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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兰特船长的儿女

_2 儒勒·凡尔纳(法)
  “是的,先生,它就是属于哥利纳帆爵士的。”门格尔说。
  “我请您宽心接受我的招待。”爵士说。
  “多谢您,爵士,我实在感谢你的盛情,不过请允许我提个小意见:印度是个好地方呀,它会有许多神奇惊人的事情。这几位夫人一定还没到过印度吧……因此,只要舵盘一转,邓肯号转身回加尔各答航行不是很容易吗?既然是游览旅行……”
  巴加内尔的建议,大家听了只摇头,他的嘴巴发挥不下去了。他立刻止住。
  “先生,如果只为了游览,我一定会同意你的意见,爵士也会同意。无奈邓肯号也有它的任务,有几个遇难后被遗弃在巴塔戈尼亚海岸的航海人员,需要它去把他们运回到祖国。这样一个义举是不能变更的……”
  不用几分钟,大家就把全部问题向那位法国旅行家说明了:自上天赐给的文件起,格兰特船长的历史,直到海伦夫人的慷慨建议,他都知道了,心里非常感动。
  “夫人,请允许我赞美你,毫无保留地赞美您在这件事中所做的一切。让您的船继续它的航程吧,我不愿使它有一天的耽搁。”
  “那您愿不愿意和我们一块去寻访呢?”夫人问。“那是不可能的,夫人,我也要完成我的任务。到了前面第一个停泊的地方,我就得下去。”
  “那就是说在马德拉岛下去了。”门格尔说。
  “有马德拉岛下罢。那岛离里斯本不过800公里,我就在那里等船再回到里斯本去。”
  “好罢,随您的便,先生,能招待您在这船上住几天,我感到十分荣幸。希望我们在一起过得快活。”
  “啊!爵士,我乘错船了,错出这样惬意的结果来,我是太幸运了!不过说起来真是个大笑话:一个要去印度的人,竟坐上了到美洲去的船。”
  他想到这,心里总有点纳闷,但这是不得已的耽搁,也只好捺着性子住几天了。从此,他显得十分可爱,快乐,甚至有时也显出他的粗心。他的兴致特别好,使太太们都很高兴。这样,不到一天的工夫,他就跟每个人交上了朋友。由于他的要求,爵士把那文件也拿给他看。他仔细研究了很久,一点一点地分析,认为爵士他们的解释是正确的,没有别的解释了。他十分关心玛丽姐弟,他对他们寄以很大的希望。他对前途的看法,以及他肯定邓肯号一定成功的预言,使那少女不禁发出了微笑。真的,如果他不是有任务在身,他也会一同去寻访格兰特船长啊!
  对于海伦夫人,当他一听说她是威廉·塔夫内尔的女儿时,就连珠炮地叫起来,又是惊讶,又是赞美。他曾认识她的父亲呀。多么有胆量的学者啊!海伦夫人的父亲是巴黎地理学会的通讯员哪,他们彼此间不知通过多少次信啊!介绍塔夫内尔加入学会的就是他和另外一个会员马特伯朗先生呀!真是巧遇!和塔夫内尔的女儿同船旅行真是痛快极了!
  最后,他要求吻一吻海伦夫人的额头,她允许了,虽然这在英国人看来似乎有点不合式。
  非洲北部的海流帮助游船很快地驶近赤道。8月30日望见了马德拉群岛。爵士履行他对客人的诺言,建议停泊,让巴加内尔上岸。
  “我亲爱的爵士,我不和您讲客套。我请问,在我上邓肯号之前,您是不是有意要在马德拉停泊?”
  “不。”爵士说。
  “那么,请让我利用这次不幸的错误吧。这个群岛已经被人研究得太详细了。对一个地理学家来说,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可研究了。关于它,能说的人家都说尽了,能写的人家都写尽了,而且,它原来以种植葡萄出名的,现在葡萄的生产已是一落千丈了。您想想:1813年马德拉的酒产量达22000桶,1845年669桶。现在连500桶也不到了!真是伤心!如果您是无所谓的话,可不可以到加那利群岛停泊呢?”
  “那就到那停泊好了,这也不会离开我们的原路线。”“我知道,我亲爱的爵士。加利那群岛有三组岛可以研究,还有那特纳里夫峰是我一直想攀登的。这是一个机会,我要利用这次机会,在候船回欧洲时,攀登一下这座著名的高峰。”
  “完全随您,我亲爱的巴加内尔。”爵士不禁微笑起来。加那利群岛离马德拉群岛不远,不到460公里,象邓肯号这样的快船,简直是个无所谓的小距离。
  8月31日下午2点时,门格尔和巴加内尔都在甲板上散步。
  那法国佬老是盯住门格尔谈智利的情形,问长问短。忽然船长打断了他的话头,指着南面地平线上的一点说:
  “巴加内尔先生……”
  “什么事,我亲爱的船长?”
  “请您朝这边看看,您可看出什么来?”
  “我什么也看不到。”
  “您不要看地平线,看上面,看云彩里。”
  “看云彩里?我看来看去……”
  “喏,现在,顺着触桅的辅帆架子看去。”
  “我没看见什么。”
  “您是不愿看见罢了。不管怎样,虽然相隔约75公里,特纳里夫山峰在地平线上看得清清楚楚,您该听懂我的话吧?”
  巴加内尔愿看也好,不愿看也好,几小时后,那座高峰就摆在他的眼前了,除非承认自己是瞎子才能说看不见。
  “您总该看见了吧?”船长问。
  “看见了,清清楚楚的,那就是所谓的特纳里夫顶峰啊?”
  他带着不屑一顾的神气说。
  “那就是呀。”
  “并不怎么高呀。”
  “可是,它海拔3300多米呢。”
  “比不上勃朗峰(阿尔卑斯山的最高峰)呀。”
  “也许吧,不过爬起来您会觉得它够高的。”
  “啊!我亲爱的船长,爬上去,我请问,那有什么用呢?洪宝先生和彭伯先生都在我之前爬过了。那洪宝先生真是个伟大的天才,他曾经爬过这座山峰,把它描写得毫无遗漏。他考察了这座山有五重地带:葡萄带,月桂带,松林带,阿尔卑斯系灌木带,最高的是荒瘠带。他一直爬到山顶上,山顶上连坐的地方都找不到。他从山顶上一眼就看到了面积相当于四分之一西班牙那么广阔的一片土地。此外他还游历了那座火山,钻到火山的腹地,直探到那熄灭了的喷火口的最深处。在这位大人物做过之后,我请问您,我还有什么可做的呢?”“这倒是的,做是没有可做的了。真可惜,无事可做,您呆在那等船是多么无聊啊!那儿不能希望有多少可散心的地方呀。”
  “散心虽谈不上,粗心的机会倒常有,”巴加内尔笑着说。
  “但是,我亲爱的船长,佛得角群岛有没有停泊站呢?”
  “有的。在那边搭船容易得很。”
  “在那下船还有个便利,佛得角群岛离塞内加尔不远,在塞内加尔我可以遇到一些法国同肥。我知道一般人都说这一群岛没有多大意思,荒凉,卫生又差,但在一个地理学家看来,一切都有意思的。看,那就是学问。有许多人就不晓得看,他们旅行就像海螺和蛤蚌一样,蒙着头往前爬。您可以相信我不是那种人。”
  “您爱怎样就怎样好了,先生,我深信您在佛得角群岛逗留对地理学是一定有贡献的。我们正要在那里停泊上煤,您下船并不耽搁我们的行程。”
  这样说定了,船长就把船向加那利群岛西边开去。那著名的山峰落在左舷外面了。邓肯号继续急驶,于9月2日早晨5点驶过夏至线。自此,天气变了,是雨季的潮湿而又闷热的天气,西班牙人称为“水季”。这水季对旅客是艰苦的,但对非洲各岛的居民是有利的。因为岛上没有树木,缺少水,全靠雨水供给。这时海上浪头大,人们不敢站在甲板上了。于是大家坐在方厅里,谈得一样起劲。
  9月3日,巴加内尔开始整理行李,准备下船了。邓肯号正在佛得角群岛之间曲折前行,它从盐岛前面驶过,那盐岛真是个大沙堆,十分贫瘠荒凉。它沿着大片珊瑚礁航行,然后由侧面驶过圣雅克岛,这岛由北到南有一条雪花岸的山脉纵贯着,两端是两座高山。过了圣雅克岛,门格尔把船驶进了微腊卜拉雅湾,不一会就停泊在微腊卜拉雅城前面,在12米深的海面上,天气坏极了,虽然海风吹不到湾内,但惊涛拍岸,异常猛烈。这时大雨倾盆,只隐约地看见一座城,建在平台一般的高原上。台基是90米高的火山岩撑着。这座岛,隔着密集的雨帘望去,十分悲凉。
  海伦夫人原想到城里去看看,现在也只好放弃计划了。上煤的工作仍在进行,可是遇到了不少困难。邓肯号上的乘客只能躲在甲板下面,因为天上的雨水和海上的波浪交织成一片洪流。大家的谈话是集中到天气上了。每个人都有意见,除了少校,因为他纵然看到洪水滔天也是满不在乎的。巴加内尔踱来踱去,只是摇头。
  “这是有意和我作对!”他说。
  “一定是风雨波涛在向您宣战吧。”爵士说。
  “可是我一定能战胜它们。”
  “这样大的雨,您不能去冒险哪。”夫人说。
  “我吗?夫人,我绝对能冒这个险。我只怕我的行李和仪器,雨水一打就全完了。”
  “也就是下船那一会儿可怕,一到城里,您能住得不太坏,清洁是不够清洁,和猴子、猪住在一起,是不怎样惬意,但是对一位旅行家来说,他是不能讲究这些的。我们希望7~8个月后您能搭船回欧洲。”爵士说。
  “7~8个月!”巴加内尔叫起来。
  “至少7~8个月,这里在雨季没有什么船来往。不过您可以想法子利用您等船的时间。人家还不熟悉这一群岛,在地形学、气象学、人种学,测量技术等方面都还有不少工作可干。”
  “有些大河您可以考察考察。”夫人说。
  “根本就没有大河,夫人。”
  “没有大河,总有小河吧?”
  “也没有。”
  “那么,只有小溪了?”
  “连小溪都没有。”
  “好罢,那您就到森林里去研究吧。”少校插上了嘴。
  “可那儿连一棵树也没有呀!”
