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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情咨文

_4 戴维·卡拉汉 (美)
  “你怎么搞到我的号码的?”扎克问。
  “我在五角大楼有朋友。”
  “对此我很怀疑。照我看你很想让那地方关门大吉。”
  “我向来认为一支有深谋远虑的国防力量是很必要的,中尉。”
  “按你的理解就是强大的海岸警卫队之类的部队。对吧?”
  卡斯托里沉默了片刻。“我打电话不是来讨论国防政策的。虽然实际上,我很敬重我们的军队的所作所为。我很敬重你在伊拉克的赫赫战功,中尉。”
  “随你怎么说吧。事实是我没有什么可以和你谈的,而且你打电话到我家里让我很不高兴。”
  “这个我道歉。但我当时想你在工作时和我交谈会很不自在的。”
  “我和你交谈压根儿就不自在。”
  “嘿,我并没有求你让我把你的谈话记下来。”
  “咱们直说吧,伙计。不管有什么先决条件,我都不想和你多啰嗦。如果你以为一个现役军官打算跟像你这样的记者谈他的上司,那么你是疯了。算了吧。”
  “好吧,中尉,很好。如果你不想和我说话,那就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说给你听。我想你也许会对我的话感兴趣。”
  “我现在还真没时问。而且不管怎么说我已经听过你的基本观点了,那是一派胡言。”
  “三分钟,就给我三分钟。”
  扎克看看表,叹了口气。一丝好奇心掠过心头,使他没把电话挂上。反正又会有什么坏处呢?“好吧。四十五秒,现在开始。”
  卡斯托里用很快的速度说了起来:“‘迷宫’计划要追溯到六十年代末,当时有一小组美国军事和情报官员受命于尼克松政府,负责在老挝和柬埔寨境内发动一场秘密战争。随着战争的进行,数以万计的美国支持的部队和众多充当训练官的美国特工卷了进去。关于行动的一些史实到最近几年才搞清楚。但仍没有弄清的是,战争经费是如何筹集的。中情局私藏的应急费用不足以维持行动的开展,所以指挥战争的一些人——不是所有的,而是一些人——就通过其他渠道增加收入。他们试着在全球武器黑市交易上卖掉缴获的北越军火,但那只是杯水车薪。于是他们想到了毒品。海洛因,泰国北部生产的,从陆路通过柬埔寨,再沿湄公河偷运出来。这才是他们的军饷。在六十年代末,海洛因交易量空前地大,因为在西方吸毒者与日俱增。我们是在说数以亿计的美元的交易啊。实质上,这伙中情局和军队官员干的事情就是做起了二道贩子,以支撑他们的秘密战争。他们渐渐地……”
  扎克打断了他的话,“五秒钟。”
  “到了一九七一年,这伙人渐渐控制了东南亚八成的海洛因交易。还和一个叫唐纳德·陈控制的以香港为基地的贩毒团伙秘密勾结。金钱滚滚流向他们的战争,而华盛顿对在发生的事一无所……”
  “时间到了。”即使唐纳德·陈的名字在扎克的脑子里回荡并激起了他的兴趣,他也仍这么说。卡斯托里没理会他,仍然全力以赴继续他的讲话。
  “你的上司,杰弗里·福斯滕,是这次行动中的一个重要角色。他的‘河鼠部队’控制了河道和三角洲,这就意味着对谁可以走私毒品是他说了算,而且……”
  “我们说好的,混蛋。我要挂了。”扎克准备把电话从耳边拿开。
  “细瑟,”卡斯托里突然说,“你有没有听说过发生在一个叫细瑟的村子里的屠杀?”
  扎克又拿近了话筒,同时记起了《湄公河之战》里的控诉。“没有。”他没说实话。
  “在美国人进人印度支那很久以前,细瑟就是柬埔寨附近的一座以走私为业的镇子。当地人很为这一传统而自豪。福斯滕的部队将其夷为平地,因为细瑟人反对他们的行动。老百姓指责他们对越共的战争。一个叫唐·莱弗勒的记者正准备把这一段历史大白于天下时,他们杀害了他,”
  “谁杀了他?”
  “‘迷宫’阴谋的成员。你上司以及其他人。他们布置了自杀的假象。”
  扎克“啪”地把电话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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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阿里·泽维尔上校诅咒着那皎洁的半个月亮,第四次也是最后一次扫视了一下黎巴嫩海岸,与此同时,登陆小艇被放下来,送到了地中海波浪滔滔的水中。在他那粗笨的夜视望远镜里,黎巴嫩看起来就像是陌生的行星,有着怪异的绿色阴影和寸草不生的地貌。偶尔能看见海岸公路上有汽车开过,可除此之外登陆区域内人迹罕至,正如情报所说的那样。在北方有灯光闪烁,那是突入海中的小城西顿。再远处,一座重建的贝鲁特发出橘黄色的光芒,这座城市又已经开始以“东方的巴黎”标榜自己。
  泽维尔沿着梯子下到了随波浮动的小艇上,同时三个正在等候他的突击队员中的一个发动了装在舷外的引擎。它只发出了很轻微的运转声,并向岸边驶去。没有人说话。带咸味的浪花打湿了他们的脸。泽维尔焦急地看了看月光,然后把视线转向绕过公路的低矮的山丘。他们的路程中,有四英里能被人瞧见,而且是很轻易地能被看见。
  小分队把登陆艇藏在沙滩外的灌木丛中。不远处,一辆破旧的丰田停在一条脏兮兮的路的中央,这条路是从主干道伸出来通向海边的。钥匙还插在点火装置上,发动机也是热的。泽维尔坐到驾驶座上,取下背在肩头的乌兹冲锋枪,横搁在大腿上。他们沿海岸公路开了不到一英里,沿途没有一辆车,然后就拐到一条铺满鹅卵石的路上,这是通往艾尔嘎西亚的。汽车驶过村庄时,其他三个以色列人都把头低下。那些低矮的住房漆黑而寂静。一只狗叫了一会儿,但其他一切都悄无声息。驶出村庄三英里后,路出现了分岔。泽维尔向左开,爬上连绵陡峭的山冈,最后终于停在一条支路旁。从这里能看见地中海延伸到遥远的西面,在月色下发出粼粼波光。它显得多么平静,简直像结了冰一样,其实这都是假象。
  突击队员们继续沿路步行。有一个还肩背着斧子。所有人都身穿凯夫拉尔防弹背心,防护领圈,连着耳机紧紧地捆在一起。消音器从他们的乌兹冲锋枪的枪管上突出来。走了几百码后,一栋踞于路上方一座山头上的房子呈现在眼前。泽维尔招手示意大家分散开来,队员们开始悄悄地向山上爬去,在松散的石块和岩屑中小心地迈着步子。
  他们把房屋包围起来,观察了一会儿。这是一幢木石结构的大房子,依稀透着往日的典雅。也许是从前法国人的别墅,要么可能是一个殷实的黎巴嫩商人造的。不难想象很久以前,西顿的社交名流,穿着人时的衣服,就在这里的露台上享用着鸡尾酒。而今,对于希兹布拉最重要的头目之一而言,这房宅就显得平庸得有些奇怪。
