。他对我再好,也不能改变我对他的本质评价。
这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里,我经历了三个老板,从peter到leon,再到david,从能力上看,david是他们三个中最差的,但是我在他手下第一次找到了自信。开始自己完全独立地上项目,开始驾轻就熟地处理各种大型事务,我的意见总是能得到他的支持,我在他这里也第一次被评为优秀……当然,这里面自然有leon给我打的底,但是我必须承认,在leon手下那波涛汹涌的日子实在难熬,在david时代,我终于挺起胸膛。
不过我们这个品牌的人员也换得太快了点儿,这里仿佛有个超级不稳定气场。三个老板都成了过眼烟云,只剩下我这个小土豆还健在。
在david上洗手间的时候,我忍不住对fion说:“看来我这人有点克老板的命。又一个老板被我克走了。”
fion夸张地笑起来,我知道大事不好,这个笑声实在是太熟悉了。
我正想叮嘱fion让她千万别把我刚才说的话告诉david,可是david已经回来了。
david马上感兴趣地问fion在笑什么。我对fion使了个眼色,心里祈祷fion这个蠢婆子不要再故伎重施。
祈祷无效。fion还是嗲声嗲气地高声说:“mia说,是她把你克走的,她天生就是克老板的命!”
david的脸明显地一黑。
我简直痛恨这个女人。想当初,整个“西红柿炒鸡蛋”事件就是因为她捉弄了我,现在她居然又抓紧机会黑我一道。
“fion这个人就是损人不利己。如果她跟我是竞争对手,她这样做还可以理解。但她只是一个秘书,就算把我给踩死,她也还是个秘书。”我跟晓含抱怨。
“我可不这么看。她原来是这个团队中唯一的女的,后来又来了个比她年轻比她漂亮比她前途大好的你。从这个意义上说,你显然是她的竞争对手。” 晓含总是喜欢从男女关系的角度来分析问题。
苏有不同的观点:“也可能是因为fion是那种不甘心永远当秘书的秘书,我以前也碰到过像她这样的。因为经理与秘书的地位不平等,她内心里大概有种仇富情绪,所以她看到你摔跟斗就会幸灾乐祸。”
我想了想,这倒是很有可能。在这个公司里,秘书在工作性质、薪水福利和发展机会上与经理们有着质的区别。她们干的活儿繁杂而琐碎:买机票、订酒店、复印、发传真、下楼接访客、帮老板的菲佣办签证……所以fion对外从来不愿意说自己是秘书,她只是说是“做行政工作的”。
无论是什么原因,总之fion再一次成功地把我给害了。
david离开的前一个星期正好是我们每年一次加工资的时候。增加的幅度,是由直接老板根据工作表现的等级来决定的。david给我加的钱,是“优秀”等级中最低的。
苏说:“也许这也不完全是因为fion说的话。你在过去一年多对david的那些不好,他其实都一直忍着,但因为种种原因他不好发作,为了讨好大象还不得不给你评个优秀。现在他反正要走了,用最后一个机会修理你一下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管怎么说,fion的话肯定起了火上浇油的作用。这是什么事啊?这么多个老板本小姐都搞定了,现在居然被一个小秘书给害了。她以后可别落到我手上,不然我会让她很难看。”我紧握着拳头说。
2
没想到这只是不幸的开始,更大的噩梦还在后面等着我。
alice偷偷向我透露消息:接替david的,是香港的helen。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忍不住一声惨叫。helen是全部门公认的特别难搞的老板。首先她是个女强人,工作作风比男性还凶狠强悍;同时她又是个老姑婆,以脾气古怪著称。
总之,从知道helen要当我老板的那一刻起,我强烈地感受到碰到像david那样的老板,其实还算是好的。
苏和晓含没有表现出对我的任何同情。她们一致认为我过去的一年实在是太顺了,好果子全让我一个人给吃了。
“是啊,当一件事情好得不像真的的时候,它确实不是真的。”我自我解嘲。
helen的到来带来了新的文化。
她永远只穿三个色系的衣服:黑色,白色,深深浅浅的咖啡色。有一次fion穿得花花绿绿地来上班,helen经过她身边的时候盯着她的衣服直皱眉头。
helen的凌厉作风名不虚传。她在办公室里见到下级或者合作伙伴,第一反应就是:“你还欠我什么?”