  “好个漂亮地方啊!”少校说。
  “不要失望,我亲爱的巴加内尔,至少有些高山你可以去考察考察一下呀。”爵士插上去说。
  “啊!山,不仅不很高,又没什么意思,爵士,而且,这工作早有人做过了。”
  “也有人做过了!?”爵士惊讶了。
  “是啊,我就是这么倒霉,处处给人占了先。”
  “不可能吧?”
  “千真万确,”他可怜巴巴地说。
  “真是可惜,那您下船后怎么办呢,巴加内尔先生?”夫人说。
  巴加内尔沉默了一会。
  “哎,您真不如那天在马德拉下船好,虽然那里不再出产葡萄酒了!”爵士婉惜地说。
  他依然沉默着。
  “要是我,我就在船上等候机会。”少校说,他的神情好象在说:“要是我,我就不打算下船了。”
  “我亲爱的爵士,”巴加内尔终于说话了,“您今后还预备在哪里停泊?”
  “今后,不到康塞普西翁不停了。”
  “糟糕!我可离印度太远了。”
  “并不啊,你一绕过合恩角不就一天天接近印度了吗?”
  “我正是想到这一点。”
  “而且,只要到印度,到东印度或是到西印度,都没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什么关系呢?”
  “是的,巴塔戈尼亚草原上的居民不也是印第安人(亦称西印度人)吗?都是印度人呀。”
  “啊!是呀!我的爵士,您不说起来,我绝不会想到这一点。”巴加内尔叫着。
  “还有,巴加内尔,要得到金奖章,随便在什么地方都可以呀。世界上到处有东西可以研究。到处有东西可以探求,到处有东西可以发现呀,在西藏的丛山中不是和在安达斯山脉的丛山中一样吗?”
  “那么雅鲁藏布江问题呢?”
  “雅鲁藏布江,您就拿科罗拉多河代替好了!这条河人家知道的也不多,在地图上这条河流随地理学家高兴,爱怎么画就怎么画。”
  “这个我知道,爵士。在地图上这条河道往往一差就差上好几度。啊!我深信:假如我要提出要求的话,地理学会也会派我到巴塔戈尼亚去,和派我到印度去一样。不过,我早没有想到呀。”
  “您一辈子就是这样粗心大意,所以您没有想到啊。”
  “言归正传罢,巴加内尔先生,您到底肯不肯陪我们一同去呢?”海伦夫人用最恳切的语气问。
  “夫人,我的任务怎么办呢?”
  “我要预先告诉您,我们还要过麦哲伦海峡哩。”爵士补充着说。
  “爵士,您想来诱惑我?”
  “我再加一句,我们还游历饥饿港呢!”
  “饥饿港,”那法国人叫起来,他感到各方面都在围攻他,要他转念头,“这海港,许多地理书把它说得天花乱坠,太著名了!”
  “您还要想想,巴加内尔先生,您参加我们这个事业,就有权把法兰西的名字和苏格兰的名字结合起来呀。”夫人说。
  “是呀!这是没有问题的。”
  “我们这次远征,有个地理学家参加是可以给我们帮很大的忙的,您拿科学来为人道服务,世界上还有比这个更光荣的事吗?”
  “您说得太好了,夫人!”
  “请您相信我,您还是将错就错吧,或者不如说,我们还是听从天意吧。请您学我们的样。天意把文件送到我们手里,我们就出发了,天意又把您送到邓肯号上来,您就不要离开邓肯号吧。”
  “诸位要我说真话吗?我的好朋友们?”巴加内尔终于开始松口,“我看你们都很想要我留下来!”
  “您自己呢?巴加内尔,我看您也非常想留下来。”爵士说。“可不是吗?!”那博学的地理学家叫了起来,“我是不敢开口,怕太冒昧啊!”
  第五章 小罗伯尔
  大家一知道巴加内尔决心留下来,没有一个不快活。小罗伯尔跳起来一下抱住他的颈子,那种急躁的样子足以说明他的心情。那可敬的地理学家几乎被他撞到了。“好个小家伙!
  我要教他地理学。”
  我们知道,门格尔已经负责要把小罗伯尔教成一个水手,哥利纳帆要把他培养成一个勇敢的人,少校要把他训练成一个沉着的孩子,海伦夫人要把教育成一个仁慈慷慨的人,玛丽又要叫他成为一个不辜负这些热心的教师们的学生,这样,小罗伯尔将来必然会成为一个十全十美的“君子”了。
  邓肯号很快上足了煤,然后离开这凄黯的一带海面,向西进发,沿着巴西的海岸航行,9月7日一阵北风把它吹送过了赤道线,进入了南半球。
  横渡大西洋的航行就这样顺利地进行着。每个人都怀着很大的希望。在这寻觅格兰特船长的远征中,成功的可能性似乎一天一天地在增加。最有信心的是船长。他的信心来自他的愿望,他的愿望就是全心全意要使玛丽小姐获得幸福和安慰。他对玛丽特别关怀,他想把这种心情极力隐藏起来,可是事实上只有玛丽和他两人自己不觉得,其余的人个个心里都明白。
  至于那位渊博的地理学家,也许他是南半球上最幸福的人。他整天忙着研究地图,方厅的餐桌上都铺满了地图。因此,奥比内先生每天都因为不能布置餐桌而和他争吵。不过,楼舱里的人都支持巴加内尔,除了少校,因为少校对地理学上的问题不太感兴趣。还有,巴加内尔在大副的箱子里发现了一大堆破书,书里有几本西班牙文著作,他就决心学习西班牙的语言,这语言,船上没有一个人会说。他认为学会西班牙文,能使他在智利海滨地区的调查工作顺利进行。凭着他善学语言的本领,希望一到康塞普西翁就能流利地使用这种语言。所以他拼命读,人家一天到晚就听到他在咿咿呀呀地练习着复杂的语言。
  他闲下就教小罗伯尔一些实用的科学知识,并把邓肯号路过的那一带海岸的历史讲给他听。
  9月10日,船正驶在南纬5度73分,西经31度15分的地方。这一天,爵士听到了一个历史事实,这个事实也许那些富有学问的人都不知道。巴加内尔给大家讲美洲的发现史,他在未讲到邓肯号所追踪的那些大航海家之时,先讲哥伦布,讲到了末了,他说这位著名的热那亚人直到死还不知道他发现了一个新世界哩。全体听众都惊叫起来,但巴加内尔却肯定到底。
  “没有比这件事更确实的了,”他补充说,“我并不是想抹煞哥伦布的光荣,但事实总是事实。在15世纪末期,人们一心一意只想到一件:怎样找出一条到亚洲的更快捷的路,怎样由西方的路走到东方。总之一句话,怎样找出一条捷径到印度。这就是哥伦布试图解决的问题。他作了四次航行,他到达美洲,在库马纳,洪都拉斯,莫斯基托,尼加拉瓜,维拉瓜,哥斯达黎加,巴拿马一带登陆。这一带海岸他只认为是日本和中国的地方。在到死他还不知道那新大陆的存在,死后连他的名字也不留给这新大陆作为纪念!”
  “我很愿意相信您的话,我亲爱的巴加内尔,可是,我不能不感到吃惊,我到要请问你,对于哥伦布的发现,后来是哪些航海家查出了究竟的呢?”爵士问。
  “那是哥伦布以后的一些人们:首先是跟哥伦布一道航行过的奥黑达,还有品吞,威斯普奇,门多萨,巴斯提达斯,加白拉尔,骚立斯,巴尔伯。这些航海家都沿着美洲东海岸航行,他们由北向南探测美洲的海岸的界限,他们在360年前就和我们今天一样,被这股海流推着前进!你们晓得吗?朋友们,我们驶过赤道线的地方正是品吞在15世纪末驶过赤道线的地方。我们现在接近南纬八度了,品吞不是在南纬八度到达巴西陆地的?一年以后,葡萄牙人加白拉尔来到色居罗港。后来,威斯普奇在1502年第3次远征中,更向南推进。1508年品吞和骚立斯联合航行,探查美洲沿岸各地,1514年骚立斯发现拉巴拉他河口,也就是在那里,他被土人吃掉了。绕过美洲南端的任务只有留给麦哲伦去完成了。这位大航海家是1519年带着5只船出发的,他沿着巴塔戈尼亚的海岸南下,发现了得塞多港,圣朱立安港,他在圣朱立安港停泊了很久。然后航行到南纬52度,发现了1100峡,即现在以他的名字命名的麦哲伦海峡。1520年11月28日他穿过海峡,进入太平洋。他一看见天边有一片新的海面在太阳光下闪烁,那时他的心情是如何的激动、兴奋啊!”
  “是呀,巴加内尔先生,我倒很想生活在那种环境里。”小罗伯尔激动地叫起来。
  “我也是这样想啊,我的孩子。如果老天爷让我早出生300年,我事实上就不会失掉这么一个机会!”
  “果真如此,对我们就是个憾事了,先生。”海伦夫人接下去又说,“因为如果您早出生300年,您怎么能来到这条船的楼舱上给我们讲这段故事呢?”
  “这倒不妨事,夫人,那自然会有别人来代替我对你们讲呀。他还会告诉你们,西海岸的探险是皮萨尔兄弟的功劳。这两位大胆的冒险家是许多城市的伟大建立者:库斯科、基多利马、圣地亚哥、比利亚里卡,瓦尔帕来康以及邓肯号要到的康塞普翁都是他们的业绩。那个时代,他们兄弟的发现和麦哲伦的发现正好联系起来,地图上才有了美洲的海岸线,这使旧世界的学者们十分满意。”
  “嗯!要是我的话,我还不满意呢。”罗伯尔说。“为什么吗?”玛丽问,她瞪着眼睛看着他那爱听发现史的小弟弟。
  “是呀,我的孩子,为什么您还不满意呢?”爵士带着十分兴奋的微笑问。
  “因为要是我的话,我一定要看看麦哲伦海峡南部还有什么。”
  “对极了,我的小朋友,就连我,我也要想知道美洲大陆究意是一直伸到南极呢,还是在它和南极之间,和德勒克所推测的一样,还有一道海呢……这位德勒克是你的同乡,爵士,……所以,如果罗伯尔,格兰特和雅克·巴加内尔是生在17世纪的话,他们一定会跟着束增和勒美尔出发,因为,这两位荷兰航海家正是想揭开这个地理学上的哑谜。”
  “他们两位也是学者吗?”夫人问。
  “不是,是两个大胆的商人,他们并没有想到探险旅行在科学上的意义。那时荷兰有个东印度公司,它对穿过麦哲伦海峡的一切贸易有绝对的控制权。大家知道,那时代西方国家到亚洲,只有穿过麦哲伦海峡这条路,因此这种特权形成了一种真正的垄断。有些商人要和这垄断作斗争,他们想另找一个海峡。其中有一个名叫依萨克·勒美尔,是个聪明而受过教育的人。他出钱组织了一个远征队,他的侄儿雅各伯·勒美尔和一个优秀的海员领导,这海员原藉霍恩,名叫束增。这两个大胆的航海家于1615年6月出发,大约比麦哲伦迟一百年,他们在炎地与斯达腾岛之间发现了勒美尔海峡,1616年2月16日他们绕过了那著名的合恩角,这个角称为“风暴角”,该比它的亲兄弟好望角更名副其实!”
