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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通史

_21 吕思勉 (现代)
  北宋时期,古体散文代替了西昆的俪文。但骈体四六文仍用于诏制表启。南渡以后,以陈亮、时适为代表的永嘉学派师法苏轼,才辩纵横,发展为政论。理学家们则极意强调义理,把文词视为琐事。理宗崇尚道学,淳祐四年,徐霖“以书学魁南省,全尚性理,时竞趋之,即可以钓致科第功名。自此非《四书》、《东西铭》、《太极图》、《通书》、语录,不复道矣。”(周密:《癸辛杂识》)理学家们重性理而轻辞章,从文学上说,是走上衰敝。故宋濂有“辞章至于宋季而弊甚”之叹。元初的散文作家有姚燧、戴表元等。戴表元的门弟子中最著名的是袁桷。《四库提要》认为他起着承前启后的作用。此后,虞(集)、杨(载)等都以诗文著称。元末,黄溍、欧阳玄也长于散文。但是,总的来说,元代散文基本上还是对唐宋人的模仿,并没有什么新的发展可说。
(三)话本与诸宫调
  宋金元时代城市经济发展,城市里出现了一些讲说故事的人,叫作说话人。他们讲故事的稿本称为话本。“话”的意思即故事。
  说话是从唐代的“说话”和“市人小说”发展而来。佛教的俗讲、变文也在形式上给了它以启发和影响。北宋的都城汴京,说话很盛。说话人多有专长,如说小说、合生、说诨话、说三分、说五代史等。南渡以后,在临安城中说话仍然十分繁盛。《都城纪胜》载:“说话有·四家:一者小说,谓之银字儿,如烟粉、灵怪、传奇。说公案,皆是搏刀赶棒,及发迹变泰之事。说铁骑儿,谓士马金鼓之事。说经,谓演说佛书。说参请,谓宾主参禅悟道等事。讲史书,讲说前代书史文传、兴废争战之事。最畏小说人,盖小说者能以一朝一代故事,顷刻间提破。”讲史和小说的区别,在于讲史一般篇幅要比小说长,讲史大抵依据史书,略加渲染;小说则大都取材于日常生活和口头传说。所以,小说比讲史更吸引听众。
  现存的所谓宋元话本都是经过后人修改过的宋代说话人的稿本。讲史如《新编五代史平话》,小说如《碾玉观音》等,人物描写都很出色。由于城市居民繁众,说话人投合不同阶层人的趣味,话本的内容庞杂,思想性与艺术性都有很大差异。多数话本的主人公是普通的城市居民,反映了他们不同于农村中地主士大夫的生活方式和社会活动。在程朱理学的影响下,不少话本直接宣扬伦理纲常。也有一些话本从不同方面表达了南宋人民抗金的愿望。话本运用接近当时口语的文字写成。在人物的刻画、环境的描写和人物对话方面,都显示了这种文艺作品的崭新风貌,对明清小说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宋代城市中发展起来的另一种文艺是戏曲。宋代的戏曲大致可以分为两大类:一类以歌舞讲唱为主,如转踏、曲破、大曲、赚词、鼓子词、诸宫调等。另一类是和戏剧更为接近的傀儡、影戏、杂剧等。诸宫调的创始人是北宋泽州人孔三传。这种文学体裁由散文和韵文两部分组成。韵文由儿种不同宫调(即乐曲的声调)结合成一套曲子,用以讲述一个故事,所以叫作诸宫调。靖康年间,金兵围汴京,向北宋索取教坊乐人、杂剧、说话、弄影戏、小说、嘌唱、弄傀儡等各色艺人一百多家。因此,说话、诸宫调等在金朝也十分流行。著名的董解元《西厢记诸宫调》就是当时说唱诸宫调的稿本。
  董解元身世不明,大约是金章宗时人。“解元”是当时人对文士的通称。《西厢记诸宫调》是根据唐元稹的《莺莺传》传奇改写而成。原作情节的重要改变,是张生与莺莺双双出走,结成良缘。这个改变冲破了传统观念的束缚,在思想内容上是重大的进步。这部作品一共用了十四种官调,一百九十三套组曲,结构严谨,曲折多致,从事件的矛盾冲突中表现了人物性格的特征和思想感情的变化。胡应麟称它:“精工巧丽,备极才情,而字字本色,言言古意,当是古今传奇鼻祖。”它是我国文学史上第一次出现的长篇组曲,被誉为“北曲之祖”。董西厢在讲唱时合琵琶而歌,所以又叫《西厢挡弹词》或《弦索西厢》。表演时,弹奏和念唱是由一人兼擅的。
(四)戏 剧
  宋代的戏剧,统称作杂剧,但已没有完整的剧本流传,内容与结构都不能详知。金代称为院本,即“行院之本”。扮演戏剧的人多为倡伎,演员们所住的地方称作行院,他们的演唱本即称作院本,在金院本和诸宫调的基础上,形成了盛极一时的元杂剧。它的科白即表演动作与对话部分,承袭了院本的体制;曲即唱词部分,则明显地源于诸宫调。它的新发展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从宋、金的叙事体改变成为代言体:二是在曲调上更多的采用了民谣小曲。元杂剧的形成,是我国戏剧史和文学史上的重大事件。
  元杂剧基本上是一种歌剧,演出时添加一些科白,借以表述剧情,使场面显得生动活泼。曲词也就是唱词。元剧唱词一般是由同一宫调中的几支曲子或十几支曲子组成的套曲。每一支曲于都由韵律铿锵的长短句组织而成,有其一定的格式,但在定格之外,可以增加衬字。句尾十之八九都押韵。在形式上既自由,又复杂,声律上也很优美。套曲一韵到底,配合科、白,便成为一折(相当于一幕)。元剧一般由四折组成,另外可加“楔子”,置于各折之前或之间,充当开场或过场的作用。通常一个剧自始至终都由一个角色演唱,即由正未或正旦唱曲。但在各折中他所扮演的人物可以不同。由正末唱的叫未本;正旦唱的叫旦本。其他角色充当配角,只有宾白。剧本的最后有二句或四句诗对,叫“题目”“正名”,用以点出剧本的主题。
  元杂剧产生在金元之际,到元成宗时而臻于极盛。它是宋金以来的戏剧合乎逻辑的发展,是在城市经济发展的土壤中生长繁荣的。邾经《青楼集序》,说:“我皇元初并海宇,而金之遗民若杜散人、自兰谷、关已斋辈,皆不屑仕进,乃嘲风弄月,留连光景”。金元之际,连年战乱,社会上的一些文人不愿或不能仕进,借编写杂剧以抒发愤闷。他们和广大城市居民多有联系,有的即与演员们一起,粉墨登场。因此,他们的作品能从各个方面比较深刻地反映社会现实和下层群众的思想感情。
  金元之际的杂剧,在山西一带最为流行。元初发展到大都路(今河北地区)。元朝灭宋后,又传入江南。
  元代的杂剧作家,有姓名可考的有一百七八十人,见于记载的杂剧作品达七百三四十种。实际的数目当然还要远远超过。现在保存下来的有一百六十余种。元杂剧的发展,大体可分为二期。成宗大德以前为前期,以后为后期。前期的人才最盛,都是北方人。白朴可能是最早的杂剧作家,字太素,号兰谷,山西隩州人。生于一二二六年,死于一三○六年以后。与关汉卿、马致远等同称为杂剧大家。白朴写过杂剧十六种,现存三种。他的代表作《墙头马上》,描写一对青年男女自由结褵的离合故事,最后由官居尚书的公公和婆婆牵羊担酒向儿媳“陪话”,才又重新完聚。故事情节曲折,是出色的佳作。
  关汉卿,号已斋,约生于金末。他可能原居山西解州,以后来到大都。所以,《录鬼簿》说他是大都人,《析津志》说他是燕人。他在元朝没有任过官职,《录鬼簿》说他是“太医院户”,大约是系籍医户。他是一位博学多才的剧作家,并且“躬践排场,面傅粉墨,以为我家生活”,亲自参加演出活动。元朝灭宋后,他去到杭州,约在成宗时死去。他写过杂剧六十几种,现存十五种,对元杂剧的形成与发展,贡献最多。他所写的杂剧,结构谨严,人物性格鲜明。一些剧作具有较强的思想性。《窦娥冤》大约是他晚年写成的代表作。剧中描写一个孤苦善良的少女窦娥,被屈含冤而被处斩。临刑前愤怒地控诉:“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元曲选》本)。剧中窦娥的恨天骂地,正是对元朝统治下黑暗的社会现实的揭露,是反映了作者的心声。《拜月亭》剧描写金宣宗时人民的流离,实际上是直接揭露蒙古侵金所带来的灾祸。《望江亭》《救风尘》两剧分别描写改嫁的州官夫人和仗义勇为的妓女。她们都是机智英侠,勇于和邪恶势力较量,与南宋理学统治下“三从四德”的妇女形象迥然不同。关汉卿剧作的题材极为广泛,涉及到社会生活的许多方面,但他往往把理想的完满结局,寄托于“明主”“恩官”,这又反映了他的思想的局限。关剧的曲文,造语遣句,清新蕴藉,文采风流,在金元词曲中亦是上品。元人钟嗣成著《录鬼簿》为剧作家立传,列关汉卿为首。明初贾仲明称关汉卿为“梨园领袖”“编修师首”“杂剧班头”。关汉卿是元代成就最高贡献最大的戏剧家,也是当时的剧作者和演员们公认的首领。
  马致远,字千里,号东篱,大部人。元世祖时,曾任过江浙省务官,大约是在一二八五年以后。成宗时,他曾参与组织“元贞书会”,著有杂剧十三种,现存七种。金元之际,全真道在北方地主文人中传播,马致远受到一定的影响。在他的剧作中,消极遁世的思想时有表露。他长于写抒情的悲剧,语言平易而情致深浓,自成一家。他的名作《汉宫秋》描写王昭君在出离汉境后,投江而死。匈奴单于与汉朝重新和好。剧中指责汉王朝文官武将“在被金章紫绶”,“都宠着歌衫舞袖”,边关有事,“没个人敢咳嗽”。毛延寿“叛国败盟,致此祸衅”。这是一个悲剧,情节不合于历史的实际。但它在元朝统治下演出,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明臧晋叔编辑《元曲选》,以《汉官秋》为首篇,给予颇高的评价。《中原音韵》作者周德清论元曲制作,以关、白、郑(光祖)、马为代表。大抵成宗以后,马致远是继关汉卿而起的最有影响的剧作者。
  王实甫名德信,大都人。生平事迹不详。他的创作活动主要是在成宗大德年间。撰剧十四种,现存三种。他的代表作《西厢记》,以董西厢诸宫调为蓝本,把唐代《莺莺传》中的轻薄少年改写成忠实于莺莺的“志诚种”,以张君瑞中状元,“庆团圆”而结束。《西厢记》以争取婚姻自主为主题,成为六七百年来流传最广的佳作。全剧共五本二十一折(一说第五本为后人续作),实际上是由五个四折的剧本联成一个长剧,首尾条贯。这就有足够的篇幅,便于描写情节的变化和人物的思想感情,戏剧冲突也得以向多方面展开。这种长剧的体制,为杂剧发展为“传奇”,开辟了道路。
  大德以后的剧作家,成就较大的是郑光祖(名德辉)。他的作品以历史剧为多,但代表作爱情剧《倩女离婚》构思新奇,富于浪漫色彩。无名氏的剧作《陈州粜米》揭露权豪势要的横行与百姓的冤苦,塑造了为民除害申冤的清官。清官戏在元代大量出现,是昏暗的现实社会中人民大众的政治理想的反映。元仁宗朝实行科举,提倡理学。此后出现的一些剧作,宣扬伦理纲常,成为理学的宣传品。但以北宋梁山泊起义为题材的剧作,也在此时陆续出现。宋江、李逵、燕青等为主角的戏剧,逐渐流行,使他们成为人所熟知的人物。
  大德以后,杭州代大都而成为戏剧的胜地。北方的许多剧作家陆续迁来杭州。陈旅《送扬州张教授还汴梁》诗:“花边细马踏轻尘,柳外移舟水满津。莫向春风动归兴,杭城半是汴东人”。杂剧在杭州盛行,是以拥有北方观众为基础的。但是,成宗以后,南曲也逐渐吸取北曲而得到发展。
  祝允明《猥谈》说:“南戏出于宣和之后,南渡之际,谓之温州杂剧”,也称为“永嘉杂剧”或“戏文”。入元以后,南戏仍很流行,据记载当时有一百六十八种剧本,现存的仍有十六种左右。南戏早期的唱词据宋词和俚谣巷曲杂凑而成,结构疏散,科诨较多,艺术形式比较自由而粗糙。北方杂剧南传之后,南戏吸收了北剧的某些优点,唱词采用联套的办法,减少了科诨,以便集中刻画人物。同时出现了南北腔合调的新唱腔,沈和、范居中都能作“南北腔”。北杂剧与南曲戏文的逐渐合流,形成南北曲兼用的体制,最后导致明人“传奇”的产生。这是中国戏剧史的一大进步。
  一般说来:南戏的体制具有以下一些特点。一个剧本没有固定的出数,可长可短,不象北杂剧那样通例作四折(少数有五折的)。每一出中也不象北杂剧那样通押一韵,更不机械地限制使用同一宫调中的曲牌。至于登场演唱的角色,可生可旦,不必由一人唱到底,完全按剧情的需要,可以由二人互唱,甚至数人合唱。这些改进使南戏较之北杂剧有了更多的灵活性,便于表达故事和抒写感情,增强了戏剧的效果。
  现存的南戏中比较著名的有《荆钗记》、《白兔记》、《杀狗记》、《拜月亭》等。北方杂剧题材广泛,为甫戏所吸收。《拜月亭》基本上是依据关汉卿《闺怨佳人拜月亭》杂剧改编而成。剧中描写蒙古侵金时期,金朝的青年男女蒋世隆与王瑞兰的悲欢离合。曲词优美动人,人物性格的描写比关剧细腻,内容也较丰满。这个剧本在南戏的发展中起着继往开来的作用。
  元末著名的南戏作家高明,字则诚,温州瑞安人。顺帝至正五年(一三四五年)举进士,在处州、杭州等地任过小官吏。一三五六年后隐居庆元南乡的栎社,以词曲自娱。他的名著《琵琶记》可能就是在这时候写成的。《琵琶记》写蔡伯喈和赵五娘的离合,是南宋民间广为流行的一个故事。陆游《小舟游近村,舍舟步归》诗:“斜阳古柳赵家庄,负鼓盲翁正作场。死后是非谁管得,满村听说蔡中郎。”徐渭《南词叙录》里列举的宋元南戏剧目中,有《蔡伯喈琵琶记》和《赵贞女蔡二郎》二本,并注明“即蔡伯喈弃亲背妇,为暴雷震死,里俗妄作也。”高明把原来的不忠不孝改为“全忠全孝”,颂扬纲常节义,充满程朱理学的说教。这显然是理学长期在江南传播的产物。但《琵琶记》中人物性格刻画细致,语言丰富多采。这些都标志着南戏已发展成熟,也标志着这个剧种已达到了顶点。明王朝建立后,“南戏”传入北方、乃由杂剧和“传奇”取代了。
(五)绘画与书法
一、绘 画
  宋承唐、五代之后,绘画艺术呈现新的发展。郭若虚比较宋和唐、五代的差别,说:“近方古,多不及,而过亦有之。若论佛道人物,士女牛马,则近不及古。若论山水林石,花竹禽鱼,则古不及近”。释道画经过了魏晋隋唐以来的发展,题材已经陈旧。理学家以反佛道相标榜,影响所及,也造成释道画的衰落。山水花鸟则呈现前所未有的繁荣。南宋以后,山水画又代替花鸟画占踞画坛,成为一时风尚。这种变化,经元代而影响到明、清。
  宋朝皇帝多重视绘画,有的本人便是优秀的绘画家或鉴赏家。北宋继承西蜀和南唐的画院制度,而扩大其规模,朝廷设立翰林图画院,罗致全国的画家,优予俸值,为他们提供了较好的创作环境。当时的画家多以能进入画院为荣。徽宗时,规定画院按太学考试的办法招收画家,入院后除学习绘画外,又兼修经、律、《说文》、《尔雅》等辅助学科,分三舍考试升降。院画在风气上,“一时所尚,专以形似”,“往往以人物为先”。粉本(画稿)必须先呈皇帝审看,“少不如意,即加漫垩,别令命思”。可见画院制度虽然为画家提供了条件,但精神统治是很严厉的。讲究“形似”和“格法”成为院画的特征。这对于画家的创作活动无疑是一种束缚。于是,在院外出现了所谓墨戏的文人画,他们要求脱略“形似”的束缚,信笔草写,以抒发个人的意趣。这种风气到了元代大为盛行。
  山水画——唐王维创水墨山水(破墨),发展到后梁的荆浩、失仝,已超出李思训的青绿山水一派,占居统治地位。水墨画通过皴擦的变化和墨色的渲染,描绘出苍劲挺秀的山木岩石,和蒸郁苍茫的山岚烟雨,气韵泱然,富于表现能力。李成、董源、范宽都是北宋初水墨山水画的大家。李成善于以直擦的皴法,写齐鲁地区的“平远寒林”。《宣和画谱》说:“于时凡称山水者必以成为古今第一”。董源以平淡天真之笔,状写江南秀丽的景色。《画鉴》说他的画“得山之神气,足为百代师法”。他们都是由五代而入宋的画家。
  稍后的范宽,初学李成,进而认识到“前人之法,未尝不近取诸物。吾与其师于人者,未若师诸物也。吾与其师于物者,未若师诸心。”他旅居终南、太华,“览其云烟惨淡,风月阴雾难状之景,默与神遇,一寄于笔端之间”。《图画见闻志》把他与李成、关金并列,认为“智妙入神,才高出类,三家鼎峙,百代标程”。熙宁年间的郭熙,不仅是独步一时的优秀山水画家,而且是一位著名的绘画理论家。他所著的山水画论(见《林泉高致集》),大部分是现实主义艺术创作的经验总结。米芾、米友仁父子创水墨淋漓的所谓米点山水,世评小米的画,“点滴云烟,不失天真”。
  南宋初年,青绿派山水又一度盛行,其代表作家有李唐、刘松年、赵伯驹等。以后,著名的画家马远、夏珪,师法李唐,他们在格局上脱胎于青绿,而参用水墨,调和两派,笔法苍劲,水墨淋漓,具有独特的风格。
  花鸟画——北宋的花鸟画承五代黄筌、徐熙两派之后,黄筌的儿子居睬,徐熙的孙子崇嗣、崇矩,仍然各树门户。郭若虚在论黄、徐同异说:所谓“黄家富贵”、“徐熙野逸”这两种不同风格的形成,是由于他们的环境和地位所决定的。黄氏父子一直给事宫中,多写宫苑所有珍禽瑞鸟,奇花怪石,富丽精致是必然的。徐熙是江南处士,多状江湖所有汀花野竹,水鸟渊鱼,不华不墨是其本色。由此而发展成为黄居睬的钩勒填彩,被奉为院体的标准;徐崇嗣以丹铅叠色渍染(没骨法),为在野派的领袖。但后来在发展中两派日趋融合。神宗时,赵昌、崔白都以写生擅长,风格一变。此后的著名画家是宋徽宗赵佶。徽宗是北宋亡国之君,昏于政事,却寄情书画,用力甚勤。他的作品在工整之中,神形兼备。所画的鸟,多用黑漆点睛,隐然豆许,高出于缣素,晶莹欲动。
  他对花鸟的习性,也观察入微。南宋的花鸟画,仍然沿袭工整细润的画院风气,不过,简淡纤细的趣向也日渐明显了。
  风俗画——以广大社会生活为题材的风俗画的出现,是宋代画史上一个有意义的创举。北宋未年张择端所作的《清明上河图》是具有代表性的优秀作品。在长达五百余公分的画卷里,作家以墨骨淡彩设色,运用朴实的写实手法,生动地描绘了开封都城汴河两岸繁忙的都市生活。市面上鳞次栉比的商店,街道上车马负贩的人流,以及运河上穿梭往来的船只,都再现在卷上。它不单是艺术的珍品,同时也是研究宋代城市的宝贵资料。
  诗余墨戏的文人画——北宋由于文同、苏轼、米芾等人的提倡,文人士大夫在诗酒之余,以游戏的态度,纯任天真,率意作画。画面是由简笔水墨写成的林木窠石、梅兰竹菊,以及简笔的山水人物。于是形成一种词人墨客,在“文章翰墨,形容所不逮”时遣兴寄意的墨戏画。苏轼所写的竹子,从根到梢,一笔而出。其兴之所至,完全不受“形似”、“格法”的限制,和院画的工整细润之风正好相反,开后世写意派的先声。
  元代绘画——元代文人处在蒙古贵族统治之下,往往以笔墨发抒胸中的郁结。这就使宋以来的文人写意画益趋兴盛。所谓“元人尚意”,求意趣而不重形似,是元代画风的特点。元朝著名的画家是赵孟。他自称刻意学唐人,提倡复古,对人物、山水、花鸟、鞍马和竹石,无不精工。作品以妩媚、工整和细润著称。他是院画“形似”、“格法”的集大成者,又是追求意趣的文人画的大家。盛大士说:“赵吴兴集唐宋之成,开明人之径”(《溪山卧游录》)。但作为元画的代表则当推元末的四大家:黄公望、吴镇、王蒙和倪瓒。他们把水墨山水画推向了登峰造极的境地,给明、清两代以巨大影响。元以前画山水多用绢素,使用湿笔,谓之“水晕墨章”。元后期诸家则纯用生纸,使用于笔皱擦,以水墨为主或加浅绛淡彩。这些手法成为后来画坛的专尚。明陈继儒在评元人画风时说:“元之能者虽多,然率承宋法,稍加萧散耳!吴仲珪(镇)大有神气,黄子久(公望)特妙风格,王叔明(蒙)奄有前规。而三家未洗纵横习气。独云林(倪瓒)古淡天然,米痴后一人而已。”(《妮古录》)倪瓒的画风,据他自己说:“仆之所谓画者,不过逸笔草草,不求神似,聊以自娱耳!”陈继儒所欣赏的正是这种逸笔草草的文人画风。同时的王冕,善作役骨花卉,又善画墨梅,万蕊千花,自成一家。
二、书法
  宋太宗命侍书王著选集古先帝王名臣墨迹,编成《淳化阁帖》。其中真伪杂揉,缺乏鉴别,但帖法却从此大盛。帖学兴而导致古人笔法的消亡。所以,欧阳修说:“书之盛莫盛于唐,书之废莫废于今”。又说:“今士大夫务以远自高,忽书为不足学,往往仅能执笔”。
  宋人学步,多以唐颜真卿和五代杨凝式为归依,而上追右军。到苏、黄、米、蔡出,才正式确定宋代书法的局面。苏轼刻意创新,笔圆而韵胜。黄庭坚英俊挺秀,书得笔外意。苏、黄的书法都是以神韵见重的。米芾学古人笔法最勤,技巧为当时第一,用笔俊迈,沈著飞翥,得王献之笔意。蔡襄以楷书见长,字体娇娆,有如多饰繁华的贵族少妇。宋徽宗也擅长书法,以所谓“瘦金体”自成一格。
  元人书法崇尚复古,而以赵孟为巨擘。他的书法超迈唐人而直接晋人。
  对于古篆、隶书、章草,也无不勤苦学习。因此,被誉为“篆、籀、分、隶、真、行、草书,无不冠绝古今”。他主张书画同法,“石如飞白木如籀,写竹还应八法通。若也有人能会此,须知书画本来同。’他的书,也同他的画一样,具有一种特有的妩媚而以韵胜。此外,康里子山善真行草书,得晋人笔意。鲜于枢善行草,与赵孟齐名。书法到宋季日趋衰敝,元代重得振兴,主要是得力于赵孟与鲜于枢二人。
三、雕塑
  宋、元的雕塑,在风格上沿袭晚唐的传统,而趋于纤弱。
  太原晋祠圣母殿中的侍女塑像,建造于北宋元祐时期,体态修长,娴雅纤秀,和唐人仕女的健美丰满形成明显的对比,典型地反映了宋人的风格。塑像情态各异,栩栩如生,表现了高度的现实主义手法。
  元代崇尚喇嘛教,密教的雕塑艺术因此一度盛行,形成为元朝雕塑艺术的典型风格。居庸关过街塔的浮雕是其代表。元世祖忽必烈时,尼泊尔人阿尼哥入仕元廷,他长于画塑,又铸金人为像,两都寺观的神像,多出其手。刘元曾从阿尼哥学塑西天梵像,也称绝艺。这种作品都是以腰细、肉髻高为其特征。
第三节 学术著作
  哲学与文艺呈现新发展的同时,宋代的文史学术研究也出现繁荣的景象。北宋至元初,陆续完成了一批卷帐浩繁的学术著作和资料汇编。这显然是由于印刷术的发达,提供了便利的条件,但也由于学术思想上出现了和理学的空谈心性正好相反的求实际与求完备的观念。由于宋太宗的提倡,宋初先后编成文史四大类书,成为大规模学术工作的开端。在学术研究中,历史学是最为发达的部门。宋元时代建立了纪述当代事迹的制度,并且陆续完成了纪传体的前代史《新唐书》和五代、宋、辽、金诸史。在后来所谓“正史”的二十四史中,占有六种之多。《资治通鉴》、《续资治通鉴长编》、《通志》、《文献通考》等规模巨大的重要著作,也都出现在这一时期。在历史编写体例上,突破了传统的纪传体,新创了编年体、纪事本末体和综合条贯的专史体等体裁。取材繁富、纪述求实、体制创新,成为宋元历史学的显著的特点。
  历史学的发展,推动了金石考古学和目录学这两个新学科的形成。地方志的编修和地图的绘制刊刻,也是学术研究中的新成就。由于经学和历史学、金石考古学的发展,使音韵学和训沽学开拓了领域。
  下面简略介绍各学科的重要学术著作。
(一)北宋四部文史总汇
