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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壁母亲

_7 未知(当代)
痴女情深
晚上,刘月季的住房里,刘月季在帮刘玉兰收拾行李。刘月季说:"政委给你安排工作了,说明政委把你这事是彻底丢开了。那你就好好在副业队工作。副业队离我这儿近,啥时都可以来。"刘玉兰说:"娘……"刘月季说:"怎么啦?"刘玉兰含着泪说:"钟槐哥走了都快两个月了,可连一封信都没给我。是不是钟槐哥心里没有我?"刘月季说:"他临走时,你同他见过面没?"刘玉兰说:"见了。"刘月季说:"他咋对你说?"刘玉兰说:"他说,咱俩的事等上几年再说。他说,你要是相中比我更好的人,那你就跟他走……"刘月季说:"这话不是对你说透了。他让你找个更好的。要不,你就等他几年。"刘玉兰说:"娘,我不是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女人。我等他!不管他心中有没有我,我都等!"刘月季说:"这不结了?钟槐这孩子是个直肠子,但性格内向,不要说没给你写信,连我他都没写。他可是个大孝子啊!"刘玉兰点点头。刘月季说:"住集体宿舍,要注意跟同宿舍的人搞好团结。"刘玉兰说:"娘,我知道了。"
这天晚上,刘玉兰走进刘月季的房间,刘月季正在缝补衣服,刘月季穿着有补丁的衣服。
刘玉兰说:"娘,钟槐哥还没来信吗?"刘月季摇摇头。
刘玉兰含着泪说:"娘,我想去看钟槐哥,我好想他。"刘月季看着刘玉兰同情地叹口气说:"玉兰,我知道你的心思,但你俩的事既没有说开也还没有定,你这样去看他不合适。再说,钟槐也刚去不久,我听说,那儿啥都没有,要重新开荒造田,重新建农场,你去会影响他工作的。"刘玉兰说:"我可以去帮他呀。"刘月季说:"那儿是边境线,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去的,钟槐会来信的,我这个当娘的也盼着他的信呢!"
刘玉兰没再说话,好像在暗下什么决心似的。
晚上,在副业队集体宿舍里,刘玉兰趁人睡着了,在布包里放了几件替换衣服,把包扎好,放在枕头下。天亮了,她来到路口汽车站。太阳正在升高,刘玉兰在焦急地等着汽车,眼巴巴地往公路上望,但公路上空荡荡的。
中午,公共汽车带着满身的尘土,停在路口,王朝刚和一些乘客从车上跳下来。王朝刚看到刘玉兰,吃惊地问:"玉兰,你要去哪儿?"刘玉兰说:"我要去边境农场。"王朝刚说:"去那儿干啥?"刘玉兰说:"我想去看钟槐哥!"说着就要往车上爬。王朝刚一把把她拽下来说:"这车不去边境农场。而且边境农场现在还没通公共汽车呢。"刘玉兰说:"那我走去。"王朝刚说:"玉兰,你知道边境农场离这儿有多远吗?四五百公里路呢!而且不是没人烟的戈壁滩就是荒山野岭,要是迷路,不是渴死就是饿死,或者给狼吃了。你以为这是内地啊!走,快跟我回去。"
团部郭文云办公室。王朝刚领着刘玉兰走进郭文云的办公室。王朝刚说:"政委,我开会回来了,开会的情况啥时候给你汇报?"郭文云说:"晚上吧,晚上让常委们一起听吧。刘玉兰,你这咋回事?刚才月季大姐到我这儿两次,副业队的人说,你失踪了,把月季大姐急的!"王朝刚说:"我在车站上把她接回来的,她说她要去边境农场找钟槐去。"郭文云抓起电话:"值班室吗?你们派个人去跟刘司务长讲,刘玉兰在我这儿呢,让她别再找了。"
王朝刚走后,郭文云对刘玉兰和气地说:"玉兰姑娘,你坐。"刘玉兰在郭文云办公桌对面坐下。郭文云说:"玉兰姑娘,我和你的事结束了吧?"刘玉兰点点头。郭文云说:"你参加工作的正式手续也办了是吧?"刘玉兰又点点头说:"政委,所以我要谢谢你。"郭文云说:"所以从正式批准你参加工作那天起,你就是个军垦战士了。是军垦战士了,那你就得遵守团里的纪律,怎么能不请假,不打招呼就随便走了呢?我作为一个团政委,我就要严厉地批评你,以后不能这样!要再这样,我就要处分你了,知道了吗?再说,新疆这地方地广人稀,你一个人出去乱窜,那有多危险哪!"刘玉兰感激地点点头。
刘月季敲门进来,走得满头大汗,看到刘玉兰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说:"玉兰,你要再这样,你以后别再叫我娘了!"刘玉兰说:"娘,我以后不了,政委已经批评我了。"郭文云说:"跟你娘回去吧!"
刘月季和刘玉兰一走出团机关办公室,刘玉兰就扑在刘月季肩上。刘玉兰说:"娘,我错了,我以后再不这样了,让娘操这么大的心。"刘月季说:"知道就好,娘也理解你的心,就耐心等上两年,啊?"