刚开始的时候我不知道她的这个毛病。我在进洗手间的过道里跟她迎面撞上,打了声招呼,她突然说:“mia,你好像还欠我什么没给我?”
我一惊,飞快地在脑子里过了一下,然后确信自己并没有问她借过钱。
那边厢她已经在飞快地数手指头:“我记得我问你要了六样东西:消费者访谈报告,项目预算,媒体购买计划……哦,我想起来了,你还差一份过去六个月的销量数据还没给我,下午四点一刻以前我要拿到。”她的时间表总是精确到一刻钟。
如果你到了点还没把功课交给她,她就会直接冲进你的格子间,站在你的电脑面前亲眼看着你做。你的后脖根都能感觉到她的呼吸,跟把枪顶在腰眼上差不多。
更要命的是,她有强烈的好胜心以及挥斥方遒的欲望,刚上任就啪啪啪地派下了一堆活儿让我干,而且每天还能出不少幺蛾子。
刚开始我在她的淫威下一通点头。而且一般来说幺蛾子都有特别吸引人的地方,就像坏女人总是有魅人之处。听着听着我就觉得不对了,因为以我们的实际情况,根本不可能那么快地实现她野心勃勃的目标。
而且,她的幺蛾子有很大的负面效应——如果干不成的话。所以我点头的频率降低了,脸上也露出了怀疑和疑惑。我的脸当时肯定像个刚从打印机里吐出来的a4纸,极其二百五地把我的想法清晰地现出来。helen非常不快。
后来我当然说出了我的担忧,我认为自己已经说得很委婉,可是helen劈头盖脸地把我给训了一顿。因为我已经坏了第一步,就是表现出了对她兴趣高昂的项目的不信任。她这会儿热情还没下去,需要的是一个执行者,而不是一个跟她讨论可行性的人。
我又力图把原因解释得更清楚一些,helen根本就没有兴趣听。如果我有点脑子就应该知道,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说任何正确的事,因为所有的正确在这个关节上都会被否定。就算helen后来认识到了事情的不可行,她也不能沿用我以前的理由,而是要找到更有说服力的理由——这不是给老板增加工作难度吗?
总之,在几次碰壁之后,我终于明白要对付这样强势的女人,唯一的办法就是努力按照她指定的方向前进,指哪打哪。既要有苏的勤劳努力,又不能像苏一样有自己的想法——虽然这样的埋头苦干实在不是我的强项。
有一天,helen把我叫到她的办公室。
“mia,你的这个表格上怎么有一个格是空的?”
我看了一下:“哦,这个问的是新口味上市12个月后的销量,我们还没有到12个月。”
“那你也不能空着。应该写n.a.(not available)。细节一定要严谨!”
“好吧。”我只好点头。想起以前别人告诉我的,有殖民地背景的人都过分关注细节。helen简直就是这个结论的生动案例。
“对了,我还要跟你谈一下主打广告的方案。可是我现在要去开会,你在我下午出差前一定要找我谈一下。”
我找了她三次,要么她不在办公室,要么就是有别人在她办公室。
最后她拉着行李箱来找我:“mia,我只能在去机场的路上跟你谈了。”
我说:“好啊,那你上了车以后打电话给我吧。”
她瞪大了眼睛:“我是说你可以跟我上taxi,反正路上要四十多分钟,我们正好可以用这段时间谈。”
我觉得这简直是匪夷所思。但也没办法,只好乖乖地跟她上了车。在车上我打开了手提电脑,一路颠簸着一路讨论。
她的问题太多,在车上居然还没谈完。等她check in以后,我们又坐在机场的硬板凳上谈了十多分钟。她一边入关还一边喊:“我过了安检再给你电话!”
我已经快疯了!