  宋太宗灭北汉,巩固了宋朝的统治。他在加强中央集权的政治制度的同时,也注意提倡学术,聚集南北文士,编纂前代文史典籍。太宗时先后编纂《太平御览》、《太平广记》、《文苑英华》三部大类书,真宗时又编纂《册府元龟》,总称为宋代“四大书”。
  九七七年三月,宋太宗命翰林学士李昉、扈蒙等,将北齐祖孝征《修文殿御览》,唐欧阳询《艺文类聚》,唐高士廉、房玄龄《文思博要》等古代的类书和其他文籍,“参详条次,分定门目”,编为类书。太平兴国八年(九八三年)十二月撰成,共一千卷,原名《太平总类》,改名为《太平御览》。全书分天、时序、地、皇王、偏霸、人事、兵、职官等五十五部、四千五百五十八类,是一部规模巨大的大类书。此书所收古籍一千多种,后世多无传本,赖《御览》而得以流存。
  宋太宗又命取《道藏》、《释藏》及野史、小说等,编为一书。九七八年八月编成,共五百卷、目录十卷,赐名《太平广记》。全书分为神仙、女仙、道术、方士、童仆奴婢、幻术、妖妄、神、鬼、草木、畜兽等九十二大类,一百五十多小类。全书采录自汉代至宋初的笔记、小说、野史等近五百种,保存了大量的古代小说和有关社会经济、典章制度的资料,是重要的古代小说总集。
  九八二年九月,宋太宗以前代名家文集,数量甚多,不加铨择,难以流传,命翰林学士承旨李昉、学士扈蒙、直学士院徐铉、中书舍人宋白等分类编纂,收取精华。雍熙三年(九八六年)十二月书成,共一千卷、目录五十卷,名为《文苑英华》。此书上承梁《昭明文选》,采录梁末至唐代的诗、文一万九千一百零二首,分赋、诗、歌行、杂文、启、书、疏、序、论、议、墓表、行状、祭文等三十七类。每类之中又分若干子目。如赋类,即分天象、岁时、地、水、帝都、邑居、宫室等四十子目,保存了南朝梁末至唐代的大量诗文,是古代的诗文总集。
  一○○五年九月,宋真宗又命刑部侍郎、资政殿学士王钦若,右司谏、知制诰杨亿编修历代君臣事迹,一○一三年书成,共一千卷,赐名《册府元龟》。全书自上古至五代,分部门顺序排列。共分帝王、闰位、僭伪、将帅、邦计、学校、刑法、内臣、牧守、外臣等三十一部,部有总序;一千一百零四门,门有小序。另有目录、音义各十卷。收录古代史籍,兼取经、子二部著作,唯不取说部。宋真宗为本书的编纂,亲定义例,书成后又署名作序。真宗在给王钦若的手札中,说此书:“非独听政之暇资于披览,亦乃区别善恶垂之后世,俾君臣父子各有鉴戒。”编纂此书出于政治目的,但对宋以前的史籍做了很多辑佚和校勘的工作,特别是保存了唐、五代的许多原始史料,是一部可贵的史料汇编。
  北宋在太宗提倡下,开编修类书的创例。南宋时,王应麟编辑《玉海》二百卷,分二十一门。多采宋代历朝实录和《国史》、《日历》,辑录了宋代的许多史事,为他书所未详,也是一部重要的类书。
(二)历史学著作
  前代史的编修 北宋时期继续编修唐代和五代十国的历史,并对旧史重新作了一些整理。金朝继承汉人修史的传统,曾编修辽史。元朝完成了宋、辽、金三史的编纂。宋金元时代不断进行前代史的编修,成绩是显著的。
  旧五代史——原名《五代史》。宋初,薛居正等人受宋太祖之命,编撰梁、唐、晋、汉、周五代史,九七四年成书,共一百五十卷、目录二卷。此书多据五代各朝实录和范质《五代通录》等史籍,仿照《三国志》体例,保存了五代十国时期的丰富史料。
  唐会要和五代会要——唐朝人编纂过几种当代会要,但唐宣宗以后,记载阙如。北宋初,王溥采录宣宗到唐未的史事,续编成《唐会要》一百卷。全书分五百十四目,详细记载这一时期的沿革损益。王溥又编成《五代会要》三十卷,共二百七十九目。
  新唐书——五代后晋刘昫、张昭远等人撰《唐书》,成书仓促。宋仁宗嫌其浅陋,命欧阳修、宋祁、范镇等人重修。一○六○年全书编成,共二百二十五卷、目录一卷,称为《新唐书》。刘昫旧著称《旧唐书》。新书严谨简洁,本纪不如旧书材料丰富,志比旧书详尽。新书不用骈文而用古文撰述,采用小说材料,并增加了以前史书所没有的仪卫、选举、兵等志。新书的缺点是任意删弃旧书资料,改写文句,并仿照《春秋》义例,多所褒贬。
  新五代史——北宋欧阳修对《旧五代史》极为不满,决心重作,撰成《五代史记》(即《新五代史》)七十四卷,藏于家。死后,家属上献朝廷刊行。此书在体例方面,效法《南、北史》,打破朝代界限,把五朝的纪、传综合一起,按时问先后编排。列传部分采用类传,分立家人传、臣传、死节传等传,历官数朝的人编在杂传。
  但模仿《春秋》义例,以一字寓褒贬,宣扬儒学的说教,王安石评为“文辞多不合义”。书中因过分讲究文辞,往往使史实失真。欧阳修私人改编官修的正史,这在中国史学史上是一个创举。此后,路振撰《九国志》五十一卷,南宋陆游撰《南唐书》十八卷,也都是重要的私人著述。
  辽、金、宋三史——元初,世祖即下诏编纂辽、金、宋三史。元朝国史院数次纂修辽、金、宋三史,到元顺帝时,已经基本完成,纪、传、表、志大体都已具备。只是由于大臣们对王朝的正统、三史的体例争论不休,长期不能成书。元顺帝令丞相脱脱主持其事。脱脱拟定辽、金、宋三国各为一史,“各与正统”,停止了正统的争议。三史同时编修,于一三四五年全部编成。
  《辽史》,共一百十六卷,计本纪三十卷、志三十二卷、表八卷、列传四十五卷、另附《国语解》一卷。辽道宗时,耶律俨曾撰修辽朝《实录》,金人陈大任纂修《辽史》。两书成为元人修史的基础,《辽史》最后的纂修,前后只用了十一个月仓促完成,全书疏误和矛盾之处甚多,但较多地保存了史料的原貌,是研究辽史的基本资料。
  《金史》,共一百三十五卷,计本纪十九卷、志三十九卷、表四卷、列传七十三卷。纂修者以金朝的实录和元初王鹗辑《金史》作为基础,参考金末刘祁《归潜志》等书,所据史料远较《辽史》丰富,较为详备地记载了金代的发展史。各“志”保存了许多有关政治制度和社会经济的资料。《世纪》一篇,叙述金朝建国前各部落的发展状况,尤为可贵。从历史编纂学方面说,《金史》远胜于《辽史》。
  《宋史》,共四百九十六卷,计帝纪四十七卷、志一百六十二卷、表三十二卷、列传二百五十五卷,是二十四史中最庞大的一部官修史书。脱脱等人以宋朝的国史作稿本,再参照实录、会要、日历等其他文献编成。宋理宗以前,国史俱备,所以《宋史》记载宋理宗以前史事较详,以后则因国史未修而较为简略。《宋史》中表彰道学的内容,大部分抄自南宋李秦的《四朝国史》和谢方叔的《中兴四朝国史》,但也删去了这些国史中过分夸张道学家的一些言论。《宋史》的优点是保存了宋朝国史的基本面貌,文字改动不多;资料丰富,内容详备。缺点是前详后略,有些记载互相牴牾,还有一人两传,一事数见乃至有目无文等情况。
  资治通鉴 《资治通鉴》的编成,是历史学的重大成就。全书共二百九十四卷、目录和考异各三十卷。一○六六年,司马光奉诏设局编修,一○八四年书成奏上。全书起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前四○三年),止于后周世宗显德六年(九五九年),是我国第一部编年体的通史(《春秋》为编年国史)。
  一○六六年四月正式置史局编修以前,司马光原已写成自周威烈王二十三年至秦二世三年的史事,共八卷,称为《通志》。
  这就是后来《通鉴》的前八卷。正式置局以后,到一一七○年九月司马光赴洛阳以前,史局设在开封,由刘恕和刘攽协助编修。刘攽专职汉史长编的写作。刘恕撰魏晋南北朝的长编。在开封的五年时间里,司马光及其助手写完了《通鉴》前、后《汉纪》各三十卷、《魏纪》十卷。一一七一年初,刘攽离开史局,六月,由范祖禹接替。
  一一七○年九月,司马光因反对王安石而离开开封,出知永兴军。一一七一年四月,改为权判西京留司御史台。司马光以史局自随,在洛阳继续编写。这时期,范祖禹专修唐代的长编和刘恕未完成的五代十国的长编(刘恕已死)。
  司马光广泛收集史料,如正史、杂史、笔记、小说。地志、文集等,按时间顺序撰“丛目”,即大事目录,兼作史料索引。编写长编的原则是“宁失于繁,毋失于略”。
  方法是按丛目的史料索引,翻阅全部有关史料,然后决定取舍、详略。写成后,由司马光删繁去冗,修辞润色,最后定稿。
  司马光编写《通鉴》的目的,是要从历史上为封建统治者提供政治统治术,以资借鉴。他自己说因为厌烦旧史的繁杂,所以“删削冗长,举撮机要,专取国家盛衰,系生民休戚,善可为法、恶可为戒者,为编年一书,使先后有伦,精粗不杂”,是为了“穷探治乱之迹,上助圣明之鉴”(《谢赐(通鉴·序)表》)。宋神宗因而赐名本书为《资治通鉴》。但他在编写时,并不着重于“  《春秋》义法”,力求符合历史事实,言必有据。对于记载中分歧较大的事项,选择证据分明、情理近实的写入正文。其余则另行编录,说明舍此取彼的理由,写成《考异》一书,以资参阅。
  《通鉴》语言简洁,叙事生动。宋神宗称赞为“博而得其要,简而周于事”,是恰当的评语。《通鉴》作为最早的一部编年通史,标志着历史学达到了新的水平。
  南宋袁枢撰《通鉴纪事本末》,共四十二卷,一一七三年稍后成书。宋代以前,史体只有编年、纪传两种。袁枢喜读《通鉴》,但《通鉴》卷帙较多,一件事或者隔越几卷,翻检不易。袁枢自出新意,把《通鉴》中的重要事件,区别门目,以类排纂,每件事各详始终,自列标题,每篇又按时间顺序自为头尾。从三家分晋到周世宗征淮南,经纬清晰,节目详具,前后始未一目了然。从而使纪传、编年贯通为一,创立了新的史体——纪事本末体。
  元朝初年,台州人胡三省写成《新注资治通鉴》。胡三省于南宋理宗宝祐四年(一二五六年)举进士,曾做过州县官,后在淮东幕府任职。《通鉴》原有刘安世《音义》十卷,不传。又有史炤《释文》,多有疏误。胡三省在居官之余,重撰音注。南宋灭亡前后,隐居家中,全力撰写注释,散入《通鉴》本文之下。自称“凡纪事之本末,地名之同异,州县之建置、离合,制度之沿革损益,悉疏其所以然”。又纠正《释文》,撰《释文辨误》十二卷。一二八五年,《新注资治通鉴》全部完成。此后,又屡加修订。《通鉴胡注》对宋以前的通史,作了全面的考订,成就是巨大的。
  当代史的编纂 宋元时期历史学的另一特色,是详于当代史的编修和史料的整理。宋朝设置史馆,分国史院和实录院。金朝设置国史院。元朝设翰林国史院。宋朝由宰相兼任“提举国史”、“监修国史”、“提举实录院”等职。金、元也由丞相“监修国史”或“修国史”。宋朝的当代史和史料汇编,有日历、实录、会要、国史、敕令、御集、宝训等,金有起居注、日历、实录、圣训、国史、私史。元有起居注、实录、经世大典等书。宋金元三朝官修的实录、国史等,多已不存。只有钱若水编《太宗实录》二十卷流传。宋朝的会要,现存残本,是重要的宋代史料。宋朝编纂当代的会要,规模很大,前后十多次,成书十种,总数达二千多卷。会要的体例,分类和门,如王洙等编《庆历国朝会要》,共分十五总类。王洙等编《元丰增修五朝会要》扩充为二十一总类。每种会要,纂修时间少者数年,多者前后三十年至五十多年,屡经删改增补,才得完稿。清人徐松从《永乐大典》中辑录宋会要文字,成《宋会要辑稿》一书,使会要的部分原文,得以保存至今。虽然辑录中不免讹误,但保存史籍的功绩还是重大的。元仁宗时所修《经世大典》原书不存,也在《永乐大典》残卷中留有若干残篇,元苏天爵编《国朝文类》收录了《经世大典》的《序录》多篇。
  宋代的当代史,也由私人编纂整理。现存的重要史籍,有以下几种。
  续资治通鉴长编——眉州丹棱人李焘,从一一四二年开始,为编写宋朝当代史做准备工作。一一五九年,完成《皇朝公卿百官表》九十卷,受到朝廷的重视,录付史馆保存。此书追继司马光《百官公卿表》,详细记录自宋太祖到北宋未的新旧官制,百官除授等史事。这是李焘正式编写《续通鉴长编》之始。此后继续编写史事,到一一八三年成书,共九百八十卷、事目十卷。又编出《长编》的节本,名为《举要》六十八卷,目录五卷。两书合计一千零六十三卷。李焘以四十年的时间,写成了这部编年巨著,成为第一部当代通史。
  李焘广泛搜集北宋历史的官方资料,如日历、实录、会要、国史、御集、宝训、敕令、百司指挥等,还搜集士大夫的私家记载,如笔记、小说、私史、家传、行状、志铭、文集、奏议、内外制、函犊等,不可胜计。他造了十个木橱,每橱装二十只抽屉,每屉用甲子编号,所得资料按月日先后编排,井然有条。在编写时,对史料进行辨别真伪和考订异同的工作,对各家记载的零星片断史料融会贯通,还把异同诸说附注于正文之下。按照“近事则详,远事则略”的方针,越往后内容越详。叙事谨慎,不妄加论断。李焘认为,他的这部著作卷帙浩繁,不足以称《续资治通鉴》,所以命名为《续资治通鉴长编》,以便由后来的学者参订刊削。《续通鉴长编》保存了北宋丰富的文献,是一部很有价值的宋代史料书。
  《续通鉴长编》问世后,南宋杨仲良仿照袁枢《通鉴纪事本末》的体裁,编成《通鉴长编纪事本末》一书,共一百五十卷。此书依据《长编》所载史事,分门别类地编纂北宋的重要事件,使读者便于了解事件的始末原委。
  建炎以来系年要录——李焘《长编》只载北宋九朝的事迹,继此而作的,有南宋李心传撰《建炎以来系年要录》二百卷。一二一○年写成。此书专载高宗一朝的史事,仿照《通鉴》体例,编年系月。采录的资料以日历、会要、国史为主,参以野史、笔记、家传、墓志、行状、案犊、奏报等文献。对于不同的记载,从实叙录,以待后人论定。
  三朝北盟会编——南宋徐梦莘撰,共二百五十卷,绍熙五年(一一九四年)十二月成书。记述自徽宗政和七年(一一一七年),中经钦宗,至高宗绍兴三十二年(一一六二年)宋、辽、金三朝交涉与和战的历史。此书的主要特点是对于各种史料全录原文,“其辞则因原本之旧,其事则集诸家之说”,不随意去取,不妄立褒贬,以备史家采择。被征引的二百多种史籍,得以保存了原貌。徐梦莘坚信,客观地介绍各家之说,让人们参考折衷,其实自见。此书不仅保存了宋、辽、金大量军事和政治方面的史料,也还保存了辽、金的许多社会经济史料。
  宋九朝编年备要——南宋陈均撰,共三十卷,编年体。一二二九年成书。此书广采日历、实录、李焘《长编》及司马光、徐度、赵汝愚等十多家著作,删繁撮要,博考互订,记载北宋九朝的史迹。作者据事直书,不加褒贬。
  两朝纲目备要——南宋人(不知姓名)撰,共十六卷。记述南宋光宗、宁宗两朝史事。此书叙事简明,所记两朝政治和经济的一些事迹,为其他史书所不载。
  宋朝比较重要的当代史还有:南宋熊克撰《中兴小纪》四十卷,叙述宋高宗一朝历史。刘时举撰《续宋编年资治通鉴》十五卷,记载南宋高宗至宁宗的事迹,成书约在理宗时。佚名《宋季三朝政要》六卷,纂集理宗到南宋亡国的本末,大约是南宋遗民入元后所撰。
  此外,南宋人叶隆礼,采前人记载,成《契丹国志》二十六卷;宇文懋昭依据见闻成《大金国志》四十卷,是辽、金的当代史。两书多有来自传闻的纪录,不免失实,但也保存了一些可供参考的资料。
  通志与通考 通志与通考是宋元时期新创的史学体裁。
  通志——南宋郑樵撰,共二百卷,计帝纪二十卷、年谱四卷、略五十二卷、列传一百二十四卷。一一六一年成书。郑樵字渔仲,福建兴化人。他强调《史记》通贯古今的优越性,批评《汉书》等断代为史的局限性,决意编写一部融会群书、包罗万象的通史。为了编写这部书,他作了三十年的艰苦的准备工作,收集和研究了大量资料,分别写出各种专门著作。晚年,由于感到精力衰竭,以不到两年的时间,匆匆编纂成书。因此,《通志》只是他辛勤纂成的初稿。其中纪和列传综合诸史而成,使无重复之处。年谱是他新创的体例。又有“略”相当于正史的各志,共二十略,集中了全书的精华。内容包括上古到唐代。其中氏族,六书、七音、天文、地理、都邑、諡、器服、乐、艺文、校雠、图谱、金石、灾祥、草木昆虫等十五略,大半为历代正史所无。礼、职官、选举、刑法、食货等五略也并不完全因袭前人。郑樵主张“会通”,提倡编写通史,指出断代史之失为“繁文”(重复)、“断梗”(史事不相连接)。同时主张据实纪录,反对过去史书的褒贬美刺之法,斥之为“妄学”“务以欺人”。认为史书“以详文该事,善恶已彰,无待美刺”;又反对阴阳五行说,斥之为“妖学,务以欺天”,认为史书“专以记实迹”,应“削去五行相应之说”。这些都是独到的见解。
  文献通考——元马端临撰,共三百四十八卷。一三○七年成书。马端临,字贵与,饶州乐平人。元初任柯山书院山长、台州州学教授。司马光的《通鉴》对典章制度记述比较简略。马端临仿照唐杜佑的《通典》,详细记录自古代到宋宁宗嘉定未年的各种制度及其沿革。《通典》原分食货、选举、职官、礼、乐、兵刑、州郡、边防等八典,记载内容一般到唐玄宗天宝年间为止。《文献通考》扩充至二十四考,其中食货一项即细分为田赋、钱币、户口、职役、征榷、市籴、土贡、国用等八考,同时,又新增加了经籍、帝系、封建、象纬、物异等五考,内容方面也补充了《通典》的不足,天宝后到嘉定未年这段时间内又作了新的编纂。《通考》收录大量经籍、史书、传记、文集、奏议、笔记等文献,还摘引唐宋诸臣的奏议和士大夫的议论,夹叙夹议,使读者对于一事的本未能获得概括的知识,并经常加以作者的按语。在食货各门中,注意到各项制度的变革,划分出变革的阶段性的标志。《通考》记载宋代的制度最详,多为《宋史》各志所未载。
  《通志》、《文献通考》与唐杜佑《通典》被学者合称为“三通”。
(三)金石学、考古学
  金石学和考古学成为独立研究的部门,是宋代学术的一大成就。
  宋代金石学、考古学发端于宋真宗时期对古铜器的研究。一○○○年(咸平三年),乾州获得古铜鼎一件,方形四足,上有古文二十一字,真宗命儒臣考证,验其款识,认为是“史信父甗”。把古代器物当作一门学问来研究,还是朱仁宗以后的事。
  刘敞《先秦古器记》——宋仁宗时,刘敞和欧阳修大力搜集古代器物,进行著录和考订。一○六一年,刘敞出任永兴军路安抚使,长安的古墓荒基很多,经常出上古物。刘敞搜集到先秦鼎彝十多件,考订文字,请工匠摹勒刻石、绘象,一○六三年,撰成《先秦古器记》一卷。有图录、铭文、说及赞。刘敞书已失传,从欧阳修《集古录》所收先秦古器可见大概。
  欧阳修《集古录》——凡一千卷,一○六三年成书。此书收录了上千件金石器物,是学术史上第一部金石考古学专著。所收集器物,上自周穆王,下至隋唐五代,内容极为广泛。随得随录,不依时代编次。一○六九年,欧阳修子棐“撮其大要,别为录目”,成《集古录跋尾》十卷传世。
  吕大临《考古图》——共十卷。一○九二年自撰序。本书对所收录的每件器物,绘图摹文,释文列于其下,并将器物的大小、尺寸、容量、重量、出土地点、收藏者一一写明。另有《考古图释文》一卷。
  李公麟《考古图》——又称《古器图》,一卷。李公麟是北宋后期著名的画家,好古博学,善画工诗,多识古字。收集到夏、商以后钟、鼎、尊、彝,都能考定世次,辨认款识。他的《考古图》对每件器物,都图绘形状,并解释其制作、铸文、款字、义训及用途,再作前序和后赞。有的学者认为,宋代“士大夫知留意三代鼎彝之学,实始于伯时(即李公麟)”(翟耆年《籀史》)。
  王黼《博古图》——又称《宣和博古图录》,共三十卷。宋徽宗时,士大夫以至宫廷贵族竞相访求和收藏古物,每一器物动辄值数十贯甚至上千贯,因此“天下冢墓,破坏殆尽”(蔡條《铁围山丛谈》)。徽宗所得器物,由王黼考订编纂,分成二十类,共八百多件,是北宋金石文物的精品。
  赵明诚《金石录》——共三十卷。赵明诚,宋徽宗时人,每得书画鼎彝,即与妻李清照研究整理,指摘疵病。他经过二十年努力访求,收辑金石刻词二千卷,包括所见夏、商、周到隋、唐、五代的钟鼎彝器铭文款识,以及碑铭、墓志等石刻文字。又据二千卷刻词逐件鉴别考订,撰成《金石录》三十卷。前十卷共二千条,记述古代金石器物、碑刻、书画近二千件的目录,后二十卷收录这些器物的跋文,叙述器物出土的时间、地点、
  《金石录》书影
  《宣和博古图录》书影
  收藏者以及器物的内容,是当时所见金石文字的总录。
  薛尚功《历代钟鼎彝器款识》——共二十卷。薛尚功在南宋高宗时任职。此书收集从夏、商到秦、汉的铜器、石器铭文,近五百件,订讹考异,详加解释。在宋代集录彝器款识的专著中,此书最为丰富,编次也较有条理。
  沈括《梦溪笔谈》、郑樵《通志》等书,也包括金石考古方面的内容。沈括不仅记录这些古物的形状和款识,而且进一步研究器物的制作方法和原理。如从冶金学理论来解释古剑,用光学原理来解释古镜,用几何学原理来解释弩机上“望山”的用法,都具有一定的科学价值。郑樵在他的《通志》二十略中,专列《金石略》,记录他一生中见到的古代器物,并且作了考订。其中证明石鼓为秦代遗物,是可信的定论。
  洪遵《泉志》十五卷、龙大渊等《古玉图谱》一百卷、郑文宝《玉玺记》、王厚之《汉、晋印章图谱》各一卷、岳河《程史·古冢桴盂记》等专门研究古代某些器物,这些都是宋以前学者不曾注意的学问。
  宋代学者在金石考古学方面的主要成绩是:第一,辛勤收录古代文物,使原来的奇器珍玩成为学术研究的对象,为清代的汉学研究开拓了先路。第二,创造了传拓文字和绘制图形的方法。依据拓本刻本上石,以求长久。用画图描写每一器物的形状体制,并说明尺寸、轻重,以及出土地点、收藏者,款识则摹写文字。第三,肯定了古代器物的名称。如钟、鼎、鬲、甗、敦、、尊、壶等,都是古器自载其名称,宋人因以定名的。
(四)目录学
  班固撰《汉书叙传》,始有“目录”之名。宋代“目录学”成为一门专学。宋、金、元时期在目录学方面有十分显著的成绩。
  崇文总目——宋代承袭前朝,由官府聚集学者,校勘图书编目。仁宗时,因昭文馆、史馆、集贤院及秘阁所藏书籍谬滥不全,命翰林学士张观等看详,定其存废。又命王尧臣、王洙、欧阳修等,校正条目,前后历时八年,定著三万六百六十九卷,分类编目,总成六十六卷,赐名《崇文总目》。《总目》著录群书,首书名,次卷数,最后著录撰人或注释者姓名、年代、官衔,并略考其存缺情况,是一部相当详备的目录书。
  通志·艺文略——郑樵《通志》中编有《艺文略》。郑樵不取唐以来经史子集的四部分类法,也不赞同《七略》的体例。《艺文略》尽收古今目录所述群书,分为经、礼、乐、小学、史、诸子、天文、五行、艺术、医方、类书、文(即集部)等十二大类,又细分为一百五十五小类,二百八十四目。这种分类法,在当时是一个显著的革新。郑樵还重视图谱,认为书籍不仅应有目录,还必须具备图书表谱。《通志》撰有《图谱略》,是一创举。