第51节:钟槐的追求者(1)
钟槐的追求者(一)
六月,山坡上鲜花盛开。边境农场的场部已初具规模了。
这一天清晨,业余演出队的赵丽江同另外两名女演员周巧娣、姜欣兰和两名男演员杨刚、王勇套好牛车准备出发。赵丽江脸长得漂亮,颀长的身材也显得特别匀称,她全身洋溢着一种青春而纯情的气息,还有着上海知青那种典雅的韵味。
杨刚问:"赵丽江组长,今天咱们去哪儿?"赵丽江说:"不是昨天就定好的,去最远的那个边防站。"周巧娣说:"赵姐,去那儿有十几公里路呢。这辆老牛车把我们拉到那儿,恐怕天都要黑了。"赵丽江说:"那也得去。高团长不是讲了吗?宣传演出不能留死角!"王勇说:"赵丽江讲得对,越是这样的地方,我们越要多去去。"赵丽江说:"那么远的边防站,就只有一位同志长年累月地守在那儿,这多不容易啊。我最佩服这种有献身精神的人了!"杨刚说:"赵组长讲得对。咱们上路吧,牛车我来赶。赵组长,我是从小在这儿长大的,知道有一条近路可以从中间直插那个边防部。起码可以少走几公里路。"赵丽江说:"那咱们就上路。"
四下里,阳光灿烂,鲜花盛开。杨刚赶着牛车。王勇拉着手风琴。大家一起充满激情地唱着《我们走在大路上》。
中午,太阳当头。大家在山坡上休息,三个姑娘手拉手在鲜花盛开的坡上奔跑。她们绕过山坡,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圆圆浅浅的小湖。小湖前的一个高包上有几棵树,树叶长得很茂密。周巧娣来到湖边,用手摸了摸喊:"赵姐,湖水好清好温暖啊。"赵丽江说:"那我们就洗个澡,怎么样?"姜欣兰说:"好呀!太棒了。"周巧娣朝那边喊:"喂……你们两个男的不许往这边拐……我们有自己的事儿……"山在回响。那边也有声音喊过来说:"知道了……"
三个姑娘脱光了在小土包和树后嘻嘻哈哈地洗澡。衣服洗过后,晾在树枝上。
钟槐赶着羊群往这边坡上走来。两只几个月大的小狗跟着他。钟槐眯着眼看看天空,然后来到一条小溪旁,坐下。他把挎包往不远处一扔,对其中一只小狗说:"对,把挎包给我拿过来。"小狗衔着挎包送到钟槐跟前。钟槐摸摸小狗的脑袋说:"行!任务执行得不错。"
钟槐从挎包里拿出玉米饼子正准备啃。突然看到远处那个小湖里有几个黑点在动,他再仔细看看,立即用手捂着眼睛,然后转过身,把挎包里的东西全抖出来,然后把挎包套在头上,又转过身朝那边喊:"喂,你们是什么人?快出来,千万别往湖那边游。"
小湖里。姜欣兰会水,正在往湖的那边游。三个姑娘突然听到男人的喊声,吓得蹲下身子只在水中露出个头。钟槐又在喊:"别往那边游!"姜欣兰赶忙转回身,踩着水往回走。
一阵风吹来,姑娘晾在树枝上的衣服被吹下来,被风撒得满山都是。周巧娣喊:"赵姐,你看那人怎么长着这么个脑袋,吓死人了。他是个什么人呀?"赵丽江仔细看了看,笑了说:"那个人头上好像套了个东西。"已游到她们身边的姜欣兰说:"这个男的看来不会是那种流氓。"
钟槐仍在喊:"喂……不许游到那边去!听到了没有?"赵丽江喊:"喂,这位同志,你能不能把衣服给我们捡起来,堆在一个地方,然后你再走!"
钟槐又转过身,把挎包从头上拿下来,对两只小狗喊:"小英,小雄,去把那几个姑娘的衣服捡起来,送过去!"
三个姑娘已穿上裤子、内衣。赵丽江又从一只小狗嘴上拿下外衣,说:"这多有意思啊!"然后朝山坡喊:"喂,这位同志过来吧。我们把衣服穿好了。"
钟槐气呼呼地冲下山坡。钟槐问她们:"你们几个是哪个单位的?跑到边境线上来干什么?"赵丽江说:"我们是边境农场业余演出队的,是到这儿来执行演出任务的。"
钟槐说:"你们演出队跑到这儿来执行什么任务。你们知道不知道,刚才你们差点闯下大祸。"姜欣兰说:"怎么啦?"
钟槐说:"这个湖是边境湖,湖从中间分开,湖的这边是我们的,湖的那边就是人家的了。你差点就出国了,成了叛国分子了!"
姜欣兰伸了伸舌头,说:"这么严重吗?"
钟槐说:"你要游过去,挨了枪子儿那也是白挨!你们都快离开这儿,往回走吧!"赵丽江说:"同志,你是干什么的?"钟槐没好气地说:"放羊的!你们赶快走!"
夕阳西下。钟槐打开羊圈,把羊群赶进圈里。钟槐关上圈门,羊只看着他,对他咩咩地叫着,好像同他道晚安。钟槐朝它们笑笑。
钟槐走到院门口。看到院门口停着一辆牛车,而院子里传出了人的说话声。钟槐赶忙走进院子,刚好同赵丽江打了个照面。赵丽江高兴地说:"嗨!是你呀。那你就是这儿的站长钟槐同志了?"钟槐说:"对。"赵丽江说:"那你怎么说你是放羊的呀?"钟槐说:"是呀!我是一面放羊一面巡逻,一面巡逻也一面放羊,不对吗?"赵丽江笑着说:"钟槐同志,说得好!"
钟槐在降国旗,赵丽江他们五人庄重地围成一圈看着降旗。钟槐把国旗捧回房里。赵丽江看着这一切,感到特别的新奇和崇高。而这位高大英俊的边防站站长更让她感到敬服与爱慕。她想起了在湖边,他把挎包套在头上的那一幕,她笑了。
钟槐的追求者(二)
赵丽江像记者采访似的问钟槐:"钟槐同志,就你一个人坚守在这儿吗?"
钟槐腼腆地说:"对。"赵丽江说:"你不害怕吗?"钟槐说:"一个大小伙子,有什么好害怕的。"赵丽江说:"那你不感到孤单寂寞吗?"钟槐说:"这份工作就是这个样,谁来,都得这么过。既然我摊上了,那我就得坚持着。"
赵丽江说:"钟槐同志。那你每天都是怎么工作生活的呢?"钟槐说:"早上起来升国旗。然后骑上我的小毛驴,赶着羊群一面放牧一面巡逻边境线。走到我看管的那一头就到中午了。就是离你们洗澡的那个湖前面点。然后吃点干粮,休息一会儿,再往回走,到家太阳就要下山了。你瞧,就这时候,我才回来。"赵丽江说:"天天这样吗?"钟槐说:"对,天天这样。无论刮风下雨,都是这样。"赵丽江说:"钟槐同志,你很伟大,我们要好好向你学习。"
钟槐脸红着摇着手说:"不敢当,不敢当。"赵丽江说:"钟槐同志,我们是农场业余演出队的一个演出小组,我是组长,叫赵丽江。我们根据高团长的指示,来为你演出节目。"钟槐不好意思地说:"欢迎,欢迎。今天中午我是不是对你们太凶了一点?"