  “真是啊!我实在想到那地方去探险!”罗伯尔叫道。
  “你要是到了那地方,我的孩子,你事实上会感到无限的高兴。”巴加内尔接着说,越说越起劲。你想想,一个航海家在他的航海地图上,一点一点地把他的新发现标出来,天下有比这更快乐的事吗?看着陆地渐渐出现在他的眼前,一个一个的小岛,一个一个海峡,都仿佛是从波涛中涌了出来!最初,划出的界线是模糊的,折断的,不连接的!这里一片隔离的土地,那是一个孤立的小港,更远点是一个偏僻的海湾。然后,历次发现的陆地互相补足着,线和线连起来了,地图上的虚线变成实线了,港湾显出确定的弓形海岸了,海角连接到确实的滨海陆地了,最后,一片新大陆,有湖,有河,有江,有山,有谷,有平原,有村落,有城镇,有都市,辉煌壮丽的,展开在地球上面。啊!朋友们,新陆地的发现者是一个真正的发明家啊!他和发明家一样了不起!可惜现在这种事业和一个矿山一样,被人家开采尽了!新大陆,新世界,一切都被人们找到了,探测过了,发现过了,我们这些人在地理学上是迟到者,我们无用武之地了!”
  “怎么没有用武之地啊,我亲爱的巴加内尔!”哥利纳帆说。
  “哪里还有呢?”
  “我们现在做的就是我们的用武之地呀!”
  这时候,邓肯号正以无比的速度在威斯普厅和麦哲伦等名人走过的航道上疾驶着。9月15日它越过冬至线,船头转向那著名的麦哲伦海峡的入口。有好几次巴塔戈尼亚的南部海岸可以望见了,但是只象一条线,隐隐约约地在天边。船在6公里以外沿着这带海岸南下,就是用巴加内尔那具大望远镜望那美洲海岸,也只能叫人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
  9月25日,邓肯号航行到与麦哲伦海峡同纬度的地方。它毫不迟疑地驶进去了。一般说来,汽船都乐意由这条路线开到太平洋。海峡的正确长度不过700公里,到处是深水,最大吨位的船只,就是靠航行都可以。海底平坦,淡水站林立,内河很多,盛产鱼类,森林里也充满了猎品,安全而便利的停泊站到处都有。总之,这海峡具有很多优点,这些优点都是勒美尔海峡和合恩角所没有的。
  进海峡航行的最初几小时,就是说在头110至148公里的航程中,直到抵达格利高里角以前,海岸都是平的,多沙的。雅克·巴加内尔的眼睛不放过海峡的任何一点。在海峡内要航行36小时,两岸移动的景色值得这位学者在南半球灿烂的阳光下耐心观赏。北岸没有人烟,南边火地的光秃岩石上有几个可怜的火地人在游荡。巴加内尔并没有看到巴塔戈尼亚人,这使他大为失望,而他的同伴却很开心。
  “巴塔戈尼亚没有巴塔戈尼亚人,就不是巴塔戈尼亚了。”
  他说。
  “别着急呀,我敬爱的地理学家,我们总会见到巴塔戈尼亚人的。”爵士说。
  “还说不定。”
  “为什么呢?巴塔戈尼亚人是有的呀。”海伦夫人说。
  “我很怀疑,夫人,因为我看不到他们。”
  “至少,巴塔戈尼亚这名字是从西班牙文‘巴塔拱(patagon)来的,‘巴塔拱’的意思是‘大脚’!巴塔戈尼亚人既被称为大脚;总不会完全出于想象吧?”
  “哎!名字是无关紧要的。”巴加内尔回答,他好象故意固执已见要引起争论,“而且人家不晓得这些人究意应该叫什么名字!”
  “岂有此理!”哥利纳帆叫了起来,“少校,你晓得吗?”
  “我不晓得,我没有那么大兴趣要晓得的!”巴加内尔又说,“这地方的人被称为巴塔戈尼亚人,是麦哲伦给他们命名的,而火地人却称他们为提尔门人,智利人称他们为高卡惠人,卡门地方的移民称他们为提尔门人,阿罗加尼亚人称他们惠立什人,旅行家波根维尔称他们为寿哈,法尔克纳称他们为特惠尔黑特!他们自己又以依纳肯自称,‘依纳肯’是‘人’的通名呀!我请问你们,这样多的名称我们怎么搞得清楚!而且一个民族有这样多的名称,是否真有这个民族还成问题!”
  “好一套大议论!”夫人说。
  “我们姑且承认他这套议论,不过,我想你总不能不承认一个事实:巴塔戈尼亚人的名称应该有问题,他们的身材高矮至少是大家确认的吧!”爵士对地理学家说。
  “这种错误的看法我永远不能承认。”巴加内尔回答。
  “他们的身材是很高的呀。”爵士说。
  “这我不知道。”
  “你太那个了。”爵士叫了起来,“亲眼看见这些巴塔戈尼亚人的旅行家们……”
  “亲眼看见这些巴塔戈尼亚人的旅行家们说法都不一致,麦哲伦说他的头还达不到巴塔戈尼亚人的腰带!”地理学家回答。
  “这不是证明他们很高吗?!”
  “是呀,但是德勒克认为普通的英国人比最高的巴塔戈尼亚人还高。”
  “啊!拿英国人比是可能的。”少校用鄙视的口气反驳,“如果拿苏格兰人来比就不高了!”
  “加文地施肯定他们又高大又强壮。”巴加内尔又说。“霍金斯说他们是巨人。勒美尔和束增说他们高3.3米。”
  “这不就好了吗?这些人的话都靠得住的呀。”爵士说。
  “是的,但是伍德、那波罗和法尔克纳的话也同样是靠住的啊,他们说巴塔戈尼亚人是中等身材,那位著名的地理学家拜伦·拉·吉罗德、波根维尔、瓦立斯和卡特来,都确认巴塔戈尼亚人高1.6米多。”
  “那么,在这些互相矛盾的说法中,哪一个是真实的呢?”
  海伦夫人问。
  “真实么,夫人?”巴加内尔说,“真实应该是这样:巴塔戈尼亚人腿短,上身长。所以有人开玩笑说:那些巴塔戈尼亚人坐着有1.8米高,站着只有1.5米高。”
  “好啊!我亲爱的学者,这话说得太妙了!”爵士说。
  “更好的是他们这些人并不存在,这样,各种矛盾都统一起来了。现在为了结束这场论战,朋友们,我要补充一句使大家宽心的话:麦哲伦海峡漂亮极了,就是没有巴塔戈尼亚人也是够漂亮的!”
