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薯童谣

_4 金荣眩 / 郑在仁 (韩)
  “你这个臭小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竟敢搞恶作剧?”
  “我只有在王仇武官大人面前才能说出来!”
  王仇抓住了勤卫武官想要打孩子的手,孩子以为要挨打,闭上眼睛,像鹦鹉似的低声嘀咕道。
  “那我也只能在王仇武官大人面前说。”
  王仇向前迈出一步,对他说道。
  “我就是王仇,你说吧。”
  孩子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一字一顿,清清楚楚,没有任何语调和感情色彩地说道。
  “我有一封很重要的信札要交给你。这是一个垂死之人交给我的,你马上到城河楼下面,不要杀我,否则你就得不到那封信札了。”
//
---------------
第二章南池龙之子(17)
---------------
  孩子的话好象早就背好了似的。
  “那么,是谁让你把这番话转达给我的呢?”
  王仇追问了一句,孩子又闭上眼睛,重复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
  “知道了,一起去吧。”
  王仇一行人离开宫门的时候,有个影子风一般跑向夫余桂的房间。
  不一会儿,王仇到达了城河楼,周围连只老鼠的影子都没有。军官把带来的士兵安排到各个位置,团团包围了城河楼。王仇问孩子。
  “在哪儿?”
  孩子四下里张望片刻,学了三声布谷鸟鸣。这时,璋从王仇身后的树枝上跳了下来。王仇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又等了一会儿,仍然不见有人来。
  “指使你们的大人在哪儿?”
  “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
  王仇仔细看了看这个孩子。看他的态度很大胆,而且很平静,看来他说的是真话。孩子的眼睛里散发出睿智的光芒。这个小家伙还能想出学布谷鸟叫的办法。
  “为了进宫,我偷偷地爬上了一辆装有贵重物品的马车,可是马车里还有另外一个人。马车进到宫里,很快就被宫里的士兵赶了出来。最后,马车的主人中了士兵们的箭,所以马车滚落到山坡下面了。那个人受了重伤,临死的时候,让我把阿佐太子的信札交给王仇大人。”
  就连周围放哨的士兵们都吓得不寒而栗。
  “你说什么?阿佐太子的信札!这么说,太子殿下还活着?快把信札给我。”
  “我还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
  王仇急得心里都要着火冒烟了,因为太子继承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那个人说只要我做成这件事,不管我想要什么,王仇大人都会答应我。”
  “你说什么?”
  “这个放肆的东西!你想跟侍从武官大人讨价还价吗?”
  旁边的勤卫军官忍不住拍了拍璋的脑门。
  “你这个小家伙!快点儿把信札交出来,否则我马上就把你抓走,杀死你!”
  璋仍然不肯让步。
  “你们可以杀死我,但是如果杀死我,你们就得不到信札了。这封信札对你们非常有用,所以还是答应我的要求吧。”
  这孩子真是不可思议。但是,当务之急是先拿到信札,所以不管什么要求,都可以答应他。
  “好吧,你想要什么?”
  “您认识泰鹤寺的木罗须博士吧?”
  木罗须?听到这个孩子说出如此出人意料的话,王仇忍不住反问道。
  “木罗须博士?”
  “是的。”
  “我认识,可是,这件事情跟木罗须博士有什么关系吗?”
  “跟这件事情没有关系,但是请您让木罗须博士跪在我的面前。”
  “什么?让木罗须博士跪在你的面前?”
  “是的。”
  “为什么?”
  “这是男人之间的事情,请不要问原因。”
  王仇脸上露出宽厚的微笑,仔细观察这个昂首挺胸,丝毫没有畏惧的孩子。看来这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他想问问这个孩子的父母亲是谁,为什么要找木罗须,但是现在不是打听这些事情的时候。
//
---------------
第二章南池龙之子(18)
---------------
  “那好吧,你先把信札给我。”
  “您先把木罗须博士带来。”
  “我也是男人,说过的话绝对不会反悔。”
  “没有哪个男人会说自己是女人,要办完事情,才能知道是不是真正的男人。”
  王仇笑了笑,让军官去找木罗须。
  “好了,现在你可以把信札给我了吧?”
  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很坚决地摇了摇头。
  “我要见到木罗须博士,交易才算完成。”
  这孩子太刻薄了,真想揍他一顿。但是,从孩子的立场来看,为了达到目的,也只能坚持这个顺序。为了安慰焦急的心情,王仇稳稳当当地坐在树桩上。
  “你也坐下吧,还能等一顿饭的工夫,他们才能到呢。”
  璋毫不迟疑地坐了下来。那个写下“王九即死”的孩子仍然在旁边瑟瑟发抖,他好象并不是璋的朋友,之所以做这些事情,怎么看都像是受了这个狡猾家伙软硬兼施的逼迫。那个小男孩的眼睛又黑又大,一看就是个天真的调皮蛋。
  “你也坐下吧,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凡……凡路。”
  “你父亲是做什么的?”
  “是泰……泰鹤寺的技……技术人员。我哥哥……哥哥也在泰鹤寺学习。”
  璋这才瞪大了眼睛。
  “是吗?你父亲贵姓?”
  “叫脉……脉度水。”
  听见凡路提到自己的父亲,璋的眼睛里又冒出愤怒的火花。王仇没有放过璋的细微变化。
  “是吗?那你又是干什么的,臭小子?”