姜欣兰说:"哪里!你要不凶,我就成了叛国贼了!"
大家笑。钟槐对赵丽江、姜欣兰说:"你们是去年来的上海知青吧?"赵丽江说:"对,还有王勇同志也是上海知青。"钟槐说:"你们才真是了不起呢!"王勇说:"不,赵丽江说了,我们要向你学习!"
第51节:钟槐的追求者(2)
黄昏时分,晚霞映红天空。钟槐坐在一个树墩子上。赵丽江等五人站在他对面为他表演节目。
王勇拉着手风琴。赵丽江在独唱。唱得很深情:
手心里捧一把热土,紧紧贴在心窝窝/丰茂的草原上我赶着羊儿在放牧,奔腾的界河这边是我的祖国/我要歌唱这里的一草和一木,把心里的话儿跟你说/啊,祖国/我们在放牧,我们在巡逻/我们为你守护,我们愿你富饶/啊,祖国/我们在放牧,我们在巡逻……
赵丽江唱这歌时,用敬慕的眼神看着钟槐。歌曲也激荡着钟槐的心。
第二天清晨,钟槐和赵丽江等人在边防站院子里一起庄严地升起了国旗。赵丽江的眼睛里闪着激动的泪花,她不时地看着钟槐那张英俊而憨厚的脸。
演员们坐上了院外的牛车,钟槐与赵丽江握手。钟槐说:"欢迎你们再来!"赵丽江说:"我们会的!"
钟槐打开羊圈,赶出羊群,朝与赵丽江相反的方向的边境线走去。杨刚赶牛车朝山坡下走去。钟槐与赵丽江他们挥手告别。赵丽江突然激动地从牛车上站起来喊:"钟槐同志,你要多保重!"钟槐回过头来朝她笑着点点头。
在边境农场业余演出队的女生集体宿舍里,赵丽江躺在床上,双手托着后脑勺,在想着心事,脸色时而激动,时而庄重,时而又露出甜美羞赧的微笑。
坐在她对面的女演员姜欣兰发现后说:"赵丽江,你在想些什么呢?"赵丽江说:"我在想一件很崇高的事。"姜欣兰说:"什么事?"
赵丽江说:"现在不能告诉你。"姜欣兰说:"你真不够朋友,我把心里的什么秘密都告诉你,可你干吗不告诉我?"
赵丽江说:"我会告诉你的。但现在还不行,因为这事关系到我整个人生的重大决定。"姜欣兰说:"这么大的事,那你就更应该告诉我了。让我也给你参谋参谋么。"赵丽江说:"姜欣兰,你想过没有,人活在世上,不应该平平庸庸地活,要活得崇高活得伟大。
"姜欣兰说:"那怎么活才崇高才伟大呢?"
赵丽江说:"我觉得边防站那个钟槐就活得挺崇高挺伟大的。"
姜欣兰说:"为什么?"
赵丽江说:"因为他活得无私!我们从上海支边来到新疆不就是怀着建设边疆保卫边疆的崇高理想来的吗?我们觉得我们这也是一种无私!"说到这,赵丽江从床上起来,穿衣服。
赵丽江走进了高占斌的办公室。赵丽江神色庄严地说:"高团长,我有个请求。"高占斌说:"请说。"赵丽江说:"我听说,三个边境站上,原先都是单身男同志,现在一位把自己的妻子从口里接来了,另一位最近经组织介绍也结婚了,只有钟槐同志还是单身一人。"
高占斌说:"是这么个情况,那你的请求是什么?"赵丽江说:"我想……我想去他那儿。协助他一起完成守边巡逻的光荣任务。"高占斌说:"你了解他吗?"赵丽江说:"他已经用他的行动使我对他崇敬和了解了。"
高占斌说:"你是要让我给你们牵牵线?"赵丽江说:"不是,我只要你批准我去就行了。我自己一个人去,用不着人送。到那儿,我会努力去同他相处好的!请你批准吧!我恳求你!"高占斌笑说:"如果这样,我再不批准,那不太打击你的上进心了吗?行,我批准!"
钟槐的追求者(三)
早晨,霞光万道。赵丽江背着行李往边境线上走。赵丽江站着歇了口气,看着辽阔的草原与绵延的山峦。她脸上充满了自信与激动。太阳正在慢慢西下,赵丽江来到一条小溪边,从背包里拿出干粮,用瓷缸舀了缸溪水。然后坐在草地上歇脚,吃着干粮,她已经走得很累了。
西下的太阳已经快接近群山的山顶。赵丽江走到边防站的院子。赵丽江走进房子,房子里有些乱。她把行李包放到钟槐的床上。想了想,开始打扫卫生,接着找到面粉、清油和一些干瘪了的蔬菜,动手做饭。她觉得自己已经是这儿的女主人了。她为自己的行为感到自豪与幸福。
夕阳染红了天际。钟槐骑着小毛驴,赶着羊群向边防站走来。钟槐远远看到屋子的烟囱在冒烟,他感到吃惊。钟槐从小毛驴上跳下来,奔向院子。羊群和毛驴跟着他一起奔。
钟槐跑进院子,冲开门,看到赵丽江正在炒菜,钟槐一下傻愣住了。钟槐说:"你……赵丽江同志,你怎么来了?"赵丽江说:"高团长把我分配到这儿来工作了。"钟槐说:"啊?!……"钟槐愣住了,眼睛也直了。
钟槐仰望着满天晚霞,庄重地把国旗收下。赵丽江也庄重地站在他身边。收完国旗。钟槐问赵丽江:"你来这儿干什么?"
赵丽江说:"我不是说了么,高团长让我到这儿来工作,当你的助手,当你的兵!"钟槐不再说什么,捧着国旗回到房间里。两人坐在木墩上吃饭。天已黑透下来。钟槐吃着饭,看着赵丽江,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赵丽江却显得自然而大方。
赵丽江说:"我做的饭好吃吗?"钟槐点点头。赵丽江说:"我们家也是苦出身,所以我从小就帮着我妈妈做家务。你瞧瞧房子,收拾得还干净吧?"钟槐又憨愣愣地点点头。赵丽江嗤地一笑说:"钟槐同志,你怎么啦?"