  这时,邓肯号正环绕着不伦瑞克半岛航行,两边风景非常好。它绕过格利高里角后又行了130公里,把奔德,亚利拿大牢狱丢在右舷之外了。有一阵子,智利的国旗和教堂的钟楼出现在树林中。这时,海峡两边突起了花岗石的峭岩,看了有些怕人。许多山的山脚在无边的森林中隐藏着,头上铺着常年不化的积雪,直伸到云霄里。西南面,塔匀恩峰高2100米,矗立在空际。夜幕降临了,黄昏的时间很长。阳光不知不觉地融化成多种柔和的色彩。天上布满了星星。南极的星座给航海者指示着道路。在这一片朦胧中,星光代替着文明海岸上的灯塔。游船没有在沿途的港湾里抛锚过,大胆地继续它的航程。有时,它的帆架掠过那俯临在波澜上的南极榉(一种落叶乔木)的枝梢;有时,它的螺旋桨拍着大河的水波,惊醒了雁鹅,凫鸭,鸥鹬,以及那沼泽里的各种鸟类。不久,许多断墙残壁出现了,几座倒塌了的建筑物在夜景中望去显得格外庞大,这都是一片废弃了的殖民地残留下来的凄凉遗迹。这片殖民地的名字永远是向那一带肥沃的海岸和猎品丰富的森林表示抗议的。邓肯号这时正在饥饿港前面航行。
  就在这地方,西班牙人萨蒙多于1581年带了400名移民到这里住下来。他在这里建立了圣腓浦城。过了几年,移民死了大半,加上闹荒,把熬过寒冬的人又饿死了。1587年战船加文地施号来到这里,发现了那400条可怜虫中的最后一个,他在这具有600年历史的古城的废墟上挣扎了6年,当时正饿得要死呢。
  邓肯号沿着这荒凉的海岸前进。日出时,它在这重要的峡中航行着,两岸是榉树、榛树、枫树等交错组成的森林,林间冒出许多青葱的圆岭、许多长着茂盛的金雀花的土丘和许多尖尖的山峰,其中还高高矗立着布克兰纪念塔。邓肯号又经过圣尼古拉湾口,这个湾原是由波根维尔命名为“法国人湾”的。远处,有大群的海豹和鲸鱼在游戏,鲸鱼似乎很巨大,因为3公里外就可以看到它们喷出的水柱。最后,船绕过佛罗瓦德角,在角上密布着尖尖的残冰,海峡的对岸,在火地上,耸立着2000米高的萨眠多峰,那是一片惊险的岩石,象带子一样的云层把它们分隔开了,看上去活象是空中群岛。美洲大陆到了佛罗瓦湾角真正是到了尽头,因为合恩角不过是南纬56度下荒海中的一座岩石而已。
  这尖端一过,海峡就变窄了,一边是不伦瑞克半岛,另一边是德索拉西翁岛,这德索拉西翁岛是一个长形岛,两边有成千的小岛环抱着,就象一条大鲸鱼落在一片鹅卵石滩上一样。南美洲的末端是这样的支离破碎,与非洲大洋洲和印度那些整齐清晰的尖端相比,是多么不同啊!伸入大西洋之间的一个大土角,当年不知是一场什么天灾把它捣得这样破碎。
  在这一片肥沃的土地之后,是连绵不断的光秃的海岸,看上去十分荒凉。海岸被许许多多支流啮成了月牙形。邓肯号就顺着那条任意曲折的航道转弯抹角地前进着,不犯一点错误,也不迟疑一下,沿途把一团团的浓烟掺杂到被冲破的海雾中间。这一带荒芜的海岸上,有些西班牙人的商行,邓肯号从那些商行前面经过,并没减低它的速度。过了塔马尔角,峡道转弯了,游船有旋转的余地了,它转过了那波罗群岛的陡峭海岸,靠近南岸航行,最后在入港航行36小时之后,它望见了皮拉尔角的峭岩突然崛起在德索拉西翁岛的最末端。一片波光鳞鳞的大海,展现船的面前。巴加内尔十分激动,挥动着手,热情地欢呼着,差点站不稳了。
  第六章 行动前的辨论
  绕过波拉尔角后8天,船开足马力驶入塔尔卡瓦诺湾,这是一个22公里长18公里宽的绝妙的海湾。天气好极了。这地方从11月到第二年3月,天上朗净,整个海岸给安达斯山脉挡住了,所以经常起南风。门格尔曾依照爵士的命令,把船紧贴着济罗岛和美洲西岸的零星小岛航行。一片烂船板,一根断桅杆,一块经人手加工过的小木块,都会给人们提供不列颠尼亚号沉没的线索呀。然而,人们什么也没有发现。邓肯号只好继续航行,最后停泊在塔尔卡瓦诺港。这时它离开克莱德湾那多雾的海面已经42天了。
  船一停下来,哥利纳帆爵士就叫人放下小艇,带同巴加内尔,直划到岸脚下上了岸。这位博学的地理学家想利用这机会说说他那苦学苦读过的西班牙语。但是他说的话,土人半个字也不懂,也使他惊讶极了。
  “我说的音调不对。”他说。
  “我们到海关去吧。”爵士说。
  到了海关,人家用几个英文字,夹杂着带有表情的手势,告诉他们说美国领事馆驻在康塞普西翁。骑马一小时就可以到达。爵士一下子就找来了两匹快马,不久他们俩就进了城。这是一座大城,是皮萨尔兄弟的勇敢的同伴,天才冒险家瓦第维亚建立起来的。
  当初这座城市是多么繁华,现在却是如此萧条啊!它常被土人掠劫,1819年又全城大火,烧掉了不少房屋,城墙还是被烟熏得漆黑的呢。它已经被塔尔卡瓦诺港淘汰了,城里居民现在已不满8000人了,居民的脚又懒得很,以致街道变成了草地。没有商业,没有活动,贸易是不可能的。每个阳台上都响着曼陀林(一种类似琵琶的乐器)的声音,窗帘里传出娇柔的歌声,康塞普西翁原是一个男人的古城,现在已变成妇孺的村落了。
  爵士无心研究它萧条的原因,即使巴加内尔怂恿他去做,他也不耽搁一点工夫,立刻找到美国领事彭托克。这位领事很客气地接待了爵士,他一听说格兰特船长遇难的事,就答应负责在沿海一带进行调查。
  三桅船不列颠尼亚号是不是在智利或阿罗加尼亚海岸的37度线附近的失事的问题,答案是否定的。因为英国领事以及其他国家的领事都不曾接到过有关的或类似的报告。爵士并不灰心。他回到塔尔卡瓦诺,东交涉,西活动,不辞辛苦,不惜金钱,派人到各海岸去查访。这一切都是白费工夫。向沿海居民作了详细的调查都没有产生效果。最后只好肯定不列颠尼亚号在这里没有留下任何失事的痕迹。
  于是,爵士把结果告诉了船上的伙伴们。玛丽和她的弟弟不由得表现出内心的痛苦。这是邓肯号抵达塔尔卡瓦诺六天后的事了。这时大家都聚在楼舱里。海伦夫人安慰着玛丽姐弟俩。不是用话来安慰,而是用怜爱来安慰,因为,她还能有什么可说的呢?这时,巴加内尔把那文件又拿了出来,集中注意力仔细审察,仿佛要逼那文件说出新的秘密。他这样审视着,整整一个钟头过去了,这时爵士喊了他一声,对他说:
  “巴加内尔,凭你的智慧判断一下。我们对文件的解释难道错了吗?这些字的意义难道不合逻辑吗?”
  巴加内尔不回答,他在想。
  “难道我们把出事地点弄错了吗?”爵士又问,“就是最笨的人看来:巴塔戈尼亚这几个字不是再明白不过的吗?”
  巴加内尔始终不响。
  “最后,还有indien(印第安人)这个还不是更支持我们的论断吗?”爵士又说。
  “十分对呀,”少校也在搭腔。
  “那么,那些遇难的船员,在写这文件的时候,就要做印第安人的俘虏,这不是很明显的吗?”
  “这里我要打断你的话头,爵士。”巴加内尔终于回答了,“你的论断别的都正确,可就是这最后一点我觉得不很合理。”“您的意思怎样?”海伦夫人问,同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地理学家。
  “我的意思是:格兰特船长写文件时已经成为印第安人的俘虏了。而且,我还要补充一句,这件事对于这一点,不容许有任何怀疑。”巴加内尔特别强调了最后一句话。
  “请您解释解释,先生!”格兰特小姐说。
  “解释太容易了,我亲爱的玛丽。文件上的空白,我们不应该读成‘将被俘于’,而是应该读成‘已被俘于’,这样一切都明白了。”
  “那是不可能的呀!”
  “不可能!为什么,我的好朋友?”巴加内尔微笑着对爵士讲。
  “因为瓶子只能在船触礁时扔进海里的呀。所以,文件上的经纬度必然是指出事地点。
  “你这一点毫无根据,”巴加内尔赶快反驳,“我就不懂为什么那些遇难的海员被印第安人掳到了内地之后,就不能想法丢下一个瓶子,叫人家知道他们被拘留的地点。”“理由简单得很,亲爱的巴加内尔,要把瓶扔到海里,一定要有海才行。”
  “没有海,就扔到入海的河里不可以吗?”巴加内尔回答。
  一片惊诧的沉默接受了这个万想不到而又合情合理的回答。巴加内尔看见大家眼睛里射出的光芒,就知道每个人又抓住了一个新的希望。海伦夫人第一个开腔了:
  “这真是个想法!”她叫着。
  “真是个绝妙的想法。”他自己天真地补了一句。
  “那么,您的意思是……”爵士问。
  “我的意思是要先测定南纬37度线穿过美洲海岸的地方,然后沿着这37度线向内地找,不要离开半岛,一直找到大西洋。也许在37度线上我们会找到不列颠尼亚号的船员。”
  “希望不大!”少校说。
  “不论希望大与小我们也不能忽视它。万一我推测对了,那瓶子确是由某一内河流到海里的,我们就必然会找到俘虏的线索。看看这地方的地图吧,朋友们,我要叫你们死心塌地地相信我的话。”
  他说着,在桌上摊开一张智利和阿根廷各省的地图。“你们看,”他说,“你们跟我作一次横贯美洲大陆的散步罢了。我们跨过这狭长的智利,越过安达斯山脉那一带高低岩后再下到草原中间。这些地区缺乏大江吗?缺乏大河吗?缺乏水道吗?不缺乏呀。这是内格罗河,这是科罗杜多河,这里是两条河的许多支流,都被南纬37度线穿过,都可以把文件送到海里。在这些地方,也许在一个土人部落手里,在一些定居的印第安人手里,在这些外界不明白情形的河岸上,在这些山坳里,格兰特船长他们正在听凭天意等人来营救呢!我们能叫他们失望吗?沿着我此刻在地图上指出的这条直线去穿越这一带地区,你们赞成吗?万一出乎我意料之外,我又是错了。我们不也有责任再沿着37度线找到底吗?如果为了要找到那些遇难的船员而有必要的话,我们不应该沿着37度线环绕地球一周吗?!”
  多么慨慨激昂的话语,大家听了颇为感动,都站起来和他握手。
  “是的,我的父亲就在那儿!”罗伯尔不停地叫着,眼睛恨不得把地图吞下去。
  “你的父亲在哪儿,我们就会到哪儿去找他,我的孩子。”爵士说,“我们的朋友巴加内尔的解释是再正确不过了,现在应该毫不迟疑地循着他划的这条线走去。格兰特船长不是在大批的印第安人手里,就是在一个小部落手里。如果落在小部落手里,我们就直接把他救出来,如果在大批的印第安人手里,我们就侦察了情况之后,再走东海岸回到船上,我们到阿根廷的首都去招一班人,由少校组织起来,就足以对付阿根廷内地所有的印第安人。”
  “好!爵士,就这样,好!”门格尔说,“我还可以补充一句,这个横跨美洲的旅行将会安全地完成。”
  “安全,并且不太疲劳。”巴加内尔说,“有许多人的装备比不上我们,也没有象我们有这么伟大的事业在鼓励着我们,他们都已经作过了横贯大陆的旅行!1782年不是有个叫维拉摩的从卡门走到高低岩吗?1806年不是有个智利人,康塞普西翁省的法官董·路易,从安杜谷出发,越过安达斯山脉,走了40天,走到了布宜诺斯艾利斯吗?最后还有卡西亚上校,多比尼先生,和我那可敬的同事穆西博士不是游遍了这个地区么?他们为了科学研究能够这样做,我们为了救人就不能这样做么?”
  “先生!”玛丽用发抖的声音感动地说,“您这样仗义救人,不怕冒那么多的危险,我们应该感激您啊!”
  “危险!谁说有‘危险’?”巴加内尔叫了起来。“不是我!”罗伯尔回答,眼睛瞪得滴溜溜的,眼光显得十分坚决。
  “危险!哪有危险啊?而且,我们要做的是什么?不过是做一次仅仅648公里的旅行罢了,我们是沿直线走去的呀,这旅行所遵循的纬度和在北半球西班牙、西西里岛、希腊等地的纬度一样的,而且气候大致相同。这旅行至多不超过一个月,我们等于散一回步啊!”