3
fion这两天突然发烧请病假,弄得我不得不自己给自己当秘书。一会儿订会议室,一会儿下楼接广告公司的人进门,一会儿给大家叫午餐……
开完会好不容易有时间坐下来安安静静地写个文件,可是打印机又没墨了。
fion座位旁边有我们品牌自己的文具柜,打开一看,里面还有两个墨盒。于是我随手拿了一个。
我从来没干过像换墨盒这样的粗活,折腾了半天都没装上。正好derek走过,于是我把他抓过来当壮丁。
他捣鼓了一下,也没装上,他抓了抓脑袋,把墨盒翻过来看了一下标签,恍然大悟地说:“不是你不会装,是这个墨盒的型号不对。它不是配你们这个打印机的,我们品牌用的倒是这个。”derek很耐心地跟我解释。
“哦,可能我拿错了。那里还有一个,你别走啊,我给你拿过来。”我一溜小跑去拿另一个墨盒,又一溜小跑回来,把它放到derek手里。
derek看了以后啼笑皆非:“这个跟刚才那个是一模一样的,也不能用。”
我大怒:“这两个墨盒是放在柜子最上面的,显然是刚领的。fion这个猪头,不能用的东西她领来干什么!”
“你为什么老是这么凶?女孩子要温柔。”derek笑。然后他很细心地帮我把我们打印机的型号写在一张纸条上,让我带上它去部门的储藏室拿新墨盒。
管储藏室的大妈有点唠叨,她一边给我拿墨盒,一边不停地抱怨:“你们品牌的办公用品用得特别快。这也就是在qt,公司财大气粗,不在乎这个。我以前在别的单位,连复印纸都省得不得了,每次都只能领一包。这里没人管,所以你们就随便浪费……”
她大概是到了更年期,我懒得搭理她。我们是小品牌,加上fion不过三个人,我们用得再多也多不到哪儿去。
fion终于回来了,我又有人可以使唤了。
事实上,我刚进公司的时候有点怯生生的,不太好意思使唤fion干活。她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有时故意欺负我,一些明明应该秘书做的事情,她也推给我让我自己做。
后来我慢慢地熟悉情况了,该她做的事就坚决让她做。事实上,在她挑拨我和david的关系以后,我为了报复有的时候还会故意给她找麻烦。
“fion,现在机场规定要提前45分钟check in了,我今天开会会很晚怕赶不上。你先帮我拿行李去机场check in,然后在入口处等着给我登记牌。”我故意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对她说。
fion的脸色很不好看,她从来没干过帮人拎着箱子去机场check in这样的烂事。她也不是吃素的,当着我的面就到旁边helen那里大声说:“helen,秘书的工作职责中并没有帮经理去机场check in这一条。”
我心里一声冷笑,她去找helen可真是找错了人。如果helen有权利为了谈个事就让我跟着她跑一趟机场,我当然也有权利让fion帮我去check in。这两个事没有本质区别。
果然,helen把我叫过去问明白情况以后,用很职业的语气对fion说:“秘书的工作职责中最重要的一条是协助经理处理行政事务。要不要帮mia去机场check in,取决于这是不是business need。如果确实是business need,你就应该去。”
于是我立刻理直气壮说:“我不是四点半要给大象做presentation吗?我六点需要check in,这当然是business need。”
fion被噎得眼圈都红了。她不看我一眼,扭头就走。
我心里想:fion啊fion,你也有今天。老虎不发威,你就以为我是hello kitty!
