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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情咨文

_9 戴维·卡拉汉 (美)
  “你的军衔呢?”
  “你给我闭嘴好好听着!”扎克叫道。
  他做了个深呼吸,感觉喘不过气来。稳住。他们必须相信这件事。
  “好吧,往下说,先生。”
  “这不是奇谈怪论,也不是假威胁。你得拿它当回事,听仔细了。没多少时间了。”
  “我在听。”
  扎克简直不知道打哪儿开始讲。他说话时一定要注意,不能让人认为他是个疯子。他想象得出特工处的电话录音机打开了,其他特工得到授意,拿起了电话。他知道他们几乎立刻就能查出他的电话。他又做了个深呼吸,努力使声音保持正常。
  “我得到情报,今晚希兹布拉‘圣主党’的恐怖分子将在美国国内某些人的协助下袭击总统的‘国情咨文’演说现场。”
  “你怎么知道的,先生?”
  “我有消息来源。”
  “这些消息来源是什么?”
  “我不能再告诉你了。”
  “你有没有把这个情报告诉五角大楼你的上司?”这位特工的语调听起来像是在替扎克预订机票。
  “那不可能,”扎克说,同时意识到他的话肯定让人无法相信
  “可请你听我说。进行这次袭击的将是一架装满炸药的飞机。”
  “飞机?”
  “是的。它已经上天了,从布拉德利国际机场起飞的。它在接下去的——”扎克看看表—“五十六分钟会到达国家机场。它将改变飞行路线,沿屋顶高度飞行,冲进国会大厦的众议院。”
  “我明白了。那么是谁开的飞机呢?”
  “我告诉你了,笨蛋。希兹布拉特工。记得黎巴嫩海军营房遭到袭击的事吗?这些人随时愿意死的。”
  “哦哦。”
  扎克突然感到电话亭里很热。他的手原来没有知觉.现在一阵阵地刺痛。他感觉汗一颗颗地聚集在额头上。他说得更快、更狂乱了。
  “听着,我了解国会大厦防御系统中的歼击机和地对空导弹群。但它们今晚不起作用。”
  “真的?为什么?”特工问。他的语气变成了挖苦。
  “他们有人在五角大楼控制这个系统,一个叫斯坦·邓肯的中尉。他是这个阴谋的一分子。”扎克又试着深吸了口气。
  “我懂了。那么这个阴谋牵涉到恐怖分子跟五角大楼军官的合作?并且不到一小时,进攻就要开始了?”
  “对。你要相信。”
  扎克听特工叹了口气。“你还有其他的情报吗?”
  “别说了!马上让我跟你上司通话。”
  “那不可能。”
  “他妈的叫他来听电话,米切尔!”扎克叫道。
  “我上司在国会大厦。即使他不在那儿,我也不会让他来听电话,因为你显然是个疯子。你知道吗?报告总统受到生命威胁的假情报是二级重罪,可处多达五年徒刑,罚款二十五万美元。”
  扎克试着平静下来。“这不是假情报。求你,让我跟你办公室的其他上司通话。”
  “你还知道吗?这个电话已经被录音、追踪了。我建议你接下去给一个好点的律师打电话,因为我们会找到你。”
  电话断了。
  扎克挂起电话,试着拨乔治敦贾丝汀住所的号码。接线员说接电话的是答录机,不可能打受话人付费电话。他诅咒了一声,试图坐在电话亭的凳子上,但是他一弯腿,臀部和背部下半截就一阵钻心的疼痛。他又站起来,拨通问迅处,得到了白宫交换台的号码。他又开始打受话人付费电话,接着又敲了一下听话键。没用。没人会相信这个故事,可能彭斯除外,可能连他都不会相信。太荒唐了。