  “巴加内尔先生,”海伦夫人插上话问,“您是相信那几名失事的船员落到印第安人手里之后,生命还是安全的吗?”
  “还用问吗,夫人!印第安人又不是吃人的野人啊!他们绝对不是那样。我在地理学会认识一个法国人季纳尔先生,他曾被草原区的印第安人掳去了3年。他吃了不少苦头,曾受到虐待,但是他经得起这个考验,终于胜利归来了。一个欧洲人在这个地区里,象是一只有用的动物。印第安人知道他的价值,他们爱护他就和爱护值钱的牲畜一样。”
  “既然如此,就别再犹豫了,我们应该去,并且赶快动身。
  我们应该走哪条路呢?”爵士问。
  “一条既便当又惬意的路,开始有点山路,然后是安达斯山东面山脚的小斜坡,最后是一片细草平沙的原野,没有崎岖不平的地方,简直是一个大花园。”
  “看看地图吧。”少校说。
  “地图在这,我亲爱的少校。我们先从智利海岸鲁美那角与卡内罗湾之间37度线的一端出发。我们穿过阿罗加尼亚首都后,就由安杜谷火山南面的小道横断那条高低岩儿,然后溜下这一带延绵的山坡,渡过内乌康河和科罗拉多河,我们就到达判帕草原区,经过盐湖,瓜米尼河,塔巴尔康山。那是就是布宜诺斯艾利斯省边界。我们越过边界。爬上坦秋尔山,沿途寻找,直找到大西洋岸边的马达那斯角。”
  巴加内尔一边说,一边数着这次远征路过的地方,摆在眼前的地图他连看都不看。他是用不着看地图的。他曾熟读佛勒雪、毛里那、洪宝、半艾尔、多比尼这些人的著作,他的记忆力很强,一点也没说错。他数完了这一连串的地名之后,又说:“所以,我亲爱的朋友们,这条路是笔直的。30天就可以走完了。如果风稍微有点不顺的话,邓肯号会在我们之后到达东海岸呢。”
  “依您说,邓肯号应该在哥莲德角与圣安托尼角之间巡航,是吗?”船长问。
  “正是。”
  “这一趟远征要哪些人去呢?”爵士问。
  “越少越好。我们不过是要打探一下格兰特船长的境况,并不是要和印第安人打仗。我想哥利纳帆爵士当然是我们的领袖,少校也一定是当仁不让的,还有你们的忠实的服务者巴加内尔……”
  “还有我!”小罗伯尔叫了起来。
  “不要乱插嘴,弟弟!”玛丽说。
  “为什么不让他去呢?”巴加内尔说,“旅行是青年最好的一种锻炼。因此,就是我们这四个人,再加上邓肯号上的三个水手……”
  “怎么,”门格尔对他的主人说,“您就不给我提一提名?”“我亲爱的船长,”爵士说,“我们把女客都丢在船上呀,就是说,我们最亲爱的人都留在船上呀!除了邓肯号热诚的船长,还有谁能来照料她们呢?”
  “我们不能陪你们一同去吗?”海伦夫人说,看着爵士,显得不放心的样子。
  “我亲爱的海伦,这次旅行想必很快就可以回来,我们不过是暂时的小别呀,而且……”
  “是的,我了解你们,你们去吧,祝你们成功!”海伦夫人说。
  “而且,这不算是旅行呀!”巴加内尔说。
  “不算旅行又算是什么呢?”夫人问。
  “走马观花地过一过就是了。我们一穿而过,就象一个善人打尘世间过一过那样,一面行走,一面行善。古人说:‘行着善事,走过尘世,’这就是我们的座右铭。”
  巴加内尔说完了这句话,一场辩论结束了。严格地说,不是一场辩论,只是一席谈话,大家的意见完全一致。当天,旅行的准备工作就开始进行了。大家决定保守秘密,以免印第安人知道了反而打草惊蛇。
  动身的日期定在10月14日。当要挑选随行的水手时,个个都争着要去,反使爵士感到很为难。他只好叫他们抽签。抽签结果,大副汤姆·奥斯丁,水手威尔逊和穆拉地抽到了。威尔逊是一条好汉,穆拉地赛过伦敦拳击大王汤姆·塞约斯。他们3人都欢天喜地。
  哥利纳帆爵士积极准备,他要求能按期出发。他实际上也做到了这一点。另一方面,船长进行贮煤工作,以便立刻就能再启锚开航。他一心要做到在远征队之前到达阿根廷海岸。因此,在爵士和那青年船长之间简直可以说是在竞赛,这竞赛对大家都有利。
  果然,10月14日,在预定的时间,大家都准备好了。出发时,全体乘客都聚集在方厅里。邓肯号已经张好篷帆,它的螺旋桨在打着塔尔卡瓦诺湾的清波。爵士、巴加内尔、少校、罗伯尔、奥斯丁、威尔逊、穆拉地都带着马枪和“高特”手枪准备离船。向导带着骡子在水栅那边等着。
  “时间到了。”最后,哥利纳帆爵士说。
  “你去吧,朋友!”海伦夫人力持镇定回答。
  爵士紧抱着夫人,罗伯尔也跳过去搂着姐姐的颈子。“现在,亲爱的伙伴们,最后一次拉拉手,直到大西洋岸上再见吧!”巴加内尔说。
  大家都到甲板上来了,7个旅行者离开了船。不一会儿,他们就到了码头,游船也在靠近岸边开着,离岸还不到百米。
  海伦夫人在楼舱上最后一次高叫:
  “朋友们,愿上帝保佑你们!”
  “上帝一定会保佑我们的,夫人,请你相信吧,因为我们会互相帮助!”巴加内尔回答。
  “开船!”船长向机器师叫着。
  “上路!”哥利纳帆附合道。
  陆上的行人赶着坐骑沿着海岸进发,邓肯号开足了马力,向远洋驶去。
  第七章 阿罗加尼亚国
  哥利纳帆组织的旅行队有3个大人和一个小孩。骡夫头子是一个在本地生活了20年的英国人。他的职业就是租骡子给旅客,并引导他们过高低岩儿的各个山隘。过了山隘,他就把旅客交给一个“巴加诺”,“巴加诺”是阿根廷熟悉草原路途的向导。这英国人里果整天和骡子、和印第安人在一起,但并没完全忘记祖国的语言,他还不至于不能和旅客们交谈。所以,爵士要表达意愿或要求对方执行命令,都获得许多方便。他乐于利用这种方便,因为巴加内尔的西班牙语还不能叫人听得懂。
  骡夫头子智利语叫“卡塔巴”。这个原籍英国的“卡塔巴”用了两名当地的骡夫,土语称为“陪翁”,再加上一个12岁的孩子做助手。“陪翁”照应运行李的骡子,小孩骑着“马德铃娜”——挂着铃铛的小母马,在骡队前面走,后面跟着10匹骡子。10匹骡子中,7位旅客骑了7匹,“卡塔巴”骑了一匹,还有两匹运着行李和几捆布匹,这些布匹是为了交结平原地区酋长用的。“陪翁”照例还是步行。象这样的装备,横贯智利的旅行在安全和速度方面,应该是有保证的。
  过安达斯山不是一个普通的旅行,没有这些强壮的骡子是不行的。这种爬山的骡子,最好的是阿根廷产的,它们在这地方获得了比原始品种更优良的发育。它们不讲究饲料,每天只喝一次水,8小时走48公里一点不成问题,运300多斤重的东西也不嫌重。
  在这条连接两大洋的路程中没有一个旅杜。路上吃的是干肉、辣椒拌饭和可能在途中打到的野味,喝的是山中的瀑布和平原上的溪水,加上几滴甜酒,这甜酒是每个人都带着的,装在牛角做成的“安缶儿”里面。不过要注意,含酒精的饮料不能喝得过多,在这种地区,人的神经系统特别容易受刺激,含酒精的饮料是不很合宜的。至于睡觉的铺盖,整个都装在鞍子里,用绣花的宽带子缚在马身上。鞍子是本地产的,名叫“勒加驮”,是用羊皮做的,这种羊皮叫“皮量”,一面割光,一面保留着原有的羊毛。旅客用这暖和的被褥裹着,不怕潮湿的夜晚,可以睡得很酣畅。
  爵士是个懂得旅行并能适应各地方风俗习惯的人。他为自己和同伴准备了智利人的服装。巴加内尔和罗伯尔——两个都是孩子,不过一大一小,他俩把头一套进智利大斗篷,脚一插进那长皮靴,都感到乐不可支。那斗篷土名“篷罩”,是一大块格子花呢,中间穿了一个洞。靴子是小马的后腿皮做成的。还有他们乘的骡子也打扮得漂漂亮亮,嘴里衔的是阿拉伯式的嚼铁,嚼铁两端系着皮质的缰绳,可以当作鞭子用,头上是金碧辉煌的络头,还有那颜色鲜艳的搭连,装着当天的干粮。巴加内尔老是粗心大意的,上骡子时差点要挨上几脚。他一爬上鞍子,就漫不经心地坐着,腰里悬着大望远镜,脚踏着镫子,松着辔头让骡子自己走。骡子非常听话,他觉得十分满意。至于小罗伯尔,他一上骡背,就象一个未来的第一流骑手。
  全队出发。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虽然是烈日高悬,空气被海风调节得非常凉爽,这一小队人马沿着塔尔卡瓦诺湾的曲折的海岸迅速前进,再南下48公里,就踏上37度线的末端。第一天大家在干滩地的节苇丛中迅速穿行,彼此不多说话。临别的赠言在旅客的脑子里还留着强烈的印象。邓肯号冒出的黑烟,渐渐消失在天边,但是还可以看得见。大家不说话,只有那好学的地理学家在练习西班牙语,用这新的语言自问自答。
  不仅旅客不说话,那骡夫头子也是个相当沉默的人,他的职业并没有使他养成好说话的习惯。他连对“陪翁”说话时都讲得很少。这两个“陪翁”都是内行,非常懂得他们应该做的事。要是有匹骡子停了,他们就用喉咙叫一声来督促它,再不走,就扔个石子,石子扔得相当准,再执拗的骡子也会服从的。要是一根兜带散了,或是一条缰绳溜了,“陪翁”就脱下“篷罩”,蒙住骡子的头,兜带或缰绳整理好了,骡子立刻继续前进。
  骡夫的习惯是早晨8时吃了早饭出发,直走到下午4点歇夜。爵士尊重这个习惯。这天,向导,即骡夫头子发出休息的信号时,旅客们正到了海湾南端的阿罗哥城,他们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离开过那泡沫飞溅的海岸。还要西行32公里,直到卡内罗湾,才到37度线的端点。爵士这一队人已经走遍了海滨地区,但是并没有找到任何沉船的痕迹。再跑下去也是白费,因而决定就以阿罗哥城为出发点。从这里向东循着一条笔直的路线进发。
  这一队人马进了城,在一家十分简陋的旅社过夜。
  阿罗哥城是阿罗加尼亚的首都。阿罗加尼亚人是智利族的分支,这一族的人高傲而强健,在南北美洲中没有受过外力统治的只有这一族了。阿罗哥城曾一度属于西班牙人,但是居民却从来没有屈服过。他们当时抵抗西班牙人和现在抵抗智利人一样,他们独立的旗帜——蓝底白星旗——始终飘扬在那座筑有护城工事的山顶上。
  当别人在预备晚饭的时候,爵士、巴加内尔和向导在那些屋顶由茅草盖成的房子间散散步。除了一所教堂和一个圣芳济修道院的遗址外,阿罗哥城里就没有什么可看的了。爵士试图打听点有关沉船的消息,但没有得到结果。巴加内尔说的西班牙语居民听不懂,他很失望。不过,阿罗哥城的人说的都是阿罗加尼亚文——一种土语,直到麦哲伦海峡都通用——巴加内尔的西班牙语说得再好也没用。他既不能和土人交谈,只好以目代耳,他还是感到十分愉快,因为阿罗加尼亚各种典型的人都呈现在他的眼前,任凭他观察。这里的男子都身材高大,面部扁平,皮肤呈古铜色,没有胡子,眼光闪疑,脑袋宽大,头上披着又黑又稠的头发。他们整天游手好闲,仿佛是太平盛世无所事事的战士。他们的女人都很能吃苦耐劳,终日忙着家务活,为主子刷马,擦武器,耕田,打猎,除此以外,她们还抽空来编织那种翠蓝色的“篷罩”,一件要织两年,最低价钱也要卖300美元。
  总的来说,阿罗加尼亚人是一个不值得注意的民族,风俗相当粗野。人类所有的坏习惯他们几乎都有,他们只有一个美德,就是爱独立。
  “真是些斯巴达(古希腊的一邦,居民以勇武著称)人啊!”