中午跟苏吃饭的时候,我得意洋洋地告诉了她这件事,并且强调:“其实我是从来不主动打别人的,我并不想人为地树敌。但别人如果打我一拳,我是一定要踢回一脚的。我得让欺负我的人知道,我可不是个软柿子!”我说这话的时候,就差点没挥舞拳头了。
“是啊。得罪谁也别得罪mia。”苏笑着说。
快要开会的时候,我对fion说:“你帮我找一个那个东西,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就是做presentation的时候按一下就能在屏幕上出现个光点的笔。”
fion板着脸大声说:“我现在要帮大小姐扛着箱子去机场check in了,麻烦你自己找吧!”她的声音实在太大了,而且怒气冲冲的,弄得附近的人都扭头过来看我。
我觉得很没面子。我修理她的目的,无非想让她明白我的厉害,让她以后在我面前老实点儿。没想到她还跟我较上劲了。
但是时间快到了,我也只好臊眉搭眼地自己去文具柜里找。
好不容易翻到了我要的东西,我关上了柜子的门。可是突然之间我又觉得有点什么不对,重新再打开门一看,前几天她生病时我看见的那两个墨盒不见了。
这个时候我想起管储藏室的大妈抱怨我们品牌浪费办公用品的事,我觉得这里面确实有点蹊跷。
有这么几点我是可以确定的:
第一,那两个墨盒肯定是fion领的,因为在正常情况下秘书是负责领办公用品的人。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那天fion生病,我甚至都不知道储藏室的门朝哪个方向开;
第二,我相信那两个墨盒是最近才领的。fion有点懒,所以我们的文具柜很乱,通常来说唯一的规律是新领的东西放在最上面,不太用的东西被压在最下面;
第三,这两个墨盒一定是fion拿走的。因为我没拿,helen更没可能拿,而fion刚回来两天它们就不见了;
第四,我们品牌一共三个人,苏的品牌有七个人,我们再浪费办公用品,也没可能比她们用得还多。
所以我断定fion一定是利用公司的管理宽松私吞了一些办公用品。其实如果是几支笔几个本什么的,拿回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也无据可查。但墨盒是不一样的,订墨盒是需要写明型号的。她领了跟我们品牌的打印机完全不匹配的墨盒,这会留下白底黑字的记录可以查。
4
不过我现在没时间管这个,因为我要先忙着去做presentation。
我的presentation做得很成功,大象频频点头。他最后提了两个问题,我也回答得很到位。helen满意地笑,显然我为她长了脸。
其实像我原来估计的那样,整个presentation只做了二十分钟,我自己去机场check in完全来得及。我确实是故意修理fion的。
不过既然fion已经去机场,我就更不用着急了。我去了一趟采购部找stella,她也是跟我同一年进公司的,办公用品的采购是她的工作之一。我们在新员工培训的时候有些交情,不过平时交往不多。
我悄悄地把她叫到外面:“我需要告诉你一件事。我相信我们品牌有人领了跟我们打印机不匹配的墨盒,而且还不只一个。但我不能确定的是,这个到底是个偶然事件,还是个长期行为。我建议你去查一下记录。”
stella一听也有点紧张。因为如果真有这样的事,说明他们的管理不严。
临走的时候,我还特意叮嘱她我这是匿名揭发,让她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就说是她自己查出来的。言下之意,她可以立个小功,我也不用得罪人。
stella是个聪明人,她当然愿意这么处理。
然后我就去机场了。飞机落地的时候收到stella的短信:“光是过去的一年,fion就领了九个这样的墨盒。现在需要查清楚的是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干的。”
这下fion有好果子吃了,我相信她会被记个大过或者通报批评什么的。活该!谁让她得罪了我。
第二天晚上接到helen的电话,她很严肃地告诉我:“出事了。”
我还以为是生意出了什么乱子,没想到她说的是:“fion被炒了。”
我确乎吓了一跳,拿电话的手都有点发抖了。我真的不知道后果会有这么严重,我以为我抓到了fion贪公司的小便宜,她会被批评。我完全没有料到她会为了这个事情被炒鱿鱼,因为几个墨盒也不值什么钱。
于是我假装不知道这件事,向helen询问详情。
“我们为这个事情忙了一天。人力资源部的人跟我一起找fion谈话,因为证据确凿,fion承认她把从公司里领的这些墨盒以便宜的价格卖给了别人。这样性质就很严重了,这是偷窃。按公司条例要被开除,我们已经让她今天就从公司消失。”
但helen给我打电话的原因,主要还不是为了告诉我fion被开除。她最想向我表达的是:她的手下犯了这样的事,对她也有不好的影响。但她觉得自己是为别人背了黑锅,因为她是刚来的,员工出现问题其实是david甚至是leon的责任。她自己不好意思直接这么说,如果有人力资源部来向我了解有关情况,我应该替她表达这个意思。
放下电话,我陷入了内疚的汪洋大海。
我觉得自己也实在有点太狠了。fion就算有错,也不至于被开除。她有了被qt开除的记录,还能找到好工作吗?我记得她跟我说过她先生是公务员,工资很低,她还有个孩子,她会不会过不下去?