钟槐说:"你歌唱得好。"赵丽江:"是吗?"钟槐说:"那句我们在放牧,我们在巡逻,唱到我心里去了。"赵丽江说:"那今后我天天给你唱。"钟槐涨红着脸说:"明天你回去吧。"赵丽江吃惊地问:"干吗?"钟槐说:"我不收女兵!"
赵丽江说:"为什么?"钟槐说:"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收!你明天就回!"赵丽江说:"不!我决不回,因为我是带着崇高的理想才从上海到新疆来的,所以我决定要与你共同生活,组成家庭!"
第51节:钟槐的追求者(3)
马灯的火焰在闪动。钟槐与赵丽江面对面坐着,神情严肃。钟槐在卷莫合烟,显然他刚学会抽烟,因此卷莫合烟还卷得很笨拙。
赵丽江说:"钟槐同志,你认为我配不上你是吗?"钟槐说:"不是。是因为……"赵丽江说:"因为什么?"钟槐点着莫合烟,抽了两口,他还不适应莫合烟那火辣的味道,咳了两下。钟槐说:"因为没感情。"赵丽江说:"钟槐同志,我不是由于感情才来找你的。我是为理想来找你的。我认为,我与你结合,是一种理想的结合,那是一种崇高的结合,那是比感情更高尚的结合。我们一起放牧巡边,我们共同守着这边防站,我们双双在为国出力作贡献,这样的结合难道不更伟大更有意义吗?"钟槐说:"赵丽江,不行。你再说也不行!"赵丽江说:"为啥?"钟槐说:"因为我不能对不起人!"赵丽江说:"你有爱人了?"钟槐诚实地说:"还说不上是爱人。但我答应她了,只要她不结婚,我就永远等她,永远不娶。你不能让我做对不起人的事!"
赵丽江看着钟槐,眼里充满了对钟槐的敬意,同时也流出了深深的爱慕。但心里却感到酸酸的。赵丽江说:"我既然来了,我决不走!今晚我怎么睡?"钟槐说:"你就在屋里睡!"赵丽江说:"那你呢?"钟槐说:"屋外!"赵丽江说:"今天我们在火墙中间拉上个床单,把房子隔开。明天再收拾出一间屋子,好吗?"钟槐说:"不用!你明天就走!"赵丽江说:"我说了,我不会走的!"
深夜,大风吹着草地在哗啦啦地响。钟槐披着件大衣站在门口。棉大衣不时被大风掀开。月亮四周乌云在翻滚着。风越来越大。赵丽江在屋里听着呼叫着的风声,不安地在屋里来回走着。她忍不住了,打开门,大风灌进屋里。赵丽江说:"钟槐同志,请你进屋吧。"钟槐说:"天一亮你就回去,我才进屋。"赵丽江说:"既然我来了,我决不走。"钟槐说:"那我就天天晚上站在屋外过!"
风依然在呼啸。赵丽江斜倚在床上,她心里充满了不安与不忍。由于走了整整一天的路,她在疲乏中,昏昏地睡去。等她再睁开眼,一丝晨曦已透进屋里。她翻身下床,开门冲出屋外。钟槐已经不在了。她又奔出院子。
远远的青翠的山坡上,可以看到钟槐赶着羊群的身影。而院子里的旗杆上鲜红的国旗在飘动。赵丽江喊:"钟槐……"只有山的回声,没有钟槐的回话。赵丽江心疼地泪水滚滚:"钟槐……"
夜里,乌云翻滚,电闪雷鸣,然后大雨瓢泼。钟槐站在屋外,裹紧棉大衣,他全身都已湿透。屋里,赵丽江内心被矛盾的心理煎熬着,但她终于打开门。赵丽江说:"钟槐,你进屋吧。"钟槐说:"你答应我,明天回去。"赵丽江泪流满面说:"我……我答应。"
钟槐进屋。
钟槐内疚地说:"赵丽江,对不起。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会让我去做对不起别人事的人。"赵丽江无言以对。
清晨。青草上挂满了闪光的雨珠。赵丽江背上行李与钟槐告别。钟槐说:"你要走好。"赵丽江点点头。赵丽江走出几步,突然转身,冲向钟槐,一把抱住钟槐。赵丽江说:"钟槐,从昨天开始,我真正地爱上你了。感情的分量也是好重好重的啊!"钟槐说:"我知道了。你回吧,顺着那山坡走,会近些。"赵丽江说:"钟槐,我也会等着你,你千万别忘了我……"
赵丽江挥手同钟槐告别,大步走下山坡。
钟槐赶着羊群,不时回过头来,看着远去的赵丽江,一直看到她消失在一片翠绿之中。
第54节:逃荒的女人
逃荒的女人
团部林带中的小道。刘月季赶着毛驴车从加工厂拉回面粉往机关食堂走。一位穿得很单薄的三十几岁但长得很清秀的妇女冷得缩在路边的林带里。由于饥饿,她的脸色也显得很苍白,嘴唇发紫。她叫向彩菊。当她看到刘月季,忙从林带里走出来。
向彩菊说:"大姐,求你帮帮忙,给我一口吃的,我已经快有三天没吃东西了。"刘月季把向彩菊带回办公室。向彩菊狼吞虎咽地啃着菜团子,喝着白菜汤。
刘月季问:"你从哪儿来?"
向彩菊说:"安徽。"刘月季问:"来我们这儿找人?"