  王仇盯着璋,问道。
  “我是传信的小子。我在等待泰鹤寺那个叫什么木罗须的人。”
  王仇哈哈大笑,又问。
  “你父亲是做什么的?”
  “龙华山南池湖的龙王是我的父亲。”
  听了璋荒唐的回答,旁边的凡路嘿嘿笑出声来。但是,璋和王仇都没有笑。
  “哼,这小子真厉害,怪不得胆量过人呢。”
  这回不仅凡路,就连璋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两个人都茫然地盯着王仇。最后,璋学着王仇刚才的样子哈哈大笑,他对王仇这个男人非常满意。
  “木罗须博士来了。”
  “交易结束了吧?能不能让木罗须博士跪在你的面前,那就看你的能力了,现在可以把信札交给我了吧?”
  璋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向他走来的木罗须,一边掏出了信札。走过木罗须身边的时候,王仇对他说道。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不过,你算是遇到了厉害的角色啦。”
  王仇率领军官们飞快地跑出了他们的视野,只剩下不知道该不该走的凡路,呆呆地站在那里。
  “你叫我干什么?听说你想让我跪在你面前?”
  璋默默地瞪着木罗须。他的眼睛里泛着闪闪的磷光,就像野兽的眼睛。不一会儿,璋终于开口了。
  “好吧,我不让你下跪了。我……就当作自己从来就没有爹,我爹早就死了,我以后也会这样告诉自己。我只请你给我娘写封信吧。”
  璋说到这里,似乎又充满了愤怒,话音里都带着哭腔。直到这时,木罗须才理解了这个孩子的愤怒。原来这孩子把自己当成了他的父亲。这么说来,燕嘉谋并没有跟那个男人生活在一起。难道是出于对自己的歉疚?听了这个孩子的话,他对燕嘉谋所有的憎恨和抱怨都烟消云散了。年轻时的心动和激情超越了漫长的岁月,涌上心头,就连木罗须自己也十分惊讶。
//
---------------
第二章南池龙之子(19)
---------------
  “我娘每次想到博士大人的时候,都会哭得伤心欲绝。我娘说过,如果我能得到您的认可,那就是她最大的心愿!如果我娘知道您对我这么恶毒,这么无情,那我娘实在太可怜了。所以,就当是我自己逃跑出来的,请博士大人给我娘写封信吧,哪怕只写一句我很想你,就好了!”
  最后,璋呜呜地放声痛哭。凡路唯唯诺诺地站在旁边,忍不住随着璋一起抽泣起来,还不时轻轻地拍打璋的后背。望着这两个孩子,泪水在木罗须的眼眶里打转。过了好长时间,璋的眼泪才渐渐少了。
  “哭完了吗?我们走吧。”
  木罗须没有解释什么,径直走在前面。但是,他的声音却充满了慈爱,就像小时候母亲唱给自己的摇篮曲。尽管璋已经下定决心不再把他当作父亲,却还是情不自禁地跟在木罗须的身后。
  7
  侍女们拿着太子继承仪式上需要穿的衣服和饰物,走进夫余桂的房间。夫余桂开始着装打扮,但是他的脸色并不好看。他的儿子夫余宣在旁边看着他,脸上也笼罩着深深的阴影。
  事实上,企图争夺王位的夫余桂和解氏家族,其势力核心并不是夫余桂,而是他的儿子夫余宣。夫余桂已经年过半百,这个年纪已经没有力量动摇威德王的政治基础,也没有力量实现解氏家族的利益,而且他的性格还多少有些软弱。把智慧的阿佐太子作为目标,以野心勃勃而且年轻气盛的夫余宣为核心,实现长期的权力继承野心,这才是解氏集团的政治企图。所以,这次的太子继承仪式无异于夫余桂为儿子夫余宣将来继承王位铺好垫脚石。这次的王位之争其实是阿佐太子和夫余宣之间的对决。
  不一会儿,房门开了,黑齿平走了进来。夫余宣让侍女们退下了。
  “怎么样了?”
  侍女们刚离开,夫余宣就迫不及待地用膝盖撑着坐在地上,问道。
  “一切顺利。”
  “东西呢?”
  黑齿平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正是刚才璋交给王仇的阿佐太子的信札。夫余桂匆忙读了信札的内容,眉毛瑟瑟抖动。
  “这些该死的东西!怎么把事情办成这个样子!”
  “出什么事了?”
  “他在新罗!他还活着,必须赶快把他处理掉!”
  “臣明白了。”
  夫余宣接过父亲递过来的信札,仔细读了一遍,然后放在旁边的灯上。牺牲了好几个人的性命,好不容易落在王仇手里的阿佐太子的信札,就这样化为灰烬,永远地消失了。
  为了庆祝太子继承仪式,好几天前就开始准备的庆典节目已经接近了尾声。武术大会的帷幕刚刚落下,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就回荡在王宫里。旁边响起刺耳的锣鼓声,纺织大会也结束了。忙于织布的女人们同时停了下来,负责评判结果的女人拿着尺子,对她们每个人织了两天的布进行测量。当优胜队确定之后,女人们高声欢呼起来。最后,音乐声响起,身穿华丽服饰的舞女和男性舞郎跑了进来。这是万民百姓载歌载舞的最愉快的时光。
  庆典进入尾声的时候,威德王走向活动现场前面的祭坛。夫余桂和威德王的小儿子们,还有夫余宣,以及几十名王族子弟都跟在威德王身后。百姓们齐声欢呼着迎接他们。最后,当威德王到达祭坛前面时,他面向祭坛伸出双臂。瞬间,活动现场的骚乱声同时消失,出现了难得的宁静。
//
---------------
第二章南池龙之子(20)
---------------
  “水神河伯的孙子,日月之子东明王的第二十七代玄孙,威德!向掌管百济青山绿水!以及掌管太阳的日月之神和大地之神、水神禀告!继第二十七代玄孙,威德之后,太帝欲封夫余桂为继承者,统领百济!请日月之神和大地之神、水神许可!”