慌乱中的我下意识地拨了一个电话。遇到这样的事情,我照理应该打给苏,可是这一次,我拨的是derek的电话。
“你是不是又有袜子party想让我参加?” 电话接通以后,derek嬉皮笑脸地说。因为我跟他认识这么久,这只是我第二次主动给他打电话。
“derek,我犯罪了。”我说话的时候带着明显的哭腔。我是打心眼里觉得自己犯罪了,罪名是“防卫过度”。
他吓了一跳:“mia,你别着急,有什么事慢慢说。”
“就是因为那天那个倒霉的墨盒。”我的声音有点哽咽。我告诉了他fion被开除的事——当然我省略了中间的一些步骤没有向他坦白,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是一个那么阴险毒辣的女人。我说的话让他误以为:是我去领不同型号的墨盒这件事本身让别人无意中发现fion的行为的。
derek听完后冷静地说:“mia,你千万别那么内疚,这个事情不是你的错。是fion自己有问题,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情。而且没有人认为是你害她的,事实上我可以证明你连你们打印机是用什么墨盒的都不知道。”
他停了一下,突然说:“如果非要说是有谁揭发她的话,其实本质上是我揭发了她。因为是我告诉你她那两个墨盒都不能用,是我让你去领正确型号的墨盒的。”
我非常感动。我才发现在derek漫不经心的外表下,他居然是一个这么有担当的男人。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真的是命中注定的。我后来忍不住想,如果那一刻derek在我身边,没准他会搂着我的肩膀安慰束手无策的我,没准我们俩还真能好上。但是当时是在电话里,所以我们之间的这个机会就这么错过了。
不过这样也好,我还是不应该和derek好。因为我清楚地知道就算暂时跟他好上了,我以后也是会有外遇的。我已经害了fion,可不能再害dere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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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特质
女老板跟男老板在本质上是不同的:男老板首先是个老板,然后是个人,最后才是个男人;而女老板首先是个女人,然后是个老板,最后才是个人。
1
早上跟helen一起面试几个新秘书的侯选人。
第一个女孩子看上去还挺不错的,老实本分,我很喜欢。经历了闹唤人的fion之后,我觉得老实本分是一个秘书最重要的素质。
可是helen对她并不看好:“她的优点也是她的缺点,太老实了,不会见机行事随机应变。而且秘书太沉默了也不好。好的秘书是一定要有点八的,这样她可以从其他秘书那里带回些八卦的消息给我们——你知道,办公室里的所谓谣言最后通常都是真的。但太八了也不行,最好是只把别人的事情八给我们听,但不要把我们自己的事情八给别人听。”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我觉得按照她的这个标准,我给她当秘书都未必合格。压力!
第二个应试者看起来倒是挺机灵的。她一坐下来就说:“你们俩的品位很相近啊,穿的鞋都是一样的。”
我吓了一跳。因为我们一直坐着,她不说我还没注意到,而且我认为helen也没注意到:今天我们都穿着tod’s的同一款豆豆鞋,只是颜色有点不太一样。
其实这双鞋在办公室里撞鞋的概率很小。因为这个牌子相对比较低调,而且一双休闲鞋近三千块钱,连像晓含那样的购物狂都骂我奢侈。但它的好处是非常非常舒适,只要穿上简直就舍不得脱下来。helen刚来不久,我并不知道她也穿这个。
helen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这个女孩也没被helen选上,我也不愿意要她。虽然她能发现我们穿一样的鞋,说明她还挺注意细节的,但她这么愣头愣脑地说出来,可不是个聪明的举动。
我虽然并不是太介意,但helen一定不舒服——女人向来最不喜欢自己的穿戴跟别人撞上,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的手下。换了我是老板,心里肯定也有点别扭。