向彩菊点点头但突然想起什么忙又否认说:"不,我们老家闹饥荒,我逃荒逃到这儿来的。"
刘月季同情地叹了口气,问:"那你以后准备咋办?"向彩菊说:"我也不知道,但老家我是回不去了,也不想回去了。大姐,你帮帮忙,为我在这儿找一个落脚的地方吧?"刘月季说:"你先吃饭吧,吃了再说。不够,我再给你去拿。"
向彩菊说:"不不,够了。大姐,我知道,我这是在吃你的定粮。"刘月季慈祥地一笑说:"如果省下一口粮食,能让饥饿中的人吃上一口饭,那我情愿少吃几口饭。"
向彩菊感激地点点头说:"大姐,我要感谢老天爷让我遇到你这么个好人了。我往后的日子,说不定也有靠了。"
……
眨眼间已是深秋。向彩菊正在菜地锄草。郭文云也来到了菜地。他走进菜地除草。看看向彩菊。向彩菊看出郭文云是个当官的,因此有些恐慌。
郭文云问:"你是哪个单位的啊?怎么在这里干活?"向彩菊说:"是刘月季大姐派我来这儿干活的。"
郭文云问:"她是你什么人哪?"向彩菊局促地不知怎么回答。这时,刘月季也提着锄头来到地里,接上话茬。
刘月季说:"政委,她是我的远房表妹。家乡闹灾了,特地来投奔我的。"郭文云问:"噢。那她想长期在咱们农场呆呢还是只住一阵子?"刘月季说:"她是想长期在我这儿呆。"郭文云问:"想在这儿参加工作?"向彩菊大着胆子说:"是。"
郭文云问:"在老家是干什么的呀?"向彩菊说:"养蚕,也种地。"郭文云说:"我们这儿的活儿可重啊。"向彩菊说:"再重的活儿我也能干。"郭文云说:"可你长得不像个农村妇女啊。"刘月季说:"政委,瞧你说的。农村妇女就没长得细皮嫩肉的啦?"
郭文云一笑说:"月季大姐,那就让她留下吧。"刘月季说:"那好啊!向彩菊,快谢谢政委!"向彩菊说:"谢谢政委。"
郭文云说:"不用谢,我们这儿正缺劳力呢。你们愿意来,只要能干活,我们就收。"
刘月季说:"政委,那你就给劳资科打声招呼。具体手续我去办。"郭文云说:"行。"刘月季一笑说:"政委,我听说这几天你正在写检查。"郭文云说:"就为那私自动用粮食的事。要不是老钟为我担了责任,上面要把我这个政委都撸了呢。"
刘月季说:"匡民该这样做!害怕担责任,那就别当领导!"郭文云说:"话虽这么说,但我这检查还得写呀!不过细想起来,我这错犯得值,全团十天大突击,霜前花全收回来了。比起来,我写这么个检查算得了什么!"
刘月季听后会意地笑笑说:"我是个农村妇女,不懂个啥,但细想想,这账就该这么算。"
开早饭的钟声从伙房那边传来。郭文云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说:"月季大姐,开早饭了。"刘月季说:"政委,你先去吃吧,我和彩菊得把这垄地锄掉。"
郭文云收起锄头说:"那我先走了。吃罢早饭我还得去棉花地看看。"郭文云走出菜地,把锄头夹在后座上,对刘月季一笑,对向彩菊点点头,骑上车子走了。
向彩菊说:"月季大姐,政委不是这儿最大的官吗?"
刘月季说:"是,怎么啦?"向彩菊说:"但他看上去没啥架子。"刘月季一笑说:"哪里,架子大起来也吓死人。不过人倒绝对是个好人。"
向彩菊埋头在菜地锄草。郭文云又骑着自行车过来了。郭文云提着锄头走进菜地。向彩菊抬起头一笑,说:"政委,你来啦?"郭文云说:"月季大姐昨天陪你去劳资科没?"
向彩菊说:"去了。劳资科的人说,要过上几天才能安排我工作。政委,谢谢你。"郭文云说:"这有啥好谢的。我不是说了,我们农场正缺少劳动力呢。每年都要派车到口内去招劳力。你们自己能来,叫自动支边。欢迎还来不及呢。"
向彩菊说:"政委,你每天都来干活?"郭文云说:"我从小就是干农活干惯的人。只要能抽出空,就来菜地干一会儿活,好舒舒筋骨。你叫什么名字?"向彩菊说:"向彩菊。"
郭文云说:"老家还有人吗?"向彩菊摇摇头说:"有过一个妹妹,但九年前……死了。"郭文云同情地叹了口气说:"你三十好几了吧?"
向彩菊说:"三十六了。"郭文云说:"那丈夫呢?"向彩菊说:"我是童养媳。可还没成亲,丈夫就被拉壮丁拉走了,从此再也没回。说是被打死了。我们老家规矩大,不管成亲没成亲,反正我是有过丈夫的人。所以没人肯再娶我……"郭文云说:"这算什么规矩!太封建了!"
第二天,郭文云又骑着自行车,来到菜地,同向彩菊一起锄草。又一个早晨,两人说说笑笑。刘月季扛着锄头也来到菜地。看到他俩说笑的情景,若有所思。
第55节:两个女人
两个女人
孟苇婷在吃晚饭,但她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放下碗,把菜碟子推开了。邢阿姨说:"孟股长,你怎么又吃这么一点点?"孟苇婷说:"我吃不下。"邢阿姨说:"去医院看看吧?"孟苇婷说:"去医院看过了,也查不出啥病来。"邢阿姨说:"钟副师长又下去检查工作去了,又得好几天回不来。你得自己照顾好自己。"孟苇婷说:"我没事,你吃吧。"
夜深了,孟苇婷坐在床上打毛衣。她感到很疲倦,哈欠连连,人也感到很不适。但她看看毛衣快完工了,于是咬咬牙,坚持把毛衣打完。
第二天,孟苇婷来到农校宿舍。孟苇婷把毛衣放在钟杨的床上。钟杨却拿起来,还给孟苇婷。钟杨说:"孟阿姨,你还是拿回去吧。这毛衣我不能穿!"
孟苇婷问:"为什么?"
钟杨说:"我也说不上来,反正我不能穿。"
孟苇婷说:"怕你娘说?"钟杨说:"不,我娘不会说,我是怕我哥知道了要训我。"孟苇婷说:"钟杨,我知道,你和你哥对我有看法。但你们知道吗?其实在这世上,最最恨我的,应该是你娘。因为我,你爹才离开你娘的,而且我知道,你娘非常爱你的爹。但你娘不但宽恕了我和你爹的婚姻,而且还时时主动来照顾我。有些恐怕连我的亲戚都做不到的事,你娘都为我做了。我知道我自己娇气、自私,但你娘为我做出了榜样。我关照你们,是为了报答你娘对我的宽容。钟杨,毛衣你穿上,这样我的心里才感到踏实点。你给我一个能报答你娘的机会,行吗?"