  威德王的祈祷刚刚结束,下面就传来阵阵欢呼。与此同时,音乐声响起。站在旁边的王仇将七支刀递给了威德王。中间有一个刀刃,两侧各伸出三条支脉,因此得名“七支刀”。七支刀是帝王权威的象征。
  王仇的头部受了伤,包裹着白布。他好象刚刚受伤不久,鲜红的血液渗了出来。
  威德王把七支刀高高举起,再次向天祈祷。音乐声戛然而止。
  “请各位神灵许可!”
  夫余桂跪在威德王面前,双臂高高举过头顶,准备从威德王手中接过七支刀。突然,威德王举着七支刀的手开始瑟瑟发抖,而且越来越剧烈,就连手的主人威德王好象也很惊讶,仿佛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双手。他的手一抖,七支刀猛烈地摇摆,就连站在远处的人们都看得清清楚楚。
  周围死一般的宁静。七支刀左右摇摆,如同疯狂舞蹈,并且发出了“嗡嗡”的振动声。人们聚精会神地注视着那把七支刀,正在这时,一道神秘的绿光从庭院外面的地上升腾而起,如同迷蒙的浓雾。那道绿光渐渐朝着祭坛方向扩散开来,当绿光和七支刀联结在一起的时候,形成了奇异的图案,同时空中荡漾起了强烈的漩涡。有人发出尖叫声,继而,高高低低的喊叫声从四面八方迸发出来。
  “轰隆隆,咣咣!”
  天空掠过一道闪电,闪烁着绿色的光芒。伴随着巨大的响声,为太子继承仪式精心装饰的柱子和物品都散落在地,乐师们的乐器也接二连三地破裂、粉碎。人们吓得魂飞魄散,连声尖叫着四处逃窜。
  突然间,木罗须想起了很久以前在扶苏山顶发现的那个青铜大香炉。此时此刻,眼前与七支刀相互联结,形成漩涡的绿光就和当年把自己引向扶苏山的绿色曙光一模一样。青铜大香炉依然保存在他的房间里。他试了几十次,试图点燃香炉,然而十三年过去了,青铜大香炉怎么也点不着。
  “过而生者!独自焚香,
  独焚香者!必为王者!
  是为王者!复兴百济,是为荣光之王!!”
  木罗须情不自禁地念诵起熟记在心的语句。他不知道复兴百济的荣光之王会是谁,但是他确信此人绝对不是夫余桂。
  璋不知道太子继承仪式上发生了什么事,独自坐在木罗须的执务室里。泰鹤寺的人都去观看继承仪式了,外面安静得有些冷清。璋趴在放有青铜大香炉的桌子上,回想着刚才和木罗须之间的对话。
  “你想在这里学习吗?”
  璋没有回答。因为他从来没有像模像样地学习过,所以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你想学什么?”
  木罗须又问。璋还是没有回答。虽然母亲拉着他的手,把他带到了这个地方,但是他根本就没考虑过学习的事情。
  “那你最擅长做什么?”
  听了木罗须的这个问题,璋开始认真思考。我到底会做什么呢?母亲说过,制作豆面炸弹或者鬼火这类事情在泰鹤寺里会受到表扬,可是他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对于这里的人们来说,那些事情不过是小孩子们的恶作剧罢了。除了这些,除了恶作剧,他实在不会什么了。不知道为什么,璋突然感到委屈和愤怒,并且非常怨恨木罗须,为什么总问一些回答不上来的问题。
//
---------------
第二章南池龙之子(21)
---------------
  “现在,我还不能立刻接受你到泰鹤寺学习。你先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找一找你擅长和拿手的事情。”
  木罗须只留下这句话,也没告诉他该去哪里,该做些什么,就出去了。
  “哼!你算什么爹,怎么可以这样对我!这么多年不管我,现在张口就问我擅长什么?”
  他低声自言自语,委屈油然而生。想起小时候,他真的以为自己就是南池湖龙王的儿子,想起那些往自己身上扔石头的孩子们,趴在桌子上的璋突然站了起来,桌子上的青铜大香炉从他手上掠过。
  “是的,我从来就没有爹!南池湖的龙王就是我爹!”
  刹那间,香炉里燃起了红色的火焰。璋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木罗须的执务室。香炉里的香火继续燃烧,冒出了烟气。
  继承仪式现场发生了骚动,整个朝廷都乱了套,于是接连不停地开会商讨。夜深了,木罗须才回到泰鹤寺。他无意中往自己的工房看了一眼,隔着门缝,他看见香炉里燃烧着红色的火焰。木罗须气喘吁吁地跑进工房,不错,那火焰的确是红色香炉发出来的。自己试着点了那么多次都没有成功,可是这香炉里的火怎么偏偏在今天被点燃了呢?
  “是谁?是谁把香炉点着了?”
  木罗须忘记了自己首长的身份,大声喊着跑了出去。木罗须翻遍了所有的工房,大声叫喊。
  “谁进了我的工房?到底是谁点燃了香炉?”