我中午连午饭都没吃,特意大老远回家换鞋去了。因为下午我和helen要跟广告公司的人开会,我相信她不会愿意让那么多人看到我们穿一样的鞋。
回到办公室正赶上开会。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helen也换了一双鞋。不过她换这双鞋的成本比我小,因为她就住在公司对面酒店的公寓里。
整个下午,我们俩心照不宣地谁也没有提起鞋的事,就像这件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心想:幸亏我也回去换了。否则如果只有她一个人换的话,我会觉得很难堪。
伴君如伴虎。而且这还是头母老虎。
晚上跟晓含打电话说起鞋的事。
晓含说:“在这件事上,你们俩还真有点像高手过招,不露痕迹。”
我深以为然:“是啊,这就是和女老板共事特殊的考验,除了工作上的考察,还有生活品味上的品评。品味相差甚远是个灾难,太接近也不是什么好事。撞衫撞鞋的尴尬在办公室一样会有。不过我好歹还没遇见更坏的事。你知道我认识的一个销售部的女孩子有一次拜访客户的时候穿了armani,可是临时决定和她一起去的女老板才穿了一套不怎么显眼的套裙。女老板大概上车之后才意识到这一点,走到半路说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没办,把那个女孩赶下车办去了。那以后这女孩可没少受罪。”
“为什么外企总是有这么多假模假式的牛鬼蛇神?这就是你们所谓的跟世界接轨的商务礼仪?”晓含气不过。
我没心没肺地笑。晓含虽然没在外企干过,但是我感觉她对外企似乎有着一种奇怪的敌意。
晓含接下来叹口气:“我感觉我的好日子要结束了,我们上个月来了个新的常务副总编,我们这个部门归他分管。他是从一家京城报纸调到这里来的,看样子是要接总编辑的班。他一个月给我们开了五个会,下个月要改版,方案写了一套又一套,报纸每天还得出,我们的工作量增长了三倍不止,我现在每天都得去上班,晚上还要加班写稿子,签版现在多了两个关口,头儿不走我也走不了。臭小妞,你高兴了吧?以前你们觉得我的清闲是对你们的不公,现在全找回来了。”
“老天是公平的!”我果然喜上眉梢。
“这个副总编有个非常独特的姓,他姓第五。”
“啥?”我没听明白。
“就是第一第二排下去那个第五。叫第五肱弘,一听这么骚包的名字,我就知道这肯定是个志在四方的人物。他和我们以前的总编们全不一样,每天都是意大利西装、登喜路的衬衣,头发上抹着摩丝,丝丝不乱。他其实更像个生意人,有人问他多大岁数,他笑着说三十郎当岁儿,实际上人事部的人偷偷告诉我,他下个月满四十岁了。老天,这是一个多么自恋的家伙!”
“我倒有个主意可以一下子把你我都解放了。我把你们这个副主编拿下怎么样?我每天负责吹枕头风,让他沉溺女色,这样我也能结束我的老姑婆生涯,而你们也轻松了。”
“这你就别琢磨了。第一,他孩子都上五年级了;第二,像他这样的人,正处在上升期,恐怕很忌讳莫名其妙的男女关系耽误了自己;第三,你肯定受不了他这样的男人;第四,他也不会喜欢你这样的女人;第五,呵呵,他就姓这个哈。总之,这事的可能性为零。”
我也就跟晓含逗逗,没想到她还这么一本正经地给我分析起来了。晓含从来不喜欢跟我们说单位的事,一是以前她工作轻松,以她的聪明自能应付;二是她性情淡定,从不关心单位里的婆妈经;我从来没见过她对单位里的事说这么多。看来这位新来的老板确实折磨得她够呛。
“我想见见你的新老板,你这么一说我对他充满好奇。”我跟晓含要求。
“你别跟我添乱了。好了好了,我这个版的改版方案明天还要讨论,不跟你扯了。唉,这都是第三回了。”晓含心烦意乱地挂上了电话。
2
接下来的几天过得灰扑扑的。因为下一个年度的预算,我被helen批头盖脸地训斥了一顿。
我们今年还剩下不少的费用没有花完,本着为公司节约的精神,我认为我们明年可以少申请一点预算。跟helen汇报工作时,我把这个想法跟她说了,她惊讶的表情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外星人。