孟苇婷含泪祈求地看着钟杨。
钟杨感动了,说:"孟阿姨,好吧,我穿!我现在也慢慢地理解你了,你也挺不容易的。就因为爱我爹,得承受那么多的责难。我这就穿!"
孟苇婷听了这话,鼻子发酸。钟杨穿上毛衣很合身。孟苇婷抹了一下泪,笑得很舒展了。钟杨送孟苇婷出门。钟杨说:"孟阿姨,谢谢你。"孟苇婷眼一黑,差点摔倒。钟杨忙扶住她说:"孟阿姨,你怎么啦?"孟苇婷说:"没什么,有点头晕,现在没事了,你回吧。"钟杨说:"孟阿姨,你脸色不太好。千万要注意身体噢,好,再见。"钟杨望着孟苇婷走远,眼中流露出同情与感激。
刘月季背着一个包袱,走进钟匡民家。保姆为她开的门。孟苇婷躺在床上,面容憔悴。孟苇婷撑起身子说:"月季大姐,你来啦。"刘月季说:"苇婷妹子,你怎么啦?"孟苇婷说:"身子不大舒服。"刘月季说:"病了?去医院看过没有?"
孟苇婷说:"去看过几次了,只是没力气,也吃不下东西。医生也说不上病因来。"刘月季说:"那上乌鲁木齐的大医院去看呀。"孟苇婷说:"我是这么想,但匡民忙得抽不出一点空余的时间。"刘月季说:"那我请几天假,陪你去。"
孟苇婷说:"月季大姐,你背着包袱是要出远门。"刘月季说:"我想到边境农场去。"孟苇婷说:"怎么啦?"刘月季说:"匡民把钟槐弄到一个离团部有五六十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站上当站长,就他一个人,我咋放心得下。我得陪我儿子去!"
孟苇婷说:"我听匡民说了,我也抱怨他。可他说,我这个当领导的,不让儿子带这个头,谁来带这个头!"刘月季说:"什么苦差事他都让儿子带头。钟槐不是他带大的,他当然不心疼!可我心疼啊!"孟苇婷说:"月季大姐,可你这一走,钟杨、钟柳他们咋办呢?如果我身体好,我可以关照,受点累也没啥,可我现在这……身体。"
孟苇婷眼泪汪汪的。刘月季也不知怎么办好,感到为难。刘月季想了想,很果断地说:"苇婷妹子,我这事先搁一搁吧。我回去一趟,明天一早,我就陪你去乌鲁木齐看病去。匡民这个人,除了他的工作外,啥事他都不管!"孟苇婷说:"月季大姐!……"
公路上,刘月季搂着孟苇婷坐在长途公共汽车里。孟苇婷说:"月季大姐,我真后悔。"刘月季说:"后悔什么?"
孟苇婷说:"我不该在你和匡民中间插一杠子,拆散了你们俩。"
刘月季说:"苇婷妹子,这话你不要再说了,也不要再自责了,我和匡民从结婚那天起就是散的。现在我们这样,反而更好。没有感情的婚姻真怕人。当然,开始时我也伤心,我也恨你。但后来我想通了。我硬要扯着匡民,他痛苦,我也痛苦,我何必要让两个人都这么痛苦一辈子呢?所以苇婷妹子,你千万别再把这事放在心上了,人生在世,各有各的缘哪!"
孟苇婷又感动又伤感,说:"月季大姐,我怕我大概活不长……"刘月季宽慰地说:"你还年轻,不会有事的。"
她们来到了乌鲁木齐的一家医院。孟苇婷被推进手术室。刘月季焦灼地在手术室的门前等。
孟苇婷被推出手术室。医生满意地朝刘月季点点头。医院的病房里。孟苇婷眼泪汪汪地看着刘月季说:"月季大姐,你回去吧,我这儿没事了。"
刘月季说:"苇婷妹妹,那你就好好在这儿调养。"孟苇婷说:"月季大姐,太辛苦你了。"
刘月季说:"说不上辛苦,只要你能把身子养好,我也放心了。你也别太怨匡民了。他是副师长,又当着边境农场管理局的局长,事儿太多。我在电话里已经说他了,他也很后悔。"
孟苇婷含泪点点头。刘月季在邮局的长途电话亭给钟匡民打长途电话。
刘月季气呼呼地说:"医生说,苇婷的病再拖上几天那就没法治了!匡民,你当爹不像个爹,当丈夫不像个丈夫!"钟匡民满面愧色。
晚上,在钟匡民家里,除孟苇婷外,钟匡民、刘月季、钟杨、钟柳、钟桃、孟少凡围在一个桌上吃饭。钟匡民问刘月季说:"苇婷的病真的没事了?"
刘月季说:"医生说没事了,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但这病有可能复发,再复发就难治了。匡民,你不能只管自己的工作,也得关照关照孟苇婷呀!"钟匡民内疚地说:"我知道了。"孟少凡忍不住地说:"姑父,我觉得你特别地自私!从来不管我姑姑!姑姑才会得这样的病的。"
这一天,钟匡民来到医院,走进孟苇婷医院的病房。孟苇婷已穿着好,准备出院。孟苇婷看到钟匡民走进病房,感到有些吃惊说:"咦,你怎么来啦?"
钟匡民说:"你不是打电话给小秦,说你今天要出院吗?所以我特地赶来接你。"孟苇婷在感到意外的同时也突然感到心酸,苦笑一下说:"这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会特地来接我。大概是到这里来开什么会,顺便来接我的吧。"
钟匡民有些愧疚地说:"没什么会,真的是特地来接你的。而且坐的是长途公共汽车。"他们一齐走到长途汽车站,上了汽车。
拥挤的长途公共汽车上,钟匡民和孟苇婷挤坐在一起。
孟苇婷说:"是月季大姐说你了吧?"钟匡民说:"是。我对你关心得太少了。所以我今天怎么也得抽空接你出院。"孟苇婷眼泪汪汪地说:"其实只要你心到就行了,用不着亲自来的,你工作太忙了,这我知道。"
钟匡民说:"啥叫心到?人到了心才真正到了。"孟苇婷感动地说:"匡民……"钟匡民说:"忙,是忙啊!我们从事的事业让我就是有三头六臂也不够用啊。但再忙,夫妻之情总还该要吧?"