  私家藏书目录——宋、元学者私人编写一家收藏的书籍目录,成为一部专书,这也是一种新创。代表作有晁公武《郡斋读书志》、尤袤《遂初堂书目》、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等。《郡斋读书志》四卷,对每种书籍的作者或注疏者的爵里时代,都有详细的介绍,并且对书籍的内容优劣得失,作出评论。《遂初堂书目》是尤袤就其所藏书籍撰修的目录,特点是略记各书的版本,为后世开辟了注重版本的风气。陈振孙在宋理宗时传录郑樵等家藏书,达五万一千一百八十多卷,每书后,著文介绍作者、内容,并略评其得失,称为“解题”。马端临所著《文献通考》中有《经籍考》七十六卷,大体据《郡斋读书志》、《直斋书录解题》二书编成,分为四部,每部分若干类,每类各有小序,介绍其内容,叙述其学术渊源、派别及其兴衰、存亡。著录各书,先录作者姓名,后述书名、卷数。又有解题,介绍作者的经历和书的内容得失,并附按语考订。目录学方面的考证工作,是马端临的独创。
(五)音韵学
  宋元时期的音韵学,包括今韵和古韵的研究,也取得了可观的成绩。
  今韵——所谓今韵,是指魏、晋、唐、宋时代的语音。隋代陆法言等撰《切韵》五卷,是研究“今韵”最重要的著作。宋太宗时,撰《广韵》一百卷。真宗时,命陈彭年、邱雍等校定《切韵》五卷,次年赐名《广韵》。《广韵》依平、上、去、入四声,将韵部分为二百零六个,是当时文人作诗文押韵的标准。但此书分部过于繁琐,实际用韵仅一半左右。仁宗景祐时,贾昌朝撰《礼部韵略》,比唐代减少九部,存一百零八部(王应麟:《玉海》)。金哀宗时,王文郁撰《平水韵略》,分上、下平声各十五韵,上声二十九韵,去声三十韵,入声十七韵,共一百零六韵。与此同时,张天锡撰成《草书韵略》,分部与王文郁略同。这表明一百零六部的诗韵,可能是金代的官韵。南宋理宗时,刘渊撰《壬子新刊礼部韵略》,比仁宗景祐《韵略》少一部,比金代王文郁《平水韵略》多一部,共一百零七部。元代周德清编《中原音韵》,将入声合并于平、上、去三声,再以平声分为阴、阳二声,以合四声之目,分韵也是一百零六部。以上几种韵书的一百零六韵,成为后世通用的诗韵。
  司马光撰《切韵指掌图》二卷,附《检例》一卷,把三十六个字母分清、浊,作二十图,以独韵为首,其次为开合韵,每类之中又以四等字多寡为顺序。用图表的方法研究切韵,是一个创造。
  古韵——如果用《广韵》来读《易》、《诗》、《楚辞》、《老子》一类有韵的文字,就会发现“今韵”与古韵往往不能吻合。北宋末,南宋初,吴械开始对古韵作专门的研究。
  吴械,字才老,建州建安人。 著有《毛诗补音》、《楚辞释音》、《韵补》等(《宋史翼》卷二十四本传)。今仅存《韵补》五卷。此书从《易》、《书》、《诗》而下到宋朝一些文人如欧、苏的著作,共五十种,收集用韵和今音的不合之处,把它们综合一起(《直斋书录解题》),就《广韵》二百零六部提出 古通某(如“冬”“锺”注:古通“东”)、古转声通某(如“佳”、“皆”、“咍”注:古转声通“支”)、古通某或转入某(如“江”注:古通“阳”或转入“东”)。概括他说,他的学说,可分“通”、“协”两个方面。“通”是说音本相近,古人韵缓,可以通用,如东、冬、江相通;“协”是音、韵俱非,必须转声读之,才能相协,如在佳、皆韵下注“古转声通支”。吴棫的协韵说本来没有什么不对,只是他不知道协韵就是古人的正音,而把今音合于古书,因此不能一以贯之,不免颠倒错乱,甚至出现一些臆说。不过,吴棫根据古籍古韵或者今人所用古韵,互相比较,来考定古韵的分合,为后人开辟了研究古韵的途径。朱熹的《诗集传》,大多因袭吴械的协韵说,只在“推不通”处,用己意补入。
  又有郑庠撰《诗古音辨》,把二百零六部韵目,归并成阳、支、虞、先、尤、覃六部。这是中国声韵学上古韵分部的开始。郑著不传,后世学者分古韵为十部、十三部、十八部或二十一部,都是以郑庠所定六部为基础,渐趋周详。
(六)地理学——地志与地图
  宋元时期城市经济和商业的繁荣,交通的发达,以及政治、军事的实际需要,促使这一时期的地理学获得较大的发展。
  方志 方志是记载地区的历史、地理和现状的著述,包括政区演变及山川、物产、风俗、人口等各个方面。宋、元统治者命令各地普遍编纂图志,奏报朝廷。朝廷又命专人,将各地区方志汇总,编成全国范围的总图志。这些著作数量之多远远超过前代,在编纂方式上也形成一定的体例。
  总地志——从北宋初年起,出现了许多全国总地志。在唐代李吉甫《元和郡县志》的基础上,改进了编修体例,内容也更完备。
  《太平寰字记》,北宋乐史撰,共二百卷,目录二卷。太宗太平兴国年间成书。记述范围,以宋初十一道为主,附及周邻各少数族和外国。乐史自称“万里山河,四方险阻,攻守利害,沿袭根源,伸纸未穷,森然在目。”(乐史《上(太平寰字记)表》)《寰字记》大体上沿袭唐代地志的体例,但不附地图,增加了人物和艺文的材料,使以后的地志体例为之一变,地理的内容减少,历史的资料增多。
  《祥符州县图经》,北宋李宗谔等撰,共一千五百六十六卷,目录二卷。真宗景德年间,命翰林学土李宗谔、知制诰王曾等重编各路所上图经。大中祥符三年(一○一○年)十二月,书成献上。各地疆界、道里、户口、赋税、民情风俗等都一一具载。南宋编修的各种地方志,大多引用此书。
  《元丰九域志》,北宋王存等撰,共十卷。一○八○年成书后,陆续修订补充,一○八五年正式颁行。王存等依据原有的《九域志》重加编纂;由于“不绘地形,难以称图”,因此改名《九域志》(此前,方志收有地图称为“图经”)。《元丰九域志》在内容上,按路、州的系统来叙述,注重记载本朝的现状,很少涉及以前的沿革。各州记载地里、主客户数、土贡和各县的情况。
  《舆地广记》,北宋欧阳态撰,共三十八卷,徽宗政和年间成书。《舆地纪胜》,南宋王象之撰,共二百卷,一二二七年(宝庆三年)成书。《方舆胜览》,祝穆撰,共七十卷,一二三九年(嘉熙三年)成书。这三部宋代的总地志,都注重记载宋以前的史事和人物,地理方面的内容较少,但对后代编修《一统志》很有影响。
  《大元大一统志》,共一千三百卷。元世祖时,命搜辑全国总地志,以明“一统”。一二九四年,书成,共七百五十五卷,名《大一统志》。成宗时,陆续获得云南、甘肃、辽阳等地的图志,文命秘书监增修。一三○三年再次成书,共一千三百卷,由孛兰肹、岳铉等献上。顺帝时,刻印流传,定名《大元大一统志》。此书大致以一州为一卷,如事迹较多,则分为数卷。每州约分十目,为建置沿革、坊郭乡镇、里至、山川、土产、风俗形势、古迹、宦迹、人物、仙释等。所用材料大多引自唐、宋的各种地志,内容比宋志更加丰富。《大元大一统志》今已失传,仅存辑自《永乐大典》等书的残卷。
  地方志——专记一州一县甚至一镇的地方志,宋代流传至今的还有二十多种。以时间而言,南宋比北宋多;就地区而言,南方比北方多。这是与社会经济的发展趋势相适应的。元代的地方志也是南方多于北方。
  流传至今的宋、元地方志,比较重要的有十几种(见下页表)。
  这些地方志分类细致,文词也比较雅驯。包含的内容,有各地的方位、面积、疆界、道路、天然财富、户口、农产品、手工业产品、商税、赋税等有关地理和社会经济方面的资料,但更多的是职官、科举、人物、古迹、艺文等,比《太平寰宇记》更加史传化。不过,这些记载为研究各城市的经济、政治等情况,保存了有用的资料。地方志一般在卷首附有地图,更是珍贵的文献。
  金代初年,也曾编纂过《州郡志》,海陵王时有的府、州编纂过《正隆郡志》(《金史·地理志》)。
  地图 宋、金、元各朝都重视地图的制作。北宋初年规定,每逢闰年,各州上贡地图和户籍,称为“闰年图”。后来又规定各路每十年画本路图一份,上交职方
  员外郎,称为“职方图”。朝廷参照各路的地图,绘制成本朝全图。此外,还绘制各种专门性的地图,如外域、边防、宫阙、山川、水利、交通、都会等,种类繁杂,数量甚多。《宋史·艺文志》和《玉海·地理门》著录了宋代的许多种地图,有《山川形势图》、《南北对镜图》、《混一图》、《掌上华夷图》、《西南蛮夷朝贡图》、《交广图》、《河西陇右图》、《麟、府二州图》、《河东地界图》、《地里图》、《指掌图》、《福建地理图》、《东京至益州地里图》、《契丹疆宇图》、《契丹地里图》、《西域图》、《海外诸蕃地里图》等。北宋末年,金兵从开封掠取了宋朝宫廷中保存的《大内图》、《夏国图》、《宝箓宫图》、《隆德宫图》、《相国寺图》、《五岳观图》等。南宋孝宗有志恢复,在他的宝座后金漆大屏风上,画有本国和周邻各族、各国的地图,便于随时观览。
  宋太宗时,命画工将各州图,合并绘成一幅全国图,共用绢一百匹,藏在秘阁。宋制,每匹绢长四十二尺、宽二尺零五分,这幅地图的面积就大八千多平方宋尺(宋尺比今市尺略小一、二厘米),可以说是历史上罕见的特大地图了。
  《华夷图》——唐代贾耽曾绘制《海内华夷图》,对宋代的绘图技术影响很大。北宋赵竦重定《华夷图》,一尺半见方,字如蝇头。苏州人张珙擅长刊馋,上石三年始成。这幅地图在一一三七年(刘豫齐国阜昌七年)上石,高、宽各三尺余。据石刻题记可知这是在贾耽图的基础上,将唐的行政区域名称改为宋制,又将河道的流向按宋代的状况描绘。图中对宋朝的山水、长城、湖泊,各州的地理位置表示得相当清楚。图中的海岸轮廓与实际情况相差较大,但东部的海岸线还大致分明。黄河在今山东利津处入海,是一○四八年(仁宗庆历八年)以前的状况,绘制时间当在一○四八年以前。
  《禹迹图》——此图在《华夷图》石碑的背面,与《华夷图》同时上石。图中黄河在今天津市附近入海,绘制时间比《华夷图》稍晚。图中使用计里画方的方法,每方折地百里。海岸线特别是山东半岛和雷州半岛,画得比较清晰,这说明这时对沿海地区的了解已有所深入。河流也较精确。在图中相当于图名和图例之处,刻有“《禹贡》山川名”、“古今州郡名”和“古今山水地名”等字,可能原图古、今(宋)地名并列,以黑、红二色区分,上石时无法分别朱墨,所以只刻今(宋)名。南宋时,镇江府等地曾依长安本重校,再行立石。与同时代的欧洲舆地图比较,《禹迹图》的绘制技术是先进的。
  《天下州县图》——一○七六年,三司使沈括向宋神宗奏请,编绘全国地图,并提出借用职方所藏各种图经和地图。一○八八年,绘制成功,名《天下州县图》,又称《守今图》。沈括在实地考察中留意山川形势,即使天寒地冻、长途跋涉,也坚持作测绘地图的工作。他在魏晋裴秀“制图六体”的基础上,提出了制图七法:分率、准望、牙(互)融、傍验、高下、方斜和迂直。他所绘《天下州县图》,以二寸折百里,其中道路曲直,山川障碍,皆随事准折。还绘成纬度格和经度格,分为四至八到,共二十四至,以子丑寅卯等十二支、甲乙丙丁庚辛壬癸等八干、乾坤艮粪四卦称之,防备后世此图遗失,看到文字记载,按照二十四至分布州县,仍然可以复原。沈括的这套地图(总图一大轴、一小轴,各路图十八轴)和文字记载,都已失传。
  《地理图》——南宋黄裳在任嘉王(宋宁宗)府翊善时绘制。黄裳通晓天文,地理。这幅地图的绘制时间比《华夷图》、《禹迹图》要晚一些,但所画海岸线和河流,都与《禹迹图》相同,所不同的是不用计里开方法,而画了许多立体的山脉,很近于现代地图的自然描景法。这幅地图的石刻现在还保存在江苏省苏州市,是一二四七年上石的。
  《舆地图》——元初朱思本绘制,共二卷。朱思本是元朝地位较高的道教徒,受命代祀名山河海。他利用这个机会,旅行全国各地,进行实地调查,绘成此图。由于画面较大(长、宽各七尺),不便流传,虽然也曾刻石,但未能保存传世。从现存明代罗洪先据此改绘的《广舆图》,可推知朱图的大概。
  地图模型 宋神宗时,沈括察访河北边区,调查山川险要,用面糊、木屑、熔蜡塑成山川、道路形状,作成轻便的模型,回官衙后用木刻制正式模型。从此,边区各地都制作木图。南宋黄裳也作过《舆地图》木刻模型。朱熹曾访求黄裳的木图准备仿制,还准备仿照谢庄的办法,将两三路合作一图,旁设凹凸,使犬牙交错,互相吻合,明刻标志,以便装拆。朱熹还用胶泥制过地图模型。
  沿革地理 由于印刷业的发达,书籍流通方便,易于进行排比对照的研究,沿革地理学因而得到发展。这时,出现了不少专门性的著作。据《宋史·艺文志》等书著录,有易祓《禹贡疆理广记》、吴澥《历代疆域志》、杨湜《春秋地谱》。这几部著作依据宋以前历代地理志的材料编纂而成,有的研究历代的地理,有的专门研究一代的地理。在宋代的大部分地志中,也都列专章叙述沿革。《太平寰字记》叙述郡县,首先介绍建置沿革。《舆地广记》记述沿革地理的材料更多。沈括《梦溪笔谈》也有一些沿革地理的论述,如对郢都、云梦泽、唐代扬州等。郑樵《通志》中,有地理、都邑二略,都是沿革地理的著作。其中《地理略》的历代封畛是考证宋以前历代的疆域沿革,而《都邑略》则是郑樵新创的体例,专门论述历代各国的都邑,同时附述历代周邻各族的都邑。南宋王应麟,以研究《资治通鉴》的地理著名,撰有《通鉴地理考》一百卷,此书已失传。今存《通鉴地理通释》十四卷,从历代州域、都邑、形势到石晋十六州、燕云十六州,兼及两宋的地理情况,各为条例,逐一考核。另有《诗地理考》六卷,考证三代时期的疆域地理。元初胡三省注《资治通鉴》涉及历代地理,也有较精辟的论述。
  河源志——中国古代对于黄河上游地区,已有相当的了解。《禹贡·导水·河水》说:“导河积石,至于龙门。”唐代官员多次到达河源一带,但对河源的记述仍然十分粗略。
  元世祖时,女真人蒲察都实奉命为招讨使,往求河源,开始了对黄河源的第一次有计划的勘察。一二八○年,都实西行,同年冬天还报,具述黄河上游两大湖(合称“阿刺脑儿”,即今鄂陵湖、扎陵湖)和星宿海(“火敦脑儿”)的情况。后来,翰林学士潘昂霄从都实之弟阔阔出处得悉这次踏勘的详情,撰成《河源志》一书。根据此书,都实已对河源一带的星宿海及“阿刺脑儿”进行了实地勘察,并且对当地的地理情况,如地形、水系、植被、动物、人口、聚落分布等一一作了记录。都实的勘察虽然已经到了河源以下的星宿海和鄂陵、扎陵二湖,但还没有穷源。不过,他的踏勘和记录,使人们对黄河正源的认识前进了一大步。
  西域南海地理著述 宋代南海贸易发达,元代西域畅通,南海往来频繁。一些学者综述见闻,写成西域南海地理著述多种,扩大了人们的知识领域。
  萍洲可谈——北宋朱或撰,共三卷。一一一九年写成。朱或父朱服,曾在徽宗初年知广州。朱或记述其父所见所闻,较多地记述广州市舶和善坊的情况。其中也记录了一些亚洲国家如高丽、三佛齐的地理情况。宋朝海船使用指南针进行远洋航行,朱彧注意到这一重大的创举,记录书中,保存了珍贵的资料。
  宣和奉使高丽图经——北宋徐兢撰,共四十卷,分二十八门。一一二三年,路允迪、傅墨卿出使高丽,徐兢为属官,因撰此书,十分详细地描写高丽的地理、物产、民情风俗、典章制度,还图画其形状,回朝后献上。此书也记载了宋朝海船使用指南针的情况。
  岭外代答——南宋周去非撰,共十卷二十门。一一七八年作序。周去非根据自己任桂林通判时的见闻,其中外国门、香门、宝货门、金石门等,记录宋朝南方与东南亚、西南亚以及东非各国的地理、交通、物产、风俗等情况,较为详细。周去非撰书的目的,是为了回答人们关于岭外事情的询问,使宋朝人民了解许多外国的地理知识。
  诸蕃志——南宋赵汝适撰,分上、下二卷。据作者一二二五年所撰自序,他这时仕提举福建路市舶官,“暇日阅诸番图”,并“询诸贾胡,俾列其国名,道其风土,与夫道里之联属,山泽之蓄产,译以华言”,据以写成《诸蕃志》。上卷叙述亚、非两洲共五十九国的地理以及与宋朝的关系,下卷叙述龙脑、乳香、没药等四十多种海外物产,每件物产都记载产地、采制方法及用途等。《诸蕃志》是我国古代著名的异域志之一。
  西游录、北使记、西游记、西使记——一二一九年耶律楚材从成吉思汗西征,在西域居住六年,行程五六万里,写成《西游录》一书。一二二○年金使乌古孙仲端奉派使蒙古,觐见西征中的成吉思汗。他返回后口述行程,由刘祁记录,题为《北使记》。全真道士丘处机(长春真人),一二二一年应成吉思汗之邀西行,经蒙古,到达中亚,三年后回国。随行的弟子李志常记录行程见闻,成《长春真人西游记》一书。一二五九年,常德奉元宪宗之命前往波斯,次年回国。他的旅行历程由刘郁写成《西使记》。以上这些游记都叙述了他们经历的山川城市和沿途的民族风习,是关于西域历史地理的有价值的著述。
  真腊风土记、岛夷志略——宋代记述海外情况的专书,由于作者得之传闻,不免有些失实。元代一些海上旅行者写作的海外地理著述,由于亲自经历,记载的内容更为详实可靠。周达观在一二九六年随元朝使臣赴真腊一年多,回国后撰成《真腊风土记》一卷,共四十则,记述今柬埔寨的城廓、宫室、服饰、村落、出产、贸易等地理情况。汪大渊在一三三○年到一三三九年,两次随商船出海,途经南海诸岛和印度洋沿岸数十国,还可能到过东非。他随手记下见闻,回国后编写成《岛夷志略》一书。书中某些内容沿袭周去非、赵汝适的旧说,但大部分记载详实,较当时其他的有关地理著述更为可信。
第四节 科学技术
  在我国科学技术史上,宋元时代是科学技术最为繁荣发展、各种发明创造层出不穷的重要时期。天文学、数学、医学与本草学以及技术科学的许多部门都取得了新成就。下面分别作简要的叙述。
(一)天文学与数学
  天文学 宋朝历法一共改了十九次,是我国历史上历法改革频繁的一个朝代。历法的不断改革,反映了天文学研究的活跃。
  宋朝天文学的发展可分为三个阶段。北宋初到神宗前,历法以崇天历为代表,主要成就是超新星的观测;神宗朝到北宋末,历法以纪元历为代表,主要成就是水运仪象台的制造;南宋时代以编撰统天历为著名。
  北宋初,用后周王朴的钦天历。钦天历在天体运动的计算中提出了等加速运动的公式,是准确的。仁宗朝用崇天历前后达四十年。著名的天文学家楚衍参与崇天历的编撰。在司天监任职四十多年的天文学家杨惟德,在他的著述中曾一再介绍崇天历。崇天历的天文数据较接近天文实际。至和元年(一○五 四年)四月朔 有一次日全食。当时在汴京观测这次日食是“日食既,至申乃见,食九分之余”。用崇天历推算食甚时间在申正一刻二十分,食分为九分半弱,与观测所得几乎相同。北宋又有纪元历,是天文学家姚舜辅等所编撰,它的求赤道坐标变换为黄道坐标的计算方法比较简易。纪元历中还引进了四次方程式的算法。它的各项天文数据多为金大明历和元授时历所采用。北宋沈括提出了十二气历的编制方法,虽没有实行,但在历法史上无疑是一项卓越的成就。
  北宋的天象观测很有成绩。对天空三十一大区(即三垣:紫微垣、太微垣、天市垣和二十八宿)恒星位置的观测共进行了六次。大中祥符、景祐、皇祐、元丰、绍圣和崇宁年间各进行过一次。元丰时的观测被画成星图,见于苏颂的《新仪象法要》和黄裳的天文图。一二四七年(淳祐七年)黄图在乎江府复刊,即现存的苏州天文图。崇宁年间观测到的记录,部分载入纪元历内,所测二十八宿距度星的平均误差绝对值只有0°.15,已很精密。
  北宋有两次超新星的观测,一次是一○○六年(景德三年),一次是一○五四年(至和元年)。前者是在司天监内观测到的,在骑官星西,相当今天蝎宫星座,形状如同半个月亮,四周有光芒,亮度可以鉴别物体。后者是杨惟德观测到的。这星本来很暗淡,他观测时忽然亮起来,星的亮度和金星差不多,四周都是光芒,颜色已达到炽白状。这是因为星的内部结构突然变化而引起爆发,亮度增加千万倍所致。杨惟德观测到这颗超新星的位置在天关星附近,相当今金牛宫星座内、所以这超新星称为一○五四年金牛座超新星。
  一○○二年(咸乎五年)司天监对狮子座流星雨的观测,一○六四年(治平元年)沈括对陨星的观测,一○六六年(治平三年)司天监对哈雷彗星的观测,都很有名。沈括对这次陨星的记录也很翔实。历史上以陨星为陨铁的解释,沈括是第一人。
  北宋的天文仪器制造也有成就。在计时仪器方面,仁宗朝有燕肃造莲花漏,在很多州使用。莲花漏就是浮漏,用两个放水壶,一个受水壶,再用两根叫“渴乌”的细管,利用虹吸原理,把放水壶中的水,逐步放到受水壶中,使受水壶中水平面高度保持恒定。相等时间内受水壶的水流速度恒定,据以测定时间。
  元祐年间,苏颂和韩公廉等制造水运仪象台。这是把测量仪器的浑仪,表演仪器的浑象和计时仪器集中在一起的一项划时代创作。这个水运仪象台分三层,高三丈,上层放浑仪,中层放浑象,下层是传动机械设置部分。在报时的设置上又分五层木阁。古代以一天为一百刻,又一天有十二时辰,一夜有五更,一更有五筹(五夜)。这五层木阁都能报告出来。这个仪器用水力转动,吸收前人许多优点而发明了和钟表中相同的擒纵器,使这仪象台有节奏的按时转动,把报时、观象、测天同时表达出来。刘弇(元丰二年进士)在《龙云集》卷二《太史箴并序》一文中说:“其后筑台,别置浑仪象,激金水其下,机擎轮吞排,晦斡明至,与造化分疾徐低昂。”推崇备至。
  南宋改历,以宁宗朝杨忠辅的统天历为冠。统天历定一回归年的长度是365.2425日,和现代通用的格列高利历相同。后来元朝的授时历也同这个数据。统天历还提出了回归年日数长度变化的法则。
  绍兴年间,王及甫曾制造假天仪,见他所著的《天经》。这假天仪整个形状象一个瓮,瓮里面“钻穴为星”,把我国看不到的南天星座部分作为瓮口,瓮用柱撑起,瓮口有四柱小梯,观看时可以扶梯进去。这个瓮还有一根轴可以转动表演。元朝郭守敬造玲珑仪也是一个假天仪,是王及甫工作的继续。
  金灭北宋,把纪元历也带到北方,成为金杨级编大明历的底本。一一八○年(大定二十年),赵知微重修大明历。赵知微的贡献有两条,一是对太阳视运动的计算中初步用了内插法三次差的公式。二是对日月食食限的计算用了几何方法。这都是天文计算方面进步的措施。契丹人耶律履修乙未历,没有实行。后来耶律履之子耶律楚材在元初修庚午历,庚午历内容虽十九采自赵知微的大明历,但耶律楚材在历法中提出了朴素的地球经度(里差)概念,也是我国古代天文学上的一项创见。又据《金史·天文志》,兴定五年(一二二一年)司天台内还有女真族天文学家夹谷德玉担任天象观测工作。
  金朝从北宋得到的天文仪器,放在法物库内搁置了二十多年。一一五四年(贞元二年)始交司天台管理。贞祐南渡后没有搬回开封。又因当时铜的缺乏,在开封也没有造新的浑仪。据《金史·章宗纪》,承安四年(一一九九年)有丑和尚进浮漏、水称、影仪、简仪等图,当时“命有司依式造之。”浮漏即指莲花漏。水称在北宋水运仪象台中约相同于天衡。影仪和简仪的内容不详(可能为后来郭守敬造简仪和景符时所据)。
  明昌年间,张行简又造星丸漏,比较新颖。星丸漏北宋叫辊弹漏刻,很少记载,相传是后唐僧人文浩所发明。利用一铜丸,通过四个曲折的孔道,从上放入自下落出,保持恒定速度而测定时刻,在行军和旅途中应用。后来元朝都城用的碑漏,也是星丸漏的一种。又据《金史·章宗纪》,泰和四年(一二○四年)司天台长行张翼曾进《天象传》。长行是司天台内的散职官名,《天象传》当是天象记录的专书。