  没有人站出来。他们从来没见过木罗须这个样子,无不惊讶不已,连连眨巴着眼睛。
  8
  夫余宣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已经好几个时辰了。黑齿平坐在房间的角落里,默默地思考着什么。突然,夫余宣猛地停下了脚步,因震惊而涨红的脸又恢复了从前的平静。
  “阴谋!这肯定是泰鹤寺搞的阴谋诡计!”
  阿佐太子发来的信札处理得非常彻底,夫余宣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没想到又出现了突如其来的变故,他好象受到了刺激。那道莫名其妙的绿光和七支刀的怪异声响就是泰鹤寺的技术人员在搞鬼,对此夫余宣深信不疑。朝廷大臣众说纷纭,有人说这是上帝的暗示,也有人说是某种象征,但是夫余宣不信这些。
  虽然他不懂得其中的原理,但他相信凭泰鹤寺的技术,足以制造这样的场面,而且泰鹤寺的技术人员们大都得到过阿佐太子的恩惠。尽管那些从事技术工作的人们对政治没什么兴趣,不过他们绝对不会喜欢夫余桂,因为他抢占了曾经宠爱过自己的阿佐太子的位置。现在太子生死未卜,他们必然会千方百计推迟太子的继承时间,从而为阿佐太子赢得最后的机会。
  夫余宣特别留心观察了木罗须。听黑齿平说,王仇从某个小孩子手里接过信札的时候,木罗须也在场。泰鹤寺的部分博士有可能通过木罗须得知了阿佐太子仍然活在人世的消息,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善于察言观色的黑齿平点了点头,问道。
  “那要做到什么程度呢?”
  “彻底铲除我们之外的所有势力!”
  “是!”
  拥有这样聪明而又能干的部属,也算是莫大的福气了。黑齿平没有继续追问什么,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就退下去了。剩下的事情,黑齿平会酌情办理。但是,夫余宣仍然没有消气,毕竟这件事已经精心策划并准备了那么长时间。
//
---------------
第二章南池龙之子(22)
---------------
  “现在却被手无缚鸡之力的泰鹤寺摧毁了!”
  夫余宣越想越气愤。如果黑齿平把这件事情处理好,那么还可以伺机行事,不过至少要等几个月之后,不,说不定需要几年的时间。如今只能毫无把握地度过那么漫长的岁月,想到这里,夫余宣握紧拳头,用力朝墙壁砸去。
  黑齿平刚出去,就悄悄地叫来了十三品武督军官。
  “把正在接受训练的第三军派到泰鹤寺后山,待命!”
  “是!”
  “时间是今夜子时,没有时间了,赶快行动!”
  “是!”
  璋逃出了木罗须的身边,却无处可去。可以去的地方只有自己的家,离这里还有很远的路程。想到母亲在家里等待自己,期望自己在泰鹤寺成为优秀的人才,他就不想回家了。黑暗作伴,璋漫无目的地拖着沉重的脚步。
  “我再也不要想了!”
  璋大声喊了好多遍。喊过之后,脚步声追随在自己身后。偶尔有风吹来,那些枯黄的树叶就会三三两两地落上璋的头顶。璋感觉这些随风飘落的黄叶无比凄凉,就像自己的身世。
  不知道走了多久,璋来到一座小山脚下。半夜三更,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士兵们的脚步声。璋不由自主地躲在大树后面。随时随地躲藏,动不动就胆战心惊,这是他来到泗沘城之后养成的习惯。璋悄悄探出头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十几名军官站在那里,好象有百余名士兵把枪放在地上,发出碰撞的声音。与此同时,脚步声停止了。
  一个人站到了队伍前面。士兵们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这个人。
  “今夜子时,袭击泰鹤寺。在此之前,泰鹤寺里站在我们这边的人都会逃出来,所以务必要将剩余人员全部抓住,尤其是木罗须和他那伙势力,必须彻底铲除!”
  听到木罗须这个名字,璋不由得大吃一惊。
  “听懂了没有?”
  “是!”
  璋情不自禁地往后退去。他在山里徘徊良久,终于发现一条樵夫开辟的小路。璋摇着头往南跑去。
  “我再也不想了,再也不想了。”
  他已经下了十次,甚至二十次的决心,再也不去想了。可是,每当他重复这句话的时候,“哭完了吗?我们走吧!”木罗须那亲切而温柔的声音就会清晰地萦绕在他的耳边。即使塞住耳朵也无济于事。
  “我再也不……”
  可是,尽管璋嘴上这样说着,身体却已经掉转了方向,顺着来时路往回跑去。璋一刻不停地往前跑,嗓子眼里冒出了血腥味儿,嘴唇也裂开了,当他跑到木罗须的工房门前,他的心好象快要爆炸了,剧烈地搏动。
  璋猛地推开了房门。尽管已是深夜,木罗须博士仍然跟另外几个泰鹤寺技术人员商讨问题。面对璋的突然出现,所有的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璋不管三七二十一,气鼓鼓地对木罗须说道。
  “快……快点儿……逃……逃跑吧。”
  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连话也说不上来了。士兵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冲进来,璋的心里急得直冒烟儿。
  “有人要杀……杀死你们,要把你们……全……全都杀光。”
//
---------------
第二章南池龙之子(23)
---------------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事,还是先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木罗须的声音依然那么温和。璋心里想,幸好自己回来了。
  “这……这里危险,如果你们不想死,就跟我来。”
  他的话音刚落,泰鹤寺后面某个地方就传来了撕声裂肺的惨叫声。那是垂死之人凄惨的呐喊。房间里的人们都吓得脸色铁青,慌忙站起身来。接着又是一阵惨杀声传来。
  “你们还站着干什么!打算坐着等死吗?”