  泽维尔卧在尘土中,研究着房子前面的部分。一名长着络腮胡的警卫坐在靠门的一张生锈的折椅上,晃着一杆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他努力地想坐着睡一会儿,脑袋摇向后面,接着又偏到一边。睡吧,朋友。睡吧,永远也别知道你的末日,泽维尔心里说。他并不热衷杀人。他能看见露台上的另一名警卫,身体靠着房子,在其阴影下抽烟。对付他要麻烦一点。而且如果情报准确的话,还应该有一名警卫在屋里。
  泽维尔对着耳机轻声说了一句,突击队员们站起来,在灰白的月光中向前移去。装了消声器的乌兹枪首先撂倒了露台上的警卫,他还没来得及解下冲锋枪。他的烟头落地时溅起了火花。泽维尔看见守门警卫的脖子挺了起来,眼睛也睁开了。别举枪。他走向前,把乌兹枪端到与眼齐平的地方,无声地命令道。把它扔在地上。可是警卫的手本能地向扳机摸去。泽维尔开火了。那人撞在门框上,呻吟了一声,瘫倒在地。
  接着传来了玻璃破碎的声音和沉闷的枪声。“里面的警卫干掉了。”一名突击队员在耳机里说。泽维尔看见楼上一盏灯亮了。
  带斧头的突击队员奔向前。他试着开门,对着锁发了一梭子弹,又试了试,门还是紧闭着。他拿斧子用力劈了几下后门终于开了。两名突击队员封住房子的后部,泽维尔和另一个小心地进了屋。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趴在沙发旁。收音机里传出轻柔的音乐。泽维尔“砰”地从枪里取出用了一半的弹夹,塞进了一个新的。他挪到楼梯口,紧贴在楼梯基部拐角的墙上,用阿拉伯语大声喊道,“我们是以色列人。我们不是来伤害你们的。把手放在后脑勺上慢慢地走下来。”
  一时间什么声音都没有。然后他听见了急促的低语声。终于,楼板吱吱嘎嘎地响起来,泽维尔从楼梯拐角处转过来飞快地瞥了一眼。一个穿着睡袍的女人正慢慢地走下来,手放在脑后,嘴唇哆嗦着。她身后是一个穿睡衣的小男孩。当他们到了楼梯口时,泽维尔示意他们站在客厅的中央。女人看到尸体时哭了起来。男孩盯了它半天,然后扭过头去。他还很小,可他不是第一次见到死人了。楼板又响了起来。一个男人正往下走。泽维尔把枪对准他,察看他的脸色。当这人到达最后一层阶梯时,他的鼻子离消声器只有几英寸远。泽维尔则把枪顶得更近些。
  “喀里姆·希拉尼在哪儿?”泽维尔问。
  此人用已经举起的胳膊肘又向上挥了挥。泽维尔看见最上面的一层阶梯处有一双赤脚,不一会儿这个人的其他部分也显露出来。就是他。泽维尔将四名俘虏都集中在客厅里,看了看表。提前完成计划。他用手铐把喀里姆·希拉尼的手腕铐在腰前,并将他移到门口。其他突击队员用塑料绳把男孩、女人和另一个男人的手捆了起来。一个突击队员从沙发旁的那具尸首上拣出一支轻型机枪,背在自己的肩上。接下来的五分钟,所有人都默默地站着。
  男孩第一个听见了直升机螺旋桨从远处发出的微弱的轰响。当那噪音变成雷鸣声时,他惊惧地向天花板看去。突击队员把希拉尼推到门外露台旁的一块空地上,直升机正在其上空盘旋。机腹的探照灯照亮了整个地方,一根绳索降下来,末端连着一个帆布和金属制成的很大的能坐人的装置。两名士兵将希拉尼扔到其中一张小小的座位上,把他捆在里面,并和他一起升上去。泽维尔和另一名战士也紧随其后。片刻之后,直升机已飞行在海面上了。
  “我们再来谈谈阿夫尼上尉。嗯?”以色列审讯官把喀里姆·希拉尼头上的黑套子拉掉。这个游击队的领导人眨了会儿眼睛,然后眯起来瞧着监禁他的人。他双臂交叉放在桌上,然后又把脑袋搁在手臂上。一个穿白T恤,绿工装裤,长得五大三粗的以色列士兵不动声色地走上前,一把抓住他的头发,把他拽起来。
  “我提醒你,睡觉在这儿可是特殊的待遇,希拉尼先生,”审讯官用阿拉伯语厉声说,“你只要合作,就能再去睡觉。一出这间屋于就行,躺在最软的床上。现在我们还是说说阿夫尼上尉吧。”
  “我知道的已经全告诉你了。”希拉尼疲惫地说。在拿撒勒外这座军事监狱的头四天,这个穆斯林什么也不肯说。但很快,在被剥夺了睡眠和阳光,神志几近昏迷后,他总算开口了,以换取一点点睡眠和光明。
  审讯官缓缓地绕着桌子踱步。“你告诉我们在他被捕后你关了他一段时问。你说你然后把他卖给了基地设在贝卡①的伊朗革命卫队的分遣队,之后再也没有听说过他的下落。”
  
  ① 贝卡:黎巴嫩中部一谷地。
  “是,是的。说了一百遍了,是的。”希拉尼的眼睛又快合上了。
  “但我们知道这是胡说!”审讯官咆哮道,“一派胡言。据我们的消息来源,你从来没有把阿夫尼上尉卖给卫队,你把他关在蒂尔①郊外一座安全房②的地下室里,关了两年。是用链子拴起来的。就像拴狗一样,你他妈的真是一团屎。”审讯官伸出手掌,猛地劈到希拉尼的右耳根旁。“再说谎是没用的。我能保证你三年都见不到阳光,或者六年。你给阿夫尼上尉造了一个地狱,我们能做得更绝。”
  
  ① 蒂尔:黎巴嫩西南部港市。
  ② 安全房:供谍报人员或秘密警探等使用的工作用房。
  “你的消息是错的,”希拉尼摇着头说,他的声音含糊不清,“摩萨德③不是什么都知道的。”他颓然向前倒在桌上。那个士兵重又把他拉起来,抓住他的脑袋。审讯官将一杯水泼在囚犯的脸上,怒气冲冲地走出了屋子。
  
  ③ 摩萨德:以色列的谍报机关。
  过了一会儿,另一个以色列人换了上来。他递给希拉尼一块手绢,打开一听汽水,推到桌子另一头。他的声音很平静,他的举止使人能感到镇定。
  “我的同事性子急。他只想着阿夫尼上尉的家人。不过我,我知道你也有个家。一个八岁的儿子,穆斯塔法。一个贤惠的妻子,拉薇。抽烟吗?”
  这位审讯官给希拉尼一支香烟,并为他点燃。
  “我们合作把事情办好,你就可以很快见到家人了,这一点我保证。”
  希拉尼似乎振作了一点,放松了一些。可是半小时过去了,谈话依然在原地打转。
  “让我来说些别的吧,一个对你们的政府而言有重大价值的秘密。”希拉尼终于说,他想改变一下话题。审讯官饶有兴趣地凑上前。
  “说吧。”
  “阿卜杜拉·塔布拉塔教长的特工人员是受雇于人的。”
  希拉尼得意地抱起胳膊坐起来,让对方好好揣摩他的意思。
  “受雇于谁呢?”审讯官无动于衷地问。摩萨德知道塔布拉塔教长是一个狂热的希兹布拉分裂派的头目。过去曾有人透出口风,暗示他已经转而干起了雇佣军的营生。
  “受雇于任何肯付钱的主顾,任何人。就像萨布里·奥尔巴那。”希拉尼说,他用的是阿布·尼达尔的家姓来称他。
  “这情况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说的是实话。”
  “有其他很多人知道塔布拉塔的新行当吗?”
  “很少很少。谈论这种事情是很危险的。而且最肯定的是他手下的特工不知道。他们都还很年轻。他们在贝卡谷地的训练营是与世隔绝的。他们以为是去为真主,而不是为瑞士银行账号里的金子去死的。”
  “有过多少次合同了?”
  “你可能记得三个月前沙拉将军的遇刺吧,在大马士革郊外他的别墅里?”
  审讯官点点头。事情开始有点意思了。刺杀这位叙利亚高级官员是一次血腥行动,两名刺客也同时丧命。两人都身份不明。没有一个组织声称对此负责。
  “还有的黎波里谋杀案?”