  他想象特工处的人正在哈哈大笑。扎克可能赢得了“本月最有创意的恐吓”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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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罗伯特·戴维斯对着衣领上的小麦克风讲了句话,车队开始移动。四辆豪华轿车缓缓地经过白宫车道,发动机在寒冷的夜里发出静静的嗡嗡声。戴维斯喜欢在黑暗中出发,因为这种出行给人以力量和期待。这些时候,实际上,是他生命中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戴维斯坐在轿车后部,像在这种场合常做的那样,转过身凝视着夜空下闪闪发光的白宫。
  车子转上空旷的街道时,立刻全部加快了速度。车队里面坐着的是政府的首脑,包括总统和副总统,他们的妻子,国家安全顾问,白宫参谋长以及各种各样的高级顾问。贵重货物,至少可以说。“开始按标准速度前进。”当车队到达宾西法尼亚大道时,戴维斯对着麦克风说。车子增速至每小时五十英里,这个速度是两年前戴维斯经过多次试验后定下来的。快得很难当做目标,又不至于引起事故。当白宫工作人员出于公共关系的考虑,将白天的时速减少了整整五英里时,戴维斯曾大发雷霆。他上司也加入了抗议,可减速的事依旧没变。
  和往常一样,过了营业时间不久,宾西法尼亚大道的人行道上已空无一人。大街本身不久前封锁了,在华盛顿两大权力中心之间一英里半的路上没有一个人。车队嗖嗖地经过站在十字路口封锁交通的华盛顿警察们。它也经过了,戴维斯知道,大楼顶层的特工,他们正用红外线夜视镜搜索这一地区。前方,像一座白山耸入夜空俯视着宾西法尼亚大道的,是国会大厦。
  戴维斯和国会大厦的特工头领联系上,以确保议院出入口一切准备就绪。没问题。然后他检查总部情况。“有什么进展?”他问卡洛尔。
  “也就是平常的奇谈怪论。”
  “嗯。”
  “我们听说总统讲台上的水加了氰化物,”卡洛尔毫不带感情色彩地说,“除非我们能在这位议院发言人喝水之前阻止他。”
  戴维斯没有笑。在特工处办公室里,奇谈怪论是主要的娱乐来源。戴维斯不想制止这种幽默,可他也不愿用自己的笑声表示赞许。如果太快地打发奇谈怪论,那么有一天摆在你面前的将是一个死了的总统。“还有什么吗?”他问。
  “没有,没有。”这儿很平静。
  “巴恩斯家有没有麻烦?”
  “没有。我们的队伍刚刚到达。”
  “好吧,”戴维斯说,“我们过一会再联……”
  “等一等。别挂,”卡洛尔打断他的话,背景中传来一些声音,“我们刚刚接到了另一个疯子的电话。这是一流的。”
  “讲下去。”车队现在正经过联邦调查局总部。
  “看来一架装满炸药的飞机将撞上国会大厦。最好让车队掉个头。”卡洛尔笑了。
  “是谁讲的?”戴维斯问,感到微微有点担心。空袭,连同汽车炸弹和肩负式火箭筒,是索绕在戴维斯心头的最可怕的噩梦。
  “唔,我来瞧瞧,我正在看这张写着有这种威胁的纸。”卡洛尔窸窸窣窣地翻着纸。“打电话的人自称是一名军官。”
  “怪事。电话是从哪儿打来的?”
  “这儿没有记录。”
  “那你把它找出来,妈的!尽快告诉我。”
  “是,长官。”
  当车队疾驶过国家档案馆的巨大的柱子时,戴维斯盯着窗外。他知道自己做得过火了。他会成为办公室里的一场笑料。小题大做。多疑症是我们的职业:那会是跟特工处相称的口号。
  卡洛尔不一会儿就回了电话。“是个地方电话。是从一个叫‘塔利酒吧和烤菜餐馆’里的付费电话打来的。地址是安娜科斯蒂亚。”
  戴维斯松了口气。确实是奇谈怪论。“谢谢你的调查。”
  “是,长官。”
  “还有什么吗?”
  “没有了,长官。”
  戴维斯正要结束通话,这时,他又想起了什么。“那么打电话的是黑人?”
  “长官?”