  元朝天文学以郭守敬等人编制授时历为其高潮。清代所编《畴人传·郭守敬传》说:“推步之术,测与算二者而已。简仪、仰仪、景符、几之制,前此言测候者未之及也;垛叠招差、勾股弧矢之法,前此言算造者弗能用也。先之以精测,继之以密算,上考下求,若应准绳,施行于世,垂四百年。可谓集古法之大成,为将来之典要者矣。”这不独是对郭守敬等人的评价,也是我国古代天文学的总结。测是观测,代表仪象;算是历算,代表历法。先通过观测实践,再通过计算实践,所得结论是“若应准绳”,便以为法。一二八○年(至元十七年)授时历编成,郭守敬等人在给忽必烈的奏报中说:自西汉三统历到北宋纪元历共一千一百八十多年,历法改了七十次,其中新创法的有十三家。从纪元历到至元十七年又一百七十多年,授时历考正凡七事,新创法又五事。按授时历中考正七事都是对天文数据的重新测定。包括冬至时刻、回归年长度、太阳的位置、月亮的位置、交食的辰刻、二十八宿距度和太阳出入时刻。其中测二十八宿距度比北宋崇宁年间观测的还要精细。回归年长度则采用了统天历的数据而加以详细证明。创法五事都是对天文计算的改革,可归纳为两点,一是全面用内插法三次差计算并定出公式,即所谓“垛叠招差”。二是引进了球面直角三角形法,即所谓“立浑比量”。
  授时历的完成主要归功于郭守敬在仪象观测上的贡献。在天文仪器制造上郭守敬确有惊人的创造力。他十五六岁时即致力于这方面的工作,一直到大德年间将近七十高龄还造天文钟呈进。专研于此,达半个世纪。郭守敬在天文仪器制造方面勇于创新,力求提高精确度和切合实用。元以前的浑仪上有七八个大小的环,环环相套,在观测上妨碍视线。郭守敬造简仪以简化浑仪,只保留了两套观测用环,一个是测量赤道坐标,一个是测量地平坐标。元以前的圭表高八尺,郭守敬造高四十尺的铜表比旧有的表高五倍,这样对测量日影长度的相对误差可减少到五分之一,测量的精确度大为提高。又在高表上设置了景符,能测量到太阳圆面中心的精确位置。他又造七宝灯漏、柜香漏、屏风香漏等计时设置,都是根据不同要求而制造使用的。
  元朝在天文学上还有一项重要的成就,即一二七九年(至元十六年)的大规模纬度测量。这次测量在二十七个观测站举行,地理纬度从北纬15°到65°。观测的结果在陕西行省、河南行省和中书省直辖地的十四个观测点用纬度值来比较,平均误差在半度以内。可见观测的精细可贵。
  数学 与天文学关系密切的数学,宋元时代也很发达,出现了好几位有成就的数学家。北宋有贾宪,南宋末有秦九韶和杨辉,金末有李冶,元初有朱世杰。秦、杨、李、朱是金元之际数学上的四大家。
  贾宪是天文学家楚衍晚年的学生,做过右班殿直和左班殿直。时在沈括之前。王洙《谈录》上说:“贾宪运算亦妙,有书传于世。”贾宪在数学上的发明有二:一是开方作法本源图,就是指数为正整数的二项式定理系数表,从商除、平方、立方、四次方一直到六次方的系数列成一个图,世称贾宪三角形。比西方同样的巴斯加三角形要早六百年。二是增乘开方法,是解一元多次方程求正根的一种简便方法。这种方法也比西方为早。商除是一次,平方是二次(是面积),立方是三次(是体积),这都容易理解。再进一步碰到四次是什么,要突破这一点,确实很非凡,开四次方可以,则开多次方便可类推了。贾宪为我国古代代数学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贾宪以后,沈括在数学上也做了些工作。一项叫会圆术,就是已知弓形的弦和圆径求弧长。在我国历史上首先提出孤线与直线的关系,但沈括的结论还是一近似公式(这公式元朝郭守敬等人撰授时历时用到它)。又一项叫隙积术,用到一种高阶等差级数求和的方法。沈括还发明了指数相乘的法则。物理学上凹面镜成倒像的解释,沈括说箩家叫“格术”。天文学上推算五星运动的顺逆留合,沈括说算家叫“缀术”。测量学上的审方面势,沈括说算家叫“喜术”。当时对待数学和其他科学的关系,于此可见。
  秦九韶,南宋未普州安岳人。早年曾在杭州从隐君子受数学。一二四七年(淳枯七年)著《数书九章》一书。他在著作中发展了贾宪的增乘开方法,解一个一元十次方程式,并附有算图。算图中列算式如层层剥笋,秩序井然,所以现在还有人把增乘开方法叫“秦九韶程序”。秦九韶还发明了整数论中一次同余式组的普遍解法,这就是闻名世界的中国剩余定理。
  金代,数学上发明了天元术。大约金中时开始流行,之后得到迅速的推进。一一八四年(大定二十四年),平阳毕履道为了校订地理书用到当时流行的算法。又有平阳人蒋周著《益古》一书,记录了天元术。还有金都水监颁印的《河防通议》(约在明昌年间)也有算法讲到天元术。蒋周这部书已伏,《河防通议》中的算法可以从元人引用中得知。最早的天元术比较简单,立出算式只是解一个一元二次方程。天元术发明后,平阳、太原、东平、真定等地区广为传播。
  天元术以“元”代表未知数X,以“太”代表常数项。列式时把元字写在算码的右侧,如11元即表示2x,或单写太,如11太也同。写了元便不写太,写了太便不写元。方程式的各项是从下而上,即太在元下,太是常数项,元是X项,元上是X2项,再上是X3项等等。太下是1/X(即X-1)项,再下是X-2项等等。也有记法从上而下恰恰相反。在用算筹排列时,正数用红色筹。负数用黑色筹。用算码时,正负数也用红黑色区别,但为了书写方便,可在算码的个位数加一斜撇,如-2作,-231作‖川卜。天元术的方法一般是根据问题中已有条件,立天元一(x)为未知数(所求数),最后列出方程式,解方程得数。至于解方程式在一元三次以上,就要用到贾宪的方法。
  金末在真定府一带流传的一部数学著作叫《洞渊测圆》,指演算勾股容圆(直角三角形的内接圆)算题共有十三问。李冶根据此书加以推广,又集天元术的大成,写出了他的名著《测圆海镜》。
  天元术出现后,很自然地发展为天地二元木,天地人三元术和天地人物四元术。这大概已是元代的事了。
  现在流传下来的元代数学著作有:《锦囊启源》、《透廉细草》、《丁巨算法》(一三五五年),只存辑本;《算法全能集》、《详明算法》、《算学启蒙》(一二九九年)、《四元玉鉴》(一三○三年)存有足本。后两书都是朱世杰所撰。朱世杰是元朝数学家的代表,也是当时世界上杰出的数学家之一。
  朱世杰在数学上的贡献主要是发明四元术和多种高阶等差级数求和方法。他是一位数学教习,周游湖海二十余年。他的数学实践活动大约在元朝初期。由天元术发展到四元术是当时数学演算中的必然结果。四元术以天地人物表示四个未知数,天在下,地在左,人在右,物在上,中间是太。和天元术的表示法相类,太(常数项)下面是天的一次方、二次方等等,左边是地的一次方、二次方等等,右边是人的一次方、二次方等等,上面是物的一次方、二次方等等。如果天与地相乘则放在左下方各位置,地物、物人、人天相乘类似。只有不相邻的天物(上下)、地人(左右)相乘各项,则放在相应的夹缝内。四元术的计算方法用四元消法,把四个元经过剔消,最后剩下一个元。这个元如果不是天元,可以易位。然后用天元术的解法,求得答案。《四元玉鉴》的一篇序文上说:“上升下降,左右进退。互通变化,乘除往来。用假象真,以虚问实。错综正负,分成四式。”这种数学思想的形成是经过了比较复杂的思辩过程。在我国古代数学中明确提出数学“用假象真,以虚问实”,这还是第一次。
  朱世杰的多种高阶等差级数求和方法,古代叫垛积术。他以茭草垛(即一加二加三加四……)为母垛,推演出各种不同方式的垛而求其积。其名称有英草落一形、三角落一形、撤星更落一形等十多种。朱世杰在垛积命名和演算上都掌握了演绎归纳的初步方法,他演算的结果和推导的公式都很准确。朱世杰这方面的工作,在当时的世界上也是先进的。
  由于手工业生产的发达,商业上交换的频繁,宋元时代实用算术方面也有很大的进展。第一是发明了除法口诀。第二是出现了完整的算码。第三是计算工具由筹算发展为珠算。
  简易乘除法在唐中叶已有人注意。北宋初徐仁美设“增成立一”法,沈括说:“增成一法,都不用乘除,但补亏就盈而已。假如欲九除者增一便是,八除者增二便是。”九除增一和八除增二就是后来的九一下加一和八一下加二等句。同时,宋初的应天历内提到身外除一、身外除三等,身外除一指除数是十一,身外除三指除数是十二。可知除法口诀在宋初已开始有了萌芽。这一新生事物很快为广大人民所掌握,到南宋末和元初,除法九归的口诀便全部成熟了。二一添作五、三一三十一等句在计算技术中传诵开来。又在田亩计算中发明了飞归。在斤两换算中,创造出斤求两和两求斤炔。记录简易乘除法的专书应推南宋末杨辉的著作。杨辉是钱塘人,著有《杨辉算法》,对后来省算工作的推广影响很大。
  南宋出现了算码,关键是零符号的发明。南宋蔡沈的《律吕成书》内,把118098用文字表示为十一万八千□□九十八,这□□即代表空百。画方时一快便变成○了 。大约江南在南宋未,北方在金末元初,数学著述中都出现了○的符号。零的发现是数学史上一件大事。北宋司马光《潜虚》中曾经以×表示四。这样我国算码的初步形体是| || 川 乂 ò 义,后来书写ò变成8,义变为夂为文。这就是后世所说的苏州码子字。在阿拉伯数码字推广使用以前,我国数学上的演算,商业上的会计都用这种算码。
  元代已普遍使用算盘。刘因《静修先生文集》中有算盘诗。元剧中也见算盘。元末明初陶宗仪的《辍耕录》已论算盘珠。近年发现洪武辛亥(一三七一年)金陵王氏勤有书堂新刊《对相四言杂字》(看图识字书)有算盘图,十档,上二珠下五珠。这是目前发现最早的珠算算盘图。这部《对相四言杂字》中图绘的服装纯是元代式样,知此书的租本当在元代。书中还有算子图,算子即算筹。《水浒传》中所称的算子也即这种算筹。由此看来,元朝到明初仍是筹算和珠算并用时代,大概到明中叶以后,便废弃筹算而专用珠算。
(二)医学与本草学
  宋朝编辑出版了大量医药书籍,传播医药文化。仁宗时,两次集中校刊医书。一○二六年(天圣四年)编辑出版了王惟一的《铜人腧穴针灸图经》三卷,并在汴京刻石。又铸铜人,刻画经穴传授。九七八年(太平兴国三年),王怀隐主编《太平圣惠方》一百卷,按一千七百二十九种症状,收集一万六千八百三十四份处方,分一千六百七十门类编排,在九九二年(淳化三年)和一○八八年(元祐三年)先后出版。太宗雍熙年间,贾黄中等人编辑《神医普救方》达一千卷之多。徽宗时,曹孝忠主编《圣济总录》二百卷,收录药方二万多,已雕板而不及付印,北宋亡。金军占领汴京时取走书板,后在金、元刊刻。
  神宗元丰中,诏令各地名医进特效药方,由太医局通过试验,证明可用后,按方制药,在太医局熟药所出售,并把药方出版,公诸于世。徽宗大观时,陈师文等又进行订正,凡录二百九十七药方,分二十一门,这就是有名的《和剂局方》。局方的出版是北宋后期医学中的一件大事。局方所收的都是复方,这是我国古代第一部由国家颁发的配方手册。岳珂说:“《和剂局方》乃当时精集诸家名方,凡几经名医之手,又经太医局内臣参校,可谓精矣。”《和剂局方》一书后来曾不断增补,在宋朝风行一时。
  北宋医学已分九科,即:大方脉(内科)、风科、小方脉(儿科)、产科、疮肿兼折伤(外科)、眼科、口齿兼咽喉、针灸、金镰兼书禁(金链也属外科,书禁指祝由科等类)。
  宋代医学上的成就,以儿科为最著。北宋中叶,钱乙著《小儿药证直诀》三卷,钱乙专研儿科四十多年,对儿科常见病都有比较准确的治疗方法,已能鉴别痘疹和其他发热病不同。南宋初,刘昉等人编《幼幼新书》四十卷,同时还有《小儿卫生总微论方》二十卷,收集儿科病例比较全面。前者对婴儿保育方法、新生儿病和小儿发育异常等都有详细的记载。后者举出小儿脐抽风和成人的破伤风属同一种病,是诊断学上很大的发明。又对小儿缺唇的缝合和小儿骈指的切断,也创我国医学上的先例。
  妇产科在宋代也有进展。哲宗时,杨子建著《十产论》,记载了横产(手先露或臂先露)、倒产(足先露)、偏产(额先露)、碍产(脐带攀肩)等不同类型,并说明如何使胎位转正的各种方法,是我国古代产科学上的著名文献。南宋陈自明著《妇人大全良方》二十四卷,也是一部妇产科的重要专著。
  南宋出现了病因学的著作。陈言著《三因极一病证方论》十八卷。三因是把疾病发生归纳为三种原因:
  一种是由于气候影响的疾病,叫做外因病;一种是由于情感关系而得的疾病,叫做内因病;还有一种是由于饮食关系或外伤引起的病叫不内不外因病。当然这种分类法还欠完善,但病因学的出现,说明南宋在医学研究上跨进了一步。南宋末,施发著《察病指南》,绘有脉影图,也是一项医学上的成就。
  一二四七年(淳祐七年),宋慈著《洗冤集录》五卷。这是总结宋和宋以前的法医学知识,包括杀伤、验尸、检骨和死伤的鉴别,服毒致死的毒物介绍,和救死方的记载等。其中合血法和滴骨法,有一定的道理。
  金代医学的发展,分为三期:海陵王以前为前期,世宗至章宗泰和时为中期,章宗泰和年以后为后期。
  前期医学的代表是成无己的工作。成无己原为北宋开封名医,后随金军北上,为权贵携居临演。他的工作主要是对《内经》、《伤寒论》等古典医书作注释。由于成无己名望很大,所以他的著作受到当时的重视,开金代研究医学的风气。中期医学的代表是刘完素和张元素两人,《金史·刘完素传》说他“好用凉剂,以降心火,益肾水为主。”赵秉文《闲闲老人滏水文集》也说:“本朝大定间,河间刘守真号完素,精干《素问》,多用凉药,以矫一时之弊。”所以后世称刘为寒凉派。《金史·张元素传》说:元素“平素治病不用古方”,“古方新病,不相能力”,自为家法,独树一帜。后期医学的代表是张从正和李杲。张从正,字子和,他去世时金朝还没有亡。李杲则进入元代。张从正继承了刘完素的学术思想又有所发挥。他用古医书的汗下吐法,用得很精,号称“张子和汗下吐法”。他力主去邪而用攻法,所以后世称他为攻下派。张从正晚年颇不得志,他自己写了一首诗,说“酷嗜医经五十年,野芹曾献紫宸前,而今憔悴西山下,更比文章不值钱。”李杲是张元素的学生,他有两部医学名著,一是《内外伤辨惑论》,二是《脾胃论》。元好问为《脾胃论》作序,说:“往者遭壬辰之变,五六十日之间,为饮食劳倦所伤而没者将百万人,皆谓由伤寒而没。”“壬辰之变”即指《金史·哀宗纪》所载的天兴元年(一二三二年)五月“汴京大疫,凡五十日,诸门出死者九十余万人,贫不能葬者不在是数”,是一次大的流行病热症。李杲以为不是伤寒,用治伤寒的方法是错误的。他通过治疗实践创内伤学说。元好问说李杲撰“脾胃论丁宁之,下怯千载之惑。”李杲以为“内伤脾胃,百病由生。”用温补脾胃之法治之。后世称之为补土派(脾于五行属土)或温补派。
  元朝医学在宋金医学的基础上又有所进步。其中有成就的可推朱震亨、危亦林等人。朱震亨,婺州义乌人,著有《格致余论》、《局方发挥》等书。他多受刘完素和李杲的影响,但并不拘泥于他们的学说。他主张“阳有余而阴不足”,创“滋阴养火”方法。后世称他为滋阴派。他所用的有些药剂如大补阴丸、琼玉膏等,到现在还流传服用。刘完素的寒凉派、张从正的攻下派、李杲的补土派和朱震亨的滋阴派,号称金元医学的四大学派。金元医学四大家继承了传统的医学体系,但又各自体现了这时期的时代特征。朱震亨的《局方发挥》是批评北宋的《和剂局方》,认为局方的缺点是按经验办事,“官府守之以为法,医门传之以为业,病者恃之以立命,世人习之以成俗”,没有考虑到产生疾病的新的因素。“集前人已效之方,应今人无限之病”,势必要发生问题。这对墨守成规的人是确切的批评。
  危亦林是伤科专家,著有《世医得效方》二十卷(一三四三年)。在本书第十八卷中有“用麻药法”,是世界上用麻醉药治病的较早记录。
  本草学的发展在宋元是一个高潮,尤其是北宋更为突出。本草学不仅是药物学,它还包含了植物学、动物学、矿物学等知识,是宋元自然科学全面发展的标志之一。
  九七三年(开宝六年)刘翰、马志等修《开宝本草》二十卷,比唐《新修本草》增加药物一百三十三种。仁宗时掌禹锡等又修本草,一○六一年(嘉祐六年)成书,称
  《嘉祐本草》,又增加药物一百种。次年,苏颂在这基础上撰《图经本草》二十卷,是刊本本草有图之始。一○九二年(元祐七年)陈承又将这两书合并,并加注释,成《重广补注神农本草并图释》二十三卷。唐慎微又添加药物六二八种,撰《经史证类备急本草》三十二卷。徽宗大观年间和政和年间又加增订,世称《大观本草》与《政和本草》,广为流传。政和时,寇宗爽撰《本草衍义》二十卷,辨正药物四百多种。南宋时,出现了彩绘本的本草著述,现传有《履峂岩本草》。元朱辕撰《大元本草》,“欲广本草以尽异方之产”书稿未刊,现存有许有王的一篇序文,收在《至正集》内。
  《图经本草》中丰富的植物学知识,来自各植物药产地人民的长期调查研究。对植物形态,一般按苗、茎、叶、花、实、根依次叙述。已知苗茎是同类。对于茎,已能分别“苗如藤蔓”的缠绕茎,“蔓延草木之上”的攀缘茎,和“其茎如筋”的直立茎。对于时,已能区别叶序,凡对生叶序叫做“两两相对”;轮生叶序叫做“叶作层,每层六七叶如车轮”;丛生叶序叫做“叶青碎作丛”。
  一般为互生叶序。对叶缘也予注意。对于花,则花萼、花托、花蕊、子房、花序等都有详略不同的记载。花的颜色说得最为详细。《本草衍义》记载石南花说:“正二月间开花。冬有二叶为花苞,苞既开,中有十五余花,大小如椿花,甚细碎,每一苞约弹许大,成一球,一花六叶,一朵有七八球,淡白绿色,叶末微淡赤色,花既开,蕊满花,但见蕊不见花。”对花的观察如此细致,与现在的植物志相比,也无逊色。对于果,一般叫荚子或子,子又叫人(仁),大部是对种子而言。还有角(果)、核(果)、荚果等名称。白瓜也以果实为名,这和现在叫瓠果的意思相同。
  宋朝还有很多植物专谱,这也和本草学的发达有关。其中以欧阳修的《洛阳牡丹记》,陈翥的《桐谱》,蔡襄的《荔枝谱》,王观的《芍药谱》,刘蒙的《菊谱》和南宋韩彦直的《橘录》最为著名。这些专谱分别总结种植的经验,记载某种植物的品种、性状、栽培技术、防治病虫害、果实的加工和贮藏方法等。和园艺学有关的著述,有南宋陈景沂的《全芳备祖》。
  北宋时已观察到植物通过嫁接可以产生变异的现象。《图经本草》中关于牡丹的记载,说“圃人欲其花之诡异,皆秋冬移接,培以壤土,至春盛开,其状百变。”一○八二年(元丰五年),周师厚详细叙述了花的四时变接法。刘蒙论菊花时说:“岁取其变者以为新”,是知道变异与形成新种有关。沈括《梦溪笔谈》中已接触到植物生态学的领域,即植物生态因素与气候、地形、湿度和高度有关。和沈括同时的陆佃,记载了枣树根部用绳缚紧可使枣子自落的方法,已观察到植物生理学有关的一些现象了。
  动物学知识方面,《图经本草》内观察到乌贼“八足聚生,又有两须”,与近代定为十腕类相符。又记载动物的生活史,如穿山甲食蚁,牡蛎的“蛎房”如山以及螳螂的产子等,都比以前的记录生动而具体。《本草衍义》断定河豚实有大毒,校正了《神农本草经》的错误。又论鱼“腹重坠如囊”。寇宗夷“尝剖之,中有三小蟹,又有四五小石块,如指而许,小鱼五七枚。”则已知道通过解剖观察动物的食性。元王惲撰《宫禽小谱》介绍十七种鸟类的形态,是我国较早的论鸟类的专书。
  《图经本草》中还记载了紫铆(即紫胶虫)分泌紫胶的现象。关于五倍子,北宋著述中说:四川等地有一种虫叫蟆子,它寄生在盐肤木树背阴处,春天生子,卷叶成窠,大如桃李。其寄主及生活状况几乎和现在所知相同。南宋开始人工饲养白蜡虫,并有关于白蜡虫的生活史的记载。紫胶、五借子、白蜡都是现代某些工业上需要的原料。
  《图经本草》中还记有采珠砂时对矿床的认识叫珠砂床,并有岩石断口特征的描写。沈括对石膏结晶体的观察,已经从原有形态、色泽及将石膏加热后的变化等各方面都作了分析。可见当时人们对某些物质的研究已不只从表面现象去观察,而且进一步注意到内部结构了。
  《图经本草》载有动物化石的资料。元丰年间,孔武仲的诗集和南宋初杜绾的《云林石谱》都记录了鱼化石。江西武宁保存有北宋时代所发现的一块化石的实物,形状象竹笋,上面有黄庭坚的题诗。黄庭坚说它是笋石。经考定为中华震旦角石,是一种动物化石。沈 括曾注意到植物化石与古地理和古气候的联系,这种思想是很进步的。
(三)技术科学
  宋元时代出现了好多种技术专书。我国古代文化史中的技术科学部分逐渐形成了。这些技术专书中有论建筑技术的《木经》和《营造法式》,有论冶炼技术的《浸铜要略》,有论织机技术的《梓人遗制》,有论制盐技术的《熬波图咏》,还有论造船技术的船式、船样诸书。《武经总要》中则收集了有关军事技术的纪录。《新仪象法要》是一部论述天文仪器制造技术的专书。这些专书的出现,充分说明了宋元时代在建筑、冶炼铸造、纺织、制盐、造船等技术各方面都有较高的水平。关于宋代的农业技术和工业技术上的三大发明即活字印刷术、指南针用于航海和火药用于制造火器,已见另章(见本书第五册),这里不再重述。
  建筑——北宋初,工匠喻皓著《木经》三卷,其中规定屋架尺度以梁的跨度为准,阶基高度以柱高为准,后人都依以为法。喻皓和画师郭忠恕参加了九八九年(端拱二年)所完成的开宝寺塔的建筑工作。
  一一○三年(崇宁二年),李诫集合了建筑工匠的智慧,并依据他自己从事建筑的经验,编成《营造法式》一书,这是我国古代建筑科学的一项宝贵遗产。《营造法式》中的大木作制度首先提出用材的标准,共分八种,这样木材的使用就能控制。其次对于梁、柱和斗拱作了详细的介绍和分析。为了增加建筑物的稳定性,书中记载了柱的“生起”和“侧脚”的方法。生起是由中心到四角的柱逐渐增加柱高。侧脚是外围的柱脚稍微向内侧倒斜一些。这样都使建筑物重心向内,使梁、柱、枋的结合更加紧密。梁的截面规定高与广的比例是十五比十(即三比二,3/2=1.5),这和现在计算上要求比例为(=1.4142),误差很小。斗拱是由方形的斗和近似弓形的拱累叠而成,介于梁和柱之间。根据建筑物的大小,斗拱分好几层,逐层向外挑出,形状上大下小,好象一个托座。前面挑出屋檐,后面承托梁架。斗拱是我国古代建筑中比较复杂的结构部分。斗拱有放在柱头的、柱间的和房屋四周转角的,各有专门的名称。对屋顶则有“举折”的制度,即规定各种结构的坡度标准。
  《营造法式》中的小木作制度,是包括门窗、栏杆、天花板、楼梯等各件的制造方法和用材规格。还有佛殿中的转轮藏,设计巧妙,整个转轮利用中心一根立轴转动。宋胡寅《斐然集》上说:“载以机轮,推而转之。”立轴上下都用铁制器械困住。转轮分七格,每格放佛经的经匣,轮轴运转,可检阅所需要的佛经。四川江油窦圌山云岩寺内发现南宋初期制作的飞天藏,仍保存了北宋时代的建造手法。飞天藏又叫星辰车,也是轮藏的一种,据研究已有轴承的装置。