  以色列人又点点头。摩萨德对那起事件也一直摸不着头脑。
  “还有其他的呢。”希拉尼和审讯官沉默了好半天。最后这位游击队的领导人又开口了,语气里带着幸灾乐祸。
  “有人告诉我甚至美国人也为了塔布拉塔教长的服务而和他签了约。”
  以色列人凑上前。“美国人?什么美国人?”
  希拉尼没有立刻表态,而是笑了。“最好再来一听汽水。”
  审讯官打了个响指,那个士兵走出屋子,带回来一罐汽水。希拉尼又点燃一支烟,深吸了一口。他现在占据了谈话的主动权。
  “据说,由于给美国人干,塔布拉塔教长正在成为有钱人。据说,他手下的两个人将要去死。”
  希拉尼伸长了四肢,打了个哈欠。“可是我累了。也许我们能明天再谈。先睡一晚上好党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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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和卡斯托里通话后的第二天早晨,扎克醒来时仍觉得余怒未消。对大屠杀的指控决不是儿戏,他一边刮胡子一边想。即使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卡斯托里简直是在大肆诽谤。而且他还搞不懂,卡斯托里想在越南和他其余的疯疯癫癫的、更贴近现在的阴谋理论之间找出什么联系?扎克走出浴室,开始穿衣服。胡扯。完全是胡扯,他干吗还去听?
  可是后来,当他在工作休息的时间,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时,他发现自己在一张纸上气呼呼地涂划着几个名字:“多尼·陈”,“细瑟”,“福斯滕”。卡斯托里干的诬陷好人的勾当必须被制止。
  他查了一下五角大楼的通讯录,拨通了电话。电话铃响时,他又写了一个名字:“赖利”。
  “刘易斯·瑟斯顿。”
  “刘易斯,你好,我是扎克。”
  “早上好,扎克雷。预算仗打得怎么样,伙计?我听说血正在你们那儿的楼区流呢。”
  “已经漫过膝盖了,还在上涨。”
  “吸血鬼肯定爱干你的活儿。”
  “有人说参联会只招吸血鬼。”
  两人都乐了。
  “我说,刘易斯,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做件挺不寻常的事。”
  “如果我能,如果我能的话。”
  “国情局的外国人数据库是不是和我听说的一样好?”
  “那要看你听到的是怎么说的。不过确实,对于我们现行软件的局限性来说,它们已经够可以的了。我们和中情局、安全局共用一个系统。干吗问这个?怎么了?”
  “你能把几乎任何一个发达国家或地区的公民的名字敲进国情局的系统,就得到了他们的个人履历,是不是?”
  “基本上是这样,虽然并没有那么简单。你要提供的资料不能光是个名字。要不然就会像在曼哈顿的电话本上找一个叫约翰·史密斯的人一样,除此之外只会难得多,视国家的大小而定。”
  “你能给我查个名字吗,是不是违反规定?”
  “扎克雷,你当然知道,现在,我并不是可以接受这种要求的人。你,我的朋友,得去和……”
  “算是帮我一个大忙了,刘易斯。”
  “我明白。”
  “那就不算违规了,对吧?”
  “这方面还是有规定的,不过没什么要紧的。你要查什么?”
  “唐纳德·陈。香港居民。年龄大约是五十五到六十,我想。职业商人。”
  “还有呢?”
  “就这些。”
  “嗯,不算多。不过我会去办的。香港还不算太大。要这个做什么?”
  “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天才有了声音。“我懂,我懂。我想我可以理解。”
  “谢谢你,刘易斯。你觉得什么时候能搞出来?”
  “这儿运转得相当慢,所以我大概今天就可以为你弄。这样吧,下了班后,咱们到我最不喜欢的那家酒吧碰个头喝一杯好不好,八九点钟的时候,我会告诉你我找到了什么。”
  “好极了,”扎克说,“可我还要问你一个问题。”
  “哦?”
  “国情局有一个搞国内调查的分支机构,是不是?”
  “是的,国情局调查部。DIAI①。那个单位就在大厅的那一头。不过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不能进入他们的系统,绝对不能。”瑟斯顿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带着一种资深“黑客”的骄傲说,“让我换一种说法,哥儿们。我是不被允许进入他们的系统的,但如果我真的想进入,我是能进去的,如果是为了高尚的事业的话。”
  
  ① DIAI:国情局调查部的英文字字母缩写。
  “我还记得你在康奈尔时干过的一些好事。称得上是胆大妄为。”
  “那时我比现在年轻多了。也愚蠢得很。”
  “你仍然是个天才,刘易斯。那么我要问你的是:你认为国情局调查部关于越战的记录资料的保密级别会怎样?这些资料是存在计算机上,还是收在档案仓库中了?”
  “在档案室,毫无疑问。但十有八九这些资料的索引会存在计算机里。假如你知道找的是什么,你就能找出它在哪儿,以及关于它有多少材料。”
  “你能进入存放索引的系统吗?还有,我可不可能进到档案室本身去?”
  “我的猜测是这两个都有可能,取决于那记录的年份是多少。我大胆地猜想,大量的越南调查资料仍然是保密的,甚至是现在。不过如果查找人享有很高的工作密级,那么进入系统也许并非不可能。而你是有的,你就可以。你到底要找什么?”
  扎克犹豫不决。“我也没底。但我还要再拜托你另外两件事,一件容易一件难。如果很不好办你就直说。”
  “说吧。”
  “首先是容易办的。查一下索引,看看你能不能找到——如果它真的有的话——发生于六十年代末或七十年代初在越南南部一个叫细瑟的小镇的一起可能的战争罪行。”扎克把小镇的名字拼了一遍。
  “没问题,没任何问题。艰巨的任务又是什么?”
  “如果你对这个感到为难我会理解的,刘易斯。”
  “试试看吧。”
  “在巴拿马曾经发生过一起跟一个叫赖利的‘绿色贝雷帽’上校有关的事件。我想知道事情的经过。”
  “这我可没数了,扎克雷,”刘易斯慢慢地说,他的声音犹疑而紧张,“那是很近的事。进入系统去找那种资料,我是要冒风险的。如果这是为福斯滕干的,那我真希望你能走官方渠道。”
  “不是为福斯滕干的。”
  “我懂了。”
  “我只能说这是一种个人兴趣。”
  刘易斯叹了口气。“我尽力而为吧。实际上挺有诱惑力的,不过我什么都不能保证。”
  “我明白。谢谢了,刘易斯。”
  扎克到达“个性”时,瑟斯顿已经在桌旁等着了。他坐得笔直,一条雪白的手绢从西装茄克的口袋里探出来,领带仍系得好好的,擦拭过的拷花皮鞋闪闪发光。扎克上下打量了瑟斯顿一番,摇了摇头。
  “你得知道,刘易斯,对于一个电脑操作员来说,你穿得太讲究。对一个在五角大楼上班的人来说也太讲究了。”
  “啊,扎克雷,我的朋友,风格既不是职业,也不是场所的囚犯。不管怎样,我向你保证这座城市里的女士们可不会同意你的观点。”
  酒吧女诗走过时,扎克要了杯啤酒。“那么我托你的事好做吗?”
  “没问题,没任何问题。实际上是小菜一碟。”
  “你找到了什么?”