  “这个从安娜科斯蒂亚打电话的怪人。他是黑人,对吗?”凭经验,戴维斯知道几乎所有的假威胁都来自白人,通常是些失业的、喜欢孤独的人。
  “等一下,我来查一查。我问一下特工……”
  “给我放录音就行了,怎么样?”戴维斯生硬地说。
  “唔,好吧,长官,当然,我们能做到。一会儿就准备好。”
  车队正朝议院的边门开去。前面可以看到在警线后面的游行示威者。戴维斯又和出入口的特工头领核实了一次。还是没问题。一分钟后卡洛尔带著录音带又和他接通了。
  “让我们听听看。”车队停下时,戴维斯说。他示意轿车里的另外三个特工去干自己的事。
  卡洛尔开始放录音,戴维斯清楚地听到一个白种男子的声音似乎异常急切地传了过来。录音放完后,戴维斯靠在轿车里,感到一阵强烈的恐惧,他知道那没必要。这个电话显然是恶作剧。尽管如此,还是有些东西不同寻常,而这不仅仅是关于国会大厦防御系统的细节。
  “给那个酒吧打电话,”戴维斯命令卡洛尔,“跟作战室和我们在EOB的控制中心联系,复查国会大厦防御系统的状况。”
  “长官,您真以为那必……”
  “给我去做!”戴维斯命令。
  当戴维斯从车子里出来检查现场时,总统和随行人员以及保安队飞快地进了大楼。看来一切都很好——特工部署在合适的地方,栅栏建在指定的地点,国会警察已经驻扎妥当。没有出现混乱局面。
  走进国会大厦时,戴维斯朝夜空紧张地扫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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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扎克走出电话亭,酒吧里的谈话戛然而止。所有的眼睛再一次对准了他。一瓶刚打开的“百威”放在门边柜台的尽头。
  “三块钱。”店老板说。
  扎克把手伸进裤子口袋,装模作样地摸着,其实他知道自己没钱。“妈的,我知道我带了皮夹。”
  那个曾站起来的人又下了凳子。
  突然外面传来刺耳的轮胎声以及关车门的声音。扎克冲到窗前往外看。他看到两辆带有美国军队标志的绿色小轿车,六个军警在街对面呈扇形排开。每人手里都拿着M-16。其中两个正朝门口走来。
  扎克转过身。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柜台后面通向小厨房或储藏室的门道。
  “我要用你的后门。”
  “把啤酒钱付给塔利,然后给我滚得远远的,你这白鬼。”站着的男人说。
  扎克不理他,往前一跳,踏上一条板凳,接着又上了柜台。他在柜台上走了几步,瓶子和烟灰缸被踢得飞了起来。他跳到柜台后面的地上,冲过门道。他用力推开小厨房后的一扇肮脏的门,发现自己在一条长长的小巷里。几乎就在扎克出门的一刻,一位军警出现在街道的拐角处。他大叫着向他追来。扎克沿着小巷飞奔。前面是一道钢丝网眼栅栏,他没法轻易逃过去。军警的靴子声变得越来越大。
  栅栏前五码的地方,军警赶了上来,扎克突然停住,蹲下身子。军警用力向他踢去,不料自己却飞起来,趴在了人行道上。扎克跳起来,当军警想站起身时,他狠狠地踢了一下他的脸。他转身看见另外两个军警冲出了塔利的后门。还有两个转过了拐角。扎克跳上栅栏,迅速地爬了过去。他跑过一块地,冲进另一个巷子,这时,他听到有人爬过钢丝网眼栅栏的声音。巷子在一堵砖墙前到了尽头。他朝上面、四周看。太平梯悬在离地面九英尺的地方。扎克抓住一只金属垃圾桶,把它倒立在梯子下面。当他纵身而上开始爬的时候,他手上摸到了厚厚的铁锈。
  当他们看到他时,他已经到了第三层。一个军警跳上垃圾桶,开始跟着他上太平梯。突然,这人诅咒了一声,掉到了地上,一节生锈的梯子紧紧抓在他手上。
  军警们互相大声地下命令。当扎克到达房顶时,他听到了更多的发动机声和关车门的声音。他朝房顶的左右看。他在一排全是三层楼的联立房屋的中央。他爬到屋脊边沿,看下面的街道。那儿现在有四辆车。邻居们正站在门道里,酒吧里的人聚在外面看热闹。
  当扎克朝下看时,另一辆车停在他那边街道的路缘边。他惊诧地看到赖利钻出了一辆绿色维多利亚皇冠轿车,对几位军警亮了一下身份证。他没听到他们说了些什么。当军警们呈扇形朝不同的方向散开后,赖利站在他那辆车的驾驶座那边一面对着移动电话讲话,一面审视这一地区。