  小木作还制造各种器械和木样。北宋最有名的器械是指南车和记里鼓车。指南车和记里鼓车北宋以前已有发明,但制法失传。一○二七年(天圣五年),燕肃重新设计制造指南车,卢道隆设计制造记里鼓车。一一○七年(大观元年),吴德仁又设计制造指南车。尺寸规范都有详细记载。这是我国古代对齿轮系的高度运用。用两个齿数相同的齿轮,中间嵌入一个中轮,便能按同一速度和同一方向运转。记里鼓车是用轮轴机械量度地面距离的特有装置。欧洲到十七世纪才有类似的计步计的发明。
  《营造法式》还记录了当时木工所用的一些新工具,其中有起线刨子,为加工门窗复杂线脚之用;又有窄锯,为锯曲线时用;又如雕锼的锼,专用来雕缕空花纹。
  《营造法式》中的窑作制度,记录了烧窑技术。据《宋会要》记载当时有东西窑务,内工匠分为瓦匠、砖匠、装窑匠、火色匠、粘胶匠、鸱兽匠、青作匠、积匠、窑匠、合药匠十类。《营造法式》内的分工也大致相同。其中火色是掌握火候。粘胶指粘瓦粘砖之类。鸱兽指造鸱尾和兽头等琉璃制品之类。青作是烧青瓷。积匠和窑都指垒窑工作。合药即合琉璃药,指配釉料的方法。
  冶炼和铸造技术——苏颂《图经本草》中说到,江南、西蜀凡有炉冶的地方都有铁。锻家烧铁赤红,在砧上打铁,有打落细皮屑的叫铁落,俗名铁花。铁矿石初炼出来铸(音写xiě。铸造方法)器物的叫生铁。再三销拍,可以作金属薄片的叫熟铁。生熟相和用来作刀剑锋刃的叫钢铁。锻灶中飞出如尘,紫色而轻虚,可以磨莹铜器的叫铁精。对北宋锻铁生产过程,记载完备无遗。其中铁精即三氧化二铁,现代还用来作为金属宝石等器抛光之用。销拍就是炒炼。生熟相和制造钢铁,就是沈括《梦溪笔谈》中所说的灌钢或团钢法。
  宋朝在铜的生产上,除一般矿冶外,还采用了胆水浸铜法。一○三五年(景祐二年),宦官阎文应献计给许申“以药化铁成铜”。后二年,钱逊奏报:“信州铅山产石碌,可烹炼为铜。”浸铜法是把生铁锻成若干薄铁片,如鱼鳞状排列在胆水槽中,浸的时间短则五天,长则十天。要看胆水的浓度而定。浸后,胆矾的铜离子被金属铁取代,形状如赤煤附在原铁片的周围。把它取出刮下来,在炉中“烹炼”三次便成铜。当时的生产指标大约是铁二斤四两得铜一斤。槽中没有被化的铁片可保留,另外加新铁片,再为浸制。用这种浸铜法生产铜,世界上以我国为最早。这是水法冶金技术的起源,是宋朝人民向自然界索取铜原料的一项重大发明。绍圣年间,当时管理饶州兴利场的张潜曾总结了工匠们胆水浸铜的经验,写有《浸铜要略》一书,原书失传,现只保存了一篇序言。
  宋朝有许多大型铸件,其中有针灸铜人,铜制浑仪、铜鼎等。宋徽宗时所铸的九鼎共重二十二万斤,即每鼎重二万多斤。留传到现在的北宋大型铸件有山西太原晋祠金人台的大铁人等。这些大型铸件说明了当时铸造工艺的技术水平。
  宋朝的铸造工艺仍为传统的泥型铸造、失蜡铸造和砂型铸造。关于失蜡铸造,南宋赵希鹄的《洞天清禄集》说:“古者铸器,必先用蜡为模。”这“古者”当指北宋以前的方法。关于砂型铸造,据记载南宋初仁和县出橐籥沙,可用来做鼓铸之模。《游宦记闻》中也提到蕲春钱监有沙模作。沙模就是砂型。太原晋祠的大铁人实物上有明显的接缝,一般失蜡法都是整铸,没有分段的 必要。又大铁人胸部及小腿上都雕刻文字,砂型铸造本身强度低,不受雕刻,所以不象用砂型,很可能是用泥型铸造法。
  铸造这样的大铸件,熔炼和浇注技术也是关键所在。《绍熙云间志》记载一○二四年(天圣二年)铸造铜钟,说:“洪炉启而祝融奋怒,巨橐扇而飞廉借力”,对掌握大炉的操作技术,十分形象。“俄而烟飞焰歇,豁然中度,华钟告成,厥功斯就”,浇注过程相当迅速。一一○五年(崇宁四年)铸九鼎,也是“熔冶之夕,中夜起视,炎光属天,一铸而就。”由此可以推测到北宋浇注设备的程度。
  制盐技术——一是海盐的煎取技术,二是井盐的汲取技术。一三三○年(元至顺元年)陈椿所著的《熬波图咏》对海盐煎取术记载十分详细。《熬波图咏》中的“铸造铁拌图”是宋元时代高炉型的一种。图中提供了全套设备的图样,用风箱来鼓风。风箱的设施又见于北宋《武经总要》中的“行炉图”。王祯《农书》内的水排图也用到风箱。宋元时代风箱的发明是我国鼓风设备的一项重要发展。这种形式的风箱一直流传到现在。《熬波图咏》中最值得称赞的就是莲管秤试法。先把卤水分为四等,第一等是原盐卤,盐分为百分之百。第二等是三分盐卤一分水,比例为百分之七十五。第三等是一半盐卤一半水,刚好是百分之五十。第四等是一分盐卤二分水,比例是百分之三十三。然后用石莲子四枚浸过,放在一个盛水的竹管内,竹管口上用竹丝隔好不令莲子漾出。分别放在四等卤水中作试验。凡是四个莲子都浮起来的是第一等卤水,都沉下去的是第四等卤水,如果立浮于面的则看深浅程度可定为第二等或第三等。这样定出一个标准,便可以检验所得的卤水可煎或不可煎。这种道理与现在用浮沉子测量液体比重的意义大致相同。
  井盐的汲取,以四川为最盛。北宋四川盐井有大口井和小口井两种。大口井沿袭旧制。小口井则为北宋所发明,称为卓筒井,简称筒井。用困刃钻凿井口如碗口大,深达数十丈,用大竹去节作套管以保全井壁,用皮囊汲取盐卤。筒井后来叫竹井,钻掘技术仍是在北宋的基础上加以发展的。
  开掘盐井时,有硫化氢气体危害性极大。后蜀广政二十三年(九六○年),陵州陵井井口冒出毒气,“毒气上如烟雾,炼匠人皆死”。这毒气就是硫化氢。北宋时通过观察,从实践中认识到这种毒气能溶于水,凡雨天可免中毒,故发明在井下设置水盘滴水,以保证安全施工,解除危害。
  造船——宋代造船,已根据船样打造。船样又叫船式。一○○○年(咸平三年),造船务匠项绾等曾献转海船式。船样有的是编成图册以供选用。有的是设计船型,制成模型,然后制造。有的即据实体仿造。一二○三年(嘉泰三年),池州秦世辅先造新样铁壁铧嘴船和平面海鹘战船两种,经过试验后确属快便。宁宗下诏,三衙江上诸军如要修造战船都照池州船样。凡定船样时都考虑到船舶的总体布置,为了防止船舶部分破坏而影响整体,已有密舱的设备。船型根据需要各有区别。沿海航行和远洋航行船型不同。南宋沿海航行已有防沙平底船。一一五八年(绍兴二十八年),福建路安抚转运司言,鱽鱼船只是明州上下浅海去处,风涛低小,可以差使;如果福建广南出海航行,则海道深阔,非明州沿海可比,所以要另制船样,造尖底海船使用。
  一九七四年,福建泉州湾后堵港西南海滩发掘出一艘南宋时代木造海船,尖底,有十三个船舱,分舱密室的残形还依稀可见。船中还发现大量香药、铜钱等。可见这是一艘航行于我国南海一带的货运海船。
  据记载,宋朝以“料”作为船舶载重的计量单位。最小的般为五十料,最大的达五千料。
  大概内河船行的民船和战船在五百料以内,沿海航行、远洋航行的则在四百料以至五千料不等。漕运纲船,每五百料船二十五只,或四百料船三十只,叫一纲。一纲可载重一万二三千石。船舶主要结构尺寸大致也根据料的标准而定。如三百料的长四十五尺阔十尺,八百料的长七十尺阔十八尺等。宣和年航行到高丽的海船,“客舟”长一百多尺阔二十五尺,“神舟”长阔三倍于客舟,更为高大了。
  南宋初,陈傅良论“治大舟”,对控制船舶航行的三大重要部分:推进、操纵和系泊装置都有阐述。关于推进方式,宋朝船舶主要仍是风帆。徐兢说宣和时到高丽的船,“舟行终不若驾风之快也”。当时航行时风正、风偏和风息,都以大帆或小帆调节使用。南宋初,还大量制造车船,用车轮作推进装置。杨太起义军曾以车船大败宋军。踏车回旋,横冲直撞,将宋军人船数百只尽碾没入水。建炎中,乎江造船场造八橹战船、四橹海鹘船等。乾道时,建康造船场造一车十二桨四百料战船。冯堪造多桨战船,一艘用桨四十二枚,橹和桨都是传统的推进工具。
  关于操纵机构,主要是船尾舵。南宋后期已知道“柁与船首,适得其平”,因为如果舵太长或太短都妨害了操纵船舶的航行。宋朝海船的船尾舵有正舵大小二等,在远洋航行时还用到副舵。系泊设备主要是矴(碇)。海船用矴可重达千斤,“千斤铁矴系船头,万丈滩中得挽留。”近山抛泊叫抛矴或放矴。还有游矴在风涛紧急时应用。掌管舵的叫舵手,掌管矴的叫碇手。
  北宋熙宁中已设置船坞,修治长二十余丈的龙船。南宋乎江府一带有藏船屋,是为保护船只避免在露天受自然界的损害而制造的。
  据《金史》记载,当时还创造了滑道下水法。船舶造成后,用新的秫秸铺在地上,又用大木头在两旁夹紧,乘霜滑拉动,这样不很费力的下入水中。据南宋周密《癸辛杂识》记载,遇海船搁浅时,一种方法是把船装的货取出,以减轻负重,如还无效,便缚排求活。这都是利用了浮力的道理。北宋怀丙曾用两船架起沉入河中的铁牛,也是利用浮力。
  宋张商英《佛国禅师文殊指南图赞》有海船图,并说:“酌海深浅,于其远近,望月观星,知来识往。”“酌海深浅”是测深,“于其远近”是测程,“望月观星”是天文航海,“知来识往”是熟知海道。海船的制造与航海技术的发达是分不开的。
  纺织——纺织技术分纺和织两方面,宋元时代纺的技术以元王祯《农书》中记载的水转大纺车为其代表,织则以元初薛景石《梓人遗制》集其大成。
  水转大纺丰是在纺的工艺上以水力代替人力的创举。原来纺车都用手摇,后来发明了脚踏纺车,有三个锭子。王祯《农书》中已记有五个锭子的脚踏纺车。山于水力的应用,元代出现了有三十个锭子的大纺车。王祯说:“车纺工多日百斤,更凭水力捷如神。”水转大纺车的锭子是直立的,改变了手摇和脚踏纺车中锭子横排的形状,这样便于操作而少占用空间。现在的纺纱机中纺锭也是直立,可能就是从这种大纺车发展而来。
  《梓人遗制》有一二六三年段成已的序,说明这是元初的作品,是薛景石总结元以前的织机构造而写成的专书。序文中说道:“其所制作,不失古法,而间出新意。”“求器图之所自起,参以时制,而为之图。”“每一器必离析其体而缕数之,分则各有其名,合则共成一器。”现在所知,《梓人遗制》是世界上论织机构造最早的一部专书。技术专著的编纂,是宋元时代技术科学的一个特点。
  《梓人遗制》中列举四种木织机,一是华机子,即提花机。一种是立机子,即立织机。一种是罗机子,即专织纱罗纹织物的木机。一种是小布卧机子,即织一般丝麻原料的另一种木机。《宋会要·食货》记宋初置有机抒院,每人管机三四张。又记九九八年(咸平元年)绩锦院旧有锦绮机四百余张。这应当包括了提花机及其他木织机。这样的规模已是很不小了。
第五节 文化交流
  宋金元时期,是文化和科学技术的繁荣时期,也是与域外诸国的文化交流更为发展的时期。宋朝的统治不及于西域,传统的东西交通要道受到阻隔。但通过海路,东与高丽、日本,南与南海以至非洲诸国,仍然往来频繁,交流着文化与科学。蒙古建立横跨欧亚的大国,东方与西方的交通,出现前所未有的发达景象。元朝建立后,钦察汗国与伊利汗国虽然逐渐独立,仍然与元朝保持着政治、经济和文化的联系。欧洲与中国开始有正式的使臣往来。商人与教士的往来,更为频繁。元朝与亚、非、欧三大洲的各国普遍建立了多种联系。文化交流的范围,空前地扩大了。
  下面简要叙述宋金元时期文化交流的概状。
(一)高丽与日本
  高丽 宋、辽、金时期,三朝与高丽公私交往都很频繁。汴京和临安都建有同文馆,接待高丽使臣。宋神宗时,高丽使臣所过州郡,官员要出城迎送。宋朝使臣去高丽,高丽也隆重接待,在开京建有专供宋使下榻的顺天馆。宋朝皇帝和高丽国王经常接见并宴请对方的使臣。高丽赠送宋朝的礼物中有罗、人参、药材、白硾纸、松烟墨、硫磺、青鼠皮、折扇、松子、柏子等;宋朝的回赠有龙凤茶、酒、乐器、建本书籍等。宋、金与高丽的民间贸易也十分频繁。宋朝商人常常几十人或几百人,由一名“都纲”率领,驾三、四艘船横渡黄海,赴高丽贸易。一般是第二纲到达高丽,第一纲必定回国,第三、四纲也是如此。高丽船舶每年初夏也来登、明州等地贸易。元朝建立前,蒙古军即已侵入高丽。元世祖时,设征东行省,把高丽作为侵略日本的基地。元朝的统治为高丽人民带来了灾难,但两国的文化交流仍在进行。
  宋、金、元的统治者曾应高丽国上的请求,将一些刻印精美的书籍,诸如《九经》、《史记》、两《汉书》、《圣惠方》、《太平御览》、《文苑英华》、《册府元龟》、《大藏经》、《三经新义》等赠给高丽;高丽也以中国已经失传的古籍如《(黄帝)针经》、《(京氏)周易占》,以及高丽书籍如《三国史记》等作为回赠。元仁宗赠给高丽四千三百多册宋秘阁旧藏的善本。两国商人、僧人也各将本国的大批书籍运入对方境内。宋朝江南商人李文通等人,一次运往高丽近六百卷宋版书籍。泉州商人徐戬专为高丽在杭州雕造《新注华严经》板,然后运往高丽。高丽国王之子、僧人义天和尚归国时,带回宋佛经三千多卷。元初,高丽博士柳俪在江南购回经籍一万零八百卷。一○二一至一○八七年,高丽根据辽、宋佛藏,首次雕印《大藏经》。一○八七至一一○一年,又刻印义天和尚的《续藏》,共四千七百多卷。此后,高丽的雕板印刷业逐渐兴盛。宋仁宗时毕昇发明胶泥活字印刷术,南宋末年又发明木活字。高丽劳动人民根据这一原理,推陈出新,约在十三世纪中期,铸成一批铜字,印刷《古今详定礼》五十卷。又在一四三六年,铸成世界上最早的一批铁字和鍮(黄铜)字。
  宋朝的一些文学作品如司马光、范镇的文章、王安国的诗词等,受到高丽文人的喜爱,汉诗在高丽诗歌中占有很大的比重。宋和高丽的书画家互相交流技艺。高丽不时派遣使臣和画工来宋访求、观摹书画。高丽著名僧寺兴王寺正殿两壁临摹了汴京相国寺的壁画。宋徽宗曾把自己的书画赠给高丽国王,并推崇高丽画家李宁,要宋画家向他学习。宋朝皇帝和不少士大夫都珍藏高丽画家的杰作。金朝皇帝也经常派人向高丽求取书画。元朝流行的赵孟书体,深受高丽文士的爱慕。
  高丽的纸、墨原从中国传入。高丽的白硾纸和松烟墨传到宋朝,很受士大夫的欢迎。宋朝墨工潘谷采用高丽的松烟,制成最佳的墨,驰名国内。
  高丽对宋朝的医学也很重视,高丽国王多次派人来聘请医生和求取医书、药物。一○七四年,高丽国王王徽派遣使者入宋求医、药、画、塑四种工匠,以教导本国人。宋神宗下诏在此四种人内,召募愿行者二三人。一○七八年,王徽患病,遣使入宋请医,宋神宗派翰林医官邢慥等前去,并带去药物一百品。一一○三年、一一一八年,宋徽宗两次派名医牟介、杨宗立、杜舜举等人去高丽分科教授医学,为高丽培养了一批医学人材。此后,高丽正式建立医官制度和设立药局。金朝女真族早期的医药大都从高丽传入,医师也是高丽人。
  高丽还派遣留学生到宋朝学习。北宋初,康戬、金行成都入国子监读书,进士科登第,在宋朝任职居官。康戬官至京西转运使、工部郎中;金行成病殁于安州通判任上。宋徽宗时,高丽进士权适、赵奭、金端等参加贡举考试,宋徽宗亲临集英殿主持他们的考试仪式,特赐上舍及第。宋朝士人侨居高丽,国王也授以官职,如萧宗明、萧鼎、萧迁、卢寅、陈渭、叶盛、慎脩等人,曾任高丽阖门祗候或阖门承旨、秘书省校书郎、参知政事等职。
  程朱理学在元朝初年传入高丽。一二八九年,高丽人安珦在大都获得《朱子全书》新版,回国后,在太学讲授“朱子学”。后来,白颐正又从大都带回许多程、朱理学著作,在太学宣讲。不久,又按权溥的建议,由秘书省书籍所刊行朱熹《四书集注》。理学在高丽广泛传播,出现了李谷、李齐贤、李穑等理学大师。
  日本 中国和日本是一衣带水的邻邦。唐代,两国的文化交流极为繁盛。宋朝在前代的基础上继续发展。元朝虽两次侵略日本遭到失败,但两国民间的经济文化交往,仍很密切。
  北宋时,主要是宋朝商船驶往日本;南宋时,宋、日两国都有商船频繁往来;元朝时,日本商船来中国的也很多。宋、元船大都由明州或杭州、温州、泉州启航,到达日本筑前的博多或越前(今福井县)的敦贺港。日本 安置宋船人员在鸿胪馆,供给膳宿。宋朝运销日本的货物,有书画、文具、铜钱、佛经等,日本运往宋朝的货物中,刀剑和折扇,颇受宋朝文人的欢迎。宋朝著名文人欧阳修、梅尧臣都曾赋诗赞美日本的宝刀。宋、元和日本的僧人不断互相访问,著名的日僧裔然、成寻、寂照、荣西等入宋,晋谒皇帝,进献礼物,然后朝拜佛迹,备受优待,宋、元僧寂圆、道隆、普宁、一山一宁、清拙正澄等著名禅僧也渡海赴日,宣扬禅风。两国商人和僧人对沟通经济文化,起了积极的作用。
  商人和僧人携往日本的大批书籍中,有佛教的《大藏经》,道家、儒家书籍,《白居易文集》、《东坡指掌图》、《五代史记》、《唐书》、《太平御览》等;带来中国的书籍,有当时已经失传的儒、佛经典,如裔然曾向宋太宗进献《郑氏注孝经》、《越王孝经新义》各一卷。
  随着宋代刻板书籍和佛经的大量输出,日本的印刷业日渐兴盛。宋禅院刻印佛经施舍信徒的风气传入日本,日本禅院竟相仿效,一时刻印了《法华经》、《无量义经》、《观普贤经》等大量佛经。这些佛经被称为“折供养”。一二四七年有人署名“陋巷子”,覆刻宋婺州本《论语集注》十卷,成为日本雕印儒家经典的滥觞。
  这一时期,两国的绘画艺术不断交流。宋画题材丰富、画法多变,在日本得到好评。日本画家曾亲自来宋朝学习,并带回很多名画,宋朝画家也应邀赴日传艺。日本绘画也受到宋、元人的赞赏。汴京相国寺市场出售日本扇,宋人对扇上图画评价极高,认为“意思深远,笔势精妙,中国之善画者或不能也”。元朝许多高僧的墨迹传到日本,对日本的书法给予不小的影响。日本的一些书法家,如奝然、寂照、雪村友梅等人的作品,也深受宋元文人的重视。
  宋朝的一些医生东渡日本行医。如郎元房在镰仓侨居三十多年,以他高明的医道赢得日本执政北条则赖和北条时宗的信赖,担任他们的待医,对日本医学起过促进作用。宋朝的一些医书如《太平圣惠方》、《和剂局方》、法医学名著《洗冤集录》等都先后传入日本。许多中草药和成药,如麝香、金益草、银益丹、巴豆、雄黄、朱砂等,也大量输入日本。日僧荣西还从宋朝带回茶种,培植茶树,并撰成《吃茶养生记》二卷,提倡饮茶养生延寿之道,于是日本饮茶的风气再度盛行。元代,日本流行唐式茶会。
  宋朝佛教禅宗日益发展,禅宗“顿悟成佛”的教义和寡欲朴素、专心修道的精神,吸引了许多士大夫。传入日本后,逐渐吸引了镰仓幕府的执政和武士们,使他们成为禅法的虔诚信奉者,从而在日本掀起了武士热心参禅究道的风习。到南宋时,日僧更是频繁入宋学禅。禅宗学说对日本的思想界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程、朱理学在十三世纪传入日本,首先在日本传播理学的是元朝僧人一山一宁,日本的理学先驱便是一山一宁培养的弟子虎关师炼。程、朱理学和禅宗学说融为一体,长舰成为日本封建统治的思想武器。
(二)东南亚与南亚诸国
  宋、元时期,与南方及西南毗邻的各国之间,除了传统的陆路交通外,海上的交通空前繁荣。与南海诸岛国的联系也开始进入一个新的阶段。
  中南半岛诸国 交趾(安南)、占城、真腊、缅国,与宋元王朝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元朝曾向这些地区进兵侵掠,但彼此之间的移民与商贩仍往来不息。一二二五年取代李氏而创立安南陈氏王朝的陈日便是福州长乐人,后徙居安南的南定省天长府即墨县,以渔为业,叔陈守度,取李氏王朝而立日。交趾的贵族多沿汉姓,如丁、黎、李、陈。交趾的李氏和陈氏王朝,先后与宋元王朝保持经常的朝贡关系,接受赐予他们的官号。彼此之间商贩往来十分频繁。宋在广西沿边邕州和钦州设立互市场,宋和交趾的富贾行商,都到这里来贸易。双方商人还经由海道运货贩卖,宋商大部以巨商为纲首,结伙从泉州、广州等地发船前往交趾、占城;交趾、占城的商人也泛海运货到泉、广州,然后贩运宋朝的货物包括书籍、纸、笔等回国。交趾、占城和宋朝到对方国家定居的人民也络绎不绝。北宋初交趾时犯占城,一批批占城人逃来宋朝,当时广州的占城流民就数以百计。宋朝一些人也侨居在占城。庆历初,广东商人邵保到占城,见到逃亡的“军贼”鄂邻百余人。人民间的往来杂处,有力地促进了经济、文化的交流。乾道中,占城与真腊战,两方皆乘大象,胜负不分。有福建人浮海往吉阳军,为风浪所逐而抵占城,教占城习骑射,因得大胜。
  通过使臣和商人的不断来往,交趾、占城从宋朝获得《大藏经》和儒学书籍。十三世纪中叶,交趾出现了雕板印造的户口帖子,成为越南历史上最早的印刷品。十三世纪前,汉字是交趾唯一通用的文字。“其诵诗读书,谈性理,为文章,与中国同,惟言语差异”(《岛夷志略》)。交趾的高僧大都是著名的汉学家,能赋诗作词,与宋朝诗人唱和。占城也出现了许多能赋诗作词的文士。他们的汉文学水平可与高丽比美。十一世纪中叶,交趾国王指导宫女仿照宋朝的丝织品锦,织造锦绮,获得成功。宋朝传入交趾的中草药不断增多,宋医在交趾受到重视,甚至交趾统治者也延请宋医治病,并服用中草药。交趾的药物如使君子、霍香等,这时也传入宋朝。
  真腊自称甘孛智(柬埔寨)。历史上很早就与中国交通。一○○八年,真腊商贾三人到广西高州贸易。一一一六年,真腊国王派遣“进奉使”等到宋,赠送礼物。此后,宋朝、真腊的使臣和商贾,不断往来两国。元成宗初年,周达观曾随元使访问真腊,到达都城吴哥,撰成《真腊风土记》一书。书中描述当时真腊人民在日常生活中普遍使用元朝的货物,以“唐人金银”为第一,其次为五色轻绢帛,再次为真州的锡铁、温州的漆盘、泉州的青瓷器,还有明州的草席以及雨伞、铁锅、铜盘、木梳、针、矮床等。宋、元时期有许多人侨居真腊经商,并娶当地妇女为妻。《真腊风土记》一书的完成,增进了中国人民对真腊的了解,也为真腊保存了可贵的历史纪录。
  宋代的罗斛国(以今泰国华富里府为中心)、真里富(今庄他武里一带)、西棚(今素攀一带)等,以及元朝时的暹国,都是今泰国境内的古国。罗斛国在一一○三年,派使臣到宋“进奉”货物。一一一五年,宋在泉州置来远驿,接待罗斛、占城国人使。元朝曾三次遣使往暹国,暹国使者也九次访问元朝。一一六四年,真里富的一位巨商在明州病死,当地官府为他准备棺木盛敛,嘱其随从护丧归国,并准许带回巨商的全部遗产。次年,真里富国王派人带信表示感谢。宋、元商船也到那里贸易,运去宋朝的特产。
  宋、元时期,缅甸古国为蒲甘或缅国。一○○四年,蒲甘国王派遣使者从海路到宋赠送礼物,受到宋朝的欢迎,邀请他们参加上元节观灯。此后,蒲甘使者多次入宋。蒲甘又与大理国(今云南省)毗邻,蒲甘王阿奴律陀曾亲自到大理访问,与大理关系较为密切。一一三六年,蒲甘和大理使臣经广西,一起向宋朝赠送土产。蒲甘商船也经常运载金颜香等到泉州贸易。蒲甘还曾派使臣和佛僧到宋求取或赠送佛经。蒲甘王朝所建的佛教寺院,采用了宋朝形式的塔像和幅射拱门。
