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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上将张自忠传奇

_4 李萱华(现代)
第三部分:待从头收拾旧山河不叫日寇度长城(4)
日军从睡梦中惊起,尚未弄清发生了什么事,明晃晃、光闪闪的大刀已到了头上。这些惯于以杀人为乐事的强盗,也尝试到被人杀的滋味。他们有的刚叫出一声人头便被砍了下来;有的还在梦中,就成了刀下无头之鬼;有的惊醒了,赤着身子一丝不挂地从床上跳下来,四处逃命,但是在大刀队员四下堵击下,也没有能逃掉。
这一场如神兵天降的夜袭,敌人还没来得及抵抗就全部呜呼哀哉地去见阎王了。
第二营也比较顺利地歼灭了敌人。
只有第三营进到三家子时,被敌人哨兵发觉,鸣枪示警。赵登禹、董升堂急令各营向横城子、北丈子、三家子之敌包围袭击。
二二四团大刀队不愧是张自忠一手训练出来的精兵,个个剽悍勇猛,气势如虹。他们挥舞大刀,在敌群中往来冲杀,敌人一个个成了他们刀下之鬼。
这一仗歼敌无数,并击毁敌弹药车10余辆。酣战至12日晨8时,日军由宽城大道增援。二二四团因寡不敌众,与敌人鏖战至下午2时,方撤回长城内。
从缴获的敌人文件得知,被歼之敌,乃日军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第二十七、二十八团各一部及骑兵第四旅团第二团。
王长海团于12日晨5时抵蔡家峪炮兵阵地,当即冲入敌帐篷中,奋刀砍杀,很快将敌消灭,占领了蔡家峪阵地。
拂晓时分,担负掩护的日军步兵向我猛烈扫射。大刀队伤亡较大,副团长胡重鲁、营长王凤芝阵亡。
炮兵出身的苏东元营长急中生智,他操纵刚刚缴获的日军野战炮调转炮口向敌轰击,一发发炮弹落在敌群中开花,歼敌甚众。最终苏东元营长也被敌人的枪弹击中胸膛,壮烈牺牲了。
此时天已大亮,再战于我军不利。王团长下令将日军的野炮、汽车、弹药车破坏,焚毁。
在敌人的炮兵阵地上,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持续的爆炸声,熊熊大火冲天而起,浓烟滚滚。我军便利用大火阻住了敌人的追击,迅速撤回。此役我军毙敌800余人,杀伤无数,缴获大炮18门,机枪20余挺,摄影机一架及军用地图多种。大刀队战士也伤亡600余人。
占领白台子的王昆山营,因地冻无法挖断公路,就以沙袋阻断宽城通往喜峰口的公路交通,并在公路两侧设伏。宽城日军发现喜峰口方向火光冲天,立即出动增援,在白台子为沙袋所阻。王营乘机伏击,将日军支队长植田击毙,最终迟滞日军达数小时之久。
夜袭董家口之二二六团杨干三营,也全胜而归。杨营以迅猛的动作将董家口一个连的日军几乎全歼,缴获机枪两挺,手枪两支,自动步枪7支。
尖兵排士兵李大兴还缴获一架极为珍贵的高倍望远镜。这是指挥炮兵射击的12倍观测镜。佟旅长派人将它送到师部后,张自忠大喜道:“这是指挥炮兵用的12倍观测镜,很有使用价值。我们花钱也买不到。”便令重奖李大兴。
担任正面攻击的一一○旅,在旅长王治邦的指挥下,于12日拂晓向喜峰口的日军发起攻击,但因山崖陡峭,日军火力猛烈,未能攻上去,但也牵制了敌军,使其无法增援遭我夜袭的日军,保证了我军夜袭的胜利。
铁门关方面,三十八师二二六团阵地在12日晨,遭到日军猛烈攻击,李九思团长指挥官兵英勇抗击,打退了进犯的敌人。
由于我军夜袭,使日寇损失惨重,伤亡巨大,于13日连续对我军阵地发起了疯狂的猛烈攻击、反扑,以图向我军阵地实施报复性的打击。其中对铁门关的攻击尤为激烈。骁勇善战的李九思团长率二二六团官兵与敌人展开白刃战,双方往复冲杀,异常惨烈。
关键时刻,张自忠命令二二六团以一部向敌人侧面发动攻击,形成两面夹攻,敌人不支,害怕被我军截断后路,腹背受敌而被歼灭,最终只好丢下一地的尸体,仓皇退去。
这次喜峰口出奇兵夜袭,给日本侵略军以沉重打击。这是日寇侵略中国以来,首遭败绩。喜峰口大捷,顿时传遍全国,传向世界,鼓舞了全国人民抗击日寇侵略者并将最后取得胜利的信心和决心。
夜袭胜利后,张自忠命王治邦的一一○旅和佟泽光的一一三旅向当面之敌实施“拂晓攻击”,一举歼灭之。两部奉令向敌人发动攻击,已将喜峰口东北长城的一半占领,毙敌数百人。日军据长城一隅顽抗,并出动飞机向这里的敌人增援。日机对我军进行扫射、轰炸,造成我军大量伤亡,我军被迫退回原来阵地。
第三部分:待从头收拾旧山河不叫日寇度长城(5)
此战以后,鉴于一○九旅伤亡重大,张自忠、冯治安请示宋哲元军长,将赵登禹的一○九旅撤至后方休整。正面的防务交给王治邦的一一○旅接管。令佟泽光一一三旅二二六团和特务营进驻三岔口,在左右前方一带占领阵地。
因一一○旅伤亡也较大,不久张自忠又令二二六团承担了董家口以东的防务。
15日一早,张自忠由三屯营亲临前线,视察阵地,慰问官兵。他带来了全国民众送来的慰劳物品。
前线官兵,见师长亲自到前线阵地,欢声雷动。
张自忠对守卫在战壕里的官兵们道:“弟兄们,大家辛苦了!我代表宋军长、冯师长向大家表示亲切的慰问。我们这一仗打得漂亮,打出了我们中国军人的志气与勇气!打出了我们二十九军的志气与勇气!在这之前,日本小鬼子很是瞧不起我们中国军人,也瞧不起我们二十九军。据说和我们现在对峙的日本鬼子独立混成第十四旅团旅团长服部兵次郎少将和第八师团第四旅团旅团长铃木美通少将,听说将在喜峰口迎击他们的是咱们二十九军时,曾轻蔑地对他们上司说,二十九军算什么,只不过是一支被打垮的西北军残部,是一支杂牌军罢了。别要说跟俺们皇军面对面的打,只要听俺们到了,就要吓得他们夹起尾巴向后跑了。弟兄们,我们夹起尾巴跑了吗!?”
官兵们齐声回答:“没有!”
“对,我们没有跑。我们让这两个日本鬼子瞧瞧,夹起尾巴跑的是他们,而不是咱们二十九军。我们二十九军,让日本小鬼子第一次尝到中国人的铁拳。”
张自忠接着说道:“前些日子里我对你们讲过,日本鬼子要让我们中国人变成四只脚的牛马,我们的回答是:不!我们要打得他们用四只脚逃命。日本鬼子在我国土地上恣意杀害我们的同胞,我们前日的夜袭,也让这些日本鬼子尝尝被杀的滋味。保护国家的独立与安全、保护父老乡亲的安全是我们军人的天职。我们绝不让敌人在我们神圣的土地上横行。我们发誓,要用我们的血肉,来保卫我们的长城!保卫我们的每一寸国土。古人有诗:‘不叫胡马度阴山’。我们二十九军也发誓:不叫日寇度长城!为了这,我们誓死要和敌人血战到底!”
官兵们群情激昂,一齐高呼:
“用我们的血肉,保卫我们的长城!”
“不叫日寇度长城!”
“誓死与敌人血战到底!”