第56节:政委的婚事(1)
政委的婚事(一)
夜深了,刘月季的住房里,刘月季与向彩菊在谈话。刘月季说:"彩菊妹子,你要信得过我月季大姐,你把你的身世老老实实告诉大姐好吗?"
向彩菊看着刘月季那双真诚和善的眼睛,点点头。刘月季说:"你一定是到这儿来找人的吧?"向彩菊说:"是。"
刘月季说:"找谁?"向彩菊说:"程世昌。程世昌的女人是我的妹妹。"刘月季说:"那你为啥早不说?"
向彩菊说:"我听别人说,他犯了错误,被下放劳动了,我就害怕了。我父亲是个大烟鬼,把家产抽光了,就把我卖给别人当童养媳。我妹妹福气好,被我姑姑领走了,后来嫁给了程世昌,可没想到……"向彩菊说着,泪流满面。刘月季同情地为她绞了把毛巾,递给她。
刘月季说:"程世昌是不是因为犯错误才下放劳动的,我问过政委,政委也不肯跟我明说,只说是干部下放参加劳动,是上面的政策,以后还是要用的。现在不已经调到水库工作去了?"
向彩菊说:"我妹夫出身不好,家里成分高,社会关系也蛮复杂的,我就怕他又犯了什么政治上的错误,所以……"刘月季说:"
向彩菊,今天我来问你情况,就是我发现郭政委对你有好感。所以我得了解你。"向彩菊说:"月季大姐……我怕。"
刘月季说:"你怕什么?"向彩菊说:"我不知道,反正我怕。"刘月季说:"只要做人坐得正站得直,有什么好怕的!"
清晨,郭文云骑着自行车来到菜地。但菜地空荡荡的。向彩菊不在。而菜地里的草,也似乎都除尽了。郭文云望着菜地,心中充满了惆怅。他慢悠悠地回到小餐厅里。
郭文云在吃早餐。他问端馍上来的张班长:"月季大姐呢?"张班长说:"请了几天假,说是陪孟苇婷去乌鲁木齐看病。"郭文云说:"噢。"忍了忍,但还是忍不住:"那个向彩菊呢?"张班长说:"劳资科已经安排她工作了。"郭文云说:"安排到哪儿了?"张班长说:"学校菜地。郭政委,你找她有事?"郭文云说:"随便问问。就这样吧。"
郭文云吃着饭,想着心事,然后摇摇头,很失望地长叹一口气。
校菜地里,工间休息时,向彩菊同一位中年妇女在聊天。
向彩菊说:"这么说来,郭政委到现在也没结婚。"
中年妇女说:"刘玉兰姑娘的事刚过去不久,他跟谁结婚去!要说起来郭政委也太那个了,四十出头了,又是个团政委,革命了大半辈子,却连个老婆都娶不上。"向彩菊说:"郭政委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点。"
中年妇女说:"男人么,娶老婆总想娶个年轻漂亮点的。何况像郭政委这样有地位,工资又高的人。要是我是刘玉兰,我就嫁给郭政委。开始时可能没感情,但时间一长感情就会有的。感情也是要培养的么。"
向彩菊很同情地叹了口气说:"郭政委这个人其实挺好的,待人蛮和气的。"中年妇女说:"但发起脾气来,那也吓死人。不过人倒真是个好人。"向彩菊沉思着又叹了口气,并且摇了摇头。中年妇女说:"怎么了?"向彩菊说:"没什么……"
清晨,团机关食堂菜地。刘月季在菜地摘菜。郭文云也骑着车子过来了。郭文云走进菜地说:"月季大姐,摘菜啊。"
刘月季说:"我走了几天,想不到菜地里的草除得这么干净。政委,这全是你的功劳。"郭文云说:"这怎么是我的功劳。是你月季大姐用了一个很能干的人。"
刘月季意味深长地一笑说:"政委,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对向彩菊有意思了?"
郭文云抓了两下头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月季大姐我也不瞒你,有这么个意思。"
郭文云帮刘月季摘完菜,抽着烟坐在田埂上与刘月季聊天。刘月季说:"这事要搁在两年前就好了。"
郭文云问:"月季大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告诉我,她当过童养媳,但没有成亲。就是成过亲,那也没啥么。"
刘月季说:"政委,既然你提出了这件事,我也得老实告诉你。她合适不合适,你得考虑好。"
郭文云说:"怎么啦?她政治上有问题?"刘月季说:"她本人政治上没问题。但她是程世昌死去的太太的姐姐。你不是说程世昌这家伙出身不好,社会关系复杂,而且思想上也有问题吗?你还把人家下放劳动了。"
郭文云说:"月季大姐,你这话说得有点让我下不了台了。让程世昌下放劳动,那是组织上定的,又不是我郭文云一个人可以说了算的。"
刘月季说:"要是钟匡民在这个团当家,程世昌恐怕就下放不了。现在正是匡民把他调到水库工地工作去的。政委,世上有不少报应的事,我知道你是不信,但我信!真的,向彩菊是个多好的女人啊,又聪明,又漂亮,又贤惠,又能干。哪个男人摊上她,那真是享福了!"郭文云说:"月季大姐……"
早餐的钟声从伙房那边传过来。
刘月季说:"吃饭去吧。政委,这事你要自己考虑周全。真要我帮忙,我会尽力的。"郭文云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第57节:政委的婚事(2)
政委的婚事(二)
刘月季赶着毛驴车来到学校菜地。向彩菊正在菜地干活,看到刘月季忙迎了上去。向彩菊说:"月季大姐,你咋来啦?"刘月季说:"我上加工厂去,拉面粉、清油,路过这里,顺便来看看你。"
林带边,刘月季与向彩菊坐在埂子上说话。刘月季说:"彩菊,郭政委可能对你有点意思,你感觉到了没有?"向彩菊点点头。刘月季说:"你咋个想?"
向彩菊说:"月季大姐,我说了,我害怕。"刘月季说:"为啥?"向彩菊说:"他那么大的官,我呢?我的情况我都跟你说了。月季大姐,我配不上他的。"刘月季说:"配得上配不上暂不说,我只问你对他是啥感觉?"