  巴加内尔散步后回来围坐着吃晚饭时,再三地赞扬着。
  大家都觉得这位可敬的学者赞扬太过分了。后来他又说,他游览阿罗哥城的时候,他那颗法兰西人的心跳动得特别厉害,大家听了更觉莫名其妙。少校问他为什么他那颗心竟会这样出乎意料地跳动,他说他那阵心跳是自然不过的。因为不久以前,他有一个同乡人曾做过阿罗加尼亚国王。少校请教国王的名字。他就很骄傲地说出那位诚实的脱楞斯先生。那是个地道的好人,满脸的络缌胡子,早年曾在法国的白里各城做过律师,后来当了阿罗加尼亚国王,又被那一班下台的国王斥为“臣属的忘恩负义的行为”把他从宝座上赶下来了。少校听到一个律师做了国王又被赶下宝座,不觉微微一笑,巴加内尔却一本正经地说:“一个律师做一个好国王,也许比一个国王想做一个好律师要容易得多。”大家听了这话都笑起来,举起玉米酒,每人喝了几滴,为那阿罗加尼亚国王的健康干杯。几个钟头后,旅客们各自裹上“篷罩”酣然入梦了。
  第二天早晨八点钟,“马德铃娜”在前,“陪翁”在后,那一小队人马又向东走上37度线的路了。他们穿过阿罗加尼亚的那片到处都是葡萄和羊群的肥沃的地区。但是,人烟渐渐稀少了。隔一里多路难得有了“拉斯特勒阿多”的茅栅——“拉斯特勒阿多”是美洲大陆闻名的印第安人的练马人。有时他们遇到一所废弃的驿站,这是被平原上游荡的土人用来做躲避风雨的地方。这一天有两条河——拉克河和杜巴尔河拦着路。好在向导发现了一个浅滩,大家安然渡过了。这时,安达斯山脉已经在天际展开,现出一个个的圆顶和向北延绵的尖峰。这条山脉是整个新世界的巨大脊梁,现在所见的还不过是那巨大脊梁的最低部分。
  下午4时,已经一口气走了56公里路,大家就在旷野里一棵巨大的野石榴树下停歇了。骡子卸了缰,自由地跑去吃那草场上的嫩草。搭链里有的是干肉和辣饭。把“皮量”铺到地上就是枕席,大家在这临时枕席上安睡,恢复一天的疲劳,守夜工作由“陪翁”和向导轮流担任。
  既然天气晴朗,全体人员,连罗伯尔在内,都身体健康,长途旅行开始得这样顺利,所以,大家认为应该和在赌场上一样,“牌风”顺了,就勇往直前。所以第3天走得更快。白尔河的急流也安然渡过了。晚上就在标河旁歇夜,这个地方是介于智利和土人国之间。爵士一行又前进了56公里。地理情况没有变化,依然是肥沃的土壤,盛产着宫人草,木本紫罗兰花,曼陀罗花,金花仙人掌、鹭鸶、鸱袅和逃避鹞鹰的一些黄雀和铁寨就是这地区仅有的鸟类。有些动物,如南美豹等都蹲伏在丛莽中。至于土人,看到的很少。难得遇上几个印第安人和西班牙人的混血儿,赤脚上拴着大马刺,骑着被刺得流血的马,在平原上奔驰着,象鬼影一般地走过去。路上找不到可以问话的人,因此绝对打听不到消息。哥利纳帆决定不做任何查访,因此,只好耐着性子,迅速前行。
  17日,按往常的时间和习惯的次序出发。罗伯尔总是不遵守这次序,因为他一高兴起来就要走到那“马德铃娜”前面,他的骡子真是吃尽了苦头。只有爵士厉害呵止才能使这小家伙退回到原位。
  道路比较崎岖些了,地面高低起伏,预示着前面要到山地了,河也多起来了,都随山坡的曲折汨汨地流着。巴加内尔不时看着他的地图。有些溪流地图上漏掉了,他看到某一条河在地图上没有,就十分生气,头上几乎冒出火来,那样子又可笑又可爱。
  “一条河没有名字,就等于没有身份证!按地理学的法律上看来,它是不存在的。”
  因此,他毫不客气地给那些没名字的河取个名字,在地图上记下来,他给每条河都加上西班牙语中一个最响亮的形容词。
  “好个西班牙语啊!”他不断地说,“多么响亮的语言啊!这语言真是个金属制成的,我深信它的成份是包含78%的铜,22%的锡,象铸钟的青铜一样!”
  “这样好的文字,你学了总有些进步了吧?”爵士接着问他。
  “当然有进步呀,亲爱的爵士!啊!要不是有音调问题的话!……只可惜还要有适当的音调才能叫人家听得懂!”
  巴加内尔希望能把音调说得更准确,一面走,一面努力克服发音的困难,嗓子都几乎叫破了。同时,他还没忘记提出地理学上的意见,在这一方面,他真是个内行,全世界也找不出比他更高明的了。只要爵士问那向导一个问题,想知道当地的一个特点,他的博学的同伴总是抢在那向导前头把问题解答了,把特点说出来了,那向导瞪着眼睛看着他,惊愕极了。
  这天近10点的时候,他们遇到一条路,横截着他们一直在遵循着的那条直线。哥利纳帆爵士自然要问问这路名,自然又是巴加内尔回答出来了:
  “这是荣伯尔通到洛杉矶的路。”
  爵士看看那向导。
  “完全对。”向导回答。
  接着,他又转向那地理学家,问道:
  “您到这地方来过吗?”
  “当然啦!”巴加内尔一本正经地说。
  “骑着骡子来的?”
  “不,坐在安乐椅子里来的。”
  那向导一定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因为他耸了耸肩膀就回到了队伍前面去了。
  傍晚5点,旅行团来到一个不很深的山坳里休歇,这山坳在那小罗哈城的北边几里的地方,当夜,他们就在山脚下野营,这些山已经是那条安达斯山的最低的阶梯了。
  第八章 安达斯山脉
  直到这时为止,横贯智利的人们还没有遇到任何严重的意外。但是现在,爬山旅行难免要碰到的障碍和危险都同时来了。与自然界各种困难作斗争就要开始了。
  有个重要的问题必须在出发前先解决:由哪条路可以越过安达斯山脉而离不开原定的路线呢?大家问向导。
  “在这一带高低岩儿我只知道有两条路可走。”他回答。“一定是过去曼多查发现的阿里卡那条路?”巴加内尔说。
  “一点不错。”
  “和维腊里卡岭以南的也就叫作维腊里卡的那条路?”