吼声如雷,在长城上空震响,也震撼着与二十九军对峙的日本侵略军的心灵。
张自忠认真观察了阵地,针对发现的问题,作了如下指示:
一、现在防御是暂时的,收复失地才是我们的目的。在中央战略未决定之前,我们暂时利用地形,加强工事,一面阻止敌前进,一面俟机袭击敌人,不能呆板死守挨打。如果只知死守阵地,时间长了,士气就会低落。
二、防地不能平均使用力量,重要据点必须加强。要控制一定数量的预备队,以备必要时增援或出击。
三、现在你们选的阵地不错,但有的地方太暴露,易遭敌机轰炸和炮火轰击。应在半山腰选择一些隐蔽点,再作一道工事,下边多设鹿角棚,多埋地雷,上挖交通沟,通到主阵地。
四、我们没有对空武器,易受敌机低空轰炸、扫射。可用各营预备队,集中火力,对于千米以下飞行的敌机齐发射击,但每人只放一枪即速隐蔽,避免敌机发觉。
五、设置假目标,使敌人误假为真,诱敌射击,耗其弹药,避免我们的伤亡。
张自忠的这些指示,确实起到了减少伤亡的效果。
二十九军在喜峰口与日军6天的鏖战,挫伤了日军的锐气,使日军气馁、疲惫,使他们难逾雷池一步。日本侵略军在这里碰了一个硬钉子,不敢在这里硬撞,便转向罗文峪,企图在那寻求突破口。
喜峰口血战获胜,宋哲元军长激励士气,于15日亲笔写下“宁为战死鬼,不做亡国奴!”和“有进无退,死而后已!”两条手谕,传令全军,使全军士气大振。
罗文峪地处喜峰口与古北口之间的凹入处,倘被敌人占领,则喜峰口、古北口侧后都将受到攻击,我军势必腹背受敌。
侦悉敌将大举进攻罗文峪,守卫在该地的刘汝明暂编第二师便迅速部署,严阵以待。
由于暂编第二师只有一个旅三个团,兵力薄弱,张自忠、冯治安16日决定将三十七师二一九团刘景山部和三十八师二二八团祁光远部调往罗文峪方面,归刘汝明师长指挥。
行前,张自忠召集二二八团少数军官训话,对他们说:“日寇在长城地区被我军打得落花流水,未能前进一步。现在又集中兵力向我军阵地猛扑,并派两个联队向我军左翼迂回,敌人的便衣部队已窜入遵化北20里的罗文峪地区。你团要迅速出发,抢占罗文峪长城之线阻击日寇西犯。到达罗文峪后,首先集中兵力,将敌便衣队消灭。要不惜一切牺牲,消灭该地区所有敌人。”
16日,由承德南下的敌人经半壁山向罗文峪前进,同时喜峰口方面日军2000余人也向罗文峪方向移动。
刘汝明根据敌情作了部署:一、祁光远部担任右至千家峪经罗文峪,沿长城至大毛山之线防御;二、暂编第二师第一团李曾至部之刘福祥营右接祁团左至山楂峪左端之高山炮楼;三、二一九团刘景山部置于下营援助祁团;四,李曾志率其第三营及机枪、迫击炮各连援助刘福祥营。
17日上午,日军出动5000余人,分两路向罗文峪、山楂峪同时发动猛烈攻击。炮声、枪声响成一片,震耳欲聋,硝烟滚滚,火光冲天。祁光远团和刘福祥营死守阵地,浴血奋战,阵地屡失屡得,反复冲杀,异常惨烈。经刘景山、李曾志率预备部队增援,战线方告稳定。当天夜晚,祁光远团第三营王合春营长率大刀队由左翼绕至水泉峪附近,向敌背后偷袭。我正面守军同时发动攻势,激战一昼夜,与敌肉搏20多次,击毙日军吉田少佐以下数百人,生擒日军官三名。但王合春营长不幸陷入敌机枪阵地,前胸中弹,壮烈牺牲。
第三部分:待从头收拾旧山河不叫日寇度长城(6)
敌人受到打击,恼羞成怒,于18日凌晨,又调集3000多人再次发动进攻。刘汝明师长亲到手枪队督战,终于顶住了敌人的进攻,并捉日军上尉一名。中午日军又向我山楂峪两侧阵地进犯,激战到黄昏时分,敌人仍未能前进一步。
当时,我军又按喜峰口胜敌之策,对日寇进行了大规模的夜袭。由李金田旅长和祁光远团长各带一团,从沙宝峪出发,分头向敌左右两侧发动袭击。敌人仍然是未有防备,被我军突入,奋力搏击冲杀,激战通宵。日军尸横遍野,堆积如山。在我军冲击下,已形不支。
刘师长见敌军阵地动摇,军心已乱,便下令全线反攻,对敌人前后夹击,敌人全线崩溃。三岔口、快活林、左山子、水泉峪、马道沟一带敌人全被击溃,残敌狼狈逃窜。二十九军取得了罗文峪大捷。
在保定的蒋介石得到喜峰口、罗文峪大捷的捷报,十分高兴,特电召宋哲元、张自忠、冯治安到保定。蒋介石接见了他们,并盛情款待。
二十九军参加长城抗战,就作了长期防守打算。
喜峰口战事一起,宋哲元就以一部分兵力,在民工的协助下,按计划在兴城镇、撒河桥沿滦河右岸至马蹄峪一线,赶筑一条绵密坚固的主阵地带。
4月3日,冷口吃紧,二十九军为防不测,便将主力部队配备于主阵地带内,并划分为四个防区:第一防区由兴城镇至车头峪,赵登禹为防区司令,辖一○九旅二二二团、二二一团第一、第二营及三十七师骑兵营;第二防区,左至尖山顶,黄维纲旅长为防区司令,辖一一二旅及一○九旅第二一八团;第三防区,左至马蹄峪,董升堂为防区司令,辖第二二四团;后黄花峪经寿店子至松树胡同为警戒防区,佟泽光旅长为防区司令,辖一一三旅第二二三团、二一五团、二二一团第三营及三十八师骑兵连。
4月11日,战局发生重大变化,日军突破冷口商震第三十三军防线,攻入长城以内,进一步占领迁安,二十九军陷于腹背受敌、孤立无援境地。
12日一早,日军由二道坡子出动步兵3000余人,向黄维纲旅松树胡同阵地猛烈进攻。我军奋起抵抗。双方激战数小时,反复进行肉搏战,日军攻势凶狠。张自忠闻报,急令李九思率部增援,才使局面稳定下来。
此次战斗,二十九军阵亡营长杜国邦以下500余人,其中军官十余人。
南京军委会闻讯,致电宋哲元、张自忠:“贵军在孩儿岭滦阳城附近与敌作殊死战,致伤亡甚众,至为悼念。除杜营长一员,交部汇案议恤外,尚希鼓励所部,期收最后胜利为要。”
由于冷口、迁安失守,日军迅速深入长城以内,二十九军固守喜峰口、罗文峪一线,既不可能,也无必要。4月13日,二十九军奉军委会令忍痛放弃喜峰口、罗文峪一线阵地,向西南方且战且退。
长城抗战终告失败。
5月31日,屈辱的《塘沽协定》签字,在事实上承认了日军对东三省的占领,并使察东、冀东成为日军可以自由出入的地区。这实际上为日军提供了进一步侵略华北的特别许可证,平津及华北5省,完全置于虎口之下。
长城抗战虽然失败,但二十九军的英勇抗敌却是中国军队的骄傲。喜峰口、罗文峪大捷是长城抗战中仅有的两次胜仗,都是二十九军打的。消息传遍全国,举国振奋,使中国民众热血沸腾。二十九军大刀队名扬天下,大长了中国人民的志气。宋哲元、张自忠、冯治安、赵登禹、刘汝明等成为人民众口传颂的英雄。
喜峰口、罗文峪大捷,是二十九军全体官兵奋斗牺牲的结果。为了抗击日寇,保卫祖国,二十九军付出了伤亡5000余人的惨重代价,其中张自忠部伤亡2000余人。全军伤亡王宝良、王合春、杜国邦、王凤芝、苏东元五位营长和二一七团副团长胡重鲁。
旅长佟泽光、黄维纲,团长董升堂、李九思、祁光远等战绩显赫,二十九军威名远扬。诗人醉丐吟哦《颂二十九军三十八师师长张自忠》七绝一首,诗云:
军称模范久驰名, 誓与倭奴苦战争。
深夜出兵来杀贼, 刀光闪烁气峥嵘。
第三部分: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支持抗日同盟军(1)
长城抗战的硝烟尚未散去,另一支抗日武装又在察哈尔举起了抗战的旗帜,那就是冯玉祥在中国共产党的协助下组织的察哈尔民众抗日同盟军。
原来日寇在侵占东三省以后,又继续南犯,攻占山海关,向关内扩张。隐居在张家口的冯玉祥坐不住了。
中原大战失败后,冯玉祥通电下野,先隐居山西汾阳峪道河,后移居泰山,1931年又移居张家口。他虽说错误地参与中原大战这样的军阀战争而招致西北军的失败。但他却是一个爱国者,一个爱国的军人。他的西北军历来就以爱国为教育宗旨。在国家存亡之际,他岂能坐视而不问!?