  璋喘了口气,大声喊道。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木罗须凭直觉已经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
  “先跟着这孩子避一避吧!”
  人们纷纷跑了出来。跑在最前面的璋突然回头看去,却没有见到木罗须的身影。璋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木罗须的工房。
  “你干什么?还不赶快出来!”
  事态如此紧急,木罗须仍然在拿包袱裹什么东西。他小心翼翼地抱起那个包袱,走出了房间。穿过泰鹤寺院子的时候,受惊于这突发事件的脉度水和凡生、凡路也跑了出来。木罗须一行人没有理会围墙那边传来的鬼哭狼嚎声,跟随璋的指引,疯狂地逃出了混乱不堪的泰鹤寺。过了一会儿,泰鹤寺围墙里面传来一个人的喊声。
  “木罗须跑出去了!赶快封锁泰鹤寺外围所有的大门!”
  这时,木罗须一行已经跟着璋有惊无险地逃出了宫门。经过黑暗的后巷,跑到一个冷冷清清的小山村,他们才暂时停下脚步,稍事休息。好不容易逃脱了杀戮,人们无不都魂飞魄散,心惊胆战。木罗须神情凝重地望着王宫的方向。
  “木罗须博士,这是哪儿来的晴天霹雳啊?到底出什么事了?”
  脉度水纠缠着木罗须,带着怨气问道。木罗须仍然忧心忡忡地望着王宫,低声说道。
  “现在没时间解释那么多了,我们还得赶快逃离这个地方。他们一定会继续追赶我们的。”
  木罗须宛如石像般脸色僵硬,凝视着远方。璋目不转睛地盯着木罗须,“爹”——这个字眼不停地在他嘴里打转。所有的人都板着脸孔,只有璋露出心满意足的样子,他的心里暖洋洋的。璋扑通躺在草地上,白茫茫的银河横跨他的头顶。
  9
  湖里的青蛙呱呱地叫个不停。湖边那个篱笆门的房子好象没有人住,呈现出荒凉的景象。几天的时间,庭院里已经长出了茂盛的杂草,放在角落里的平床已经好几天没人碰了,上面横七竖八地铺满了晒干的红薯根。
  “谁呀?”
  燕嘉谋听见什么动静,于是猛地推开了房门。她的面孔憔悴,好象刚刚生过一场大病。可是,庭院里洒满了明亮的月光,并没有什么人。映在湖水里的月亮随着波纹摇曳。燕嘉谋轻声叹了口气,正要把门关上,突然,一只青蛙跳上了回廊。燕嘉谋非常高兴,仿佛看见了贵客。青蛙蹲在回廊上,静静地抬头仰望着燕嘉谋,那两只圆鼓鼓的眼睛就像调皮的璋。
  “娘!”
  燕嘉谋摇了摇头,也许是因为太想念璋了,所以出现了幻觉。这几天,燕嘉谋既不干活,也不吃饭,只是呆呆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管走到哪里,眼前总是晃动着儿子的身影,她不停地叹息、流泪。支撑自己十三年的璋突然离开了,她什么也不想吃,什么事情也不想做了。
//
---------------
第二章南池龙之子(24)
---------------
  “娘!”
  她又一次产生了幻觉。不,这次不是幻觉,一个黑色的影子轻轻穿过庭院,朝自己走过来。燕嘉谋不知道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呆呆地凝望着那个朝自己走过来的影子。
  “璋呀!”
  燕嘉谋赤脚跑了出去。燕嘉谋激动得忘乎所以,抚摸着儿子的手和脸。突然,她向后退了几步。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应该在泰鹤寺……”
  “娘,身后还有人呢。详细经过我以后再告诉您,先把他们带到屋里去吧。要是让别人看见,可就不好办了。”
  璋的话音刚落,十几个陌生人从他身后走了过来,所有人都是筋疲力尽的模样。
  “我们从京城走到这里,用了整整两天时间。”
  看来情形有些不妙,燕嘉谋把这些陌生的客人领进屋里。也许是大家都累了,谁也没感觉有什么不好意思,都跟着进了屋。但是,站在最后面的男人却像冻僵了似的,一动也不动。
  “家里很简陋,进来坐吧。”
  燕嘉谋再次发出了邀请,但是那个男人仍然纹丝不动。燕嘉谋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于是用眼角的余光悄悄地瞥了瞥那个男人。突然间,燕嘉谋的脸色苍白如纸。十三年过去了,她从来没有忘记这张脸孔。离开以后,她反而更加思念这张面孔,然而此时此刻,这张面孔就在她的面前。
  沉默良久,最后还是木罗须先开了口,听他的声音,好象在强迫自己按捺住感情。
  “好久不见了。”