  “正是。”
  “那么,朋友,这两条路都有一个毛病,不是过于偏北就过于偏南。”
  “你能提出另一条路吗?”少校问。
  “有,那就是安杜谷小道,它的位置在火山的斜坡上,南纬37度30分的地方。就是说,离我们的预定路线只差半度。这条小道是以前查密雕·得·克鲁兹探出来的,高仅2000米差一点。”
  “好,这条安杜谷小路,你认得吗?”爵士问向导。
  “认是认得的,爵士,这条路我也走过,我所以没有提到它,是因为它是小径,最多也只能勉强通过牧群,是山东麓的印第安畜牧人走的。”
  “那么,朋友,白环什人的牛马能走的地方,我们就能走。
  既然这条路仍旧在直线上,我们就走这条小路吧。”
  立刻,动身的信号发出了,全队人马钻进了拉斯勒哈斯山谷,两边都是大丛的结晶石灰岩,路随着一个几乎感觉不到的斜坡逐渐升高。大约11点光景,要绕过一个小湖,这小湖是一个天然蓄水池,是附近所有小河的汇流点,风景极佳。河水汨汨地流到这里,便消失在一片恬静中。湖上是一层一层的高原,长满了林草,印第安人的牛羊群就在那里放牧。过了这里是一片南北横亘着的沼泽地,由于骡子有跨过沼泽地的本领,大家安然渡过了。午后1点,正从巴勒那堡旁边绕过。山坡已经逐渐陡起来,石头嶙嶙的,石子在骡脚下滚着,形成一种哗啦啦的碎石瀑布。快到3点钟的时候,又是许多1770年土人起义中毁掉的残壕废垒。这些遗迹充满了画意。
  “真的,高山还不够把人们隔开,还要加上碉堡呀!”巴加内尔说。
  从这地方起,路不但很难走,而且很险。山坡的坡度加大了,岩头的小路愈走愈窄,岸下的坑谷深得骇人。骡子谨慎地走着,鼻子贴着地,嗅着山路。人们一个一个排着前进。有时,拐了一个陡弯,“马德铃娜”不见了,旅行队就循着它从远处传来的铃声前进。也有些时候,任意曲折的山径把骡队折成平行的两行,领头的向导可以和压尾的“陪翁”谈话,其中隔着一条裂缝,宽不到20米,深达几百米以上,形成平行的两队人马中的不可跨越的鸿沟。
  然而在这一带山地上,还有草本植物正与岩石作斗争,但是人们已经感觉到矿物界在向植物界侵略了。几块已经凝固的熔岩,呈着铁青色,耸起针状的黄色结晶,人们一看就知道离安杜谷火山不远了。岩石一层层地堆砌着,摇摇欲坠,不符合任何平衡定律,却还能互相支撑着攀附着,还不会崩倒下来。很明显地,只要有轻微的震动,这些岩石就会改变样子的,我们看到这些倾斜的尖峰,歪倒的穹窿,偏颇的圆顶,就知道这些地区的山势还没有定型。
  在这种条件下,是很难辨认的。安达斯山的巨大骨架几乎不断地在摇动,因此常常改变着通行的路线,昨天认路的标识点,今天可能就不在原位置了。所以向导常常搞不清楚。停下来看看四周,辨认岩壳的形状,在那些易碎的石头上找着印第安人走过的痕迹,因为要辨别方向是毫无办法的呀!
  爵士一步一步地紧跟着向导。他了解并且感到向导的烦恼随着路径的困难在增加。他不敢问他,他想:骡夫应该和骡子一样,也有识路的本领,因此还是信任骡夫好,他这种想法也许不是没有道理的。
  整整一个钟头,向导可以说是在彷徨着,但总是渐渐进入更高的地带。最后他不得不干脆下来。那时他们正走进一条不很宽的山谷,这种山谷是印第安人称为“格伯拉达”的那些窄山峡的一种。一堵云斑石的峭壁,呈尖峰状,拦住了出口。那向导找了一阵,找不出路来,于是下了骡子,交叉着胳膊,等候着。爵士向他走过来,问:
  “迷了路吗?”
  “不是,爵士。”
  “可是,我们现在已经不是在安杜谷那条路上了吧?”
  “我们还是在安杜谷那条路上。”
  “你没认错吧?”
  “没有认错,您看这里是印第安人烧篝火留下的灰烬,那边是羊群马群走过的痕迹。”
  “那么,这条路是人家走过的呀!”
  “是的,但是现在走不过去了,最后一次地震把这条路堵死了……”
  “堵住骡路却堵不住人路呀!”少校说。
  “啊!这要看诸位怎么办了,我尽了我的力量了。如果诸位愿意往回走,再在这带高低岩儿里面找别的路的话,我的骡子和我,都准备一齐往回走。”
  “那不是要耽搁了?……”
  “至少3天。”
  爵士听着向导的话,一声不响。向导当然是按照合同行事。他的骡子不能再往前走了。然而,当向导建议往回走的时候,爵士回头看着他的旅伴们问:
  “你们愿意不顾一切地走这条路过去吗?”
  “我们愿意跟您走。”奥斯丁回答。
  “甚至于抄在你的前面走,”巴加内尔补充说,“我们说来说去,究竟问题在哪里呢?问题在爬过一条山脉,而山那边的下坡路容易得不能和这边相比!我们过了山,就可以找到引导我们过山的阿根廷的‘巴加诺’和惯于在草原上奔驰的快马。
  不要迟疑,还是向前走吧。”
  “好,向前走!”爵士的旅伴们都叫起来。
  “你不能陪我们走了吗?”爵士转过头问那向导。
  “我是赶骡子的呀!”
  “那就随你的便吧。”
  “我们用不着他陪,到了峭壁那边,我们就可以再找到安杜谷的小路,我保证把你们引到山脚下,不亚于这一带高低岩儿的一个最好的向导员。”巴加内尔说。
  于是爵士和那向导结了帐,把他连他的“陪翁”和骡子一起都辞掉了。武器、工具和干粮由七个旅客分开背着。大家一致决定立刻再往上爬,必要时走一段夜路。在左边斜坡上有一条直上直下的小径蜿蜒着,骡子确实不能通行。困难的确很大,不过经过两小时的疲劳和周折,7个人又走到安杜谷那条路线上了。
  这时他们已经到了真正叫安达斯山的部分,离那条巨大的高低岩儿的最高山脊不远了。但是,不论大路小路,都已无法辨认。最近的一次地震把这整个地区捣得天翻地覆,只有从山腰上隆起的石壳上一步一步地往山脊上爬。巴加内尔找不到可走的路,一时也有点不知所措,只好拚命爬到安达斯山的顶点,山顶的海拔高度平均都在3300~3600米之间。很侥幸,天气很好,天空晴朗,这个季节对行人有利。如果是在冬天,在5月到10月之间,这样爬就不可能了:严寒的气候,一下子就会把行人冻死;就是冻不死,也逃不过当地特有的那种飓风,这飓风名叫“腾薄拉尔”,每年被它刮落到那带高低岩儿的深坑里的也不知有多少。
  爵士一行人爬了一整夜。那些几乎无法攀登的层层岩石,大家都用手扒着爬上去,那些又宽又深的缝穴,大家都跳了过去,胳膊挽着胳膊就算是绳子,用肩膀一个掮一个就算是梯子,这样冒着危险和困难的好汉就仿佛是大马戏团里的一群丑角,表演着空中飞人。这正是健壮的穆拉地和灵巧的威尔逊大显身手的时候了。这两名诚实的苏格兰人奔来跑去,到处出力,有好几次要不是他们两个那样的热诚和勇敢,那一小队旅客就过不去了。爵士不断地看着小罗伯尔,为他年纪小,性格活泼,叫人提心,怕他冒失出事。巴加内尔呢,他带着法国人特有的那种狂热,不断地前进着。至于那少校,他该动的时候才动,不多不少,恰如其分,他若无其事,不慌不忙地慢慢向上爬着。几小时来,他自己说不定还不觉得一直在往上爬呢,也许他还以为在下山呢。
  早晨五点钟,根据气压表测算,他们已经达到2300米的高度了。这时他们是在二级平顶上,这是乔木地带的尽头。有几只野兽在那里跳跃,如果猎人遇到它们的话,会欣喜若狂的,说不定会发大财呢。这些矫健的野兽似乎也知道猎人喜欢打它们,所以远远见到人就跑。在那些野兽中,首先是那山区特产的骆马,它可以代替羊、牛、马之用,生活在连骡子也能不生存的地方。还有一种大耳龈鼠,是个啮齿类的小动物,温驯而胆小,长得一身好皮毛,形状又象野兔,又象野鼠,后腿特长,又类似袋鼠。看这种轻捷的小动物在树顶上象栗鼠一般跑来跑去,真是可爱。“它虽不是鸟儿,但是它已经不是四足动物了。”巴加内尔说。
  然而,这些野兽还不是山上最高点的居民。在3000米高的地带,雪区的附近,还有成群美丽无比的反刍动物:一种是羊骆,披着丝绒一般的长毛,还有一种是无角的山羊,身段苗条,气宇轩昂,毛很细致,动物学家称为“未角羚”。不过这种小动物,你莫想靠近它,你连看也不容易看到它,它逃得和鸟儿展开翅膀一样,在白得眼花的雪层上无声无息地一溜就溜掉了。
  在这破晓的时候,整个山区的面目完全变得虚幻不定。无数耀眼的大冰场,带点淡青色,在绝壁上耸立着,反射着黎明的曙光。这时爬山是很危险的。得先细心探测一下,摸到裂缝的时候,就不能冒险前进了。威尔逊已经跑到队伍的前面做先锋了,他用脚试探着冰面。同伴们都谨慎地踏着他的脚印子走,并且避免高声的谈话,因为声音稍微大点就会动荡空气把悬在头上七、八十丈高的大雪团震落下来。
  他们已经到达灌木地带了,再爬上250多米,灌木都要让位给禾本草类和仙人掌类了。到了3300米高度的时候,连这些东西也没有了,植物都完全绝迹。旅客们只在8点钟时歇了一次,简单地吃点东西恢复恢复体力,然后又鼓起勇气冒着更大的危险继续向上爬。又要跨过刀尖一般的冰棱,又要爬过那令人看也不敢向下看的深坑。好些地方路边都插满了木头做的十字架,这说明这地方不断发生不幸的事故。午后快到2点时,一片光秃、荒凉得象沙漠一般的平地展开在险峻的峰峦中间。空气是干燥的,天空是蓝色的。在这种高度上,雨从来没有过,水蒸气只会变成雪和冰雹。零零落落的云斑石或雪花岩的峰岭就象残骸的朽骨突破白色的裹尸布,有时候,硅石或片麻石的碎块,被风吃脱了,以深厚的声响滚下去,由于空气稀薄,几乎听不见。
  然而,那一小队旅客,可谓心有余而力不足了。爵士看到同伴们都已经精疲力竭,很后悔在深山里走得这样远。小罗伯尔拼命与疲劳作斗争,但是委实不能再走了。3点钟的时候,爵士停了下来。
  “要休息了,”他说,因为他看大家都不肯先提这个建议。
  “休息吗?但是没有藏身之处呀!”巴加内尔说。“然而,非休息不可了,对罗伯尔来说,更有这个需要!”“我不要休息,爵士,”那勇敢的孩子回答,“我还能走……
  大家不要停下来……”
  “让别人背你吧,我的孩子,”巴加内尔说,“无论如何非走到东面不可。到了山那边也许会找到个把茅棚子。我要求大家再走两个钟头。”
  “大家都同意吗?”爵士问。
  “同意。”旅伴们一致回答。
  穆拉地补上一句:
  “我负责背孩子。”
  大家继续向东进发。又吃力地攀登了两个钟头。大家总归是往上爬,爬,直爬到最高峰。由于空气稀薄,大家呼吸困难,这种现象叫“缺氧”。血液因为失掉平衡,从牙龈和嘴唇上渗出来,也许雪地也是渗血的原因之一,因为在高空中,雪显然是败坏空气的。空气既然稀薄,就必须加劲呼吸,才能加速血液循环,这种器官活动使人疲惫,不亚于雪面上的阳光反射。无论那群勇士的意志如何坚强,在这时候,最勇敢的人都熬不住了,高山区那种可怕的病痛——昏眩——不仅削减了他们的体力,也削减了他们的毅力,和这种疲劳作斗争是免不了要吃亏的。不一会儿,摔跤的人越来越多了,一跌倒就站不起来,只有跪着爬。
  这一程攀登的时间过长,弄得大家精疲力竭,眼看都支持不下去了。那一片茫茫雪海,那冻裂体肤的寒气,那逐渐吞噬着山峰的夜影,再加上找不到过夜的地方,这一切不由得爵士胆战心惊起来。这时少校忽然以镇静的语气叫道:
  “那儿有一座小屋!”