这时从南方来了一个位客人,前来拜访他。这位客人曾是他的部下,也是一位共产党员。冯玉祥的西北军曾一度任用了大量的共产党员,如刘志坚、浦化人、董健吾、邓小平等。后来他虽参与了蒋介石的清党活动,但他却没有杀一名共产党员,而是把他们礼送出境。
这个昔日的部下来见他,劝他出山,组织部队抗日,运用他在军队中的威望与影响,尤其是在西北军中的威望,相信登高一呼,自有千百人群起响应。并且表示,中国共产党将会发动所在地的群众支持他。
冯玉祥从民族大义出发,毅然决定出山,组织一支抗日军队。他便在张家口(当时是察哈尔省省会,而察哈尔省主席宋哲元率二十九军抗战不在张家口)打起了察哈尔民众抗日同盟军的旗帜,号召民众,号召旧部参加民众抗日同盟军,抗击日寇侵略者,保家卫国。
其时二十九军在长城抗击日军,取得了重大胜利,给一切爱国的民众和军人以极大鼓舞,于是参加民众抗日同盟军的人极为踊跃,许多西北军的旧部,也纷纷来归,在察哈尔形成一支不可低估的军事力量。
由于南京国民政府和蒋介石的“攘外必先安内”的反共政策,对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采取消极抵抗态度,由于晋军商震部的失利,冷口、迁安失守,由于卖国屈辱的《塘沽协定》的签定,长城抗战终告失败,二十九军不得不从喜峰口、罗文峪一带撤退。
二十九军撤离长城后,并没有开赴察哈尔,仍然退回晋东驻防。张自忠的三十八师驻阳泉、平定一带整训。
蒋介石的南京国民政府与日本侵略者签订屈辱的《塘沽协定》,本来是想以此稳住日本帝国主义,以便腾出手来,全力对付南方的共产党武装,尽快地消灭共产党。
但是,日本侵略军却不听蒋介石的“安抚”,它本来就是贪婪成性的,《塘沽协定》远远满足不了它的胃口,所以《塘沽协定》墨迹未干,日伪军就出兵进犯察东。国民党其他军队根本不作抵抗,日伪军连陷宝昌、康保等地,张家口岌岌可危。
在此情况下,冯玉祥令同盟军分路出击,未及旬月,便连克康保、宝昌,并且收复沽源、多伦。捷报传来,举国振奋。
但这一爱国抗日之举,却又招致蒋介石的忌恨和其他方面的猜忌。
首先,冯玉祥的察哈尔民众抗日同盟军没有得到蒋介石为首的南京政府的批准而擅自建立,属非法的武装,必须取缔,是属于“安内”之列,加之这支武装又是冯玉祥出面领导的。冯玉祥和蒋介石曾在中原大战中作过生死一决,虽然冯玉祥失败了,但蒋介石感觉到冯玉祥是一个可怕的人物,一旦他手里掌握了一支强大的军队,他远比阎锡山、张学良、李宗仁可怕得多,对自己的威胁极大,绝不能容许他掌握军队。
再说抗日同盟军直接和日军对抗,必然会激怒日军,引起日军全面大规模的进攻,那《塘沽协定》的一番用心岂不全部白费了,“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也会被打乱,所以绝不能允许察哈尔民众抗日同盟军存在下去。因此,蒋介石一面派人赴张家口以共商国事为由,敦促冯玉祥到南京来;另一方面令何应钦调集庞炳勋等部,准备以武力将冯玉祥驱逐出察哈尔。
冯玉祥在察哈尔组织民众抗日同盟军一事,也引起他的老部下宋哲元的不快和猜忌。
中原大战,西北军失败。在张自忠的大力拥戴下,宋哲元出面收拾残局,改编、组建了第二十九军。经过几年的艰苦努力,二十九军终于不但渡过难关,而且站稳了脚跟,壮大了起来。
宋哲元在张学良的举荐下,被南京政府任命为察哈尔省主席。这也算二十九军有了自己的地盘。冯玉祥这么做,实在有点“鸠占鹊巢”。
由于二十九军在喜峰口、罗文峪对日作战大捷,他宋哲元和张自忠、冯治安还在保定受到蒋介石的召见、嘉勉。宋与蒋的关系变得密切了许多。现在老长官冯玉祥乘他不在张家口之机,在他的辖区治下组织民众抗日同盟军,这使他实在不好对付。因为这支军队未得蒋介石的批准,是非法武装,按理应予取缔;可是说取缔,不仅冯玉祥是自己的老长官,无法下手,而且现在察哈尔的军政大权,在实际上已掌握在冯玉祥手里,自己却好像成了一个“流亡”省主席。说不管,可是对蒋介石、南京政府又怎么交待!
宋哲元不反对抗日,但现在这种势态却使他两面作难。他对冯玉祥之举(主要侵犯了他在察省的权力、地位)持有异议,但又不便公开反对,所以在二十九军长城撤军后,他也没到张家口,而是避居北平,静观事态的发展。到时蒋介石如提出质询,他以在北平治病为由,可以搪塞。
第三部分: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支持抗日同盟军(2)
1933年6月,何应钦在得到蒋介石指示后,立即召集庞炳勋、傅作义、冯钦哉等人开会。庞炳勋、傅作义、冯钦哉奉命来到。
本来何应钦还通知了宋哲元与会,宋哲元已深知此会是为了对付冯玉祥,所以称病为由推辞不来赴会。
会议正式开始,何应钦主持会议。
何应钦道:“今天把诸位请来开这个会,是奉军委会蒋委员长指示召开的。《塘沽协定》后,我方与日军从总的方面来讲,相对稳定,能够和平相处。但是,近日冯焕章先生,受赤匪分子之鼓惑,趁察哈尔省主席宋明轩先生因病在北平治疗,察省无人主持军政大计之机,在察省组织赤匪武装,以其在原西北军中之声望为号召,起而为乱,向日军一再挑起争端,以图破坏目下的平稳局面,引发中日两国大规模的、全面的武力对抗,好坐收渔利。这对中央“攘外必先安内”的国策大相径庭。况这些打着冯焕章先生旗号之非法武装,实则乃是赤匪分子窜来察省作乱。因此军委会下令必须予以剿灭,以保持察哈尔省社会秩序之安宁;以维护中日两军边界之平静与中日邦交之和平。所以中央军委会命令委庞炳勋为‘察哈尔省剿匪总指挥’,命令庞炳勋部、傅作义部、冯钦哉部立即着手准备进剿察省赤匪,待命进剿,不得有误。”
庞炳勋、傅作义、冯钦哉三人起立领命。
何应钦宣布会议结束后,让傅作义、冯钦哉回去立即部署准备,却叫庞炳勋留下。
傅、冯二人告辞何应钦,一同往外走去。
冯钦哉问傅作义:“傅兄回去作何打算呢?”
傅作义道:“冯焕章是共产党么?”
“冯焕章如果是共产党,那中山先生和委员长更是了啊。”
傅作义道:“既然冯焕章不是共产党,何应钦要我们‘剿赤匪’,‘赤匪’在哪?没有目标,岂非师出无名!”
冯钦哉笑道:“对呀。”
傅作义道:“焕章抗日无罪,你我师出无名,岂能冒天下之大不韪而作此自残手足之事!我傅作义不管别人如何,硬搞是不行,悠着点总可以吧。”
冯钦哉道:“兄弟与傅兄有同感,我们不能成为千夫所指的罪人。”
两人握手告别,各自登车而去。
这里何应钦对留下的庞炳勋道:“你对这次察哈尔剿匪行动可有信心?”
“有!我当全力以赴,保证不负委员长和何长官的期望。”
何应钦道:“冯玉祥可是你的老长官啊!”
庞炳勋毫不犹豫地道:“那是过去的事了。再说,大义灭亲嘛。只要有谁做出对不住党国的事,不管他是庞某的什么人,庞某都要大义灭亲。”
何应钦赞许道:“好!希望你这次对剿灭察哈尔的赤匪一定要全力以赴。事成之日,我当向委员长举荐,察哈尔省主席,当非你莫属。”
庞炳勋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故作不解道:“察哈尔省主席不是宋明轩吗?”
何应钦道:“不错,现在察哈尔省主席是宋哲元,但是难道不能换吗。北平军分会委员长原来不是张学良吗,为啥一下又成何应钦了呢!这次宋哲元对待冯玉祥在他的地盘上胡闹的纵容不管态度,太令委员长和我失望。你只要干好了,这省主席还怕当不成么!”