  燕嘉谋不敢抬头。朝也思暮也想的男人分明就在眼前,然而她却不敢抬头看他一眼,燕嘉谋觉得自己好生可怜,她都有些恨自己了。因为走了太远的路,木罗须的皮鞋到处都沾满了尘土。燕嘉谋看了又看。
  “真的好奇怪,我以为见到你的时候会有好多话想说,可是等到真的与你见面的时候,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啪嗒啪嗒,燕嘉谋的眼泪掉落在脚背。
  “你看着我。”
  燕嘉谋慢慢地抬起头来。她的眼睛含满了热泪,就像从前一样明亮而又宁静。木罗须感觉到了,她对自己一如既往的爱,就像珍珠一样凝结在那双眼睛里。漫长岁月孕育而成的珍珠更丰硕,更光彩熠熠。既然如此,这个女人当初怎么会离开自己呢?木罗须感到无比好奇。
  “你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木罗须的声音听起来湿漉漉的。他真的很想听燕嘉谋说几句话,不管说什么都好。是辩解也好,是解释也好,不,哪怕只是与从前无关的事情也行,只要她说话就好。可是燕嘉谋没有开口。她的眼睛却像吸收月亮精华的产妇,牵引着他的灵魂。他注视着燕嘉谋的眼睛,奇怪的是,那么长时间堆积的怨恨和悲伤竟然冰消雪化了。
  尽管木罗须并不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好象能够理解燕嘉谋无奈而悲伤的命运了。一个人,不管他多么出色,不管他爱得多深,都有可能遇见不如意的事情,就像现在这样,尽管面对泰鹤寺部分博士们的重压,他仍然不想介入王位之争,可是最后,他还是成了王位纷争的牺牲品。
  木罗须悄悄地伸出胳膊,抓住了燕嘉谋的手。她并没有急于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她的手再也不像原来那么光滑而柔软,早已变得粗糙而且僵硬,但是她手上的温暖却一如从前。那么温暖,那么亲切,仿佛彻底融化了他冒着生命危险躲避追逐的疲惫和痛苦。
//
---------------
第二章南池龙之子(25)
---------------
  “进去吧,我得给客人准备饭了。”
  燕嘉谋只说了这句话。她把手抽回来,转身去了厨房。她的动作依然轻快,就像从前在染布场的庭院里蹦蹦跳跳的时候,只是比当时更多了几分稳重。
  那天夜里,陌生的客人们吃完了燕嘉谋做的饭,还没等撤下饭桌,就进入了甜蜜的梦乡,他们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
  “起来吧,快起来吧。”
  听见燕嘉谋的轻声呢喃,木罗须猛然睁开了眼睛。朦胧的曙光从窗缝里照射进来,燕嘉谋坐在他的头顶,摇晃着他的肩膀。木罗须微笑着拉住了燕嘉谋的手。他梦见燕嘉谋了,梦见他们如约结婚,生活在一起,梦见他们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睁开眼睛,迎接一天的第一缕阳光。
  “你快避一避吧,我总感觉有些奇怪。”
  直到这时,木罗须才从睡梦中惊醒。原来真是个甜蜜的美梦,他甚至不愿醒来。
  “远处传来了马蹄声,肯定没错。这十三年来,我一直过着逃亡的生活,所以很清楚这种声音。”
  木罗须什么也没听见。她为什么一直过着逃亡的生活呢?木罗须心生疑问,但是看见燕嘉谋焦急地催促自己,木罗须不得不立刻起床。他把一行人统统叫醒,刚刚翻过后面的篱笆墙,木罗须就听见了清晰的马蹄声。
  “一起走吧!”
  尽管木罗须也知道一起走说不定更危险,但他还是拉着燕嘉谋,要她一起走。燕嘉谋轻轻地摇了摇头。
  “孩子就拜托给你了。请你一定要……”
  燕嘉谋没有说完后面的话。他们隔着篱笆墙,互相凝望对方,好象要把对方永远地刻进自己的心里。
  “博士大人!这样下去我们会被人抓住的!快走吧。”
  听了脉度水的催促,木罗须这才转身离开。璋像松鼠一样,敏捷地跑向龙华山。他们经过山脚,跑到可以清清楚楚看见村庄的山坡,发现士兵们已经闯进了燕嘉谋的家。
  木罗须还想多看燕嘉谋一眼,于是回过头去,突然,他情不自禁地失声尖叫。他看见燕嘉谋被士兵们五花大绑起来。璋想回头看看有没有人落伍,结果也看见了同样的情景。璋什么都没来得及想,拔脚就往回跑去。但是,他一下子摔倒在地上。脉度水伸脚将他绊住了,然后又把他扶起来,从后面紧紧地抱住。璋一边挣扎,一边呜咽着说道。
  “放开我,我不走了,我又不是泰鹤寺的人。”
  “太晚了,现在下去,你们都会死的。在他们看来,你跟泰鹤寺的人没什么两样。你母亲赋予你生命,你应该好好想想未来。所以,你最好先避一避。”
  “都是因为你!所有这一切都怪你!”