  瑟斯顿手伸下去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放在桌上。“先从唐纳德·陈说起。在你所给的年龄范围中查出了八个在香港做生意的唐纳德·陈。”瑟斯顿打开文件夹,递过去十一张纸。
  “由于数目相对很大,我没有打出所有我能搞到的资料。我只是给了你一些基本数据:出生日期,婚姻状况,有多少子女,就业史,俱乐部关系之类的东西。每人几行字。我想你可以从这儿入手。要了解更多的情况也没问题。我们关于香港的数据相当好。”
  扎克浏览了一下文件。有两个陈是开洗衣店的。有三个是开小饭馆的。另一个经营花店。
  “我要找的这家伙现在生意肯定做得很大。”扎克咕哝着说。
  他把名单缩小到两个唐纳德·陈上来。一个是“陈氏集团”的总裁和所有者。他结过两次婚,离过两次。他有三个孩子,并同时属于多个俱乐部。在创办“陈氏集团”前没有就业史。另一位是一家纺织公司的总经理。只娶过一个女人,结婚已三十年。两个孩子。三个俱乐部。
  “我很肯定是第一个家伙,但这两个的进一步资料我都要。”
  “你怎么知道会是第一个人?”
  “他是那种老是离婚的类型。”
  “那你说说看我再去找些什么呢?”瑟斯顿说着把文件放回了文件夹。
  “任何不同寻常之处——犯罪记录,不依法纳税,诸如此类的事。要追溯到六十年代,如果你能的话。”
  “没有任何问题,我的朋友。”
  “我很感激。”
  “你是应该。现在说说细瑟和可爱的赖利上校。”瑟斯顿呷了一口啤酒,拿出另一个文件夹。“国情局调查部一九六五年到一九七○年的索引显示,在查德威克的联邦文件库里,有四立方英尺的文件是关于细瑟事件的。”
  “那是在弗吉尼亚州,是吧?”
  “往西约四十分钟的路程。国防部的档案大都存在那儿。”
  “四立方英尺。是不是很多?”
  “不算多。指的就是几只档案盒。实际上很小的一堆文件。”
  “我能进查德威克吗?”
  刘易斯很肯定地挥挥手。“以你的工作密级,我想不该有问题。如果我没估计错的话,你可以自由进出三叉戟核潜艇的导弹舱。只要给那儿的国防档案保管主任挂个电话,告诉他们你是谁,再订个预约就成。他们甚至会在星期六开放。”
  “听起来容易得很。”
  “再说赖利上校。他这块骨头要难啃些。国情局调查部所有对他的记录都输入电脑了。我想你没让我做这个,不过我今天还是搞了不少出来。”
  “噢,那……”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也挺可怕。这个家伙是个不折不扣的战犯。”
  据瑟斯顿的描述,有两份互不相干的人权报告被全文收入了文件,它们都提到了一个金发美国人帮助反政府武装犯下了种种暴行。他还描述了中情局在洪都拉斯的负责人的一份关于赖利活动情况的备忘录。备忘录承认赖利长期在尼加拉瓜国内活动,但也说没有任何结论性的证据说明他卷入了任何暴行中去。另外有两份备忘录,一份是国情局调查部的一名调查官写的,另一份是一位陆军特种部队的中校写的,他们也得出了相似的结论。
  “你要了解的这人到处跑,”刘易斯说,“那儿有些材料还提到了伊朗反政府武装。”
  “真的?”
  “确实如此,但我没打印出来,你感兴趣吗?”
  “还没有,也许以后会。我主要感兴趣的是巴拿马。”
  “那方面资料也多的是,”瑟斯顿说,“其他三名特别行动部队小分队的成员的宣誓作证。讯问巴拿马国防军士兵的录音记录,他们声称目击或听说过赖利参与的屠杀。还有军方验尸报告的副本。所有的死者都是在背部或后脑勺中的弹,都是在近距离被杀。”
  “像是军事法庭上的材料。”
  “完全正确。事实上,军事系统中至少有两份不同的人写的备忘录,确实要求将他送上军事法庭。”
  “那这个狗娘养的是怎么逃脱的?”
  “这是个谜,我得说。”
  “没有文件提供线索来为此做出解释?”
  “一点儿都没有。有的只是一九九○年一月底陆军宪兵司令做的一份姿态性的备忘录,声明对他的指控不会导致军事法庭听证会,因为证据不足。另外,还有一份赖利在当年晚些时候获释的证明书的副本。”
  “真的很古怪。”
  瑟斯顿也大惑不解地摇摇头。“的确古怪。显然有人为了我们的好上校而在幕后操纵。”
  另一个念头闪过扎克的脑海。“嗨,刘易斯,你有没有找到赖利的个人简介?”
  “我还真找到了,但都是泛泛之谈。”瑟斯顿在文件中翻出一张递给扎克,上面有八行关于赖利的个人情况的资料。扎克非常仔细地阅读着。赖利在南卡罗来纳上完公立中学后就直接参了军。在进“绿色贝雷帽”之前他作为武器专家在西德服役了三年,然后……
  “哇。”扎克读到下一行时轻声叫了起来,下一行写的是:“海军少将杰弗里·福斯滕参谋助理,对外军品出售部,一九七九——一九八一。”
  “什么?”刘易斯问。
  “没什么。听着,刘易斯,我发誓我很快就会告诉你事情的来龙去脉。”
  ------------------
  
21
  在十二月第二周的周末,华盛顿给人一种太平盛世的假象。对财政危机的预期,对作奸犯科的指控,本来是陷入僵局的国会每日鼓噪的主要话题,现在随着议员纷纷返家也暂时偃旗息鼓了。经济衰退没有丝毫减缓的迹象,坏消息还是源源不断,但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对总统的攻击也是如此。谢尔曼已开始了新一轮攻势,批评白宫对恐怖主义国家姑息迁就,把钞票全投进了中央政府这个藏污纳垢的地方。白宫官员则破例没像往常一样为自己辩解,而是用一种老练的自信对谢尔曼的攻击予以回避。这足以证明,局势已糟糕到了什么地步,以至于总统的人也不再有和敌人拼个你死我活的倾向了。华盛顿的平静不仅因为国会议员返回家乡,不再到处扔炸弹了,还因为各行政部门的官员暂停了互相拆台的活动。
  星期四下午瑟斯顿打电话给扎克,说他得到了管理“陈氏集团”的唐纳德·陈的更完整的资料,他们应该碰个头。
  “今晚去听爵士乐怎么样,刘易斯?”
  “爵士乐?”刘易斯说话时用足了气,好像他在发一个外语单词的音。
  六小时过后,刘易斯和扎克已在城东北的一家小俱乐部里听着咝啦咝啦的四重奏。到华盛顿的第一个月他总是晕头转向,有一次误打误撞找到了这地方,后来便多次在晚上来这儿,通常是独自一人。爵士乐里有些很本源的东西。即兴发挥就体现了一种人所必需的真诚;它是一种纯粹的灵歌,受着本能和愉悦的引导。对于扎克,爵士乐是世界上最不矫揉造作的表达形式之一。
  扎克很高兴看到刘易斯渐渐陶醉在音乐中,并用手在桌上打着拍子。不能仅仅因为一个人穿着黄色V形领毛衣和一条高尔夫球裤到爵士俱乐部来,就说他不懂得欣赏这个地方。
  “他是个大玩家,非常有钱,”当他们在幕间休息谈话时刘易斯这么评价陈,“这老头子虽不算亿万富翁,但也差不多了。”
  “他是怎么赚钱的?”
  “近年来主要搞进出口,航运,航空公司。我们的陈先生像是有根金手指。”
  “有没有什么非法买卖?”
  “没有,至少在过去的约二十年中没有。”
  “什么意思?”