  南海诸国 宋代,与南海诸国的交通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发展。宋王朝奖励发展海外贸易。宋太宗曾特派使者持敕书金帛,分四路招致海南诸蕃国,并在京师置榷易院。凡诸蕃国香药宝货至广州、交趾、泉州及两浙,非出于官库者,不得私相市易。市舶成为北宋重要的财源。南宋王朝也申令“市舶之利,颇助国用。宜循旧法,以招徐远人,阜通货贿”。在这种奖励海外贸易政策的推动下,宋朝与南海以及西洋诸国的经济文化交流,得到了发展。成书于一一七八年的周去非《岭外代答》一书,著录南海地名约二、三十处,稍后,赵汝适撰《诸蕃志》地名多达八、九十处。元末汪大渊附贾舶浮海,越数十国,所著《岛夷志略》一书,以亲身的见闻,报导了从东南亚远及于东非的道里风俗,大大丰富了关于这些地区的知识。
  元朝在平南宋后,采取一系列措施,在南宋的基础上,发展同南海西洋诸国的关系。忽必烈曾令唆都等奉玺书十通,招谕南海诸国,占城、马八儿(印度东海岸)等俱奉表入贡。忽必烈并重用南宋的降臣蒲寿庚,利用侨居福建的外商与南海诸国的联系,招致诸善国,发展海外贸易。一二七九年,又遣杨庭壁出使俱兰(印度西海岸)。杨庭壁抵达俱兰时,也里可温兀咱儿撒里马及木速蛮主马合麻也在其国,闻诏使到来,都表示愿意遣使入贡。苏木达国也遣使通过俱兰向元朝臣服。因此,南海十国马八儿、须门那、僧急里、南无力、马兰丹、那旺、丁呵儿、来来、急兰亦、苏木都剌皆遣使入贡。一二八四年,忽必烈又遣使臣前往锡兰(今斯里兰卡)访求佛牙。使臣抵锡兰岛,入谒国王,求得佛牙二枚、佛遗发与供食之钵。非洲旅行家伊本·拔都他在他的游记中也记载元朝皇帝曾遣使至印度。当他在古里时,曾见有元朝船只十三只停舶在港内。元朝商人在南海十分活跃,不少人迁居南洋诸岛,与当地人民一道,为开发这一地区作出了贡献。
  位于苏门达腊岛上的三佛齐是当时东南亚国际贸易的枢纽。三佛齐向宋朝派出使臣三十多次。一○○三年(真宗咸平六年),三佛齐王遣使李加排、副使无陁李南悲来贡,且言本国建佛寺,请赐钟及寺名。真宗诏以承天万寿为寺额,并铸钟以赐。三佛齐文字用梵书,上表章用中国汉字。阇婆(爪哇)也多次派使臣入贡。宋与三佛齐、阇婆等国商人的来往也极其频繁。宋朝商人至阇婆,备受优待。福建建溪的大海商毛旭,曾经多次运货去阇婆,归国时又为阇婆使者充作向导。
  位于加里曼丹岛上的渤泥,跟宋朝人民交往甚多。九七六年,渤泥国王向打派遣使臣带着表文(国书)入宋,赠送龙脑、玳瑁、檀香、象牙等礼品,宋太宗将使臣安置在礼宾院,以贵宾相待。宋朝商舶抵达渤泥三天,国王就带领眷属、大臣前往参观,商船跳板铺上织锦迎 接,设宴款待,最后分送礼物。船上货物都由国王和大臣定价,然后击鼓,召集附近百姓前来贸易。在文莱发现的一块汉文石碑,上刻“有宋泉州判院蒲公之墓,景定甲子男应(?)甲立。”这是东南亚现存最早的一块汉文碑刻。据考订,是一二六四年为宋朝知州蒲某建造的墓碑,蒲某可能是泉州人。这说明许多泉州人,包括宋朝的官员,都来渤泥侨居。
  宋朝与蒲端(疑为今非律宾班乃岛西部的武端)、麻逸(今吕宋岛)及其属国三屿(今吕宋岛西南诸岛)、蒲里噜(今吕宋岛东波利略岛)、白蒲延(今吕宋岛北的巴布延群岛)等,都有密切的文化交流。一○○三年,蒲端国王具陵派遣使臣李竾罕、副使加弥难入宋,向宋真宗赠送土产和红鹦鹉。次年上元节,宋朝派官员陪同使臣观灯、宴饮,并赠送钱币。从此,蒲端使臣不断来宋,从宋朝带回冠带、衣服、器币、铜钱、旗帜、金银、铠甲等物,又给宋朝带来玳瑁、龙脑、丁香等物。麻逸国商人在九八二年运宝货到广州。宋朝商船将瓷器、铁锅、乌铅、五色琉璃珠、铁针、绫绢等运到麻逸、三屿等国,又从那里买回黄蜡、吉贝、番布、真珠、玳瑁等。
  印度次大陆诸国 宋人称为鹏茄罗(今孟加拉)、天竺(今印度)、注辇(今印度东部海岸)、故临(今印度西海岸柯钦一带)、南毗(即古里佛,今印度西部马拉巴海岸)、胡茶辣(今印度巴罗达一带)、麻罗华(今印度巴罗达以东)、细兰(今斯里兰卡)等南亚各国,都与宋朝保持频繁的经济文化联系。宋太宗时,天竺僧罗护哪航海至泉州,海商施金建造一座佛寺,请罗护哪主持。注辇使臣和商人入宋者更多,他们给宋朝带来了真珠、象牙、琉璃和各种香料。宋朝海船去大食各国途中,必经故临国换小船而去。宋商把檀香、丁香、脑子、金银、瓷器、马、象、丝帛等运往细兰国,又从那里购买白豆寇、木兰皮、粗细香等回国。
  海道之外,宋与印度次大陆诸国在陆路上的交通也很频繁。北宋建国之后,九六五年(太祖乾德三年),沧州僧道圆自西域返还,表献贝叶梵经四十二夹。道圆是在晋天福中西去的,在途十二年,居印度六年。宋太祖亲自召见他询问所历山川道里,颇加礼待。明年,僧行勤等一百五十七人情游西域取经,朝廷各赐钱三万遣行。此后,往取经者甚多。同时期,印度僧人也纷纷东来,其中著名的有中天竺摩伽陀国法天、北天竺迦湿弥罗国僧天息灾和乌填国僧施护等。太宗崇尚释教,九八○年(太平兴国五年),诏立译经院(后改称传法院),召天息灾等三人入院,从事佛经翻译,由梵学僧法进、常谨、清沼等笔受,杨悦、张洎润色。九八三年,天息灾诸选召童子,学习梵文。真宗景德三年诏令“西天僧有精通梵语,可助翻演者悉馆于传法院”。传法院进行了大量的佛经翻译工作。从太平兴国七年到仁宗景祐三年的五十四年内,贡献并内出梵经无虑一千四百二十八夹,译成经论凡五百六十四卷。以后又续有译作。当时来宋朝的天竺僧人很多,挟梵夹来献者不绝。
(三)中亚、西亚及东非诸国
  阿拉伯沿海诸国 早在行勤西游时,便携有宋王朝致大食国王书。行勤显然完成了传递使书的任务,因此,九六八年(开宝元年),大食国王遣使来贡。宋人所说的“大食”,是中亚诸国之泛称。从行勤的行程来看,他们道出克什米尔,折而西南行,至北印度的左兰那罗国。他所致书的大食国,很可能便是当时据有锡斯坦地区的伽色尼王朝的创建者撒布克的斤。九七一年,大食国又遣使来贡,宋以其使者李诃未为怀化将军,还特以金花五色绫纸写告身以赐。从这以后,取陆路和海路东来的大食使者史不绝书。
  辽王朝已与中亚诸国有密切的联系。早在天赞初,就有“波斯国来贡”、“大食国来贡”的记载。一○二○年,大食国王遣使为其子册哥请婚,并进象及方物。明年,复遣使来,辽以王子班郎君胡思里女可老封公主许嫁。一○二六——一○二七年(圣宗太平六——七年),辽又遣使至锡斯坦与伽色尼王朝联系,建议“辟联合之路而系敦睦之环”,使之从西南方牵制哈剌汗国。一○四一——一○四二年(道宗重熙十——十一年),为辽戍边的一万六千帐契丹人叛逃,迁入哈剌汗国。所有这些关系表明,后来耶律大石的西迁不是偶然的。
  成书于一一二○年的《动物与自然属性》的作者马儿瓦齐报导,当时中国分属支那、契丹与畏兀三部分。凡是经商及从事其他事务的人皆自喀什噶尔经叶儿羌、和田,至沙州,然后由这里分道前去三国。但是当时东西间的陆路交通是艰难的。十世纪末,辽圣宗向西扩展了领地;十一世纪中,西夏又控制了河西走廊,北宋与西域的陆路交通因而一度被切断。宋神宗开熙河,与西域的交通才得恢复,但必须取道青海北部,由秦州入境。这一段旅途更加僻远迂回,彼此间的陆上联系受到限制。因此,宋与大食的联系,主要还是依靠海路进行。
  宋朝与大食诸国海上交通发达,远洋船舶广泛使用罗盘针导航。大食使臣和商贾从海路到东方,多到故临国换乘东归的宋商海舶。大约在十二世纪末到十三世纪初,罗盘针传入大食,又经大食传入欧洲。宋朝有近六十种药材大量运入大食各国,其中川芎对医治采胡椒工人的头痛病有显著疗效,而牛黄约在十二世纪前又由大食人传到欧洲。这说明宋朝医学对大食医学有很深的影响。大食各种药材也被宋朝药物界广泛采用,阿维森纳创造的丸衣方法传到宋朝后,迅速得到推广。
  伊斯兰教及其建筑艺术,传入宋朝,大食商人在泉州、广州建筑寺院和高楼,既保持了大食的建筑艺术风格,又吸取了宋朝建筑的优点。侨居宋朝的大食各国商人数量很多,有些商人资金相当雄厚,广州官员竞相与之联姻。这些商人还在侨居地,如广州、泉州兴建著学。元朝时期,色目人在福建沿海定居的人数相当多。元末农民起义中,这些色目人在其首领赛甫丁的领导下,据有泉州。当时,摩尼教、伊斯兰教在这里十分流行。
  十三世纪时,波斯人曾仿制宋瓷碗,绘有凤凰图案,而宋磁州窑也曾仿制波斯式的瓷壶。北宋初,有一位汉族学者在伊拉克巴格达侨居一年左右,他只用五个月时间就学会了阿拉伯文。当他准备离开巴格达时,请房主拉齐读一部阿拉伯学者的著作,拉齐读得很快,他能用汉文草书准确地速记下来。大食的天文学也对中国产生了影响。在河北宣化发掘的一座辽墓中,出土一幅彩绘的星空图。此图以中国传统的二十八宿为主,又吸取了巴比伦黄道十二道,形成自己独特的风格。
  东非诸国 《诸蕃志》中,详细地记载勿斯里(今埃及)、遏根陀(今亚历山大港)、陀盘地(今杜姆亚特港)和憩野城(今开罗)等地的情况。这些情况可能是他从到达泉州的埃及商人那里听来的。他还记述遏根陀国有一座大塔,这就是古代亚历山大港的法鲁斯岛灯塔,高达一百米。憩野是勿斯里的都城,商业非常繁盛,意大利商人曾到这里来购买东方货物,其中最吸引人的是宋朝的货物,主要有丝织品、瓷器、金银、铜钱等。
  宋朝的瓷器驰名世界,远销勿斯里,受到当地人民的喜爱。不久,本地的陶瓷工匠便进行仿造。在十一至十三世纪时,仿制青瓷;十四至十五世纪时,又仿制青花瓷。但瓷胎使用本地的陶土,并且常有阿拉伯字的陶工名字。这些仿制品的瓷片,在福斯特(开罗古城)遗址中发现不少。十二世纪时,宋朝的皮影戏传入勿斯里,引起当地人民的很大兴趣。亚历山大港的天文学家兼地理学家多禄某的天文集,在宋、元时传入中国。据马可波罗记载,忽必烈时,朝中有巴比伦(指埃及)地方之人,被大汗派遣至福州城,授民以制糖术,用一种树灰制造。这些都说明彼此间文化交流的密切。
  一○七一年,层檀(今坦桑尼亚)首次派使臣到广州,对宋朝进行访问。一○八三年,再次遣使入宋,赠送本国特产,宋神宗回赠银二千两。宋朝的丝织品、瓷器、铜钱等,直接或间接地由宋朝商船运到层檀销售。十九世纪末年以来,坦桑尼亚沿海一带不断发现宋瓷残片和宋朝铜钱,表明宋和层檀之间的经济文化交往相当频繁。
  宋朝人称索马里古国为中理(今索马里沿岸)和弼琶啰(今索马里柏培拉港)。索马里首都摩加迪沙的地下发掘,曾发现宋瓷和宋钱。元朝统治时期,与东非的联系继续有所发展。马可波罗记忽必烈曾派使者至东非马达加斯加岛,使臣归后,将此岛之诸异闻陈告大汗,并把两枚巨大的野猪齿入呈。元朝未年,依本·拔都他游印度,曾受其王的派遣,出使中国。依本·拔都他经历地区的范围仍然是一个疑问,可能仅到过长江以南,但他的游记中却保存了元朝商人活跃在南海的记载。
(四)钦察、伊利诸汗国
  蒙古西征后,形成了钦察、察合台、伊利与窝阔台四个汗国。诸汗国逐渐成为事实上各自的独立政权,但在名义上,仍奉元朝皇帝为大汗、“一切蒙占君主的君主”、“四海万民之君和成吉思汗家族之长”。在通常情况下,诸汗国汗位的承袭,必须取得元朝皇帝的认可。伊利汗国的旭烈兀汗死,遗命子阿八哈汗继位。阿八哈辞位说:没有叔父忽必烈的命令,他不能即位。因此在未得忽必烈的正式册命之前,他始终不敢就正位,而是另设一座,权行汗权。直到一二七○年元朝所派的使臣奉诏来到后,他才遵旨重新举行登位的典礼。一二八四年阿鲁浑汗夺取了汗位,但也等到二年以后元朝的使臣到来,才正式即位为伊朗等地诸蒙古及大食民众之长。一二九一年乞合都即汗位,忽必烈赐给他藏语名亦怜真·朵儿只。合赞汗的即位与改奉伊斯兰教,同样要取得成宗铁穆耳的认可。一些有翊戴大功的贵族,也以请求元廷赐予官爵为荣。如阿鲁浑汗时期的不花,被元朝封为丞相,不赛音汗时期的出班,被元朝授以开府仪同三司、翊国公,给银印、金符。元王朝封授汗国贵族的这些官爵,显然都是来自汉族的传统官名。在特殊情况下,元廷甚至可以另派所在汗国的贵族来接替汗位。现存的资料表明:伊利汗国的国玺,是由元廷所颁赐的汉文刻印,一方为“辅国安民之宝”,另一方为“真命皇帝和顺万夷之宝”。
  元朝皇帝与诸汗国通过赐予和朝贡保持经济上的交流。诸汗国的贡品多是西域的大珠、珍宝、玉器、水晶、马驼、文豹、狮虎、药物和特产的佩刀。元廷的回赐则为钞币、缎帛、绣采、金银和东北特产的海青猎鹰。贡使往往受命携来重金,广购元朝各种上产,使者本人也乘机贩运货物。因之,每一批使者实际上便是一支庞大的商队。元朝规定:所有使臣,从杭爱山至大都都可以乘驿前行,因而大大地便利了贡使的商贩活动。
  在蒙古统治时期,东西方之间人民的交往也空前繁盛。早在成吉思汗西征中,一大批投附的官员、军卒、工匠和驱奴被掳东来,以后又辗转迁入内地。随后是大批中亚商贩、旅行家,沿着东西驿道,络绎东来。元人文献把他们泛称为回回人、西域人或大食人,统归色目。他们大都是伊斯兰教徒,在内地任便住坐,踪迹遍及城乡各处,但在一个地方内又往往保持小范围的聚居,嫁娶丧葬、宗教信仰仍坚持原有的习俗。在有回回人聚屠的城市中,如上都、太原等地,都建有礼拜寺。元朝设立回回哈的司,管领伊斯兰教徒刑名事务,答失蛮(回教徒)与佛、道和基督教徒一样,都享有特许的优免赋役的权利。他们在定居各地之后,都在不同程度上接受了汉文化,不少人成为汉文化修养很高的写作家,同时也把中亚的伊斯兰文化传播到中国。
  与此同时,也有大批蒙、汉等各族人迁入中亚和西亚诸地。当旭烈兀西征时,除大批蒙古军外,曾征调汉人匠师上千人随征,其中包括使用火药的枪手。由中国发明的火药辗转经过阿刺伯而传入欧洲,对世界文明的发展作出了贡献。随军西征的蒙古人和汉人留住在伊利汗国,因为蒙古人当时主要信仰喇嘛教,所以在伊利汗国境内,一度佛寺兴盛。藏族创立的“喇嘛教”也由此传到了中亚地区。著名的全真道士丘处机和政治家耶律楚材都曾亲历中亚;旅行家常德奉使于旭烈兀,且远及呼罗珊诸地。当时还有一部分原属西辽的黑契丹人,以博刺克·阿只卜为首,又在克尔曼地区割据自守而臣附于蒙古。他们的统治前后维持达八十余年。直到十四世纪初,完者都汗征召其主沙只罕入朝,另派蒙古官员统治其地,契丹人后裔的这个政权才告结束。
  东西方之间政治、经济关系空前密切,人口交互迁移,文化上的交流也因此更为发达。中亚城邦中所习行的理算、扑买与商业斡脱组织等制度,都在元朝的政治制度与社会生活中产生了影响。一些色目权臣,也多惯于把中亚的统治制度强行推行于汉地。成宗以后,这种情况才有所变化。
  回回的优秀科学成果,如医学、天文学等的传入,受到元朝人民的欢迎。著名的回回天文学家札马鲁丁在至元四年进《万年历》,忽必烈曾一度下令颁行。札马鲁丁又造咱秃哈剌只(多环仪)、咱突朔八台(方位仪)、鲁哈麻亦渺凹只(斜纬仪)、鲁哈麻亦木思塔余(平纬仪)、苦来亦撤麻(天球仪)、苦来亦阿儿子(地球仪)、兀速都儿刺不(观象仪)等回回天文仪器。元朝还专设有回回司天台。在当时元廷的秘书监里,保存有大量天文历算书籍和仪器。回回医学也很负盛名。元朝在太医院下设广惠司,拿修制御用回回药物及和剂,以疗诸宿卫士及在京孤寒者。广惠司的创建者是叙利亚人、景教徒爱薛。回回药物与验方在社会引起了普遍的重视。在秘书监中还保存有《忒毕医经十三部》(忒毕,阿剌伯语义为医学)。《常德西使记》载中亚的几种特效药物:阿只儿,状如苦参,治马鼠疮;妇人损胎及打扑内损,用豆许咽之自消。阿息儿,状如地骨皮,治妇人产后衣不下,又治金疮脓不出,嚼碎敷疮上即出脓痊愈。奴哥撤儿,形似桔梗,治金疮;肠与筋断者,嚼碎敷之自续。明初刻本《回回药方》,据考证系阿拉伯著名医学家依本·贝塔儿的《简救法》一书的译本,大概是元代译出的。忽思慧所著的《饮膳正要》,是一本研究食物医药学的专著,其中也保存了一些回回药物及方剂。
  大食人也黑迭儿是出色的建筑工程师,忽必烈时任茶迭儿局诸色人匠总管府达鲁花赤,兼领监宫殿。在大都宫城的设计中,“受任劳勚,夙夜不遑,心讲目算,指授肱麾,咸有成画”。后与张柔、段天祐同行工部事,管领修筑宫城,为大都城的修建作出了贡献。尼泊尔著名的绘画装塑家阿尼哥,中统元年受帝师八恩巴之招,率领匠师八十人造黄金塔于吐蕃。后从帝师入京,以塑绘和工巧著名一时,两都寺观的塑像,多出其手。阿老瓦了和亦思马因是伊利汗阿八哈应忽必烈之命而派遣来元的制炮家。他们所造的巨炮(一种投石机)曾用于进攻襄阳与常州,具有颇大的摧毁力。
  中国文化也在波斯等地广泛传播。随同旭烈兀西征的有中国天文学家数人,其中包蛮子(?译音)最为著名。伊朗的著名天文学家纳速剌丁便是通过他而得以了解中国的天文推步术数。伊利汗国丞相拉施德在编纂他的世界历史名著《集史》时,曾有汉人学者李达时、倪克孙(均为译音)参与编著。《集史》中有关蒙古及元朝的某些史实,主要是得自一二八三年出使伊利汗国并留驻那里的元朝丞相李罗的口授。拉施德还主编过一部关于中国医学的百科全书,名为《伊利汗的中国科学宝藏》。孙思邈的《千金要方》也被译成了波斯文。合赞汗曾得眼疾,延请元朝医师治疗。这位医师采用放血疗法而收到了预期的效果。合赞汗本人,略知汉语,通晓中国史事,了解中国特产的草药。西亚流行的圆穹形建筑和绘画的手法与题材,也明显地反映了中国建筑与绘画艺术的影响。元朝的纸钞制度也传入伊利汗国,曾一度实行。
(五)欧洲诸国
  据《宋史》记载,北宋时期,拂菻(东罗马)曾三度遣使来贡。当时陆路上的通道既远且阻,直接往来是很困难的。但间接的文化交流却一直未曾停止。经由西亚东传的景教(聂思托里派基督教),在汉地虽已不再流行,但在畏兀儿等族地区却仍然盛行。太平兴国六年,王延德使高昌,他在那里见到所谓“波斯僧”,指的便是景教徒。据西方的记载,在十一世纪初,我国西北部的突厥人已有很大一批人转奉了景教。以后景教一直在西域和西部蒙古地区盛行。克烈、乃蛮与汪古等部从辽、金以未便都是世奉景教的部族。
  蒙古的几次大规模西征和四大汗国的建立揭开了中国与欧洲交通的新篇章。大批欧俄的部族,如钦察人、阿兰人,俄罗斯人被裹胁东来;一些欧洲的工匠,如日尔曼奴隶、巴黎和贝尔格莱德的俘虏也出现在和林。西征也在客观上打通了交通的道路,一大批欧洲人,包括教土、使臣、商贾和旅行家,抱着各自不同的目的涌向东方。
  普兰诺·迦宾与卢卜鲁克的来使 欧洲人对蒙古,原来很不了解。拔都的西征引起了欧洲统治者们严重的不安和忧虑,因而亟力谋求了解蒙古草原的状况,阻止杀掠。一二四三年,新当选的教皇英诺森四世组织两个使团出访蒙古:普兰诺·迦宾出往俄罗斯;剌温思出往波斯。普兰诺·迦宾等在一二四五年四月从里昂出发,带着教皇写给蒙古大汗劝谕勿攻基督教民的书信,经过波希米亚、基辅,穿过南俄草原,在伏尔加河上觐见拔都。拔都认为这种关系必须取决于大汗,便派他前往蒙古。于是他与同伴别年的克特穿过康里草原,经过准噶尔盆地北部,抵达蒙古。当时正在举行选举贵由为大汗的忽里勒台。普兰诺·迦宾在蒙古逗留了四个来月。贵由写了勒令西欧的统治者们投降入贡的回信,交他带给教皇。普兰诺·迦宾于一二四六年十一月启行,大体上循原路西返,一二四七年的下半年返抵里昂。他所记的《蒙古历史》一书,是对蒙古人从生活习俗到军事装备、战略战术的一个全面纪录,其中还包括了旅途行纪,记述沿路的见闻。
  一二四八年,率领第八次十字军东征的法国国王路易九世在尼可西亚接待了一个自称是蒙古驻小亚细亚的将军按只吉歹所派遣的使团,使者名大维德。明年二月,圣路易遣安德烈为使,进行回访。安德烈大概是在木干平原见到按只吉歹,然后绕行里海南岸,循锡尔河而东,抵达额敏河上贵由的行官。这时贵由已病 死,海迷失皇后执政,她接见了安德烈。一二五一年四月,安德烈返抵帕托列玛恩,觐见圣路易,递交了给海迷失皇后的回书。书中敦促称臣入贡。紧接着,圣路易又在凯撤里亚接见了据说是海迷失所派遣的菲力浦使团。使团受到圣路易的款待,逗留一年之久。一二五二年春,圣路易又派教士卢卜鲁克以传教士的名义前往蒙古。卢卜鲁克可能是从阿克儿乘船,伴同菲力浦使团抵孔士坦丁堡。然后越里海,从克里米亚半岛登陆东行,先后觐见了西欧盛传是基督教徒的蒙古诸王撒里塔,和住牧在伏尔加河上的拔都。拔都派他往见蒙哥汗。他在一二五三年十二月抵达蒙哥在汪吉河附近的冬营帐地,然后伴随蒙哥的大帐日渐北移。次年四月进入和林城。逗留五个多月之后,卢卜鲁克带着蒙哥的严厉的促降书返回。他从拔都处折而南行,穿过高加索与小亚细亚,一二五五年六月抵达塞浦路斯。他此行的使命,原是希望结好蒙古,共同抗击伊斯兰教徒,收复圣地与宣扬基督教义。这无疑是彻底失败了。但他成功地深入了解了蒙古的状况和东西交通的道路。他所著的《行纪》一书,是关于蒙古和中亚历史的有价值的资料。
  马可波罗来华 忽必烈建立元朝后,欧洲的贡使、商人、旅行家和传教士,络绎东来。马可波罗以他的游记著称于世。
  马可波罗出生在意大利威尼斯的商人家庭。他的父亲尼古刺和叔父玛窦从孔士坦丁堡渡黑海,前往钦察汗国的都城撒莱经商。由此继续前行,抵布哈拉。大约在一二六六年(至元三年)到达上都,受到忽必烈的接见。忽必烈决定派遣使臣随同他们西返,往使罗马教延,命教皇遣送熟知基督教律,通晓七种艺术者百人来华。中途使者因病阻留,尼古刺兄弟持国书继续西行。他们在一二六九年抵阿克儿,向教廷呈递了蒙古的国书。二年之后,兄弟二人携带十五岁的马可波罗陪同教皇所派遣的二宣教士尼古勒与吉岳木东来。两名宣教士在半途因惧怕危险而折回。马可三人又经过长途跋涉,于一二七五年(至元十二年)夏到达上都复命。马可波罗在元朝留居十七年,颇得忽必烈的信任。忽必烈“欲见万里如在目睫”,曾派遣贺胜遍历吐蕃、云南、广海之地,往返观察。马可波罗在游记中说他也曾奉使云南、江南及占城、印度诸地。马可波罗还自称在扬州作官三年。一二九一年(至元二十八年),忽必烈应伊利汗国的请求,把阔阔真公主嫁给阿鲁浑汗。马可波罗随同阿鲁浑的使臣护送公主,由海道西行。在一二九二年左右抵达伊利汗国,完成了护送任务。马可波罗继续西行,一二九五年返抵威尼斯。根据他口述整理的《马可波罗游记》,记载了他在旅途和在元朝居留期间的见闻,对元朝的繁华和富庶备加赞扬。马可波罗的东来和游记的传播,极大地加强了欧洲人对东方的了解。
  列边骚马出使欧洲 列边骚马原籍大都,是一个景教徒。列边是景教长老之称。据说当时在大都的景教徒多达三万多人。骚马与东胜(?)人马儿可思在一二七八年(至元十五年)奉准前往耶路撒冷朝圣。他们途经河中府、唐兀城、和田,经塔拉斯、呼罗珊而抵巴格达,因战争稽留在伊利汗境。一二八○年,马儿可思被任命为契丹与汪古的大主教,改名为马儿亚伯刺罕。次年,在巴格达的景教总主教死,诸大主教集会,因马儿亚伯刺罕是蒙古人,而被选推为总主教,得到阿八哈汗的核准。其后阿鲁浑汗在位,企图征服巴勒斯坦与叙利亚,由马儿亚伯刺罕派遣骚马为使,前往欧洲,联络基督教国家。一二八六年骚马以阿鲁浑国王及马儿亚伯刺罕总主教的名义赴罗马,航经孔士坦丁堡,至那不勒斯登陆。这时正值旧教皇死,新教皇未立。骚马在罗马盘桓之后,去往法兰西,受到国王菲力浦四世的接见。国王表示:虽然蒙古人不是基督教徒,但如果为夺取耶路撒冷而进击阿拉伯人,他将全力应援。骚马又前往会见英王爱德华。爱德华也表示他的想法与阿鲁浑汗一致。一二八八年春,骚马返抵罗马。新教皇尼古拉四世热烈地接待了骚马,对阿鲁浑汗优礼基督教徒和打算夺回圣地表示了支持和感谢。骚马在胜利完成使命后,循原道返回,受到阿鲁浑汗的嘉奖。此后骚马与马儿亚伯刺罕一直留在伊利汗国。骚马死于一二九四年。马儿亚伯刺罕死于一三一七年。