向彩菊说:"我觉得他蛮平易近人的。而且,我也很同情他。我听说,他从口里接了个姑娘,开始姑娘同意了,后来又变卦了。但他没有强求那姑娘,还为那姑娘安排了工作,他是个好人。"
刘月季说:"行了,我心里清楚了。我得去拉面粉了,你去忙吧。"
第二天早晨,早霞映红了天际,雪山顶上也闪着霞光。郭文云已早早地赶到菜地摘菜,不时地看着路上。终于,刘月季在林带边出现了。郭文云舒了口气。
刘月季走进菜地,看郭文云已摘了一大堆菜。刘月季说:"政委,你很早就过来了吧?"郭文云似乎让人看透了自己心中的秘密,不好意思地笑笑。刘月季说:"这些菜就够伙房用一天的了。"郭文云说:"月季大姐,我猜你准去找过向彩菊了。"刘月季一笑说:"你咋知道?"
郭文云说:"因为你是个热心人,我的事你不会不管。"刘月季说:"我先问你,你到底是个啥态度?"郭文云说:"我只有知道她的态度,才能决定我的态度。"刘月季说:"你只要不计较她的那些个社会关系,我看她是愿意的。"
郭文云松了口气,笑得灿烂,然后点上支烟说:"月季大姐,我跟你说句心里话吧。向彩菊跟刘玉兰不一样,我是想跟刘玉兰结婚,因为我该有个女人成个家了,但我对她说不上感情。所以她变卦后,我很生气,但只是生气,并不感到有多痛苦,而且年龄也实在是相差太大,生气是因为她弄得我很丢脸。所以这事了了之后,我也就不觉得那个啥了,可向彩菊不一样,我觉得我对她有感情了。而且年龄相差也不很大。"
刘月季说:"那你愿意了?"郭文云说:"愿意是愿意。但月季大姐你再帮我一个忙。"
刘月季说:"又咋啦?"郭文云说:"劝她再等我两年到三年。"
刘月季说:"这为啥?你们都不小了。"郭文云说:"月季大姐,你是个明白人,你能琢磨出来。我在为我自己,人哪……不说了。"郭文云懊丧地摇摇头说,"你说了,报应啊……月季大姐,这工作你一定要帮我做。"
刘月季说:"我明白了,行,这事我帮你去做,而且尽力去做。在这事上你有这个态度,我很高兴,人能做到这点,不容易啊。可惜,你还得熬上两三年。"
郭文云说:"这没啥,蚤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年龄已经拖到这份上,再拖两三年怕啥?只要能找到个称心如意的就行!"
刘月季捂着嘴笑说:"你熬得住?"郭文云说:"月季大姐,你也打趣我。在这方面,我可比钟匡民要坚强得多!"
刘月季在林带的埂子上找到了向彩菊。向彩菊说:"郭政委真的这么说的?
"刘月季说:"是!"
向彩菊说:"那为啥要我再等两三年呢?咱俩这年纪……"
刘月季说:"这就是郭政委的为人,因为他觉得有件事他做得有点对不住一个人,啥人,你自己琢磨吧。我想,他是想把这事处理好了,再同你结婚。"
向彩菊想了想说:"月季大姐,我心里有数了,那你就告诉郭政委,不要说等两年三年,等五年十年我都等。我向彩菊能嫁给他,那是我的福分!"
刘月季高兴地说:"真是有缘千里一线牵哪。那就这样说定了。"向彩菊坚决地点点头。刘月季说:"彩菊,那么我就跟郭政委这么传话了?"
第58节:父子和解(1)
父子和解
这天饭后,钟匡民回到书房。刘月季为钟匡民泡了杯茶。
刘月季说:"我今天来你这里,是有事要同你理论理论。尤其是钟槐的事!"钟匡民说:"好吧,我们先从钟槐的事说起。当然,你为我所做的那些个事,我真的很感激你。但对待孩子的教育和培养上,我们各自的想法真的很不相同。"刘月季说:"我跟你说过了,孩子的事,是他们自己的事,他们都长大了,他们的前程干吗都该由你来安排?"钟匡民说:"因为我是他们的爹!"刘月季说:"你是在为你自己!"钟匡民说:"在为我自己?"刘月季说:"因为你觉得自己是个领导干部,要做样子给别人看,结果反而苦了孩子!我告诉你,过几天,我把这儿的事料理好了后,我也要上边境农场去。"钟匡民说:"你上边境农场去干吗?"刘月季说:"你把钟槐一个人孤零零地搁在荒原上,我不放心,我得去陪他!"钟匡民说:"月季,你这话说得可没水平啊。一个人在边境线上守站的又不是他一个!"刘月季说:"可他离场部最远!你的心可真狠!我知道,他顶撞你,不肯认你这个爹,你是在报复他。"钟匡民说:"月季,你这话说得越来越不着边了!"刘月季说:"不是我说得不着边!是我说出了实话。怎么,你受不了了!"钟匡民说:"月季,你是领着儿子,女儿来看我了,还是跟我吵架来了?"刘月季说:"你是他们的爹,当然得领他们来看你。但理,我也得跟你认!"钟匡民说:"可报复儿子的事,我钟匡民不会做!我觉得我所做的事是在尽一个当爹的责任!"刘月季说:"当爹不是只有责任,那你当爹的义务呢?你当爹的那份爱孩子的心呢?你给了孩子们多少?"钟匡民无语。
边境线上。一农工赶着辆牛车,车后拴着头小毛驴,来到钟槐的边防站。钟槐从院子里迎了出来。钟槐和农工扛下面粉、清油和一些蔬菜。农工从一个油腻腻的布口袋里掏出一条腊肉。
农工说:"钟槐,这腊肉是高团长老家的人捎来给他的。他没舍得吃,让我捎给你了。这毛驴是你娘让高团长……"钟槐说:"我知道了。"毛驴看着钟槐叫了几声。钟槐激动地搂着毛驴的脖子,亲着毛驴的脸。感动得满眼都是泪。夕阳西下,草坡上羊群叫着汇成一团,钟槐与毛驴在快乐地奔着追着。钟槐在草坡上翻着筋斗,打着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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