  “噢,一九七四年三月,唐纳德·陈由于和一个海洛因走私集团有牵连而和其他十二个人一道被起诉。”
  扎克一时说不出话来。“后来呢?”他终于咕哝道。
  “后来起诉被驳回。根据一份案情简介,陈的律师成功地声明,在陈的一座仓库被走私集团使用时,陈一直蒙在鼓里。”
  从俱乐部回到家后,扎克在阴暗的客厅里坐了很长时问。第二天早晨和福斯滕一起开参谋会议时,他发现自己怀着异样的眼光看着将军,心中充满了疑惑。
  星期六上午十点钟时,扎克来到查德威克的联邦文件库的大厅。在和瑟斯顿谈过陈的事的第二天,他就打电话到那儿订了预约。去文件库他得换乘两种公共汽车,绕行一个半小时,而若是自己从水晶城驾车只要四十五分钟。在第二辆公共汽车上,他朝窗外望着经过的条状公路分隔带和加油站,一边想自己正在干什么。驳斥对他上司的造谣中伤,他告诉自己。证明那是造谣,这样就可以把自从和卡斯托里上一次交谈后进入他的脑子里的怪念头冲走。他将收集证据,然后在和这个记者下一次会晤时揭穿他的谎言。卡斯托里不是想要消息吗,他会得到的——一条最终将使他的妄想之船沉没的消息。
  负责国防档案的管理员仔细看了看扎克的身份证,然后让他填了几张表。接着扎克被领着穿过几道上了锁的门,之后管理员叫他在写字台边坐下。他朝四周张望,注意到了头顶上低低的天花板和密布的自动灭火器。给屋子照明的是布满灰尘的荧光灯。五分钟后,档案管理员推了一辆小车回来,上面载着五只盒子。
  “这些是关于细瑟的全部文件。”她说,一边把车停在桌边。
  扎克看了看盒子上的标签。他取出标有“图片证据”的盒子放在桌上。看来从这儿开始比较好。
  他打开盒子,抽出几本文件夹。其内容看了令人作呕。照片展示了村庄各个地方的累累尸骨。其余照片拍的是屋里的尸体,相机闪光灯使那场面带上一层令人毛骨悚然的光。
  扎克把照片放在一边,用接下去的几个小时浏览了大量的文宇档案。对这一事件的调查很全面。有对福斯滕及其手下的长篇采访录音记录。有已经发黄了的来自陆军、海军、国情局和中情局的调查官员的报告。扎克首先浏览了一些录音记录,从福斯滕的开始。
  据福斯滕的讲述,他的三条巡逻艇沿特里放河的支流执行一次为期两天的巡逻。根据情报,沿特里放河的一些村庄周围有越共活动。那地区树木稠密,位置偏远,地面巡逻队无路可去,甚至直升机到那儿也很困难。福斯滕部队的任务是发现并摧毁任何敌军和他们的藏身之地。
  他说他和他的巡逻艇在此之前的几个月去过细瑟。他们发现那里的。既友好,也很合作。他声称在巡逻的第二天,当船接近细瑟时,他们立刻就注意到了一种死寂的气氛。水面上没有通常的活动。岸上没有女人在洗衣服,也没有渔夫在卸下捕获的鱼。“我们马上明白出事了。”福斯滕当时说。然后他继续描述了发现被屠杀的村民的经过。“那地方简直成了屠宰场。他们连婴儿也没放过。”
  照福斯滕的讲法,是越共血洗了村子,因为人们知道这个村子同情美国部队。他还指出以前已有过类似的案子。“如果他们能在过春节时把顺化①一半的人杀死,那为什么不端掉像细瑟这么屁大的地方呢?”
  
  ① 顺化:越南中部港市。
  在交谈中,当面对这样的事实,即村子里到处有美制M-16冲锋枪子弹的弹壳时,福斯滕则嗤之以鼻。“哼,假如我是一支越共部队的司令,我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让现场看起来是美国人干的。再说,妈的,我不用提醒你越南兵偷了多少M-16。几千支。甚至上万支。”福斯滕部队的其他人讲的也都一样。
  陆军和海军的法医组的报告没有下什么结论。当小组到达那个偏远的村子时,尸体已开始腐烂,而在此期间大雨冲刷了该地区。在这些文件中,扎克唯一能找到的对“河鼠部队”的说法提出质疑的证据是一份中情局对细瑟事件写的报告。报告阐明,自六十年代初,人们就知道细瑟是同情越共的。
  扎克浏览了几份由不同的调查官员写的最后报告。它们都引证了“河鼠部队”的说法中种种自相矛盾之处,但都下结论认为没有证据来确认这一怀疑,即屠杀是福斯滕的人干的。陆军的最后报告是一个名叫凯文·埃廷格的中尉写的,表示了最强烈的怀疑。它把注意的焦点集中在M-16的弹壳上,指出虽然有很多M-16在越南下落不明,但人们知道越共士兵在作战时很少持有这种武器,因为这枪的不可靠已经是臭名昭著的了。但报告也承认存在着这种可能,即用这些枪支来栽赃美国部队。最后,埃廷格下结论道,指控“河鼠部队”的证据没有说服力。
  下午两点扎克离开档案文件库,精疲力竭,但也如释重负。没有证据说明福斯滕是战争罪人。他想到陈时又有些不安。但当他靠在公共汽车的椅背上闭目养神时,他从脑子里赶走了这个念头,而只想着下午和晚上即将到来的同贾丝汀的约会。
  当总统的直升机“海军陆战队一号”的螺旋桨开始旋转时,联邦调查局局长霍尔斯顿环视了一下机舱。白色皮制的座位装饰着蓝色的总统印章。长毛绒棕色地毯铺在脚下,甚至还有一个小酒吧。真不赖,霍尔斯顿想。他的地位正在步步高升。不一会儿,直升机升到空中,出了华盛顿,径直飞往马里兰州的坎诺克廷山脉和戴维营①
  
  ① 戴维营:美国总统的休养别墅。
  霍尔斯顿缠了白宫有两星期,要求见总统一面,而唯一可以见缝插针的又是星期六下午。这次是在戴维营,总统最常度周末的地方。乔·里佐蒂用他惯常的油腔滑调为会晤的时间和地点向他道歉。他说希望乘坐“海军陆战队一号”能减少霍尔斯顿的不便。
  倒不是因为要牺牲周末而使霍尔斯顿恼怒——一年中任何一个星期六让他和总统在戴维营会晤他都可以忍受。使他不高兴的根本原因在于为了特津的事情而与总统的面谈竟一拖再拖。的确,霍尔斯顿最近见过总统不少次。他们曾面谈过萨克拉门托行动,当纽沃斯将军在佐治亚身亡后,霍尔斯顿还参加过在白宫举行的紧急会议,他报告说没有阴谋杀害将军的证据——至少没找到强有力的证据。
  然而关于特津的会谈却一直搁下了,即使霍尔斯顿很早就为此做好了行动的准备。他的特工调查了特津的战斗记录,教育状况和家庭背景。他们费尽心机搞来了特津进五角大楼时所受调查的资料,并做了仔细的研究。两名特工跟踪过他几次,了解了他的日常活动。他们还实地考察过他在水晶城的住所,想打开门锁那是不在话下的。最后,霍尔斯顿为谨慎起见,假设了卡麦尔法官对行动会做多大程度的批准。他推测会被准许在电话和房间里安装窃听器。他把所有这些材料写进了一份四页的关于争取特津的可能性的备忘录里,这份备忘录现就在公文包里,他老早就想把它当面呈送给总统了。
  可是虽然霍尔斯顿已准备就绪了,但总统还没有。这次私下会晤迟迟未能举行不是偶然的。总统跟往常一样又在拖延,犹豫不决,怕这怕那,没完没了含糊其辞都是他的天性。如果他去接触一个能提供消息的人都这么苦不堪言,将来他会同意提出诉状吗?这个问题霍尔斯顿想都不去想。
  直升机在离一簇生锈的铁皮小屋不远处的起落点着陆了,那是在一座郁郁葱葱的山的顶峰。一名秘密特工陪霍尔斯顿上了一条修筑过的小径,走进最大的一间屋子。里佐蒂破天荒地不见了踪影。
  总统亲切地和霍尔斯顿打了个招呼,他们在客厅壁炉前坐下。房间给人的感觉像座打猎小屋,房梁低垂,石砌壁炉倒很高大。这里有一种亲切的气氛,一种白宫所没有的人情味儿。两人聊了一会儿这个疗养胜地的历史,然后才转入正题。
  “我要你继续监视特津,并且尽快与他接触。”总统斩钉截铁地说。
  “是,先生。”霍尔斯顿吃惊地答道。他根本用不着备忘录了。
  “我们离大选越近,这件事就越要抓紧,约翰。”
  “是啊,总统先生。”
  “而如果我们要冒些风险的话,我想迟点冒这个风险还不如早冒。特津也许是我们能取得一些进展的最后机会了,我说得对不对?”