  罗马无主教士的东来 骚马的西行促使教皇尼古拉派遣传教士孟德科维诺前来东方进行联系与宣扬宗教。一二八九年,孟德科维诺携带教皇致阿鲁浑汗、海都汗和忽必烈皇帝的信件,前往大不里士。他从这里航海至印度,停居年余,在一二九三年左右泛海来到大都。孟德科维诺受到了成宗的接待,允许他在大都自由传教。他在大都皇宫附近兴建了一所教堂。到一三○五年,先后洗礼了六千人。次年又完成了另一所教堂的兴建。他成功地促使汪古部的大贵族高唐王阔里吉思放弃景教的信仰,改宗天主教。但由于阔里吉思在对海都作战中被俘死去,嗣子朮安(这是从约翰·孟德科维诺取名的“约翰”一名的音译)年幼,阔里吉思的兄弟尤忽难又率部民奉行景教。当时,大都的天主教与景教两个教派互相排挤。孟德科维诺就曾长期受到一些景教徒的诬控。孟德科维诺在报导中还提到在大都的阿兰人有三万人,“这些人和他们的家属来投约翰兄弟。他为他们宣道,并鼓舞他们”。阿兰即《元史》里以骁勇著称的阿速军人,他们是蒙古西征时从高加索迁来的。马可波罗曾说:“诸阿兰皆是基督教徒”。天主教在大都的传播,是同他们分不开的。
  孟德科维诺曾两次致书罗马教皇,请求派遣教士前来协助传教。教皇于是在一三○七年派遣了七名副主教前来,但只有格拉德、比列格林与安德烈三人约在一三一三年抵达中国。大概也就是在这一年后,泉州也创设了主教区,由格拉德任首任主教,以后则由比列格林和安德烈先后继任。大都总主教孟德科维诺约在一三二八年(文宗天历元年)病死,罗马教廷又委派了尼古拉继任总主教。尼古拉一行抵达阿力麻里,受到察合台汗的欢迎。但从这以后,下落无闻。一三三六年(后至元二年),一个由元顺帝派遣的十六人使团,包括法兰克人安德烈(可能即上述泉州主教)在内前往罗马。使团还携带阿兰贵族福定、香山、者燕不花等署名致罗马教皇的信,请求为他们派来总主教,同时也给元朝皇帝派来使者。这个使团在一三三八年抵达亚维农,受到教皇别内的克特十二世的接待。教皇立即筹组了一个包括马利诺里在内的使团东来。使团历经钦察汗国与察合台汗国,并在阿力麻里建成一所教堂,洗礼数人。一三四二年(至正二年)七月,使团抵上都,向顺帝献骏马。《元史·顺帝纪》记载:“是月,拂郎国贡异马,长一丈一尺三寸,高六尺四寸,身纯黑,后二蹄皆白。”群臣于是争献《天马赋》、《天马图》,他们描写这些使者“黄须碧眼,服二色窄衣,言语不可通”。使团在大都留居三年,然后循海道西归。据马利诺里记载:当使团离去时,皇帝曾嘱咐“我或其他人很快能和一个赋予全权的红衣主教返回来,担任那里的主教”。但是,不久之后,元末农民起义爆发,元朝覆亡。基督教在中国的传播也随之停顿了。
  鄂多立克的来华旅行 意大利教士鄂多立克从十四世纪初便开始了他的游历生涯。他从大不里士、巴格达而至印度。一三二一年由印度继续东行,历南海诸国而抵广州。再由广州抵扬州,循运河北上,至于大都。鄂多立克在大都停留达三年,然后经今内蒙古游历了青藏地区,再经呼罗珊至大不里士,返回威尼斯。在他讲述的游记中,关于行在(即杭州)、大都的绿山(即万寿山)和湖(即北海)以及分省置驿的情况,虽然很简略,但大体上都是准确的。
  欧洲传教士陆续来华和元朝使臣远使西欧,这在元朝以前的历史上是不曾有过的。元朝统治时期的对外关系,由亚洲扩展到非洲和欧洲。元朝以后,中国历史的发展日益和世界历史的发展,发生了密切的联系。
第五编 明清封建制时期
第一章 明朝的建立与集权统治的发展
第一节 明朝统治的建立
  农民出身的明太祖朱元璋在元末农民战争中推翻元朝。一三六八年夏历正月,在应天府建国号明,年号洪武。同年八月,征虏大将军徐达领兵攻下元大都,明太祖改大都名北平,以应天府为南京。元顺帝北逃。此后三年间,明朝先后降服占据广东的何真和四川的夏国明升(参见本书第七册),元末农民战争中建立的政权,归于一统。
  明朝建立后,与元朝王室诸王连年作战。一三八八年,元室溃灭,蒙古汗仍据有大漠南北,与明朝对峙,形成明朝的强大威胁。
  明太祖在位三十一年,依据元朝旧制,有因有革,制定各项统治制度,建立起明朝的统治。
(一)对元朝王室及诸王的征战
  明兵攻下大都后,大都以北至漠北地区,东起辽东,西至陕甘,仍为元朝王室所控制。云南地区则为元梁王所占有。新建的明朝处在元朝势力的包围之中。明太祖一朝对元王室及诸王的征战,延续二十年之久。
一、对元朝王室的追击
  元顺帝妥欢贴睦尔于一三六八年七月逃往上都,命河南王扩廓帖木儿(汉名王保保)自山西反攻大都。徐达进攻山西,扩廓败逃甘肃。一三六九年春,徐达进军陕甘,元地主武装李思齐在临洮降明。四月,明太祖调副将军常遇春回北平与平章李文忠同率步兵八万、骑兵一万,攻取元上都开平。六月,明兵攻下开平,元顺帝逃往应昌。常遇春在途中病死。
  洪武三年(一三七○年)正月,朱元璋再命徐达为征虏大将军,李文忠、邓愈为左副将军,冯胜、汤和为右副将军,统领大军北征。兵分东西两路:西路由徐达率军,自潼关出西安,攻取扩廓帖木儿。四月,徐达军出定西,于沈儿峪口大败扩廓,擒元郯王、文济王及国公阎思孝、平章韩扎儿等官一千八百六十五人,将校士卒八万四千五百余人,获马万四千八百余匹。扩廓与妻子从宁夏奔和林。东路李文忠军,二月间出野狐岭,沿途在云州(独石口南云州堡)、宣德(河北宣化)、东胜州(托克托县)及武州(山西五寨县)、朔州(山西朔县)等地屡与元兵作战,获胜。四月二十八日,元顺帝在应昌病死(明谥顺帝,元谥惠宗),皇子爱猷识理达腊(元昭宗)继位,五月,李文忠军攻下开平,破应昌,元昭宗与数十骑逃遁。幼子买的里八刺及后、妃、宫人、诸王、官属俱为明兵俘获。李文忠领兵追击元昭宗至北庆州(白城子)不及而还。明军获得重大胜利。
  一三七一年明太祖在平定广西和四川后,对臣下说:现在天下一家,还有三事未了。一是传国玺仍在蒙古。二是王保保尚未擒获,三是元太子下落不明。(《皇明通纪》卷三)元太子爱猷识理达腊这时的境况是,自应昌北上庆州后,往蒙古旧都和林,倚任扩廓帖木儿,继续称帝,蒙古尊号称必力克图可汗,仍奉大元国号,并建年号宣光。元廷遣使高丽。高丽已于一三六九年接受明朝封号,故称岭北的大元为“北元”。(郑麟趾《高丽史·恭愍王世家》)
  洪武五年(一三七二年)正月,明太祖发兵十五万,大举远征岭北,号为“清沙漠”。仍命徐达为征虏大将军、李文忠为左副将军,冯胜为右副将军,各率五万骑,分三路出兵。徐达中路军出雁门直捣和林。李文忠东路军经应昌赴岭北。冯胜西路军进兵甘肃。二月,徐达率领中路军至山西,都督蓝玉为先锋,先出雁门,至野马川,遇蒙古军,获胜。进至土刺河。扩廓帖木儿败走诱敌。五月,徐达亲率大军深入岭北。扩廓与骁将贺宗哲领兵来战,徐达军大败。死亡数万人(一作万余人)。副将汤和别道出兵,也被蒙古军击败。徐达是一代开国名将,遭此惨败,对明朝的打击是沉重的。李文忠所率东路军,出应昌,六月,经胪朐河(克鲁伦河)、土刺河,又进至阿鲁浑河,到称海(蒙古国西南部)还师。沿途与元军屡战,互有胜负。明军将领多人战死,损失甚重。西路军由冯胜率领,六月间,至兰州。副将傅友德为先锋,直趋西凉,败元兵。又至永昌,获胜。冯胜军来会师,北攻亦集乃路,元守将以城降。傅友德进兵至瓜州、沙州,败元兵,多有俘获。冯、傅两军经此战役,先后掳获驼马牛羊十余万。十月,冯胜班师回京,被告发私匿驼马。明太祖不予行赏。十一月,明在甘州置甘肃卫。明廷此次远征岭北,只有西路获胜。中路主力惨败,兵力大损。此后十余年间,明王朝与岭北的元廷,暂时处于对峙状态。
  一三七四年九月明太祖将在应昌俘获的元昭宗之子买的里八刺送还元廷,招谕修好。买的里八刺被俘五年,明廷封为崇礼侯,赐给宅第。明太祖对他说:“今既长成,不忍令尔久客于此。”命宦官两人护送北归,并致书元昭宗,附赠织金文绮及锦衣各一件。信中说:“必得一族于沙漠中,暂尔保持,或得善终,”又说“君之祖宗有天下者几及百年”,“运虽去而祀或未终,此亦天理之常也”。(《明太祖实录》卷九三)这实际上即默认元廷在大漠蒙古地区的统治,劝谕修好。元廷并无回报。
  明太祖信中曾指责元昭宗“流离边境,意图中兴”,又说“今闻奥鲁(当指元廷宫帐)去全宁未远”,故送归皇子。大抵此时元廷宫帐已迁至全宁路以北地带,倚用辽东兵力,以图再举。次年八月,扩廓帖木儿死于元廷。《明太祖实录》卷一百说他“后从徒金山之北,至是卒于哈刺那海之衙庭”。此金山在辽河以北,为元将纳哈出屯兵之所。哈刺那海所在不详,当在全宁路庆州以北,岭北行省境内。
  这时,辽东一带的形势是:元辽阳守将刘益于一三七一年二月降明。元平章洪保保杀刘益,走依元太尉纳哈出。纳哈出是蒙古名将木华黎国王后裔,世袭辽东,统领蒙汉诸军,一三五五年曾在太平与朱元璋军作战被俘。朱元璋遣归元廷。一三六九年,据辽阳封地,屯兵金山。刘益被杀后,部将张良佐领兵降明,上书说:“本卫地方辽远,肘腋之间,皆为敌境。元平章高家奴固守辽阳山寨,知院哈刺张屯驻沈阳古城,开元则有丞相也先不花之兵,而金山则有太尉纳哈出之众,互为声援。今洪保保逃往其营必有扬兵之衅。”(《明太祖实录》卷六六)明太祖遣使至金山,致书纳哈出劝降。七月,在辽阳设定辽都卫指挥使司,以马云、叶旺为都指挥使。
  自辽阳至岭北行省东部克鲁伦河流域,蒙古东部诸王后裔分驻各地。纳哈出在金山一带有兵数十万,是元廷依恃的主力。扩廓帖木儿死后,一三七五年十二月,纳哈出领兵南下攻打盖州。马云命城中坚壁不战。
  纳哈出南至金州,先锋乃刺吾在城下中箭被俘。纳哈出领兵北还,在盖州城外及连云岛等地,遇明伏兵,损失惨重。纳哈出大败而回。这实际上是元廷东迁后“意图中兴”的又一次失败。
  一三七八年四月,爱猷识里达腊病死,元臣上庙号为昭宗。六月,明太祖遣使臣去元廷吊祭,并自撰祭文。
  七月,遣使至金山,诏谕纳哈出通使修好,九月,再遣使吊祭。三次遣使,均不得返。十一月,明太祖又将山西俘获的元平章完者不花遣还,致书元丞相驴儿,说三次遣使不通,再遣内臣送还平章。明太祖得知元廷议立新君,又在十二月致书元丞相哈刺章、蛮子、驴儿及哈刺出等人,说:“或闻欲立新君,其亲王有三,卿等正在犹予之间”,“若欲坚忠贞之意,勿抑尊而扶卑,理应自长而至幼。”(《明太祖实录》卷一二一)意在明廷送还的买的里八刺。买的里八刺返元后,赐名脱古思帖木儿,封益王。他是昭宗的次子。(见《弇州史料·前集·虏北始末志》,参《明太宗实录》卷五十五。《蒙古源流》作“弟”误)长子不见记载,或已夭亡。一三七九年,元脱古思帖木儿即帝位,蒙语尊号称乌斯哈勒可汗。(《汉译蒙古黄金史纲》),仍奉大元国号,并依元制,改年号为“天元”。
二、平云南
  云南地区自元世祖忽必烈时归属元朝,始设行省。元世祖封子忽哥赤为云南王,子孙世袭。泰定帝时,进封云南王王禅为梁王,仍镇云南,驻中庆路(治在昆明县)。元顺帝时,梁王把匝刺瓦尔密袭封。顺帝以后,梁王拒不降明,仍向岭北元廷遣使进贡,沿用“宣光”“天元”等年号。
  洪武五年(一三七二年)正月,明太祖派遣翰林院待制王袆去云南,招谕梁王归附明朝,并送还北平俘掳的梁王遣往岭北的使臣。王袆到云南,适遇岭北元廷来使脱脱。梁王杀王袆,以示忠于元廷。一三七五年九月,明太祖又命湖广行省参政吴云使云南,送还俘获的梁王派往岭北的铁知院等人。吴云行至云南沙塘口,被铁知院杀死。
  一三八一年九月,明太祖命傅友德、蓝玉、沐英等领大兵征云南,并亲自制定作战方略,向傅友德等面授机宜。
  傅友德等受命为征南将军,率兵至湖广,依据明太祖的部署,从东、北两方面进攻云南。北路从四川南下,遣都督郭英、胡海洋等帅师五万由永宁(四川叙永县)趋乌撒(云南镇雄县)。攻取四川、云南、贵州三省交界处的军事据点。东路从湖广西进,傅友德副将军与蓝玉、沐英由辰、沅趋贵州,进攻普定、普安。梁王遣司徒平章达里麻将精兵十万屯曲靖,希图阻扼明军。十二月,傅友德师至曲靖,于白石江大败元兵,生擒达里麻。曲靖为云南东部门户,此处水陆交通四达。明军占领曲靖后,扼住云南咽喉,兵分两路:蓝玉、沐英率军直趋云南;傅友德率军向乌撒接援郭英、胡海洋。梁王闻明军逼近,逃入罗佐山,又逃到普宁州忽纳砦,于草舍中自杀。同月,蓝玉、沐英军进入昆明。傅友德军攻下乌撒,东川(今云南会泽)、乌蒙(今云南昭通)、芒部(今云南镇雄),诸部相继降明。明军转向大理进军,洪武十五年(一三八二年)闰二月,攻下大理。傅友德受命出征,百余日攻下昆明,六月余攻下大理,平定云南。
  明朝在昆明建立云南都指挥使司和云南布政使司,管理云南军政事务。并于军事冲要地区,设置卫所,屯兵守御。次年,将乌撒、乌蒙、芒部等划归四川统辖。明军占领云南后,当地各族人民仍不时起而反抗。傅友德、蓝玉等征滇大军在云南留驻两年,至一三八四年三月班师回朝。副将军沐英仍留镇云南。十年后病死,封黔宁王。子春袭爵,继镇云南。此后沐氏子孙世守云南,直至明亡。
三、降纳哈出与元室覆亡
  元帝脱古思帖木儿继位后,与明朝处于对峙状态。一三八一年春徐达曾领兵至演河,击败元军。西平侯沐英曾一度深入克鲁伦河,擒元知院李宣。元将纳哈出自 辽东败后,退守金山北开元路一带。据守开元的也先不花也是木华黎后裔。两军似已合并,统归于纳哈出。木华黎子孙世袭国王称号,因而纳哈出或被称为开元王(《国朝献征录》卷五),统领军兵仍有十余万人。明太祖几次遣使招谕,纳哈出不理。明太祖在平定云南后,一三八七年初,命冯胜为大将军,自云南班师回朝的傅友德、蓝玉为副将军,领兵二十万,大举征讨纳哈出。二月,蓝玉率轻兵至庆州,杀元平章果耒。从俘虏处得知,元廷仍在迤北,纳哈出已出金山。明太祖告谕冯胜等,说“纳哈出去金山未远,以兵促之,势必来降”,又说元主“必顺逐水草,往来黑山(大兴安岭)鱼湾(贝尔湖)之间”,乘其无备,可以尽获。这时,纳哈出分兵三处扎营,主力在龙安(农安)一秃河。冯胜驻兵大宁,分建大宁、宽河、会州、富峪四城屯营。留兵五万守大宁,率大军越过金山,纳哈出部将观童投降。冯胜遣俘将乃刺吾至松花河见纳哈出劝降。纳哈出见明朝强兵压境,至一秃河向蓝玉投降。部下诸将相继降明。明朝命傅友德编为新军,驻守大宁。九月,纳哈出等进京谒见,明太祖封他为海西侯。次年夏六月,命纳哈出随傅友德赴云南,途经武昌,死于舟中。
  元帝脱古思帖木儿的宫帐驻牧在捕鱼儿海(贝尔湖)一带。这一带牧地原属元太仆寺管领,历来是直属汗廷的地区。纳哈出等人降明后,元廷失去辽东兵力。元丞相哈刺章等前往和林,做西迁的准备。一三八八年四月,蓝玉奉明太祖命,率马步兵十余万自大宁至庆州追击,得知元帝在捕鱼儿海附近地带,遂领兵越黑山,四月十二日至捕鱼儿海,直捣元营,获得重大胜利。元太尉蛮子战死,部众降明。明军俘获脱古思帖木儿次子地保奴及宗室诸王、官属两千余人,军士及家小近七万人。获得宝玺、金银印及牲畜数万。蓝玉班师。明太祖封蓝玉为涼国公。
  脱古思帖木儿与太子天保奴及知院捏怯来、丞相失烈门等率领余众西逃和林。行至土刺河,也速迭儿大王与斡亦刺惕(瓦刺)合兵来袭。脱古思帖木儿与捏怯来等十六骑败逃。丞相咬住率三千骑来迎。也速迭儿又命宗王火儿忽答孙等领兵追袭,擒获脱古思帖木儿,以弓弦缢死。天保奴也被杀。捏怯来、失烈门等率部东归,派遣使臣至南京进贡马匹降明。一三八九年四月,明太祖在元全宁路设置全宁卫,以捏怯来为指挥使,失烈门以下各授武职。失烈门拒不受命,杀捏怯来。明太祖在金山以北设置泰宁、朵颜、福余三卫。以辽东地区元降将为三卫指挥使。脱古思帖木儿次子地保奴被远迁到琉球安置。
  袭杀脱古思帖木儿的也速迭儿大王,是一百二十多年前与元世祖忽必烈争夺汗位的阿里不哥大王的后裔,子孙世袭王位。也速迭儿夺得脱古思帖木儿的汗印,在和林自立为汗,称卓里克图汗(尼咱木丁沙迷《武功记》)。蒙古汗位由忽必烈一系转入阿里不哥一系。忽必烈采用汉法,取《易经》“大哉乾元”之义,建国号大元,历代帝王均有汉语溢号并建汉语年号。但蒙语国号仍称“大蒙古国”,依十二生肖纪年,元朝诸帝也另有蒙语尊号。阿里不哥是当时反对用汉法的贵族代表。也速迭儿即汗位后,不再依汉法为脱古思帖木儿立谥号,也不再建年号。国号仍称蒙古。明人则依汉人旧称,称之为鞑靼。忽必烈建立的大元王朝最后灭亡了。
(二)豪富的迁徙与官员的诛杀
  农民战争中建立的明王朝,不仅需要与元朝王室继续斗争,而且还面临着巩固王朝内部统治的严重课题。
  中国历史上,农民战争曾经多次推倒旧王朝,但农民军建立起来的新王朝,却只有汉朝和明朝。汉高祖刘邦起义前是沛县亭长,可算来自底层。明太祖朱元璋则是出身于真正的贫苦农民,由起义农民的领袖转化为地主阶级的首脑。一介贫苦农民成为一代开国皇帝,明太祖可谓千古一人。这种独特的经历,使他既对地主豪富怀有深刻的仇恨,又不能不严肃考虑新王朝能否巩固以及如何巩固的严重问题。他既担心故元王朝的地主官员对他不服,又恐怕同起草昧的文臣武将对他不忠。在位期间,对地主豪富、开国将领和大小官员一再采取极为严厉的镇压措施,广加杀戮。明太祖的专制统治显得较前朝更为酷虐。新建的明王朝却因而得以巩固了。
一、迁徒豪富
  明太祖出身农民,深知地主豪富的横行乡里,操纵官府,是朝廷的一大威胁。特别是江南地区,元朝灭宋后,地主豪富的经济势力继续发展,并进而在政治上左右地方官吏,元廷难以控驭。明太祖对刘基说:“胡元以宽而失,朕收平中国,非猛不可”。(《诚意伯文集》卷一)明太祖对地主豪富的猛政之一,就是强迫迁出本地。建国不久,即下令迁江南民十四万户到凤阳。此后,三九一年再迁天下富户五千三百户到南京。一三九七年,又强迫各地富户一万四千三百余户迁到南京。明太祖定都南京后,以凤阳为中都。京师与中都,都是朝廷直接统治的地区,拥有较强的统治力量。地主豪富迁徙到京畿地区,难以操纵官府为非作歹了。明太祖的这一猛政,为历史上所罕见。他自称是取法于汉高祖徙天下豪富于关中,是“事出当然,不得不尔”。(《明太祖实录》卷二一○)贝琼作《横塘农诗序》说:“三吴巨姓,享农之利而不亲其劳,数年之中,既盈而复,或死或徒,无一存者”(《清江贝先生文集》卷十九)说三吴大姓“无一存者”不免夸张,但江南地主豪富在明初遭到沉重的打击,则是事实。元末江南土地兼并已极严重。明太祖迫令大批富户迁离本地,是基于巩固统治的需要,客观上却也多少有利于江南经济的发展。
二、开国将相的诛杀
  明太祖建国后,为防范文武臣僚的背叛,于一三七二年颁布申诫群臣的《铁榜文》。一三七五年编录《资世通训》,告诫臣僚,“勿欺、勿蔽”。一三八○年编《臣戒录》,纂录历代诸侯王宗戚宦臣之属,悖逆不道者凡二百十二人的行事。一三八六年又颁发《志戒录》,采汉唐宋为臣悖逆者凡百有余事,赐群臣及教官诸生讲授,使知所鉴戒。明太祖一再以历代悖逆之事告诫臣僚,表明他一直心存疑虑,对臣下防范甚严。而他的臣下,也在为了争夺权位相互倾轧。一三六九年,明太祖起用攻克金陵时留用元代官员杨宪为中书省右丞,又进为左丞,以中书省参政高邮人汪广洋为右丞。杨宪嗾使御史刘炳劾奏汪广洋“奉母无状”。汪广洋被罢还乡。中书左丞相李善长、御史中丞兼太史令刘基等揭发杨宪奸谋。明太祖又处死杨宪、刘炳,召回汪广洋。明太祖对文臣武将的诛杀,由此开始了。
  胡惟庸案——濠州定远人胡惟庸,在和州随明太祖起事。明太祖建号吴元年(一三六七年),委为太常寺卿。明朝建国后一三七○年为中书省参知政事。一三七三年进拜左丞相。汪广洋被贬黜后奉召还朝,为右丞相,平日饮酒自遣,依违其间,以求自保。胡惟庸因而得专相权,接纳四方贿遗。朝中希图升迁的官员或阿附于胡。明太祖认胡惟庸是擅权植党,威胁到皇权的统治,决心除胡惟庸,夺回相权。一三七九年,御史中丞涂节迎合帝意,多方罗织罪状,告胡惟庸与御史大夫陈宁谋反。明太祖先将右相汪广洋贬谪海南,十二月行至太平,驰送敕书斩首,敕中指责汪广洋“前同杨宪在中书,宪奸恶万状,匿而不言。观尔所为,君之利视之,君之祸亦视之。如此肆侮,法所难容,特追斩其首,用示柔奸。”(《国榷》卷六)洪武十三年(一三八○年)正月,明太祖亲自审讯胡惟庸案,斩胡惟庸、陈宁,诛其三族。又以涂节告发,必曾参予其事,也一并斩首。明太祖随即撤消国初依元朝旧制设立的中书省,不再设丞相。六部直接统属于皇帝。随后又追查依附胡惟庸的官员和六部官属。大小官员被处死者多至一万五千余人(《国榷》卷七),朝野震动了。
  李善长案——濠州定远人李善长,《明史》本传说他“少读书,有智计,习法家言”。明太祖起义,在滁州礼聘为军中掌书记,依用为谋士。此后,明太祖用人行政以至开国定制,都由李善长与儒臣谋议。建国后,一三七○年,明太祖大封功臣,以功勋大小封予公、侯、伯等爵号。封国公者六人,李善长位列第一,封韩国公,比之于汉萧何。特授太师、中书左丞相,进而总中书省、都督府、御史台,同议军国大事,是朝中权位最尊的重臣。李善长弟李存义,取胡惟庸侄女为子媳。胡惟庸被杀后,一三八五年有人告发李存义也是胡惟庸一党,明太祖诏免死,流放到崇明安置。一三九○年,明太祖又逮捕李存义父子,审讯胡惟庸与李善长的交谊。明太祖指斥李善长“知逆谋不发举,狐疑观望,怀两端,大逆不道”(《明史》卷一二七),赐死。李善长年已七十七,奉诏自缢死。妻女弟侄等家口七十余人被杀。此案又涉及列侯陆仲亨等封侯的功臣七人,都以胡椎庸党的罪名处死。已死的侯爵多人,也追论其罪。明太祖命刑部将涉及此案治罪的都督以上至公侯二十人名氏,汇为奸党录昭示天下。工部郎中王国用上书为李善长申辩说“故太师李善长与陛下一死生,毕谋智,以得天下,为勋臣第一”,“现在说他辅佐胡惟庸,万一成事,也不过是勋臣第一,并无重福,却必有重祸。他现在已七十多岁,老迈不堪。平居安闲,忽然发生此事,臣不能不怀疑”。最后说:“善长已经不幸失刑。臣还愿陛下作戒于将来。”此疏为著名文士御史解缙代为起草,传诵一时。明太祖无辞以解,对王国用不加罪,但也并没有“作戒于将来”。两年之后,便又兴起大狱。