庞炳勋道:“多谢何长官栽培,属下一定全力以赴,不负重望。”
何应钦:“好的,你回去好好准备,我等候你的好消息。”
冯玉祥在张家口组织察哈尔省民众抗日同盟军,得到众多民众热烈的响应,一些旧部、爱国将领都纷纷率部来归,如吉鸿昌、佟麟阁、方振武等。而且部队在抗日战场上连打胜仗,全国振奋。
这支部队,因是在察哈尔省组织起来的,省主席宋哲元是他的旧部,昔日的爱将,要在这里把抗日武装斗争开展下去,首先应得到宋哲元的支持。为此,冯玉祥几次派人去北平会见宋哲元,都被宋哲元以因病治疗谢客而婉拒不见。
虽然对冯玉祥组织民众抗日同盟军一事宋哲元没有公开反对,但他婉拒不见也是一种消极的、不予合作的态度。
冯玉祥考虑到自己这支抗日军队,虽然深得民心,但装备上、给养上都还不足,且是孤军作战,必须联合军队共同行动。当然,他首先考虑的联合共同行动的对象便是二十九军。因为二十九军不仅是原西北军的老班底,同他冯玉祥渊源颇深,而且二十九军是一支坚决抗日的军队,喜峰口、罗文峪大捷,名震全国。民众抗日同盟军特别需要二十九军的共同行动。于是他便派葛云龙到北平。
行前冯玉祥给葛云龙交待:“你这次到北平,要秘密进行活动,首先不要让何应钦等国民党的官员知道。因为蒋介石十分反感、极力反对我组织的这支察哈尔省民众抗日同盟军。我们这支抗日队伍没经过他批准,是非法的。如果让他们知道了,对你,对你在北平进行的活动都会极大的不利。另外,你也要避开宋明轩,千万别让他知道你要去找张自忠、冯治安、刘汝明。宋明轩对我在他的治下组织这支军队是反对的,但因碍于我们过去的关系不好公然反对,所以采取去北平治病为由,避不见我。我曾几次派人找他联系,都被他拒之于门外,所以他对我们的事业是消极的。如果他知道你去找张自忠他们,二十九军现在是他的根基,他会以为我要夺他的根基,一定会全力阻挠。所以要避开他,悄悄进行。不管与张自忠他们商谈的结果如何,都请他们不要告知宋明轩,以免造成他们之间的误解与不和。
葛云龙道:“知道了,我会一切小心从事的。”
二十九军的部队驻扎在山西,但有时几位师长也在北平小住。因为他们的家属大都安顿在北平。
第三部分: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支持抗日同盟军(3)
葛云龙来到北平,首先来找张自忠。
1930年春中原大战爆发后,张自忠率领部队开赴河南参战,夫人和孩子们全家便迁往北平,先住在司法部街,后来则住在兵马司胡同。长子廉珍于1931年春节前夕结婚。当时张自忠在山西忙于部队改编,没有回家参加儿子的婚礼,婚礼由张自明主持。次年长孙庆宜出生,张自忠做了爷爷。
1933年张自忠一家由兵马司胡同迁到李阁老胡同,住进了一个自购的大四合院。
这天张自忠正在家中练习书法,听说有人来访,出来一看,却原来是葛云龙。
葛云龙道:“荩忱兄,久违了。兄弟特来拜望你,不知是否欢迎?”
张自忠道:“葛兄说笑话了。许久不见的故人来访,哪有不欢迎之礼呢。”
两人在客厅坐下以后,张自忠道:“你怎么会找到我家里来了?”
葛云龙笑道:“喜峰口、罗文峪一役,你成了咱们中国人心目中的民族英雄。大大有名的名人之家,还不好问吗,所以兄弟就靠一张嘴巴两条腿,找上门来了。”
张自忠道:“你现在在哪里高就,有什么事需要我效劳吗?”
葛云龙低声对张自忠道:“不瞒荩忱兄,兄弟现跟随冯先生。这次来找你,正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来求助于你。”
“啊!你跟随冯先生,那是好事呀。冯先生现在还好吗?”
“冯先生本人倒好,只是现在碰到一些困难,想来找老兄帮忙。”
“冯先生为国为民,重新出山,组织民众抗日同盟军,对日作战也取得了一个又一个的胜利,令自忠感到十分钦佩。”
“兄弟正是奉冯先生之命来看望你和其他老兄弟们。冯先生组织民众抗日同盟军,是为了抵抗日本侵略以救国救民;二十九军坚决抗日,也是为了救国,所以冯先生希望荩忱兄和二十九军的老弟兄们,能够尽可能给冯先生以支持,大家联合共同行动,打击日本侵略者。”
“我个人对冯先生的爱国行动,是完全理解并支持的。至于二十九军的态度,冯先生和葛先生也是清楚的。不过要二十九军与民众抗日同盟军联合行动,还得和大伙商量。”
“冯先生在察哈尔组织民众抗日同盟军,可能宋明轩有不同看法,所以冯先生几次派人去见他,都遭到拒不见面。因此要商议此事,恐怕还是暂时不要让明轩知道为宜,以免横生枝节。”
“明轩自有他的苦衷和难处,但抗日是不会有问题的。此事暂时不让他知道以免使他为难倒是可以的,但此事至少不能不让治安、汝明知道。”
“那能不能把他们两位请来一谈呢?”
“他们二位恰好也在北平家中。我马上便让人去请他们二位。”
张自忠便让家人去请冯治安和刘汝明。
冯、刘二人果然来了。和葛云龙见面,大家互致问候后便言归正传。
葛云龙道:“兄弟是奉冯先生之命,专程从张家口到北平来拜访三位。我请荩忱兄把两位请来他家中一聚,是受冯先生之托,想和三位商量一下。冯先生为了抗日大业,再度出山,在抗日前哨的察哈尔组织民众抗日同盟军。这事大家都知道的。当然,这支军队因为没有得到南京政府和蒋介石的批准,所以他们是不承认的。但冯先生组织这支军队的惟一宗旨就是抗日。他认为要在抗日中取得更大更好的胜利,必须联合有志抗日的军队共同行动,打击日本侵略者。二十九军和冯先生有很深厚的渊源,大家都是老弟兄了,于公于私冯先生都希望民众抗日同盟军与二十九军合作,联合起来,共同行动。特命兄弟来向三位通融。不知三位意下如何?”
张自忠道:“刚才你们二位没有来之前,葛兄已简单给我谈了。我个人的态度是,冯先生出山抗日,令我十分钦佩,于公于私我个人十分理解,也完全支持。至于要同我们二十九军联合共同行动,还得我们大家共同商议决定。”
冯治安道:“冯先生是我们敬佩的老长官,这次出山抗日,我也理解,也表示支持,只要力所能及,一定全力以赴。”
刘汝明道:“我的态度和二位一样,只要是抗日的事,我都支持。何况是冯先生,更是该全力支持的了。”
张自忠道:“那和我们二十九军联合共同行动的事……?”
冯治安和刘汝明齐声道:“这没问题,如果有必要,我们愿听冯先生的指挥。”
葛云龙感动地说:“我代表冯先生谢谢三位了。”
三人齐道:“嗨!都是老弟兄了,况且都是为了国家,还讲这些客套话干吗。”
葛云龙道:“不过这些事还请三位暂时不要去告诉宋明轩为宜。因为他对冯先生在察哈尔组织民众抗日同盟军一事,有其难言之隐,所以一直持有异议而采取消极态度。当然,宋明轩在抗日态度上还是坚决的。到了时机成熟的时候再告诉他也不为迟。”
张自忠、冯治安、刘汝明也表示同意暂时向宋哲元保密。
其实就在5月31日《塘沽协定》签订的当天,驻扎在华北的东北军、西北军诸将领曾联合发表了通电,响应民众抗日同盟军。张自忠、冯治安、刘汝明也在其中,公开表示了对冯玉祥的支持。
且说这位一心想当省主席的庞炳勋,得到了何应钦的私下允诺,哪里还管你冯玉祥是不是“匪”,是不是老长官啰。在官位、权力、金钱面前,他两眼一抹,不认人。他开会回来,便召集部下营以上军官,进行传达、动员、布置,要大家作好“剿匪”准备。谁知在这个传达会上,便遭到了部下的反对。谁会有如此胆大,竟敢反对起他庞炳勋来了呢!
第三部分: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支持抗日同盟军(4)
他在军官会上刚一说完,当下便有一个人站起来道:“我对军长刚才说的一切有不同看法。”
庞炳勋一看,却原来是旅长陈春荣。
庞炳勋瞪着陈春荣道:“你有什么不同看法?说!”
陈春荣可不管庞炳勋拿眼瞪他,嘴里说道:“第一,冯先生是我们的老长官,军长也在他领导下干过多年,总不能因为冯先生在中原大战走了几天麦城,便对他落井下石,这未免有些不仗义吧!”
庞炳勋鼻子里哼了一声。
陈春荣可没管他的,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再说,我认为冯先生可不是什么‘匪’,冯先生在察哈尔组织民众抗日同盟军,是为了打日本鬼子。日寇侵占了我们东三省,又侵占了热河省。我们是中国军人,军人的职责是什么?就是要保家卫国。像二十九军那样,在喜峰口、罗文峪痛击倭贼,像冯先生在察哈尔那样打击侵略者。冯先生正在做着我们中国军人想要做的事,我们作为中国军人,支持都犹恐不及呢,怎么还要反过来打他!?冯先生抗击日寇会是‘匪’吗?我们是中国军人,不去打侵占我们国土的日寇,却去打抗击日寇侵略者的民众抗日同盟军!我们这么做是在保家卫国呢?还是在帮助日寇侵略军!?我们这么做,不怕全国老百姓骂我们是汉奸卖国贼吗!?”