  木罗须俯视着村庄,像路标似的僵在那里。璋不分青红皂白,张牙舞爪地冲他大声怒吼。脉度水让凡路脱下衣服,塞住了璋的嘴巴。然后,他们连拉带拽地把璋带到了山上。
  全国各地都贴满了追捕木罗须等人的告示,就连小山村的饭馆也不例外,悬赏金额一天比一天更高。百济的国土上已经没有了他们的容身之地。
  木罗须一行用了几天几夜的时间,连续翻过了几座大山。刚刚翻过了这座山,马上又有另一座大山出现在眼前,他们就这样马不停蹄地翻山越岭。士兵们一直在后面追击。最后,追兵赶到了百济的边界,他们也只好翻越最后一道山峰。最后,当他们到达新罗境内,别人看到他们的狼狈模样,怎么也想象不出他们曾经是百济王室引以为荣的一流技术人才。
//
***************
*第三章薯童之歌
***************
  虽然凡路和凡生在谈话中提到了自己的名字,但是璋仍然在不远的地方挥汗如雨,使劲抡着斧头。他是那么努力,想把善花在祈雨仪式那天跳舞的样子从脑海里抹去,可是怎么努力都忘不掉了。那天,璋和银进,还有后来相遇的凡路,看了很多东西,但是究竟看过些什么东西,他早就不记得了。从那以后,直到现在,璋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善花公主。
---------------
第三章薯童之歌(1)
---------------
  1
  徐罗伐西北部的某个小山村里,有一间简陋的破瓦房,连一块新瓦和一根木椽子都没有。从大清早开始,土墙里面就传出了刺耳的推刨子和拉铁锯的声音。人们正在锯木板,推刨子,角落里堆积着旧衣柜和断了腿的桌子,他们逐个修理,忙得不亦乐乎。写有“天地斋工房”的牌匾上落了一群麻雀。
  “房长大人,这个柜子歪歪扭扭,总往一边偏。”
  有个小伙子对另一个看上去有三十多岁的青年男人说道。这时,男人里里外外仔细观察了一遍那个衣柜,轻轻拍了拍,回答说。
  “木材不好,所以歪歪扭扭。要想做出好柜子,第一件事就是选择上等木材。上等木材需要八年以上才能培养出来,比起在光线好、水源好的地方长大的树木,那些战胜贫瘠环境和恶劣条件茁壮成长的树木,其花纹和色泽更好,也更坚固。这个得换材料重新做。”
  工房负责人说道。男人正是木罗须。他仔细观察家具的时候,雨令在旁边连连点头,同时在小纸上写了几个字,贴在家具上。
  去年秋天,天地斋工房的人们在王京*(新罗京城徐罗伐——译者注)外围落下了脚。最初,谁也不愿意把事情交给这些陌生人去做,但是这些陌生人并没有静静地等待,而是亲自走进村子,挨家挨户地帮助修理出了毛病的家具,或者把必须扔掉的东西恢复为正常。他们的手艺非同寻常,经过他们修理的东西再也不会出问题了。村子里来找天地斋工房做活的人越来越多,消息甚至传到王京真骨*(新罗时期按照血统地位的高低判定身份等级,这种制度叫做骨品制度,按照这种制度可以把人分为圣骨、真骨、六头品和五头品、四头品、三头品、二头品、一头品等——译者注)贵族的耳朵里。现在,经常有人来找他们制作家具或者其他物品。
  “这两个放在一起不合适,比例好象不对……”
  木罗须准备做一对龙纹衣柜,但是木板横向和纵向的尺寸不太合适,他摇了摇头。雨令重新测量了木板的尺寸,然后回答。
  “房长大人说得对,比例的确不对。我这就重新计算尺寸,然后告诉您。”
  雨令很快就将重新计算好的尺寸告诉了木罗须,这时,在旁边推刨子的脉度水笑着说道。
  “我每次看见你都觉得好神奇,你怎么也不用笔,光用脑子就能算那么快吗?”
  “大叔您可真是,大哥精通数学,这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坐在菜地前面的平床上剥麻的女孩子插嘴说道。她的话音刚落,坐在后面摆弄织布机的女人严厉地责骂道。
  “大人说话呢,你这个死丫头不许插嘴,我都告诉你多少遍了?”
  “哼,每天就知道死丫头死丫头地叫我,我的名字不叫死丫头,我叫银进!”
  顷刻间,所有人都惊讶地望着那个女孩子。女孩子也有些胆怯了,连忙用手捂住了嘴巴。
  “就因为你这个丫头太放肆,所以我才不让你随便开口。”
  坐在织布机前面的女人白了女孩子一眼,责怪她说。人们继续埋头做着自己的工作,好象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
---------------
第三章薯童之歌(2)
---------------
  木罗须一边看着接下来的订单,一边在工房里转来转去。突然,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于是四下里张望了一会儿,果然不出所料,于是就问工房里的人。
  “怎么没看见那几个男孩子?”
  然而没有人回答。
  “弼玄(凡生在新罗的名字)在后院修理锅灶,他说锅灶不通烟……”
  “那么,弼普(凡路在新罗的名字)和弼斗(璋在新罗的名字)去哪儿了?”
  这次再也没有人回答他了,木罗须匆忙往里间走去。他走进房间,掀起挂在墙壁上的帷帐,打开了壁柜的门。漆黑的壁柜里放着青铜大香炉和包在紫色绸缎里的石板,还有关于冶金术的几本书册。木罗须逐个看了看那些东西,脸色立刻变得苍白了。他慌忙关上壁柜门,走出房间,跑到院子里大声问道。
  “这两个小家伙什么时候不见的?”
  “刚才吃早饭的时候好象还见到他们了……”
  “赶紧做好出门准备!”
  木罗须的话语好象刮起了凛冽的寒风。雨令赶紧站了起来。工房的人们莫名其妙地望着慌忙出门的木罗须和雨令。
  2
  集市中央响起了激昂的锣鼓声和琵琶声。瓷器店门前,曲艺师的表演越来越精彩,门口聚集了很多人。一个少年站在最前面,聚精会神地观看表演。就在演出达到高潮的时候,一只手臂从看热闹的人群中伸了进来,用力拉住少年的耳朵。
  “啊呀!”