  “恐怕是的。现在其他什么也没有打探出来,至少在没有传票的情况下是这样。传票将会改变一切,先生。”
  总统瞪着霍尔斯顿,就好像他建议把这次调查透露给新闻界似的。“要多久可以用电子监听?”他很干脆地问。
  “到星期一,最迟星期二。我已经布置好准备工作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和他接触?”
  “一旦我们掌握了更多的情报,一旦我们更全面地了解了他,并确认他还尚未转向敌对方。大概要一两个礼拜。”
  “我很满意。不过约翰……”总统显得焦急不安,欲言又止。
  “什么,总统先生?”
  “算了。只是别弄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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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下午四点时贾丝汀在扎克的公寓楼前把他接上了车,一辆黑色双门的梅塞德斯。
  “嘿,看见你真高兴。”扎克说着钻进车,飞快地吻了她一下。他暗暗地打量着车。它要花六千块,肯定的。他没问她是怎么付得起的。他没必要问。
  贾丝汀穿着紧身棕褐色的亚麻裙子,她甚至比以往还要漂亮。当她将车开出公寓楼车道时扎克把一只手放在她的大腿上。在任何时候触摸她任何部位都会产生同一个效果:完全的、不可抗拒的欲望。
  “把车子停一会儿好不好?”他们还没有开出一百码远时他突然说。
  贾丝汀把车停在路边。“怎么了?”
  扎克倾身去吻她,手顺着肩膀和她身体的曲线向下。这种热望是他在别人身上所没有体会过的。他觉得自己深深地沉醉其问。在她身上得到的永远也不够多。有时候他简直想从醒来的一刻起就和她做爱,一直到再次入睡的时候。
  “哇,”贾丝汀喘着气说,“你又来了。”
  “我想你。”扎克轻声说着,一边吻着她的耳朵和脖子,然后才回到位子上坐好。他的头朝马路点了点。“好了,我们可以继续开了。”
  贾丝汀把车开回到路上。“那么你的惊喜是什么,扎克?你说要给我一个惊喜的。”
  “如果我告诉你了也就不叫惊喜了。走朝南的大路。”
  贾丝汀照他说的做了。他们横越95号州际公路,过了桥,进入马里兰州。他叫她驶出高速公路的出口,向安德鲁斯空军基地开去。
  “我知道是什么了,我知道是什么了。”当他们开到空军基地的大门口时,贾丝汀欢呼起来。在他探身出示证件时,她吻了吻他的脸。“我喜欢坐飞机。”
  扎克并不说话,只是示意她穿过广阔的空军基地,向直升机库开去。从技术上说,在华盛顿地区,每个有执照的现役直升机飞行员都有在安德鲁斯的飞行特权,可是至于能确定在什么时间则是出名的困难。扎克的勋章和在五角大楼的职位保证了他可以不费什么周折。权力的好处:他鄙视这个规定,但喜欢这个现实。
  扎克从办公室取来登记本,开始对一架卸掉武器装备的“黑鹰”直升机进行飞前检查。贾丝汀在那些带武器的“黑鹰”直升机间走来走去,好奇地打量着它们的战斗部件。十五分钟后他们已翱翔在切萨皮克湾上空。光秃秃的树木沿岸而列,海湾后面延绵数英里的是褐色的休耕农田。落日正在西沉,给海湾上空涂上了一层柔和的橘色。当扎克降低直升机的高度,让它在水面上一百英尺处疾飞时,贾丝汀捏了捏他的膝盖。
  “真是不可思议,”她在发动机的轰鸣中高声说,“太美了。”
  “怎么说都比坐普通飞机强。还能飞得更低。”扎克又往下探了十英尺。
  “你什么时候学飞行的?”
  “九十年代初。当时头儿们下决心,不能再让特种部队小分队在撤离敌占区时因为直升机飞行员丧了命就没了辙。我的部队有三个参加首批训练的名额。我自愿报了名,并在160飞行大队待了两个月,它是陆军特种部队的一支。他们管自己叫‘黑夜追猎者’,因为他们的专长就是在夜间飞行。我自己也在晚上做了大量的训练。”
  “听起来蛮吓人的。”
  “是的。飞得低低的,贴着地面。”
  “有多低?”
  扎克又把“黑鹰”降低了二十五英尺。在他们前面,水里一圈圈的细浪迅速向外扩散。“非常低。”他说。
  “好了,我有数了。”贾丝汀紧紧地抓住扎克的膝盖。扎克重新把直升机拉回到一百英尺的高度。他瞧了她一眼,看见她愣愣地发呆,一副又害怕又高兴的表情,一缕阳光在她的发间跳动。
  他们从安德鲁斯驶进马里兰州的乡野中,来到安纳波利斯①附近一座小村庄,村里有一家贾丝汀认得的古雅的饭店。在过去的一个月中,他们每周有一两个晚上在扎克的寓所见面,每次他一看到她,工作的劳累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达成了默契,不能去贾丝汀的住处及华盛顿地区的餐馆。那都是些会对他们的关系产生敌意的地方。所以扎克那枯燥无味的寓所——他们戏称之为“旅馆套间”——就成了他们幽会的场所。
  
  ① 安纳波利斯:美国马里兰州首府。
  贾丝汀通常要到十点钟以后才来,而且几乎总是比她答应的时间还要迟。他则会等着,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电视机开了又关,拿起一本书接着又放下,边喝啤酒边撕扯上面的标签,从地毯上揪下一点绒毛。他很不喜欢弄得这么晚。但当敲门声终于姗姗来迟时,他会蹦起来去开锁,而且在见到她的一刹那就原谅了她。可是在良宵将尽,她把自己从床上拖起来,三更半夜开车回家时,他又感到一阵愠怒。不过扎克很少强求她待到黎明。他知道她不能。他也知道为什么。
  他不知道事情会怎么发展。就一直这样了吗?他们就只是在他的寓所里见面,做爱,直到她厌倦了他?他琢磨着他处境的可笑:从根本上说,他是另一个男人的情妇的情夫——独守一间家具齐全的公寓,希望他的情人能来得更勤,待得更长。她是不是在利用他?他不知道。她爱他吗?她能吗?