  第九张 印地安人的“王宫”
  要不是少校,任何别的人就是从那小屋旁边走了一百遍,乃至从那小屋顶上踏过去也不会发现那里有间小屋。因为那只是雪地上凸出的一点,和四周的岩石混杂在一起,几乎看不出来。那小屋埋在雪里了,非扒开不可。威尔逊和穆拉地拼命地扒了半小时才把那小屋的入口扒开了。全队的人都赶快挤了进去缩成一团。
  这小屋是印第安人用土坯建成的,正方形,长宽各3.3米,矗立在一个雪花岩的顶上,只有一个小门,门前有一个石梯,门虽狭窄,一旦刮起那种飓风,雪花和冰雹依然钻得进去。
  小屋里足可容纳10人,四壁虽然在雨季挡不住雨,此时却至少可以避一避零下10度的寒气。此外,屋内还有一个灶炉,土坯烟囱,砖缝用石灰糊严,生火取暖,抵抗外面的寒冷,还是可以的。
  “总算有个栖身之处,虽然不很舒服,”哥利纳帆说。“我们要感谢老天爷把我们引到了这里。”
  “还嫌不舒服吗?是一座王宫啊!只可惜没有禁卫军和朝臣。我们在这里算是舒服极了。”巴加内尔说。
  “尤其是灶炉里烧起一把旺火。”奥斯丁说,“我觉得,大家饿固然是饿了,冻僵更是吃不消,以我个人来说,能找到一把柴比能打到一些野味还要开心些。”
  “好呀,我们想法子去找点东西来烧烧。”巴加内尔说。
  “在这高低岩儿的顶上想找东西来烧?”穆拉地带着怀疑的神色摇摇头,说。
  “屋里既然有灶炉,外边就一定可以找到烧的东西。”少校回答。
  “麦克那布斯说得对,你们布置一下,准备晚饭,我打柴去。”爵士说。
  “我和威尔逊陪你去。”巴加内尔说。
  “你们要不要我陪?”罗伯尔爬起来问。
  “不用,你休息休息吧,我的孩子,你虽跟别人一样是小孩子的年龄,可你已成了大人了。”爵士说。
  哥利纳帆,巴加内尔,威尔逊走出了那间小屋。这里是傍晚6点钟,虽然没有一丝风,但是,寒气却刺人肌骨。天已经转暗了,太阳已经以最后的光彩抚摸着高原上的峰峦。巴加内尔看了看气压表,水银柱指在零下4分过95。这时他们是在3600米高的高空。这里比勃朗峰只低910米。如果这些山也象在瑞士高峰上有那许多困难,只要飓风或旋风来和他们捣乱一下,任何一个旅客也爬不过这新大陆的屋脊。
  哥利纳帆和巴加内尔走上一个云班石的高岗,向四方的天边观看。他们这时正在峰峦叠嶂的最高峰上,一眼可以看到65平方公里。东面,山坡层层下迭,不算太陡,可以走入。远处是乱石堆砌成行,这都是冰山陨落时冲积出来的,科罗拉多河流域已经沉没在黑幕中了。地面此起彼伏的皱纹,一切峰峦叠嶂,都在夕照中渐渐消失了,整个的安达斯山东麓都悄悄阴暗下来。在西面,那些支撑尖峰的嶙嶙石壁依然被阳光沐浴着。看着那些沉浸在光海中的岩石和冰山,真叫人眼花缭乱。北边隐隐约约峰峦起伏,仿佛是用颤抖的手拿着铅笔划成的一条朦胧的而富有弹性的曲线。但是南边正相反,景象却是十分瑰丽壮观,愈近黄昏反而愈显灿烂。是的,你向荒野的尔比多河谷望一望,就可以看到安杜谷火山,那大张着嘴的喷火口,就在离那儿3公里以外的地方。那火山怒吼着,象一只巨大的怪兽,象圣经里所说的长鲸,它喷出炽热的浓烟和奔流而出的褐色火焰。四周的峰峦都仿佛着了火;白热的石雹,暗红的烟光,火红的熔岩,交织成一个硕大无比的万花筒。一阵耀眼的闪光火焰不断加强,射得那一望无际的盆地到处是强烈的光环,而那时,夕阳的余辉也渐渐收敛,象一颗陨星在天边的暗影里缓缓隐匿。
  巴加内尔和哥利纳帆看着这一幕天火与地火的壮丽的交斗,只是出神。这两位临时樵夫现在变成艺术鉴赏家了。不过威尔逊对此并不太感到兴趣,他提醒了他们要做的事。那地方没有树木可以当柴烧,幸而有一些干枯的苔藓巴在岩石上,他们采集了很多,还有一种植物叫做“拉勒苔”,根可以烧得着,他们也拔了一些。这些宝贵的燃料一拿回小屋里,就放进炉灶,堆起来。火很不容易生起来,更不容易维持不熄。因为空气太稀薄,不能供给足够的氧气了,这至少是少校的看法。“在相反的一方面,”少校又补充说,“水沸也不需要100度,爱喝百度沸水煮咖啡的人也只好迁就点了,因为在这种高度,水不到九十度就开。”
  少校果然没有说错,水沸时拿温度计插下去一试,只有87度。大家喝了几口热咖啡,舒服极了,至于干肉,似乎有点不够分配。这使巴加内尔起了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我想起来了,骆马肉烤起来吃倒不坏!人家说骆马可以代替牛羊,倒想试试骆马肉是不是能代替牛羊肉!”“怎么!”少校说,“这样的晚饭你不满足吗,大学者?”“满足极了,我的好少校,不过我承认,如果有盘野味,我更欢迎。”
  “你真是好享受!”
  “你给我扣的这项帽子我接受,少校,不过,你自己又怎样呢?你嘴里尽管说得好听,心里也未尝不想烤他一块什么肉吃吃吧!”
  “也许有这回事。”少校回答。
  “如果有人请你去打猎,你能惧怕寒冷和黑夜,乖乖巧巧地去干吗?”
  “那当然啦,你如果真这样想的话……”
  大家没还来得及感谢他并劝阻他,已经听到一片吼声自远处传来了。吼声拖得很长,不是一只两只野兽,而是成群的野兽向他们这边跑来了。难道老天赐给一个小屋,还要赐给一顿晚饭吗?这是那地理学家的想法。但是哥利纳帆却抑制了他的兴头,对他说,在高低岩这样高的地带绝不会再有野兽出现的。
  “没有野兽,这声音是哪里来的?”奥斯丁说,“你们不听见声音越来越近吗?”
  “会不会是雪崩?”穆拉地问。
  “不可能!明明是野兽的吼声。”巴加内尔反驳。
  “我们去看看。”哥利纳帆说。
  “我们以猎人的身份去看。”少校说着,同时拿起他的马枪。
  大家都钻出了小屋,夜已经到了,阴森森的,满天星,月儿还没有出来。北面和东西的峰峦都消失在夜幕中,只能看得出几座最高的峭岩象幽灵一般的侧影。吼声——受了惊的野兽的吼声——愈来愈大,就从高低岩儿的那片黑暗中涌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忽然,一片东西排山倒海地崩落下来了,但不是雪崩,而是一群受惊的野兽。整个高山都仿佛在颤抖。涌来的野兽数以万计,虽然空气稀薄,奔腾声、叫嚣声还是震耳欲聋。是草原的猛兽呢?还是这座山的骆马和未角羚呢?这一阵动物的旋风正从他们头上几尺高的地方卷过去,哥利纳帆、麦克那布斯、罗伯尔、奥斯丁和两个水手赶快伏倒在地上。巴加内尔是个夜瞎症,他站着,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结果一眨眼就被弄得四脚朝天。
  这时,忽然砰地一声,少校摸黑放了一枪。他觉得有一只野兽倒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而整个兽群乘着不可抑制的势头奔去,响声更高,在那火山一带的山坡上消失了。“啊!我找到了!”一个声音在说,那是巴加内尔的声音。
  “你找到什么呀?”爵士问。
  “找到眼镜呀!在这阵混乱中没丢一副眼镜,总算造化!”
  “你没受伤吧?……”
  “没有,只被踩了几脚。不晓得是什么东西踩的。”
  “就是这东西踩的。”少校拖着他打死的野兽说。
  大家赶快跑回小屋,借着炉火的红光仔细研究少校一枪的收获——那是一只漂亮的兽,象个无峰的小骆驼:细头、扁身、长腿,软毛,牛奶咖啡色,肚子下有白斑点。巴加内尔一看就叫了起来。
  “一只原驼呀!”
  “原驼是什么?”哥利纳帆问。
  “能吃的兽。”巴加内尔回答。
  “好吃吗?”
  “味道好极了,一盘佳肴。我早就晓得晚上有好肉吃哩!多好的肉啊!谁剥皮呢?”
  “我来剥。”威尔逊说。
  “好,你剥我烤。”巴加内尔接着说。
  “您还会做厨子吗,巴加内尔先生?”罗伯尔问。“我是法国人,还能不会做厨子吗,我的孩子?法国人生来就是一双厨子手啊!”
  5分钟后,巴加内尔就把大块的兽肉放在“拉勒苔”根烧成的炭火上。过了10分钟,他就把他的“原驼肋条肉”烤成开胃适口的样子,敬给旅伴们吃。大家都不客气地接了就满口大嚼。
  但是,使地理学家非常惊讶的是:大家才吃了一口就哇地一声,做出鬼脸来。
  “难吃呀!”这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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