  蓝玉案——蓝玉也是濠州定远人,是开国名将常遇春的内弟。明太祖起义过程中,屡立战功。建国后,多次出兵与元室作战,在捕鱼儿海大获全胜。明太祖把他比之于西汉名将卫青。一三九二年,元降将月鲁帖木儿在建昌起兵反。蓝玉领兵平乱,擒月鲁帖木儿父子,送京师处斩,进封太子太傅。这时开国诸将多已死去或告老。蓝玉军功显赫,不免志得意满,擅权行事,养家奴游猎,侵占民田。明太祖在一三八二年设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护卫皇室并侦察官员言行,通称锦衣卫。一三九三年初,锦衣卫指挥蒋告发蓝玉在私第蓄养家奴披甲,将有变。又拘审元将纳哈出之子察罕,追讯蒙古降将与蓝玉来往事。明太祖以谋反罪将蓝玉处以磔刑(剐死),诛灭三族。察罕处死。受此案牵连的文武大臣以至将官兵士,被处死者近两万人(《国榷》卷十)。诛杀之广甚至超过了胡惟庸案。清初谷应泰著《明史纪事本末》说胡、蓝之案是明太祖“遂疑尾大之图”“傅会难明之事”。清修《明史》,置胡惟庸于“奸臣传”,蓝玉仍入列传,不入“奸臣”,表明编者对谋反案的怀疑。蓝玉谋反,并无确证。宿将名臣,经此诛杀,所余无几了。
  功臣之死——明太祖先后兴起胡、李、蓝三大狱,文武臣僚被诛杀者近四万人,在官员中造成极大的恐怖。大案而外,开国功臣或被明令处置,或被暗中毒害,多不得善终。
  开国名将李文忠,是明太祖姐之子,年十二丧母,由明太祖收养,改姓朱氏。随明太祖起义,转战浙东,屡立战功,复姓李氏。明朝建国,曾从常遇春领兵攻上都。遇春死代领其兵。其后,为副将军北征,一再获胜,封曹国公。一三七七年,与李善长同议军国重事,一三七九年平洮州番族还师,掌大部督兼领国子监事。李文忠能武能文,家中多文客来往,曾劝太祖少诛杀,远宦者。太祖不悦,尽杀李文忠家客。一三八三年,李文忠惊恐得病。明太祖派淮安侯华中前往监护医药。次年三月中毒而死,年仅四十六岁。明太祖贬华中,又族诛医者及侍婢六十余人。李文忠追封歧阳王。
  傅友德在砀山随刘福通起义,后在和州降明太祖,为军中名将。国初封颖川侯。副徐达北征,败扩廓,平夏国,征云南。一三八四年进封颍国公。一三八七年,与冯胜北征,降纳哈出。一三九一年为征虏将军,驻北平备边,加太子太师。次年练军山西、河南。定远侯王弼随明太祖起义,明朝建国后在傅友德军中转战南北。一三九三年蓝玉被杀,王弼对傅友德说,早晚要除掉我们了。明太祖侦知,将傅友德召还。次年十一月借故切责。傅友德被迫自杀。《明史》本传说是“赐死”。王弼也“赐死”。
  宋国公冯胜,国初六国公之一。一三九二年加太子太师。徐达、李文忠死后,为第一名将。一三八七年为征虏大将军,降纳哈出军还,因被告私匿良马,娶蒙古女,收夺大将军印。一三九二年,与傅友德同练兵山西河南。次年,蓝玉诛后,同被召还。一三九五年二月,赐死。谈迁《国榷》记冯胜自杀事说:“去傅友德之死才两月,开边之猛将尽矣”。
  明太祖起兵,倚用浙东儒臣,参与谋议,首推刘基、宋濂。明太祖攻下金华礼聘刘基为谋士,常与密议,视为汉之张良。明朝建国后,刘基对明太祖说:“宋元宽纵失天下,今宜肃纪纲”(《明史》卷一二八)。一三七○年封诚意伯,赐归老于乡。刘基恐遭疑忌,不敢归乡,仍留住京师。洪武八年(一三七五年)正月得病,三月,明大祖遣使送归青田故里。四月病逝,年六十五。胡惟庸案起,涂节告发胡惟庸送毒药毒死刘基。明太祖问汪广洋,汪广洋说并无此事。明太祖责汪广洋欺罔。《明史·胡惟庸传》说刘基病中,胡惟庸曾与医者送去毒药,但又说这是受明太祖差遣,真相难明。刘基子琏在胡惟庸案中受牵连,被迫堕井自杀。
  金华宋濂,元末荐授翰林编修。明太祖攻下金华,聘为经师。一三六九年,奉诏修《元史》,除翰林,后进为侍讲、学士,承旨知制诰。教皇太子朱标读书,先后十余年。明太祖密使人侦视宋濂行止,然后察问,宋濂俱以实对。一三七七年,年六十八致仕。一三八○年胡惟庸案起,宋濂孙宋慎因事牵连。明太祖处死宋慎,并连坐宋慎叔父宋濂(濂次子)处死。皇后及皇太子力救宋濂,得免处死,流放四川茂州。一三八一年四月,濂行至夔州,自缢死。年七十三。(《国榷》卷七)
  以上功臣都是与明太祖共同创业并身居太祖左右的一代名臣勇将,虽然死因或明或暗,但多不得善终。国公以下,爵封侯、伯的名臣,遭显戮者至数十人。《明史·汤和传》说:“当时公侯诸宿将坐奸党先后丽法,稀得免者,而和独享寿考,以功名终”。汤和死于一三九五年,卒年六十。平居极为恭慎,遇太祖面责,即顿首谢罪。五十三岁进封信国公,知太祖不愿诸将久掌兵权,即请解官归里,太祖大悦。死后追封东瓯王。汤和“独享寿考”,在武将中算是例外,在功臣中也是屈指可数。清代史学家赵翼说,明太祖“借诸功臣以取天下,及天下既定,即尽举取天下之人而尽杀之,其残忍实千古所未有。”(《廿二史札记》卷三十二)明太祖在位三十年,以前所未有的猛政,刻意诛杀文武名臣,以确保新建的明朝和独尊的皇室,明初统治集团的实力却由此大为削弱了。
三、处治贪污弊政
  明太祖起义前即对元末贪官污吏的刻剥深为嫉恨,也深知官吏贪污横行对朝廷统治的危害。他即位后即采取极为严厉的措施,惩治贪污。官吏贪污钱财,银六十两以上的,斩首,并且剥去人皮,实以稻草示众。府、州、县、卫衙左的土地庙,作为剥人皮的场所,称为“皮场庙”。官府公座两旁,各悬挂一个填满稻草的人皮袋,官吏到任上堂触目惊心。又有挑筋、剁指、刖足、断手、刑膑、钩肠、去势等酷刑。各级官吏因贪污治罪不下数万人。一三七六年以前,发往凤阳屯田的获罪官吏,即达万余人。明太祖为惩治贪污又兴起两次大狱。
  空印案——元朝早在蒙古太宗时,即有所谓“御宝空纸”。在空白文书上预先铃上皇帝御宝,由中书省臣填充发布,不必再经皇帝用印。各级地方官员也采用类似的办法,由色目、汉人官员填充钤有官印的文书,不必再经蒙古长官亲自用印。相沿既久,习以为常。明初地方官吏沿用旧例,持这种所谓“空印文书”到户部审核钱粮军需,这自然为贪污作弊提供了便利。一三七六年,明太祖因考校钱粮册书,察知此事,认为这是欺罔,将各级主印官员逮捕入狱。自户部尚书至府县守令等署印官长数百人以“抵欺”罪处死。副职以下官吏榜笞一百,流放戍边。湖广佥事郑士利因兄士元涉及此案,上书诉冤说:“自立国之初未尝有空印之律,有司相承,不知其罪”(《明史·郑士利传》)。明太祖命将郑士利与郑士元一起治罪,流放拘役(居作)。
  盗粮案——一三八五年,明太祖查处户部侍郎郭桓贪污案。查得郭桓应收浙西秋粮四百五十万石入仓,实入粮钞少收一百九十万石。郭桓及浙西地方府县官吏,通同作弊,受贿五十万贯。明太祖兴起大狱,追查六部及全国十二布政司。共查得偷漏及盗卖仓粮六百万石,并隐漏税粮及鱼盐等项税课,共合粮二千四百余万石(《大诰》)。此案除郭桓及户部官员外,又涉及礼部尚书赵瑁、刑部尚书王惠迪、兵部侍郎王志、工部侍郎麦志德等,并处死。全国各地官吏被处死刑及流刑(迁徒去乡一千里)者至数万人。各地豪富交通官府,隐漏税粮者也都受到严厉处置,据说“民中豪以上皆破家”(《国榷》卷八),明太祖痛恨的豪富也由此又受到一次沉重的打击。
  明太祖严惩贪污,被治罪的各级官吏多至数万,虽施政不免严酷,但元末官场积久的贪风,由此而得到抑制,作用还是积极的。
(三)统治制度的制订
  明太祖初即位,沿袭元朝的统治制度,分置官属,建立起明朝的统治。在位期间,一再对原有制度进行改革,使朝廷军政大权更加集中于皇帝,地方军政也更集中于朝廷,从而建起一整套皇室专权的统治制度。这种制度,比宋元等朝,权力更加集中,专制统治也更为加强了。
一、皇室分封
  明太祖对开国功臣,多有疑虑,以至诛除。与此同时,又建立皇室分封制度,把皇族子孙分封各地称王。
  无朝宗室原有投下分封制度,实际上是来源于蒙古国时期对战争中俘获的人口、财产的分配。元代诸王主要是从投下封地分取赋税收入,并非裂土为王。明太祖继承元朝旧制而有所损益,目的还在于依靠朱氏子孙辅翼皇室,以确保朱明王朝的统治。一三七○年四月始封诸王。明太祖对臣下说:“天下之大,必建藩屏,上卫国家,下安生民,今诸子既长,宜各有爵封,分镇诸国。朕非私其亲,乃遵古先哲王之制,为久安长治之计”。群臣对答说:陛下封建诸王,以卫宗社,天下万世之公议。
  (《明太祖实录》卷五一)明太祖有子二十六人,长子朱标封皇太子。第九子朱杞及幼子朱楠早亡。其余诸皇子及从孙一人先后封为藩王。一三七○年分封诸皇子为王:朱樉封西安为秦王,朱封太原为晋王,朱棣封北平为燕王,朱橚先封吴王,后改封开封,为周王,朱桢封武昌为楚王,朱桢封青州为齐王,朱梓封长沙为潭王,朱檀封兖州为鲁王,明太祖侄朱文正之于朱守谦,封桂林为靖江王,共九人。受封的藩王每年得禄米万石,可在藩王府置相傅和官属,拥有护卫军少者三千人,多者至一万九千人。首次分封的诸王在一三七○年至一三八五年间先后就藩。
  一三七八年第二次分封诸王:朱椿封成都为蜀王,朱柏封荆州为湘王,朱桂先封豫王,后改封大同为代王,朱楧封甘州为肃王,朱植封广宁为辽王,共六人,洪武末年就藩。
  一三九一年第三次分封:朱封宁夏为庆王,朱权封大宁为宁王,朱楩封岷州为岷王,后改云南,朱封宣府为谷王,朱松封开原为韩王,但迄未就藩,朱模封潞州为沈王,朱楹封平凉为安王,朱楹封南阳为唐王,朱栋封安陆为郢王,朱封洛阳为伊王,共十人。
  明太祖初封诸王时,诏渝全国,说分封是为了“屏藩国家”(《明太祖实录》卷五一)。北方蒙古是明朝的主要威胁。明太祖分封习兵事的皇子于北边军事要地,皆预军务,习称“塞王”。晋王、燕王,皆受命指挥边防大军,筑城屯田,大将军冯胜及傅友德,都曾受其节制,军中大事,二王得直接奏闻。宁王受封后,也拥有军兵,以防御北边。其余诸王中,秦、代、肃、辽、庆、宁、谷、安等王,大体上都分布在东北、北方和西北的一条边防线上。广东、福建、浙江邻近京师南京,不建藩府。山西、河南、湖广等省则藩府较多。长江以北的藩府数又大大超过长江以南。
  明初分封王室,仍参据元朝旧制,“列爵而不临民,分藩而不锡土”(《明史稿》列传三,诸王)。诸王虽分封各地,拥有王爵,但藩府之外,没有封地和臣民。由朝廷颁给“宗禄”。除宁王、燕王、晋王拥军防边外,其余诸王只能拥有少数护卫军,随后也被撤消。在明太祖看来,分封皇室子孙控驭各地,防止外姓臣僚跋扈,便足以“外卫边陲,内资夹辅”,长久之计,莫过于此了。
二、中枢官制
  明太祖建号吴王,设置官属,即依元朝中书省制度,以李善长为右丞相、徐达为左丞相,总理吏、户、礼、兵、刑、工六部事务。又依元制,设御史台,以汤和、邓愈为御史大夫。当时仍在用兵作战,改行枢密院为大都督府。大都督府原是元朝管领钦察两卫军的专设机构,明太祖沿袭此名,命侄朱文正为大都督,指挥全军。这样,明朝在建国前即形成中书丞相总行政,大都督掌军兵,御史大夫司监察的简要的国家机构。
  明朝建立后,明太祖与臣下讨论元朝灭亡的教训说:“元之大弊:人君不能躬览庶政,故大臣得以专权自恣。”(《明太祖实录》卷五九)明太祖把巩固新朝加强皇权作为建国建制的指导思想,着手对元朝的旧制进行改革。一三六八年即位后,在南京设应天府,废江浙行中书省,直隶中书省。一三七六年六月又把各地行中书省改为承宣布政使司,作为行省的地方政府,长官布政使,官阶正二品,位与六部尚书相等。这一改革主要是削弱中书省的权力,使行省直属于皇帝。中枢设通政使司,管理百官章奏和民间陈诉,废除元朝奏事必经中书的旧制。
  一三八○年,胡惟庸案后,明太祖以此事为契机,决定废除中书省丞相制,不再设“代天子理万机”的丞相,皇帝以“至尊之位,操可致之权,赏罚予夺,得以自专”。(《明太祖实录》卷一二九)。自秦汉以来,一千六百多年间,丞相一直是与君主相互依存又相互制约的力量。废丞相是中国政治制度史上的一件大事,皇权专制统治进一步加强了。
  丞相制废除后,管理朝廷政务的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各司所事。六部尚书与都察院(一三八二年改御史台为都察院)之都御史,合称七卿。七卿与通政司的通政使、大理寺(督审刑狱)的大理卿又称为“九卿”。九卿分别理事,互相制约,各自向皇帝负责,所有权力都集中于皇帝。综理军务的大都督府也划分为中、左、右、前、后等五军都督府,五军都督分别由皇帝指挥,不相统属,皇帝掌握了全部军权。
  中枢官制经明太祖改革后,基本状况如下:
  六部——吏部掌官吏铨选、考课。户部掌户籍土田、赋役实施、财政会计、潜运物价等政。礼部掌制定礼仪、贡举、祭祀、番国边夷朝贡。兵部掌武官升转、军户版籍、军令、武器制备及全国驿传。刑部掌司法行政、刑法实施、考核犯罪、颁行律令。工部掌土木工程兴造、公共工程修葺、屯田管理、手工制造、水陆道路管理。各部设尚书一人,正二品,侍郎二人,正三品。一三九五年明太祖颁布《皇明祖训条章》,规定“嗣君不许复立丞相”,臣下有请立丞相者,处以极刑。有明一代,中枢机构中,不再有丞相一职。
  都察院——一三八○年罢御史台,置谏院官。一三八二年始设都察院,左、右都御史,正二品。左、右副都御史,正三品。左、右全都御史,正四品。都御史的职责是“纠劾百司,辩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凡大臣奸邪、小人构党、作威福乱政者,劾。凡百官猥茸贪冒坏官纪者,劾。凡学术不正、上书陈言变乱成宪希进用者,劾。”(《明史》卷七三)又设十二道监察御史一百一十人,正七品,察纠内外官吏。在京师巡视京营、仓场、内库,监临乡会试。外出巡按地方,清勾军伍,提督学校,巡查盐政、茶马、漕政、屯政等务。(一四三五年增为十三道)。
  中枢监察系统中,另设六科给事中。吏、户、礼、兵、刑、工六科,各设都给事中一人,正七品。左右给事中各一人,从七品。给事中若干人,各科不等。其职权是“掌侍从、规谏、补阙、拾遗、稽查六部百司之事。”都察院是朝廷监察机关,给事中则是皇帝的近侍之臣,是皇帝控制六部行政的耳目。给事中有封驳权,可以封还执奏,驳正章奏违误,规谏君主,参予朝中大事的会议。都察院的御史,习惯上称“道”,六科给事中称“科”,统称“科道官”或“言官”。
  通政使司——早在一三七○年,就曾设“察言司”
  收受各方章奏。一三七七年正式设置通政使司,职责是接受并汇呈内外官吏的章奏,凡民间的陈情建议、申诉冤枉、举报官吏不法等文书,也登记并汇呈给皇帝。设通政使一人,正三品,左右通政各一人,正四品。通政使也和六科都给事中一样,被允许参与朝廷大事的会议。
  大理寺——明太祖建号吴王时,即设有大理寺,其后因革不常。一三八一年正式设置。大理寺卿,正五品。原来只是对司法行政、财政收支等案件,进行监察。后来凡刑部、都察院和五军都督府的断事官所审理的案件,都要送大理寺甄审。凡不按律例或案情有出入的判决,有权驳回改拟。大理寺与刑部、都察院被称为“三法司”,凡重大案件要经过“三法司”的“会审”。司法机关、行政监察机关和司法监察机关相互配合,彼此制约,是明初重要的法制成果。
  翰林院——明太祖建国前即因元制置翰林院,设学士及侍讲等官。学士为正三品,名儒宋濂即曾任翰林学士,一时名士多在翰林院供职。一三八一年以后,翰林学上降为五品,但职掌制诰、史册、文翰之事,代皇帝草拟文告,兼充皇帝在文史方面的顾问,资深的学士有时也为皇帝或皇子讲述儒经,参议致治之道。翰林院学士以下的侍讲、侍读、编修、检讨等官员,往往也是皇帝的参谋。翰林院学士被允许参加商议大政事、大典礼的诸臣会议,与诸司参决其可否。(《明史》卷七三)
  五军都督府——大都督府改为中、左、右、前、后五军都督府,每府有左、右都督各一人,正一品。都督同知各二人,从一品。都督佥事各二人,正二品。其长官多以公侯伯爵的武臣充任,品级高于六部。五军都督府除分领在京卫所外,还分领设在全国的十三个都司。五军府各有所辖军区,相互平行,以达到“使事不留滞,权不专擅”的目的。(傅维鳞《明书》卷六六)
  五军都督府与兵部各有职掌,相互制约,大体上兵部掌管军事行政事务,五军府掌管统兵作战。兵部受皇帝之命,发令调兵,但统兵权在五军府,统兵将官由皇帝亲自指派。军官的任免、赏罚由五军府与兵部会同办理。五军府的将官平时并不统军,遇有战事,兵部发出调兵令,五军府派出指挥官,统率京营兵或各地卫所兵作战。战事结束,军兵回归原地,统兵官归五军府。
三、地方官制
  明初地方官制沿袭元朝行中书省制度,但撤消“路”一级建制,改路为府。如改龙兴路为洪都府,绍兴路为绍兴府,平江路为苏州府,汴梁路为开封府,大都路为北平府,奉元路为西安府等等。地方建制只存府(州)县两级。
  一三七六年撤消行中书省后,继续沿用“行省”这一名称,作为地方区划,而不是地方政府。省的行政权分属于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合称“三司”。三司分别隶属于朝廷。
  承宣布政使司——设左右布政使各一人,初为正二品,一三八○年定为正三品。全国先后设十三布政使司:浙江、江西、福建、北平、广西、四川、山东、广东、河南、陕西、湖广、山西、贵州。布政使掌一省之政,传布朝廷政令,考察本省官吏。管理户口、田土及科举贡士行政。对省内宗室、官吏、学校师生、驻军,班发禄俸、廪粮。呈报自然灾害情况并实行赈济。均衡全省赋役额度,规定征收标准。地方的重大行政事宜或有所兴革,要会同都指挥使司、按察使司商定。布政使司通称“藩司”。
  提刑按察使司——设按察使一人,正三品,副使一人,正四品。按察使掌一省刑名按劾之事。纠劾官吏,抑制豪强,平反冤狱,澄清吏治。副使与佥事等官分道巡察,负责管理兵备、提学、抚民、巡海、清军、驿传、水利、屯田、招练、监军等监察行政事宜,按察使司通称“臬司”。
  都指挥使司——设都指挥使一人,正二品。都指挥同知二人,从二品。都指挥企事四人,正三品。都司掌一方之军政,各率其卫所隶于五府,听于兵部。责任是管理一个军事区的武官考选,地方卫所兵训练,卫所屯田,地方巡警,军器保管、漕运,京操以及地方防务。明初曾于各行省置行都督府及都卫指挥使司。一三七五年改各都卫为都指挥使司。废行中书省后,也废止行都督府,职权转入都指挥使司,成为与布、按二司平行的地方军事行政机构。地方的卫所隶属各地都司,都司又分隶中央的五军都督府。都指挥使司常简称为“都司”。
  “三司”制确立后,布政使司掌全省的行政、民政、财政;按察使司掌全省的司法监察;都指挥使司掌全军区的军事行政和治安。政、法、军三权并立,彻底改变了行中书省总理地方大权的旧制。布、按、都三司分别直接受命于朝廷,朝廷对地方的控制大为加强了。
  省以下地方机构,基本上是府、县两级。直隶州与府平行,一般的州与县平行。市、按二司派遣副职到各地区,称为分守道、分巡道等等。道隶于省,但并不是一级地方政权。
  府设知府一人,正四品,同知正五品,通判,无定员,正六品,推官一人,正七品,府下设有经历司、照磨所和司狱司。又设立吏、户、礼、兵、刑、工六房,处理政务。知府掌一府之政,行政上受布政使的领导。职权范围包括一府各县的教育、科举、户籍田簿、军匠、驿传、马政、治安、仓库管理、河渠水利、道路修治等事宜的决策和处理。府的推官主持司法工作。全国共设一百五十九府。
  州分两种,一为府所属的州,与县平级,一为省直属的州,称为直隶州,与府平级。州设知州一人,从五品,同知、判官无定员。直隶州的知州职掌与知府同,属州的知州与知县同。全国共有二百三十四州。
  县,设知县一人,正七品,县丞一人,正八品,主簿一人,正九品。属员有典史一人。知县掌一县赋役之政,凡养老、祀神、贡士、读法(向群众宣讲法律)、表善良、恤穷乏、稽保甲、严缉捕、听狱讼,都要亲自处理。(《明史》卷七五)县丞、主簿分掌粮、马、巡捕之事。典史办理文书出纳,亦设有六房,分管日常事务。
  在府、县两级地方政权中,还设有一些专业的管理机构。府、县境内的关津要害设巡检司,巡检、副巡检率领弓兵(按徭役征集民兵的一种)负责警备。有的州县设有驿丞,负责管理驿站的舟车、夫马供应。府设有税课司,县设有税课局,设大使,负责征收商税、市税及民间的契税。另有河泊所掌收鱼税。有些地方设批验所,负责查验盐、茶引。府设僧纲、道纪两司,县设僧会、道会两司,管理佛教、道教徒众。
四、法律
  明太祖称吴王时,即命丞相李善长为制定律令总裁官,参知政事杨宪、御史中丞刘基、翰林学士陶安等文臣参与编定律令。制令一百四十五条,后称《大明令》,“律”二百八十五条,后称《明律》。“令”以记载诸司制度为主,“律”是根据唐律损益调整。一三七四年加以修订,去掉原来临时性的条文,增加新的条款。一三八九年又本着“因时以定制,缘情以制刑”的原则,从法律的系统与体制方面,作更多的修订,使之趋于完备。一三九七年最后修订完成《大明律》,颁行全国。
  《大明律》的体例以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分类
  以适应当时的以六部为中心的政权体制。条文共四百六十条。内容继承唐律,参据元律,而有所添加,如军官、军人犯罪免徒流,杀军人者以余丁抵充以及大臣不得专擅选官,军民不许上言大臣德政,官吏不许交结近侍官员,功臣不得私置田土等限制官员的律文。户律中增入有关征收课程、钱债、市廛等条款,兵律中规定军
  民不得违禁下海等等此外,如豪民隐蔽差役、揽纳税粮、典雇妻女、逐婿嫁女、取乐人为妻妾、僧道娶妻、禁巫师邪术等等有关条款,则是继承元律的条文。
  《大明律》的制定,反映出加强皇权统治的特征,如对“十恶”罪的处置较前朝更为加重,贵族犯罪的“八议”制要由皇帝亲自决断,对大臣的政治权益也做了多方面的限制,加强了钳制。大明律颁布后,明太祖明确规定,后世君臣不得更改修定,因而明代二百六十多年间,《大明律》的条文,不再有变动。(《明太祖实录》卷八二)。
  《大明律》之外,明太祖又以皇帝的名义,先后颁行了《大诰》四编,目的是“取当世事之善可为法,恶可为戒者,著为条目,大诰天下。”(《明太祖实录》卷一七九)。《大诰》一编颁行于一三八五年共七十四条,次年续编共八十七条,三编共四十三条。一三八七年又颁 《大诰武臣》共三十一条。《大诰》的内容是选编刑事犯罪案例,由皇帝亲写按语和判决处理,作为一种范例,具有法律效能。《大诰》选编的案例多属于惩治地方胥吏和豪强,对于揽纳户、诡寄田粮者、倚法为奸者,官吏长解卖囚者都加以重罪,对“寰中士夫不为君用”的不合作者,也处以极刑并抄没家产。《大诰》中的“例”实际成为律外之法。因《大明律》不准改动,此后历朝不断增加新“例”。以例为名,以至律外附例的数量超过了律文,成为明朝法律的特点。
五、军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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