  他考虑要不要在她来这儿时间这些问题,但他没问。相反,当他们同床共榻,拥抱温存时,谈的经常是过去而很少是未来。他慢慢地更加了解了她,也逐渐懂得了她的出发点。它们的确很简单。贾丝汀和她看起来一样有灵气;她聪明而见多识广,这是无可怀疑的。那样的外表绝不会给人以错误的印象。可是欺人耳目的是她的信心,因为在她魅力四射的外表之下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女人。贾丝汀是个没有真正相信过自己能掌握自己命运的人。扎克能感觉到,她把自己视为一个贯穿在她生活里的情感急流中的俘虏,这些强大的急流有时候也带给她欢乐,但过后通常留给她的则是毁灭。他越了解她,越是觉得在她的灵魂中心有着强烈的宿命思想。扎克知道她很小的时候,她的父母离了婚。她父亲失踪了,而她和弟弟与母亲相依为命,在贫困的边缘挣扎。真正的朋友寥寥无几,但自打上中学后,她就从来不乏与异性认真的交往。这对扎克来说没有什么神秘莫测的。她去找男人起初是想寻求情感上的支持,然后,当她长大后,则是要得到物质上的保障。
  爱上她是件蠢事,这很明显。扎克想告诉她自己是怎么想的,想开诚布公地谈谈,并用某种方式来确认他们的现状,但他仍然保持着沉默。他担心这样会使她惊慌失措。她会受惊,然后她就逃走。他想象得出她会多么轻易地从他的生活中消失,退回到谢尔曼的世界中。贾丝汀自己也并没有打开过这样的话题,以便讨论他们的关系到底如何,或是何去何从。事实上,有时候当这个话题近在咫尺时,她就极富创造性地避开它,把谈话重又推回到与之不相干的两人关系的现实中去。
  自打那回去过中东餐厅后,这次他们在乡下还是第一次出来吃饭。他们都赞同这是个好主意,赞同以后还要更多地出来吃饭。但谁也没提到今后更具体的计划,也没有触及两人之间那些真正紧要的事情。他们撇开这些不谈,而是谈起了工作。扎克问了问贾丝汀谢尔曼与两大党的关系如何,他们还讨论了即将到来的初选。最后,在面包上抹了黄油,又把酒杯倒满之后,他将谈话转入正题。“贾丝汀,关于谢尔曼的背景,你知道多少,我的意思是,追溯到过去?”
  “这个,我知道他在里士满①城外上的公立中学,然后去了……”
  
  ① 里士满:美国弗吉尼州首府。
  “不,我的意思不是说那么远。我指的是他刚开始做进出口生意的那段时问。”
  “我知道的只是他在短时间内大赚了一笔。显然,对于抓住国内的市场和捕捉海外的商机,他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眼光。他的生意经成为许多人争相效仿的楷模。”
  扎克很不喜欢贾丝汀每当谈起谢尔曼时那两眼放光的样子。他继续追问。
  “你听过一个叫唐纳德·陈的人吗?可能是谢尔曼在香港的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贾丝汀把这个问题想了一会儿,同时嘴里嚼着意大利卤汁面条。
  “陈?没有。不过我知道道格在香港仍有投资。实际上,在加利福尼亚做完几场演讲,并在夏威夷做中途停留之后,他将于下周初到香港去。你为什么问这个?唐纳德·陈是谁?”
  扎克犹豫了片刻,然后告诉她福斯滕家墙上的照片,卡斯托里的指控以及陈因涉嫌贩毒而被起诉的事。他略去了细瑟屠杀的事,和自己的文件库之行。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把什么都抖落出来会使他像个傻子。他正在干吗?
  贾丝汀瞪着他,显得很不安。“你知道,我从来没想过卡斯托里会把你弄成这样子。我不能相信你会同意这样的胡说八道。”
  “我并不同意;这是我总的观点,贾丝汀。那是一派胡言,而我要去说服卡斯托里,好让他从哪个洞爬出来,再钻回去。”
  贾丝汀焦虑地摇摇头。“那是你正在做的最愚蠢不过的事了。我干这行很长时间了。对付卡斯托里之流最好的办法是不睬他们,直到他们败兴而去。而且我向你保证,他们总归是要离去的。你一点也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些什么。”
  “我在捍卫福斯滕的名誉。”
  “扎克!他不需要这种帮助,我跟你说。而且与此同时,卡斯托里还会把你的名字写进他的书里,给你带来一大堆麻烦。天呀,你太天真了。”
  扎克默默地坐着。贾丝汀当然是对的。
  当他们返回水晶城时贾丝汀并没有存车,而是停在门厅前。
  “今晚我不能来。”
  扎克失望地看了她一眼。整个一天他都想着要得到她——自从上回得到她后的每一天。“怎么了?”
  她摩挲着他的胳膊。“对不起,扎克。我还得去别的地方。”
  “我想不出你要去哪儿。”他探身吻了吻她。他把门打开准备下车。
  “嗨,大英雄。”贾丝汀的语气充满了诱惑,一边把手放在他的大腿上,并向上移动。
  “怎么?”
  “猜猜你星期一中午将会拿什么当午餐?”
  “火腿奶酪三明治?也许是五角大楼炖肉?”
  她的手到达了目的地,并轻轻地摩擦着那部分。“不,你会拿我当午餐。那天我会在这附近。在你工作的那幢形状古里古怪的楼里,他们会放你一个小时,对吧?十二点三十分在你家,说好了。”
  扎克同意了。在通往住所的电梯里,他又在想这样的情形还要持续多久。他从未有过这样秘密的风流韵事,但他想象着他们势必到达某种巅峰,然后要么在强大的压力下关系破裂,要么遭人发现。他不知道他和贾丝汀离那巅峰还有多远。
  他跨出电梯,沿大厅向他的房门走去。走了几步后他突然停下来。他能看见一个人影斜倚在大厅尽头的窗户旁,向外眺望着罗斯林的夜灯。在受勋仪式后,五角大楼的安全官员曾警告过扎克,说一直存在着他被伊拉克定为报复目标的可能,虽说可能性并不大。他有时仍然想着这种警告。人影开始转身,扎克看见了一头鬈发。是卡斯托里。
  “中尉,我的朋友,我一直在等你。”
  扎克向门走去,把钥匙插进上方的锁里。“你怎么过门卫这一关的?”
  卡斯托里露齿一笑。“渗透可以部分地形容我的职业,也可以形容你的。”
  扎克开始开第二道锁。“我不喜欢你跑到这儿,躲在黑暗里候着我。我应该去叫大楼保安。”
  “嗨,好啦,中尉。上次才开了一个头。再给我一个机会吧。”
  扎克推开门,听任卡斯托里跟着他进来,这家伙身上有某种东西,使扎克对他恨不起来。扎克打开厨房的电灯,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他没有拿一罐给卡斯托里。现在是整整这个记者的时候了。
  “你向我说谎,”扎克说着坐在沙发上,“那起莫须有的细瑟屠杀是无稽之谈。今天我读过有关档案了。几个不同的调查官都认为福斯滕的手下无罪。”
  卡斯托里笑了。“你还是做了些调查的,我很高兴。”
  扎克厌恶地做了个鬼脸。天啊,他和这个小丑在一起干吗?
  “真相被掩盖了,”卡斯托里说,“调查是假的。”
  “噢,你算了吧。我看到关于那事的秘密记录,你没看过。”
  “我有自己的资料提供者。”
  “是吗,比如谁呢?”
  “没法对你说。我答应他们的。”卡斯托里又展颜一笑,“我能说的只是要继续挖掘。挖掘,挖掘,再挖掘,中尉。你会明白的。”
  扎克向后靠着沙发,叹了口气。“你要知道,卡斯托里先生,越南战争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是有些人做了令他们感到后悔的事。你可以相信我的上司是其中一个,虽然我并不这么想。但那是战争呀,看在老大爷的分上。我们一心想打胜仗。打仗时总有不好的事情。所以即使这些怀疑是真的,它和当今正在发生的事又有什么相干?我真搞不懂你这些神圣的口诛笔伐图个什么。你为什么要去骚扰正在报效国家的人呢?”