庞炳勋听得怒火难耐,肺都要气炸了,冲上去便“叭!叭!”扇了陈春荣旅长两个耳光:“他奶奶的!你陈春荣要造反了!?你敢违抗南京军委会的命令!蒋委员长的命令!老子枪毙了你!”
陈春荣捂着脸说:“你敢打我!”他说完拂袖而起,一脚踢开椅子,扬长而去。
庞炳勋大喝一声:“你给我站住!老子枪毙了你!”伸手去掏枪,却被其他的军官拉住了。
陈春荣可没理他,竟自走了。
四十军的这一场“剿匪”部署会,就这样草草地无结果收场。
会议刚散不久,庞炳勋便得到报告,陈春荣拉起部队,投奔二十九军去了。
庞炳勋气得几乎当场晕了过去。
庞炳勋要率兵攻打冯玉祥和他领导的察哈尔民众抗日同盟军的消息由此传开了来。
这个消息传到宋哲元、张自忠、冯治安、刘汝明耳中,大家都很气愤,便派人向庞炳勋提出警告。庞炳勋听到警告后,便亲自到北平来找张自忠等人,一方面他是想从张自忠等人嘴里探听个虚实;另一方面,因为陈春荣旅投奔了二十九军,就这事也要同张自忠他们理论一番,讨回个公道哩。
庞炳勋到了北平,径直来到李阁老胡同找张自忠。
他来得正巧,恰好冯治安也在张自忠家中。
张自忠与冯治安得报庞炳勋专程前来拜访他,两人相视一笑。
“这个人亲自前来试探虚实来了。”冯治安道。
张自忠道:“还有陈春荣旅的事。”
庞炳勋见到张、冯二人,打着哈哈道:“久违了,久违了,许久不见,冯兄也在呀,我还说拜访了荩忱再专门前去拜访你呢。”
冯治安道:“啊!传闻说庞军长又要高升了哇!怎么还有空闲时间到荩忱兄这儿来闲逛哇?我们可都是些没出息的穷哥们,恐怕高攀不上哪。”
“冯兄真会说笑话,甚么高升不高升,纯属谣传。我也不是出来闲逛的,却是专程前来拜访二位的了。”
“哦!如此说来,庞军长找我们两个,是有事而来啰!有什么指示,请说吧。”张自忠说。
庞炳勋道:“我来见二位,一方面固然是有事向二位请教,可另一方面也是多时不见,想见见面,叙叙旧嘛。”
冯治安道:“承蒙抬爱,实不敢当。那好,那咱们就先谈正事再叙旧吧。军长大人来找我们,有何事见教,我们洗耳恭听。”
庞炳勋道:“二位别急嘛,我远来是客,总得让我坐下喘口气,喝口水,润润嗓子嘛。”
原来自从庞炳勋进屋,张自忠既没请他坐下,连水都没有给他倒一杯。
张自忠笑道:“这倒是自忠失礼了。”当下才叫用人给庞炳勋送上一杯茶来。
庞炳勋喝了两口茶,清了清嗓子,然后说道:“我来拜访二位,确实有两件事要向二位讨教。第一件事,前些日子,军委会北平分会代委员长何应钦召集我们开会,会上委任兄弟为察哈尔省剿匪总指挥,要兄弟率部前往察哈尔省剿匪。这事干不干得?我想听听二位的意见。”
冯治安道:“所谓察哈尔省的‘匪’,是指的什么?庞军长率部要去察哈尔剿的‘匪’,是些什么人?”
庞炳勋道:“这个‘匪’,当然是指的现在察哈尔的民众抗日同盟军了,因为这支队伍是共匪所组成,南京军委会没有批准,是非法的,当然应该取缔。”
张自忠道:“这么说来,何应钦是要你去对付民众抗日同盟军,也就是对付冯先生啰。”
庞炳勋道:“也算是吧。”
张自忠道:“什么也算是,根本就是嘛。庞老兄,这件事我们老实告诉你,如果你们四十军要抗日,打日本鬼子,我们可以帮助;如果要打冯先生,我们可要警告你,到时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冯治安道:“庞大军长,荩忱这个态度可不是他一个人的意见,也是宋明轩、刘汝明和我,我们大家一致的意见,也是二十九军的态度。你要对冯先生下手,到时可别怪二十九军对不起庞军长,对不起四十军哪。”
庞炳勋尴尬地笑道:“这事我不是正来向你们讨教,听听你们的意见嘛。庞某还没有动呢,怎么就惹火二位了。”
第三部分: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支持抗日同盟军(5)
张自忠道:“庞军长你最好千万别动,否则张自忠正憋了一肚子气没法出哩。”
庞炳勋讪笑道:“那是,那是。我会慎重考虑这事的。我们都是老袍泽了,总以不伤和气为上。”
其实庞炳勋心里十分明白,张自忠此话还另有所指,就是对当年他庞炳勋恩将仇报,在中原大战中倒戈反冯,对张自忠进行偷袭,使张自忠几乎遭受不测之事尚存芥蒂。
冯治安道:“庞军长知道更好。你不是说还有一件事么?”
庞炳勋道:“是还有一件事,就是我部陈春荣旅长率部叛离四十军,投奔了你们二十九军的事……”
“哦——陈春荣旅长率部来投奔我们二十九军,确有其事。但我不清楚,他为什么要离开你庞军长,离开四十军呢?”冯治安故作不解地问道。
庞炳勋道:“因为我从何应钦那里开会回去,便召集全军营以上军官传达,陈春荣当场就顶撞我,也是我一时气愤,便扇了他两个耳光,他就为这把队伍给拉走了,投奔你们来了。”
冯治安道:“啊!陈旅长难道就是为了你打了他两耳光赌气拉起队伍走的吗?”
“其他我庞炳勋又没有什么对不住他的地方。”庞炳勋用装傻来掩盖他和陈春荣的分歧。
张自忠道:“你庞军长不是傻瓜,你当然明白陈旅长和你分手的真正原因,绝不是仅仅因为你抽了他两个嘴巴子把他打走的。我们也懂得你向我们提出这件事的目的。我们不可能勒令陈旅长率部重回你们四十军。我们更不能给陈旅长和他带过来的弟兄们任何处分。我们可以向陈旅长转达你希望他率部重返四十军的意愿。但他愿不愿意再回你们四十军,那得由陈旅长和他们旅的弟兄们自己决定。他们回四十军,我们不阻拦;他们要留在二十九军,我们欢迎。这就是我们的态度。”
庞炳勋道:“荩忱说的甚是,甚是。只要他们回来,一切都好商量。”
冯治安道:“我们保证把你的意见转达到。”
庞炳勋一无所获地走了。但也不能说一无所获,他知道了二十九军对讨伐冯玉祥的态度。他了解张自忠的为人是说到做到。他也知道二十九军的厉害,他的四十军可惹不起二十九军,何况又白白损失了陈春荣一个旅。
庞炳勋想做省主席的美梦尚未实现,却偷鸡不成蚀把米,成为一时笑谈。
他也只好学傅作义、冯钦哉,暂时按兵不动,以观形势的发展。
冯玉祥于1931年10月9日,从泰山来到了张家口居住。当宋哲元率主力离察后,冯玉祥鉴于日寇的节节侵食中国国土,在中国共产党地下党员的帮助下,积极筹备组织抗日队伍。1933年4月,他将汾阳西北军军校3000余人调来张家口,编为一个师;5月26日,宣告成立“察哈尔民众抗日同盟军”。27日上午7时,张家口戒严。冯玉祥派兵占领省政府,撤销许墉的代理省主席及民政厅长职务,逮捕警察局长张九卿,将警察全部缴械,查抄国民党党部、张家口驿马补充站(情治单位),派佟麟阁为察省主席兼民政厅长,吉鸿昌为警备司令兼警务处长、公安局长。
察哈尔民众抗日同盟军高举抗日大旗,得到民众及西北军旧部的支持和拥护。队伍迅速扩充壮大,计有第一军军长佟麟阁,参谋长何海章,初辖两个师一个旅,第一师师长彭国晴,第二师师长支应遴,独立旅旅长刘克义,后第二十四师(富春)、第二十五师(马冠)也由第一军节制。还有吉鸿昌为军长的第二军(第五师宣侠父为中共党员)、阮玄武第五军(两个师)、张凌云第六军(两个师)、李忠义第十六军(三个师)、黄守中第十八军(五个师)、邓文第五路军(三个师两个旅)、刘桂堂第六路军,孙良诚骑兵挺进军、张砺生察哈尔自卫军(三个师两个支队)、方振武抗日救国军、蒙古军等等,声势很是浩大。并且在收复康保、宝昌,收复沽源、多伦等战役中,民众抗日同盟军给了日寇又一次沉重打击,振奋了全国民心。
但是,冯玉祥此举,为蒋介石所不容。最后蒋介石还是派出多路大军,对察哈尔民众抗日同盟军进行了围剿。而日寇在遭受打击后,也把消灭这支抗日武装作为主要目标。
在日寇侵略军和国民党军队的两面夹攻下,加之外无实力增援,内有败政困难,抗日同盟军很快陷入困境。
在这种情况下,冯玉祥为了给这支抗日队伍保存一点元气,被迫卸职,邀宋哲元回察哈尔,将民众抗日同盟军交给宋哲元改编。自己则于8月中旬赴泰山隐居。
宋哲元于1933年8月底返回察哈尔后,即按照与冯玉祥达成的协议,对民众抗日同盟军进行改编。张自忠随之赴察协助工作。
抗日同盟军中,除吉鸿昌、方振武、刘桂堂三部拒绝改编外,余众加上汤玉麟残部共计3万多人。宋哲元采取分别对待、保留骨干的政策,对原属西北军的佟麟阁、张允荣、阮玄武等部,尽量多编多留,对其他部队则大部遣散。