  头顶传来了直升机的隆隆声,探照灯在一个街区远的地方掠过屋顶,但是越移越近。扎克左边的太平梯上突然传来了人声。他站起身,奔向右边,跃过一个巷子,跑过另外两幢房子的屋顶。第三幢房子离自己较远的那头有一个太平梯。他顺着它沿一幢废弃大楼的一边往下走去。在二楼,他碰到一扇开着的窗户,爬了进去。
  当他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时,他闻到了一股尿臭味。他的脚踏上了一块正在腐烂的垫子,他绕过去。慢慢地他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他能看清寓所里的东西了。大夸脱的啤酒瓶和烟头凌乱地扔在地上。小玻璃瓶在脚下嘎吱作响。远处,他听到叫喊声和直升机叶片的撞击声。看来他们已经搜寻到了这个街区。
  他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来到了一个满是垃圾的门道。左边是一扇开着的门,通向另一间寓所。他走进去,看到一堵墙已经倒了,由此他进入了隔壁大楼的一间公寓。黑暗又一次笼罩了他。他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到处都有烧焦的木头和塑料的味道。他一手扶着墙,感到手上沾上了木炭的残留物。地板嘎吱嘎吱地响,他担心会一头栽倒。他慢慢地把一只脚放到另一只脚前面,试探着往前走。
  最后他到了另一个门道,又看得清周围的东西了。尽头是一扇临街的窗户,光线透进米。他走到窗前往外看。赖利的车几乎就停在下面。他穿着厚皮茄克和牛仔裤,靠着汽车的发动机罩,“啪”地把电话放进手里。扎克隐隐约约地听到电话响了,看见赖利对着它简短地说了几句话。没有一个军警的影子。
  扎克悄悄地走下积满垃圾和烧焦的瓦砾的楼梯。通向街道的门半开着,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赖利站在不到六英尺远的地方。扎克从腰带上抽出手枪,可又把它塞了回去。这会惊动军警。他在模糊的光线中朝四处看,发现了一块三英尺长、截面为两英寸乘四英寸的木板。末端烧焦了,铁钉从中间戳出来。这东西行。他移到门边慢慢地把门开大。然后他又沿着过道走回去。
  他开始挥动这块木板,发出很大的声响。“尼科尔斯,到这来,”他粗声叫道,“我想我们找到他了。他上三楼了。”
  扎克走进一间公寓的门等着。几秒钟内他听到了脚步声。赖利慢慢地走着,一边适应着黑暗,同时把碎瓦砾踢开。他朝扎克藏身的门移去。扎克先看到了一杆枪的模糊轮廓,接着是赖利向前移动时伸出的一只胳膊。
  他挥动木板的第一击击中了赖利的手腕,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爆裂声,枪给打飞了。他接下去的一击直奔赖利的头。赖利用胳膊一挡,他茄克袖子上厚厚的皮革帮助他缓冲了这一击的力量。然后他灵巧地后退,蹲下来,走上前,抬高腿狠狠地踢掉扎克手里的木板。紧接着他又朝扎克的脸猛击一拳。
  扎克一躲,这一拳擦过了他的头,他往后一绊,向黑暗的房间跌去。赖利扑上来,将他扭住。他们跌倒在一堆塑料上,扭打起来。赖利有力的手找到了扎克的脖子,两只拇指按住他的气管。扎克的喉咙爆发出一阵疼痛,他拼命地想吸气。他感到力气正在消失,头晕目眩。他用手掌的基部猛击赖利的鼻子。赖利呻吟着松了松手。扎克扬起双手,抓住赖利的耳朵拼命扭。赖利惨叫一声,放开扎克的喉咙。他狠狠地打扎克额头的一侧,扎克抬起膝盖狠击赖利的腹股沟,把他推开了。他滚到左侧,踉踉跄跄地站起来。除了黑暗,他什么也看不见。他听到附近有赖利站起来的声音,可没法看清他在哪儿。
  他们静静地站在黑暗里。扎克挣扎着控制住自己沉重的呼吸。他倾听着。赖利先动了动。他在门边。扎克跟上去,不一会儿他出现在大厅昏暗的光线中。他看见赖利的影子朝他扑来,他让到一边,差点儿没躲过赖利抡起的拳头。他猛推赖利的肩膀,使他站立不稳,接着后退一步。赖利的拳头打到了墙上,他转过身扑向前。扎克朝他的脸狠命一踢,然后他突然往下猛地一端,击中了赖利的膝盖。赖利跌跌撞撞地回到墙边,痛苦地吸着气。扎克走到他跟前,对着他的肚子踢了一脚。当赖利弯着身子蹒跚着向前走了几步时,扎克抬起膝盖击他的脸。接着,他突然抓住赖利的下巴和颅骨后部,猛地一拧,折断了他的脖子。赖利的身子剧烈地抽动了一阵,接着一动不动了。