  少年皱起眉头,挠着耳垂,从看热闹的人群中钻了出来。
  “我找你半天了,快点儿,没有时间了。”
  刚刚赶来的少年气呼呼地催促着,那个摸索着耳垂的少年这才开始挪动脚步。两个人就是璋和凡路。可是,集市大街上到处都是珍奇稀有的东西,他们两个好奇心强烈的孩子不可能轻易错过。新罗最流行的泥娃娃和西域玻璃制作的物品,还有佛像和舍利函,两个孩子忙着欣赏,目不暇接,一路走得很慢。
  不一会儿,他们走进了贵重品商街,璋又在一家店铺门前停下了脚步。让人联想到仙女翅膀的漂亮衣服和饰物,吸引了这两个少年的目光。突然,璋想起了曾经是王宫舞女的母亲。想到自己的母亲也曾经穿着这种闪闪发光的衣服,佩带着华丽的饰物,像仙女一样翩翩起舞,他的心就像撕裂了似的疼痛难忍。
  当初逃离龙华山,母亲被士兵们抓走的情景总在眼前忽隐忽现。那时候,母亲没有回头张望。也许母亲已经知道这是最后一面了,如果自己回头的话,士兵们说不定就会发现他们正往龙华山方向逃跑,所以她才忍住了没有回头。仔细想想,母亲真是个聪明的女人。就连小腿被母亲打得高高肿起的记忆,现在也成了伤心而甜蜜的思念。
  璋无意中伸出手来,摸了摸放在陈列柜上的金翅装饰物。那里仿佛埋藏着分别多年的母亲的气息。这一刻,有人比璋更先一步,不,应该说是两个人同时抓住了那件金翅装饰物。刹那间,两个人的手碰到了一起。璋大惊失色,慌忙抬起头来。原来是个漂亮的女孩子,稚嫩的脸蛋艳若桃李,正在眨巴着两只清澈而透明的大眼睛,注视着璋。
//
---------------
第三章薯童之歌(3)
---------------
  女孩子似乎也很惊讶,但是她仍然和璋一起抓在那个金色的翅膀。璋的大拇指轻轻地放在上面,女孩子的睫毛在轻微颤抖,稚嫩的喘息通过手指传递过来。女孩子理直气壮地盯住璋的眼睛,好象在命令他放手。璋无法拒绝女孩子温柔的命令,悄悄地把手从饰物上抽了回来。女孩子微笑着看了看璋,两边的脸颊上露出了豆大的小酒窝。望着女孩子微笑的脸庞,璋的脸上泛起了红潮,最后涨得像个熟透的红柿子。女孩子嘻嘻笑了。
  突然,商街门口传来了骚动的声音。女孩子的笑容立刻凝固了,但她还是冲着璋挤了一下眼睛,慌忙朝着人多的地方跑去。一个身穿绸缎衣服的女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指着女孩子消失的方向,大声喊道。
  “在那边!”
  一群武士从璋的眼前经过。他们好象在追赶那个女孩子。
  “哇,好漂亮啊!我第一次看见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凡路好象丢了魂儿,盯着女孩子消失的方向自言自语。璋故做泰然,转过头去。这时,他看见地上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那是一只金耳环,中间镶嵌着泪珠般大小的玉,显得小巧玲珑。肯定是那个女孩子丢下的东西。璋赶紧拾起来,塞进衣袖。
  两个少年去了集市前面的自由交易场。那是璋最喜欢的地方,聚集了西域商人和地方商人的特产品,而且可以马上进行交易,还展示和买卖王室纪念品。今天,交易场也同样拥挤不堪,有西域商团和负责王室物资供给的官员,还有欣赏地方特产的人们,把交易场挤得水泄不通,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交易场角落的帐篷里面,站着一个男人,他认识那两个少年。看见他们两个人走过来,那个小眼睛男人假惺惺地露出了吃惊的神情,对他们说道。
  “哦,是你们呀!”
  上次他们来卖凡生制作的金属工艺品,这个男人主动接近两个孩子,把东西买走了。
  “今天你们也是来卖东西的吗?”
  男人悄悄地眨了眨眼睛,问道。凡路抢先回答说。
  “如果大叔你愿意出价高的话……”
  “臭小子,你们这两个小家伙,上次我就是看你们可怜,所以提高了价钱。如果你们想得到更高的价钱,那就赶快卖给别人吧。”
  男人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去。两个卖东西的少年也不甘示弱。
  “那好吧,我们到别处去看看。”
  璋刚要果断地转过身去,这时,那个男人迅速掉转方向,拦住了他们。
  “既然来到这里了,就把你们的东西给我看看吧。小小年纪,为了卖东西,大老远跑到这里,就算我吃点儿亏,差不多的话也是可以考虑的,你们把东西拿出来让我看看吧。做生意的人不应该这么心慈手软的……”
  听他的语气,好象是在大发慈悲。璋忿忿不平地说道。
  “上次你把东西从我们这里低价卖去,转手以高价卖给别人,赚了好大一笔钱吧?”
  “什么好大一笔钱……到现在我都没卖出去呢。越来越不值钱了,恐怕还能换杯酒喝吧?”
  “大叔你用大铁锅喝酒吗?你挣了多少钱呢……你用五钱银子买了一对银耳环,卖出去的时候要了人家七十钱;两对金耳环,你花二两银子买的,卖出去的时候一对是十两,另一对卖了十二两……”
//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