到1934年初,改编基本完成。原西北军部队保留了12个团,汤玉麟残部保留了一个团,这样既使西北军旧部有了归属,又增强了二十九军的力量,全军总兵力增至4万多人。另外,汤玉麟残部的三十几门大炮,也为二十九军所得,各师首次建立了炮兵营。至此,二十九军的实力,在华北各部队居最强。
由于长城抗战战功显赫,南京政府核准二十九军增编一个师,由功勋卓著的赵登禹任师长,番号为第一三二师。
刘汝明的暂编第二师改番号为一四三师,刘仍任师长。
在这次整编中,三十八师增编第一一四旅,董升堂升任旅长,全师增至三旅九团另一个特务团,兵力达1.3万人。
二十九军由晋东移驻察哈尔省,三十七师驻张家口;三十八师驻宣化,兼顾独石口、沽源一带;第一三二师驻张北;第一四三师驻怀来、涿鹿、蔚县。
察哈尔民众抗日同盟军失败,宋哲元与蒋介石的关系变得密切起来。为笼络二十九军将领,蒋介石同意二十九军派员到庐山军官训练团受训。
1934年7月,包括冯治安、刘汝明在内的二十九军营以上军官四五十人,由张自忠率领,前往庐山受训。
第三部分: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支持抗日同盟军(6)
张自忠自从第二次投军以后,到1934年,只回乡去过两次。第一次是1928年12月,那是因为张自忠的母亲于是年2月去世,张自忠请假回乡为母亲“成主”。那次回家,他觉得侄女廉瑜聪明、直爽,便把她带在身边。
第二次是1933年长城抗战结束,局势比较平静。年底张自忠决定回乡一趟,一为参加侄儿廉瀛的婚礼,二为祭扫父母陵墓。
这次张自忠返乡,可说是衣锦荣归,他是三十八师师长,又是全国闻名的长城抗战的英雄。他带着全家七八口人,乘坐两辆轿车,并有一个警卫排,分乘两辆大卡车随行。一路之上,他受到沿途官府、驻军的热烈招待。
车过山东武城,这里是滦州起义领导人王金铭烈士的故乡。张自忠特地下车,看望了王金铭的家人。他一直很敬仰这位和冯玉祥一起战斗过的革命前辈。早在1928年,张自忠就奉冯玉祥之命,将当年出卖王金铭的叛徒张建功父子活埋,为烈士报了仇。
他们从武城上车,向西南行50公里,就回到了家乡临清,从三里阁跨过运河到达唐园。此时已近傍晚,张自忠离村老远,便下了车,步行进村。
小廉瑜却兴奋得很,大声嚷嚷:“按喇叭,按喇叭!”
张自忠对于侄儿的结婚,认为应该新事新办,不要送帖,更不要送礼,所以廉瀛这次结婚,二十九军知道的人很少。
自明想请自忠为儿子主持婚礼,自忠却坚决要请大哥为侄儿主婚。自修与自忠、自明是同父异母兄弟,在家族中没有什么威信,可越是这样,自忠觉得越应该尊重他。
在家乡的几天里,张自忠先后登门看望了已经分居的自修、自清和自严几位兄长,并送给他们一些衣料和带回的土特产。
对于乡亲们,张自忠不管男女老幼,都十分亲切和蔼。乡亲们都从未坐过轿车,张自忠让司机把两部车都开了出来,让乡亲们轮流坐上,在村里溜达一圈,尝尝“新”。
临清县县长徐子尚得知张自忠回乡探亲,特来拜望。张自忠留他吃饭,并让他坐上座。徐谦辞不坐。张自忠说:“我回家是私事,是老百姓,是你县太爷的属民,你不用客气。”
徐子尚以后对人说:“我还没有见过这么没架子的将军。”
张自忠这次回家,也参与了不少社会活动,做了不少与救济有关的事。为救济穷苦百姓,他给县粥场捐了1000元;给唐园及邻村的穷乡亲们留下2000元,供年景不好时接济之用。他听说县里的武训高等小学经费不足,维持困难,便捐了500元;又给临清私立回民育才小学捐赠几百元。
此外,他还检阅了县民团,鼓励他们练好本领,保卫乡土。民团指挥赵仁泉曾是他任学兵团长时的学兵。张自忠鼓励他,要用在学兵团学到的东西,把民团训练成一支能够战斗的精兵,好保卫家乡父老的安全。他在离乡返回防地时,唐园及邻村的乡亲们都自发地聚集在村口,敲锣打鼓燃放鞭炮,为他送行。他们的车已开出老远,他回头从车后窗望去,看见乡亲们还站在村口,向他们这远去的车队挥手。乡亲们的爱戴使他久久激动不已。
喜峰口、罗文峪大捷后,他率部撤到通县。他突然得到一个消息,他的一个表侄名叫吴应瑗,在北平中国大学读书,参加了中共地下组织,参与学校的进步学生运动,被特务抓了起来,准备押送到南京处理。
张自忠得到这个消息,便亲自给北平军分会代委员长何应钦打了一个电话,说明吴应瑗是他的表侄,并不是什么“赤匪”,只不过由于年轻人热情,思想活跃,也许有些过激之举,但绝不是共党分子,希望能够从宽释放。何应钦自然要卖张自忠一个人情,于是便下令将吴予以释放。
在庐山军官训练团学习期间,发生了对张自忠来说非常不幸的事,那便是他的次子廉静的病逝。廉静于1933年冬患伤寒,找中医诊治未见好转。张自忠赴庐山训练后,张自明见侄儿久病不愈,便将他接回山东老家,希望家乡清新的空气能让侄儿康复。张自忠在庐山得知儿子病重,让自明赶紧把廉静送协和医院治疗。但此时为时已晚,廉静已被送去山东临清老家。在唐园,由于医疗条件差,廉静病情越来越重,不久夭殁,是时年尚不足18岁。
廉静的死,使全家人十分悲痛,夫人李敏慧更是痛不欲生。
张自忠十分喜欢廉静。他认为长子廉珍,忠厚老成,但是却干不出大事业。在他眼里,廉静长得英俊威武,一表人才,性格倔强,坚毅勇敢,为人处事很像自己,将来定有出息,可以干出一番大事业来,却谁知竟然早逝。
张自忠在庐山就已知道儿子的死讯,从庐山回来后,在相当长一段时间仍陷在失去爱子的沉痛之中。
1934年,二十九军进驻平津后,高级将领纷纷在北平购置房产。张自忠也在椅子胡同买得一处房产,旧主是北洋时期曾任总统侍卫长的徐邦杰。
新房院落很大,房屋有百多间,还有花园亭台,占地十几亩,但因徐家已经败落,房屋年久失修,所以大都要重新修缮。整个修缮工作由张自明操持,历时数月方完工。1935年初迁入新居,由于政局相对稳定,张自明一家从临清迁来;儿子廉珍一家由郑州迁来,与张自忠夫妇一起生活。家中顿时热闹兴盛起来,还请了厨师、司机、锅炉工和看门人,以及每个小孩一个保姆,上上下下有四五十口人。
张自忠自费购了一辆旧的雪佛兰轿车。他在担任察哈尔省省主席及天津市市长期间,公家配有一辆绿色轿车。张自忠是公事用公车,而私事和家人外出,一律用自己的旧车。
夫人李敏慧没有念过书,却通情达理,待人宽厚,十分贤淑,对子女和侄女一视同仁。家中具体事务都由七弟张自明处理。即或遇有不当处,她也不计较。
张自忠因为军政事务很忙,对家中大小事务不大过问。他虽然比较严肃,但却很喜欢孩子。
第四部分:屈身难煞伟丈夫抗日却恨魑魅多(1)
张自忠等在庐山军官训练团受训1月,以优异成绩毕业,还获得蒋介石颁赠的像片一帧和“军人魂”短剑一把。
张自忠北返后,仍率部驻宣化。
1934年11月3日,蒋介石偕宋美龄视察了察哈尔,视察了二十九军。
蒋介石视察后不久,就发生了“察东事件”。
日本帝国主义借《塘沽协定》打开了华北门户后,便把侵略魔掌从东北伸向华北。
察哈尔省地处华北西北部,与热河毗邻,是西取晋绥、南下平津的战略要地,因而成为日本侵略者攫取的目标。
1934年冬,张自忠、冯治安收到一份报告,这是三十七师刘自珍团长送来的。报告写道,他们团已将从热河窜来的匪徒全部围歼,缴获步枪30余支,子弹1000余发云云。
原来刘自珍报告的事件是这样的:前些日子,日本侵略者所占领的热河丰宁县伪保安大队数十人,在日军的唆使下,携带武器,入侵察哈尔东独石口、乌泥河一带,大肆抢掠。二十九军得报,当即令驻扎于附近的三十七师刘自珍团对这股“匪徒”进行围剿,要求干净彻底消灭之。刘自珍团奉令执行,果然一举将这一伙窜犯作恶的“匪徒”聚歼于独石口。
张自忠看了报告后,对冯治安道:“打得好,刘自珍团这次打得好。把这伙匪徒干净彻底歼灭,对热河的日伪军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和严正警告。这表明了我们的态度,凡有敢来侵犯我察省地界者,不管他是日本人或是伪满的傀儡军队,我们都把它当成匪徒,一个不留地干净、彻底消灭。”
冯治安道:“从这次热河丰宁县窜来的日伪军匪徒情况看,日本侵略者又在试探,想发动下一轮侵略行动了。这目标第一个便是察哈尔省了。我们得未雨绸缪预作准备才行。”
张自忠道:“不错,俗话说‘一叶知秋’,丰宁这些伪保安大队人员数十人入侵我独石口、乌泥河,说明他们已有侵犯我察哈尔东部地区的迹象,我们应早一点作好准备,以便敌人来犯时予以还击。我想我们应加强察哈尔东部的防御力量。”
冯治安道:“你打算派谁去为宜?”