“mia,市场部的任务是花钱,不是省钱!我们当然要尽可能地争取最多的预算,你能申请到的预算越多,说明你的品牌越重要。我们甚至要故意申请比我们实际需要的多15%到20%。这就像到菜场买菜一样,有个讨价还价的过程。如果我们想要一千万美金,我们就说需要一千两百万。然后总经理说他不能给你那么多,最多只能给你一千万,这样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可是我们今年连八百万都没花完。他们怎么会同意明年给我们一千万呢?”我觉得匪夷所思。
“所以你的任务就是要在这最后的两个月中把剩下的钱花完。多投放一些电视广告,多做一些助销工具,总之一定要花完!”helen斩钉截铁地说。
我现在可真是财大气粗了,我的任务是要在两个月内成功地花掉将近一百万美金。
至于10%的销量增长目标,helen也嫌我订得过于保守,她自己给了一个我认为是大跃进的数字。我的心里直嘀咕:她那么聪明的一个人,难道不担心明年不能完成任务的话自己会很难堪吗?可是因为有了刚才的教训,我也懒得跟她争了。
我只有在msn上跟苏发表自己的理论:“我觉得制定一个品牌的发展目标,应该跟制定一个人的发展目标是一样的。太过高远的目标是没有建设性的。像天上的星星,无论怎么努力也够不着,所以索性就不努力了。比如说成为第二个默多克,如果实在不行,就嫁给他。我们承认这样的目标是致命的诱惑,但从不为之而努力。如果真有人傻傻地这样做,她会沮丧至死。”
苏半天也没有答理我,她的msn状态是“离开”。于是我自顾自地长篇大段地说下去:“太过低下的目标同样也是没有建设性的。像柜子上的花瓶,只要一伸胳膊就能摸到,所以索性就不努力了。比如说希望公司和自己明天都还活着。
“所以,设定目标的要义在于找到一个那样的高度——像树上的果实,它就在你的头顶上方,跳起来,却总差一截碰不到。它吸引我们一次次地跳起,越跳越高,越离越近。只要你一直在努力,终有一天能摘到。
“这样浅显的道理,做起来却很难,尤其对于那些好大喜功的人。倘若一个人连自己的真实高度都弄不明白,又怎能给目标设定正确的高度呢?”
过了半天,终于等到了苏的回复:“刚回来。你说的这些都有道理,但是你忘了考虑一个重要的因素,那就是‘政治需要’,也就是所谓的“丢手绢”的游戏。大家不是传言在半年到一年内helen就要升官了吗?升官之前给自己的品牌订下一个大跃进似的目标多一举两得啊,既显示了自己的能力和胆略,又成功地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了后任。”
原来如此。
3
周五是helen的生日。
我觉得在办公室过生日是一件非常庸俗的事。事实上,qt还是挺有人情味的,无论谁的生日,同一个团队的人都会组织一个小小的surprise party,大家一起吃蛋糕,给寿星送礼物。
可问题就出来这个所谓的surprise上。因为每个人的生日都会有这一套程序,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习以为常了。但是因为要尊重surprise party的精神,寿星又得在别人都忙碌准备的时候装做完全不知情的样子。更重要的是,要在迎头撞上party的那一刻,做出非常出乎意料的惊喜神情——谁说只有演艺圈才需要演技?我过了自己的第一个生日之后,深感疲惫。之后在生日之前提前安排好外出,避免打搅别人,也乐得自己轻松。
我老板的surprise party,我当然免不了要贡献力量。我想:既然程序上不得不依照庸俗的传统,我们只能在细节上取胜了。
于是我特意告诉我们的新秘书melody,一定要舍近求远地去丽 卡尔顿订他们的纽约芝士蛋糕:“那里有很多种芝士蛋糕,你一定要记住要买‘纽约芝士’,不要买成普通的‘美国芝士’。因为只有纽约芝士蛋糕里面才有酸奶的成分。”我记得上次我们在那里开会的时候,helen对他们的这款蛋糕赞不绝口。
关于送给helen的花,我也叮嘱了melody半天:“helen最喜欢的花是白玫瑰,要买两打。要去酒店斜对门那条马路的右手第一家花店买,他们的包装比较有品位。最好用那种浅紫色的有凹凸图案的纸来包,系深紫色的缎带……”
至于我自己送给helen的礼物,是我早就准备好的。上个月我和helen去杭州出差,她看上了一条真丝睡裙,当时不记得为了什么原因没有立刻买下来。临上飞机前大傍晚的我还又专门陪她去买,可是那个店提早关门了,她在飞机上还在后悔。