  “嘿,这是我上次正准备说的。四十五秒的时间实在讲不了多少。”
  贾丝汀的警告又在耳边回响。把这家伙赶走,再也别理他。不要越陷越深了。然而,扎克看了一下表。“好吧,这回我给你五分钟。”
  “行。”卡斯托里蹦起来,开始在房间里踱步。下面要说的内容他已经烂熟于胸了。“我们从越战之后说起。战争失败了,但这伙中情局和军队的官员——我把他们叫做‘发起人’,而我确信福斯滕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核心人物——学到了一些重要的东西。最主要的是他们懂得了有可能利用自己的事业来赚大钱,以便为秘密行动提供经费。他们也懂得在这过程中他们也能肥了自己,不过这要另外说了。我在加勒比海和苏黎士做了大量调查,力图追踪‘迷宫’里的现金流向。那个我们下次再谈。”
  “不管怎么说,‘发起人’及时发现了这一妙不可言的机制。到了七十年代中期,以前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教会委员会开始调查中情局,还有各种各样的讯问。国会调查也像一吨砖头一样压着中情局。从此中情局的活动事无巨细都在监督之下进行。再也不能干像在老挝或是在智利干的那码事了。至少不能走合法渠道。所以‘发起人’在越战后并不打算散伙。没门儿。他们继续干。他们做不成海洛因的买卖了,于是就把剩下的基金投入到军火生意中,并实际上在七十年代发展壮大了他们的资本储备。他们善于在国际市场上批量买人,利用掮客的中间作用,然后转手卖出,换取巨额利润,我相信在七十年代末和八十年代初,福斯滕海军上将是‘发起人’市场战略的策划人,他走对外军品出售部的捷径获取情报。至少,他们由此获得了很多机会。我们在谈的是他们所积累的数以亿计的利润,他们可以用来为所欲为的金钱,拿出一点儿就可以在全世界兴风作浪。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国会或白宫在什么地方策反,‘发起人’就会插手进来,开辟渠道将钱送往各国反叛组织——安盟①,雷纳摩,和一九七九年苏联入侵阿富汗之前和当时马克思主义政府唱对台戏的阿富汗叛军。但他们也挑选所需要的政府。比如,在卡特②卸任后,他们就送钱给索摩查。伊朗的萨瓦克③也拿到过一点。”
  
  ① 安盟:指争取安哥拉彻底独立全国联盟,六十年代安哥拉的一个游击组织。
  ② 卡特:杰米·卡特,美国第三十九任总统(一九七七——一九八一),民主党人。
  ③ 萨瓦克:一九五一至一九七九年的伊朗秘密警察组织。
  扎克打了个哈欠,看看表。“那么和‘十月突袭’相对应的又是什么?”他不失讥讽地问。
  “当然是凯西。”
  “凯西?”
  “是。你知道的,威廉·凯西,一九八○年里根的竞选干事,之后当上了中情局的头儿。”
  “我知道他是谁。”扎克翻了翻眼睛。十几年来凯西一直是让左派头疼的一个厉害角色。这些人什么时候才会善罢甘休?
  “加里·西克的书里有很多错误。凯西不是单独和德黑兰做交易的;他是通过‘发起人’搞的,而‘发起人’当时已经在向伊朗的革命政府出售武器。他们才是伊朗政府和里根阵营间交易的中间人,使得人质在大选之后获释。交易中有一部分关系到凯西个人,他允诺里根一上台,就会帮助伊朗人解决武器问题。他们费了不少周折,但还是做到了。”
  卡斯托里暂停了一会儿。“嘿,中尉,还有啤酒吗?”
  扎克想起了冰箱里的五瓶长颈百威。“没有了。再说你的时间快到了。”
  “好吧,这把我们带到了里根时代。‘发起人’正开始遇上财政问题。那么多的武器潮水般地涌向国际市场,以至于他们通过倒买倒卖赚取的利润已不复存在。为了把生意继续做下去,他们需要不花钱就搞到武器,所以他们做了两件事。首先,福斯滕海军上将利用他第七舰队司令的职务之便从海军补给仓库盗取零件,送到……”
  电话铃响了。扎克站起来去接。“你的五分钟已用完了,卡斯托里。”
  电话很不清楚,扎克只勉强能分辨出说话声。“扎克,是我,贾丝汀。我是从车上打来的。”
  “嗨,亲爱的。你等一下行吗?”
  扎克用手掩住话筒,担心贾丝汀会发现来访者是谁。“真的,时间到了。我得接电话。”
  卡斯托里摇摇头,很不情愿地向门走去。“我还没谈到道格拉斯·谢尔曼在‘迷宫’中的角色呢。你的上司和他非常要好,很久以前就是。本来以为你也许想听那段事的。不过没关系。你自便吧。”
  对谢尔曼的提及使扎克犹豫了一会儿,是不是让卡斯托里再待一会儿。可他还是挥挥手让他出去了。
  “天呀,电话连接得太糟了。我只想说我真希望今天晚上能和你待在一起。”贾丝汀说。
  “我能活下去。”
  “我还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我真喜欢今天的兜风。”
  “我想也是。”
  “星期天我也会带你去兜风,简直会和今天的一样痛快。”
  “真的吗?”
  “说不定还更棒。得挂了。再见。”
  扎克把电话挂好后开门朝大厅里四处张望。卡斯托里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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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他腹部着地,趴在沙地上,一寸寸地向前挪。曳光弹就在他头顶飕飕地飞过。它们构成了一片深浅不同的明亮的灰色,在夜空中划出交叉的图案,编织着一张死亡的天网。他看到前边、左边和后边的沙地上有一堆堆的东西。尸体。他滑到其中的一堆去找坎弗。那是个黑衣女人,眼晴空洞地向上瞧。他又爬向另一堆——一个孩子躺在血泊中。在他前面,一长条黑色的地的对面,他能看见一个物体在移动。他开始朝它慢慢地爬去。曳光弹飞得更低了,像一片火网似地压下来。敌人在远处开的枪只传来一阵嗒嗒声,但曳光弹则制造出咆哮的气浪。
  现在他离前面那个物体已很近了。那是坎弗,手在沙地里乱抓,缓慢地把自己拖向前。突然一颗曳光弹钻进了他的身体,溅出一片血花。接着是另一颗子弹,不一会儿,呼啸的子弹像流苏一般倾泻在坎弗周围,从各个方向撕扯着他。扎克把脸埋进沙里,企图躲避已经擦上他的背并在他周围遍地开花的曳光弹。他在剧烈的痉挛中哭泣,发抖。他用双手更深地往沙里挖。
  扎克醒来时,枕头已被汗水和泪水浸湿了。他在床上坐起,眼睛仍然是潮的,嘴里还带着咸味。这样的噩梦做得少些了,但它们仍会出现。由于工作繁重,扎克现在很少去见克莱因医生了,她曾告诉他,这种梦很可能会困扰着他,直到他能摆脱内疚心理,为在海萨发生的事感到释怀为止。
  扎克仍不知那会在什么时候。
  星期一早晨扎克到办公室时,那儿一片沉寂。福斯滕带了几名助手已出发到太平洋,为期十天,福斯滕班子里其余的官员在为预算每天工作十四个小时,一直工作了三个星期后,现在都抽空去休息了。
  扎克在办公桌旁坐下打起电话来。首先,他打电话给军队跟踪调查办公室。这个办公室能知道五十万现役军人每一位的行踪。它还有预备役和退役军人的最新住址资料。
  扎克想要凯文·埃廷格的住址,并特别说明此人曾是越战时的中尉。可能仍在服役,可能已退役。计算机检索了三分钟后给出了一位退休的陆军准将的地址和电话号码,他现住科罗拉多州的丹佛。扎克看了看表。此刻科罗拉多州才六点三十分。现在打电话未免早了点,即使是打给一位年龄偏大的军人。
  到了九点二十扎克耐不住性子了,觉得现在拨通埃廷格的号码已经够迟了。接电话的人听声音是一位中年妇女。扎克为这么早打电话说了抱歉,然后请她找一下埃廷格将军。
  “别担心,年轻人,我们已经吃过早饭了。我去找我丈夫。”
  “将军,我的名字是扎克·特津中尉,”当埃廷格来接电话时扎克说,“我在五角大楼工作。我……”
  “特津。名字听来很熟。嗯。我们不可能在一起当过兵,因为你太年轻。”
  “没有,长官,我们没在一起当过兵。我相信我们就从来没见过面。不管怎样,我给您打电话,是因为我有一个不寻常的问题想请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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