张自忠道:“黄维纲,你觉得怎么样?”
“可以。”
“那我派人把他找来,进行布置。”
张自忠叫来护兵说:“你立即通知黄旅长,让他马上到师部来一趟。”
“是!”护兵退了下去。
三十八师一一二旅旅长黄维纲奉命来了。
他向张自忠、冯治安举手敬礼:“三十八师一一二旅黄维纲奉命来到,请二位师长训示。”
冯治安指指椅子:“坐下再说。”
黄维纲坐了下来,又问道:“有什么任务要交给我们旅?”
张自忠道:“找你来确实有任务要交给你。”
黄维纲道:“请师长指示,一一二旅保证坚决完成任务。”
张自忠道:“前些日子,热河丰宁县伪保安大队数十人,在日本侵略者的唆使下,入侵我独石口、乌泥河一带,到处抢劫掠夺,无恶不作。我们当即令刘自珍将其歼灭。刚才我们得刘自珍送来的战报,已将这股入侵匪徒全歼于独石口。”
黄维纲道:“这是件喜讯。不知与我们要执行的任务有什么关系?”
张自忠道:“当然有关系。日本侵略者用这来向我们进行试探,表明了日军有西侵入我察东的迹象。从我们得到的情报,也证实日伪军已大量往热河西集结。所以我和冯师长商议,为防止日寇及伪军侵犯我察东地区,我们决定令你立即率领一一二旅本部由怀来向龙关、赤城、龙门所推进,以防日军窥犯。”
黄维纲起立:“是!我回去立即率部北上。”
“你们到了那里,马上选择有利地形,构筑坚固工事,严加防备,如有入侵我察东地区之敌,坚决予以打击,将其歼灭或驱逐出去。”冯治安道。
“遵命。”黄维纲去了。
1935年1 月18日,日本关东军司令部发表声明,声称独石口至沽源皆属热河丰宁县境,要求二十九军迅速撤退。
此时宋哲元在北平开会。日本大使馆武官高桥坦奉命来见宋哲元。宋哲元接见了他。
宋哲元道:“武官阁下要求会见本主席,不知有何事见教?”
高桥坦一副傲慢态度,对宋哲元道:“本武官奉大日本帝国天皇陛下旨意及关东军司令部之命令,前来郑重知会并警告阁下,大日本关东军司令部已于本月18日发表声明,明确指出独石口至沽源一带,本属热河丰宁县境。贵国二十九军却强占了这一地区。此举违反了大日本帝国政府与贵国政府共同签订的《塘沽协定》。为此,敝国政府及关东军司令部特向阁下提出严重抗议,并要求阁下立即命令贵部二十九军迅即撤出上述地区,并向我方赔礼道歉。同时严重警告阁下,若由此而引起的一切严重后果,将全部由贵国政府和阁下承担。”
宋哲元道:“阁下代表贵国政府及关东军司令部所提上述各节,本主席将如实向敝国政府禀报,待敝国政府指示后再予回答。”
日伪军一面向宋哲元提出严重抗议和警告,一面调动大批部队向独石口方向移动。双方前哨仅相距20里,察东形势紧张,战事一触即发。
日军这么做,是想从外交上逼迫中国政府做出更大的让步,从军事上造成既成事实,双管齐下,以获取最大的侵略利益。
日军无理寻衅,其目的是要挑起事端,制造扩大侵略的借口。
面对日军的挑衅,国民政府深恐事态扩大,一方面将事件限制为地方事件,一面令二十九军做出让步。
第四部分:屈身难煞伟丈夫抗日却恨魑魅多(2)
宋哲元得到南京国民政府的指示后,内心是十分矛盾的。从内心讲,他是主张坚决抗击日本侵略者的。二十九军取得长城抗战的喜峰口、罗文峪之捷,是和他的主张抗日分不开的。可是现在南京政府命他向日本侵略军让步,要把这次事件限制为地方事件,也就是说,不能让它发展、扩大为全国、全面性的事件,导致中日全面开战。这个命令,他不得不服从。而这种妥协、让步,对他,对二十九军来说,都是痛苦的。他为了消弭事态,同意让步。
他想先把日方稳住以后,再做二十九军的工作,把二十九军往后撤。但是,他没有想到,南京蒋介石、国民政府以及他的软弱态度,不仅没有稳住日寇的侵略野心,相反却使他们更加嚣张。他们认为中国政府怕他们,宋哲元怕他们。他们已不以争得独石、沽源地区为满足,他们要争得更多的地盘。所以他们根本不再理睬宋哲元的照会答复,不等二十九军撤军,便继续调兵遣将,准备以武力谋求更大的利益。
张自忠等二十九军将领,获知日军大量集结于这一地区蠢蠢欲动,便也积极准备,要给日本侵略者以迎头痛击。
在这之前,张自忠已令黄维纲率一一二旅进驻赤城,旅指挥所设在龙关,做好了应战准备。
得知日寇进攻在即的情报后,张自忠由宣化亲临前线督战。
张自忠在战前向一一二旅官兵作了动员。他说:“弟兄们,根据我方侦察情报,日本侵略军在沿独石口、乌泥河、长梁一带大量集结。看这个样子,他们日内就要向我军发动进攻了。我视察了咱们旅的阵地,你们的准备工作做得很好。前次我们在长城喜峰口,由于日军抢先占领了孟子岭制高点,使我们陷于被动。现在在这里,我们掌握了主动。我们的阵地居高临下,以逸待劳。我们这次,一定要让敌人尝尝我们二十九军的厉害!让他们晓得,中国军人是不好惹的,中国的土地是不好占的,中国的粮食是不好吃的!为了我们的国家,为了咱中华民族,为了在我们身后的父老乡亲、兄弟姊妹,兄弟们,我命令你们,坚守阵地,对于任何敢来侵犯的敌人,要狠狠地打!绝不手软,绝不留情,坚决消灭敌人!”
士兵们在张自忠的激励下,士气高涨,斗志昂扬。一个士兵对张自忠道:“师长放心,我们这次一定要让敌人知道咱二十九军的厉害。”
1月22日晚,日军以步、骑、炮兵1000余人、伪军二三千人,坦克十余辆,在飞机的掩护下,悍然向独石口、乌泥河、长梁一带进犯。察东战事正式爆发。
枪声响了起来,炮声响了起来。密集不断的枪炮声,有如大年三十夜的鞭炮。枪口闪亮的火花划过夜空,在夜空中闪烁;炮弹腾起的火柱,还有敌人打出的照明弹,照得黑夜如昼。但这些看似美丽的光,却是死亡的光,令人恐怖的光!