因为知道她不久以后要过生日,所以后来我悄悄让当地的销售人员到那个店里买了直接寄给我。
可是我不愿意把礼物直接拿给helen,那太生硬了。我只是在她生日的当天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把包装精美的礼物放在她的桌子上,甚至没有留下姓名。
她当然知道是我干的。没过一会,她就在msn上对我说thank you,还发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脸。这个举动对于helen来说非常难得。
果然,helen对她自己的surprise party很满意。她甚至当众说:“今天我尤其体会到细节是魔鬼的道理。我相信既然你们能对我的生日party这么注重细节,你们就完全有能力对business注意细节。”
我当时正在矜持地翘着指头喝咖啡,一口气没喘匀,差点给呛着。
我简直后悔为什么替她考虑得这么多。我承认作为下属有拍老板马屁的必要,这也是办公室规则——如果你从来没让你的老板真正开心过一天,那么他(她)会让你永远不开心——但这么细致的结果将是,她会对我们所有人提出更高的工作要求。
helen是那种拥有魔法指南针的人,所有跟工作无关的事,哪怕是吃碗面洗个脚,她最后都会指到工作上来。从这个意义上说,我实在是自讨苦吃。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在公司门口碰到苏,我呱叽呱叽地一路把helen生日的事告诉她。她睁大了眼睛:“想不到你这么细心。你以后会是一个多么给善于给老公surprise的家伙,我简直要崇拜你了!”
我表示了我的担忧,可是发现苏有点若有所思,仿佛没听我说。
我突然觉得其实在很多方面,苏和helen很相似。她们的工作绝对是生活的重心,而且能做到工作就是娱乐。苏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提升业绩上,从来没有留意过老板喜欢什么蛋糕这样的细节。或者即使留意到,她也根本不屑于干这些花拳绣腿刻意取巧的事,因为她是靠干货和实力取胜的人。
4
晚上快睡着的时候接到苏的电话:“mia,我有件事情想请教你一下。”她的语气非常罕见地谦虚。
“别开玩笑了,你还有什么事情能请教我?”
在我跟苏之间,只有我不停地因为工作的事请教她的份。不仅仅是因为她比我早一年进公司,更重要的是她比我聪明能干。
我清楚地记得有一次我问她在广东怎么买电视广告比价划算的事——这个省的广告购买比较复杂,因为要考虑到香港电视台对本地的影响。当时苏一听我的问题就直撇嘴:“mia,你都进公司快两年了,这么简单的问题怎么还没弄明白!”我很不好意思,感觉自己像个弱智。
所以当苏居然在这样的深夜以如此谦虚的语气向我请教时,我简直有点受宠若惊。
“我就是想问你一下,过几天正好也是我老板生日,我应该送他什么礼物比较好?”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我说呢,原来是这样的问题,这就可以理解了。
苏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我听你说你给helen准备生日party的事,很受启发。其实我以前从来不给老板准备生日礼物,虽然我知道别人都会送。但最近几个月我跟老板的关系有点僵,所以我想是不是应该借这个机会缓和一下。”
于是我很积极地替她出主意:“送礼物这个事情通常来说只有两条路径:一条叫投其所好,另一条叫出奇制胜。我对你老板实在是不太了解,他平时都喜欢什么呢?”
“他其实是个很闷的人,唯一的爱好就是打高尔夫。”
我想了一下:“哦,那就有点麻烦,高尔夫用品不是太好送。因为真正打高尔夫的人对球具是很讲究的,除非你清楚地知道他用的是什么牌子,现在还需要什么,否则买了也白买。而且这些东西通常很贵,我觉得送老板礼物如果太昂贵其实并不好,有贿赂的嫌疑。”
苏也表示同意:“按照你的理论,那就只剩下出奇制胜这一招了。”
“我知道了,不如你送他花吧。”我突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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