敌人满山遍野地向我军阵地冲了过来,密密麻麻的,像蝗虫一般。
亲临前线指挥的黄维纲旅长发出命令:“打!”
我军阵地的大炮、机枪、步枪……所有的轻重武器,突然地一齐向敌开火了。炮弹落在敌群中开花,炸得敌人肢体漫天飞舞;机枪喷出愤怒的火舌,吞噬着敌人的躯体…… 敌人一个个在二十九军战士的射击下倒下了。复仇的子弹,让敌人的血偿还着他们欠下的中国人民的血债。
二十九军凭岭固守,居高临下,沉着应战。日军在猛烈炮火的掩护下,多次竖云梯攻城,均被我军击败,城下敌军尸积如山。
激战三昼夜,二十九军一一二旅防守的独石口、乌泥河、长梁一线阵地,坚如磐石,岿然不动。日军死伤七八百人。
消息传开,又一次令国人振奋。
隐居在泰山的冯玉祥得知,特地致电宋哲元、张自忠,对他们的抗日忠忱表示赞扬和慰勉。
敌人第一次大规模的进攻在遭到惨重伤亡后失败。但他们仍不甘心,1月24日、25日,日寇派出数架飞机连续轰炸独石口、东棚子等地,并在沽源方面增兵1000余名。
27日、28日,日军公然进占东棚子、乔家园子、义合城,并向南北石柱子、喜峰岩一带增兵。
这一切表明,日军即将再次向这一地区发动大规模的进攻。
张自忠正准备从后面调来援兵,以对付敌人新的军事入侵时,突然得到侦察人员报告,敌人不知何故撤走了大部分兵力。
张自忠、黄维纲感到纳闷,以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本性,他们会这么轻易放弃么!?肯定不会的。可为什么会突然撤走源源集结于此的大部分兵力呢?其中必然另有原因。是他们在这里碰了硬钉子,知道这块地盘不好“吃”,改而想从其他地方下手?要不然就是别的什么地方发生了变故。
这个谜团,很快被解开。原来是这个时候日本关东军和苏(联)蒙(古)军发生了“贝加尔事件”的冲突,日寇害怕腹背受敌,所以缓和了察东地区紧张局势,对即将由他们发动的新一轮武力进攻来了个紧急刹车,以便先应付与苏蒙军队的冲突。
正当二十九军的全体官兵们为他们用自己血肉筑成的“长城”,又一次把侵略者阻挡在疆域之外而自豪时,突然一道命令,使张自忠和所有的二十九军全体官兵震惊了。
他们突然接到一个据说是南京军委会的命令,命令二十九军撤出张北地区,退入河北。
第四部分:屈身难煞伟丈夫抗日却恨魑魅多(3)
二十九军得到南京军委会命令,要他们撤出张北地区,退入河北。这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1935年2月2日,中日双方代表在沽源大滩,达成了《大滩口约》。
从口约的内容看,日军虽未达到完全占领察东的目的,但仍迫使国民政府放弃沽源县长城以东地区的控制权。
当时日寇为了应付“贝加尔事件”,采取了稍为缓冲一下的态度,却不料南京中国政府表现出如此软弱。这使他们觉得,只要稍为给南京中国政府在军事上施加一点压力,而不一定全部施加武力,便可以逼使其让步,从而使自己获得巨大利益。于是,它便以这种旁敲侧击的办法逐步推进。所以这一年夏天,日寇又接连挑起河北事件和张北事件,逼迫国民政府签订了屈辱的《何梅协定》和《秦土协定》,攫取了河北、察哈尔的大部分主权。
根据《秦土协定》,国民党的中央军和东北军及党务、特务机关从河北、平、津撤出;二十九军驻扎张北以北的军队撤出察哈尔省,退入河北。
仗没有打,甚至打了胜仗,却得把大片大片的土地,双手拱送给日寇侵略者。张自忠想不明白,手下的将领们想不明白,二十九军的士兵们更想不明白。但身为军人,所受教育,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没有办法,只有按军令撤退。
二十九军南撤的一天,部队整装向南出发。许多百姓,携儿带女,驾着大车,推着小车,吆着毛驴,挑着担儿,也跟着队伍向南逃难。队伍走了,日本鬼子和二鬼子就会来,他们不愿当亡国奴呀!
那些走不了的百姓,站在道旁,流着泪,前来送自己的军队。
看见队伍来了,他(她)们跪在道旁,流着泪哭喊着:“你们不能走哇!”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大爷,跪在张自忠面前,抱住他的腿哭道:“张师长,你们走了,我们怎么办呀!?”
张自忠也流泪了。他跪下来,扶起老大爷,然后爬到一个高台上,含着眼泪抱拳对跪着的父老乡亲们道:“乡亲们!大家请起来吧!老实说,我张自忠和手下弟兄们也不愿走,不想丢下这里的父老乡亲们走啊!我们也愿意和大家一道,誓死保卫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可是我们是军人,军令难违呀!我们不能不走。我们走后,你们大家暂时到山里去躲避一下吧。我们将来还要回来的。”
他跪下来,向乡亲们磕了一个头。
随同他出发的官兵们,见师长跪下磕头告别乡亲,也都哭了。他们全都跪下来,对着送别的父老乡亲们磕了一个头,齐声道:“我们发誓,我们一定要打回来!”这些钢铁汉子,在战场上流血流汗,可都没有流下一滴眼泪啊!
张自忠咬咬牙,抹去眼泪站起身来,发出命令:“出发!”
部队迈着沉重的脚步向南撤走了。张自忠走在队伍的后面,他的心,像铅一般沉重。走出很远,他回头望去,那些送别的乡亲们,却像失了魂似地仍然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远去的队伍。妇女和孩子们的哭声尚隐隐可闻。
张自忠此时的心,也在紧缩着,绞痛着。
不知是哪一位军官在前面起了一个头,唱起了《大刀进行曲》:“大刀,向鬼子们头上砍去!……”
整个队伍齐声唱了起来。那歌声是那样的悲壮,抒发着二十九军官兵此时的悲壮心情。
1935年4月9日,国民政府授予张自忠中将军衔。
其实1927年底张自忠任师长时,已是实授中将衔。鉴于各系军队编制军衔混乱,1935 年国民政府对全国陆军实行统一授衔并予确认。
6月,张自忠受命兼任张家口警备司令,负责维护察哈尔省治安。
张北事件后,蒋介石、国民党政府十分担心二十九军与日军发生摩擦,引起中日战争,便于1935年6月18日免去宋哲元察哈尔省主席职务,企图再次调二十九军南下剿共。
宋哲元一气之下,回到天津寓所养起“病”来,遗缺由秦德纯代理;察省军政事务则由张自忠代理。
蒋介石在成都曾几次电召宋哲元赴蓉一晤,宋哲元均推病不往,以表示心中的怨尤。
蒋介石无奈,只好派建设委员会委员魏道明及夫人郑毓秀以旅游为名,来察哈尔会见二十九军将领。
张自忠、冯治安在与魏、郑会晤时,坚决地表示了保卫华北的决心。
冯治安遥指长城说:“每念八千兄弟血洒长城,恨不能即举大刀杀向鬼子,复我河山。人在华北在。”
张自忠道:“很对。这就是我们二十九军全体官兵的态度。此言可对天言。”
不久,蒋介石在庐山电召二十九军副军长秦德纯上山,对秦德纯面授机宜。
蒋介石指示秦德纯:“日本是实行侵略的国家,其侵略目标,现在是华北。但我国统一未久,国防准备尚未完成,未便即时与日本全面开战。因此拟将维持华北责任,交由宋明轩军长负责。务须忍辱负重,委曲求全,以便中央迅速完成国防。将来宋军长在北方维持时间越久,即对国家之贡献越大。只要在不妨碍国家主权领土完整的大原则下,妥密应付,中央定予支持。此事仅可密报宋军长,勿向任何人道为要。”
秦德纯返回天津,即密报宋哲元,按蒋介石的密令勉力维持。
7月15日,张宗衡等人从南京中央军校高教班毕业归来,到张家口向张自忠汇报。
张自忠问道:“你到南京听到过中央对抗日有什么主张吗?”
张宗衡道:“察东事件发生后,我们向学校当局要求返防抗日,未准。蒋介石、汪精卫参加军校扩大纪念周。汪讲话:‘抗日不是一人一家的事,是关系民族、国家存亡的大事,所以不能轻举妄动。’还说:‘我们不是不抗日。抗日需要准备,准备需要时间,我们争取和平,就是准备抗战。能准备多少算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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