  扎克倒在尸体旁的地上,痛苦地紧紧按住背部下半截。疼痛从四面八方渗透进他的肌肉,向下灼痛了他的腿,向上蔓延到肩膀和脖子。他感到无法动弹,无能为力。他在黑暗中坐了会儿,咬紧牙关试着使呼吸慢下来。最后他挣扎着站起来。他走过去把赖利的茄克扒下来穿上。扎克发现茄克口袋里有两个备用弹夹,一个钱包和赖利的车钥匙。
  他走到门边朝外看。酒吧里的人已经陆续进去了。几个邻居仍站在门道里。两个街区远的街道上,扎克看到三个军警背对着他走着,用手电筒照巷子和门道。扎克拉上茄克衣领,出了大楼,迅速地往汽车走去。
  驾驶座上放着移动电话,扎克把它扔到客座上。他发动引擎,将车子掉了个头,朝军警巡逻的相反方向开去。快到街道尽头时,另外两个军警转过人行道上的拐角,迎面走来。扎克拉下遮阳板,头一扭企图不让他们看见自己的脸。其中一个军警走下路缘,示意他停车。扎克踩了一下加速器,当他冲过去时,他看到两人认出了他,并一下愣住了。他一边驾车,一边回头,发现两人正在开枪,黄色的火舌从他们的M-16枪口里喷出来。他滑进座位,听到几发子弹打到行李箱上的巨大声响。
  他猛地把方向盘转到左边,车子尖叫着转过拐角,在另一条街上加速前进。前面不远处,他可以看到安娜科斯蒂亚高速公路上急速奔驰着的车前灯。他看看后视镜。身后两个街区远的地方,一辆小轿车正追上来。
  他所在的这条街在与高速公路平行的一条破损的路前终止了。扎克向左来了个急转弯,使汽车与高速公路并行。路上没有小凸面①。相反,在一百码远的地方,成堆的垃圾出现在涂满了画的混凝土墙壁前。他踩住刹车,车子滑出一道弧线。他挂上倒挡,继续前进。当他掉完头时,绿色小轿车猛地转过了拐角。他踩住加速器,往迎面而来的车子冲去。两辆车子互相朝对方撞去。就在相撞前的一刹那,扎克打开汽车大灯的远光,小轿车转向右边。扎克把车往相反的方向开去,两车经过时发出了钢材磨擦的尖叫声。两辆车侧面的镜子都被撞掉了。其中一名军警的枪走火了。他们的小轿车跳上路缘,在成堆的垃圾里左冲右突,然后转回到街上,轮胎坏了。
  
  ① 小凸面:路上旨在强制减速的东西。
  扎克沿着和高速公路并行的破损的街道前进了半英里,最后发现了双向出口坡道。他上了安娜科斯蒂亚高速公路,向南朝95号州际公路驶去。傍晚的交通非常繁忙,他加速至每小时七十五英里,在车速较慢的车子间穿行。他朝车镜子里看了看。没人跟上来。
  他稍微放慢车速,看看手表:四十一分钟。就在躲开军警的紧张时刻,他已经在脑子里形成了一个计划。他必须到安德鲁斯空军基地去。那需要二十分钟,可能更少。他又紧紧地踩住加速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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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谢尔曼在自言自语时,眼睛紧紧地盯住贾丝汀,一直没有离开。他详细地追忆了他们相遇至今的关系。甜点上来了,吃完后,谢尔曼让侍者在火上多添了些木头,吩咐不要再来打扰他们。
  在熊熊的火光下,他告诉贾丝汀她是多么的贤德,而自己对她又是多么的爱慕。她和他见过的或者会见到的任何女人都不同。他的眼睛微微地湿了。他的声音有些嘶哑。“我们应该在一起,贾丝汀。没有什么能改变。”
  谢尔曼扭头看着别处,沉默了一会儿。贾丝汀看到他身上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强硬。
  他收回目光,盯着她。“可我知道你背叛了我。”
  恐惧涌上心来,她张张嘴,准备反驳。
  谢尔曼举起一只手阻止她。“别,我听都不想听。让我说完。”他做了一下深呼吸,继续说道,“你犯过错。每个人都要犯错的。你因为欲望而三心二意。你困惑,不知道自己该忠于什么。所有这些我都能原谅你。也许这是个错误,也许我太善良了。可事实是,贾丝汀,我不能没有你。我们曾经在一起分享的远远超过了过去几个月中发生的一切。今晚过后,未来将属于我。那将是一个有可能发生伟大事件的时代,也是一个伟人重塑历史的时代,而你是一个能和我分享这一切的女人。”
  谢尔曼拿起她的手,紧紧地握着,紧得让她感到疼。他的拇指嵌进她的手背。“我要知道我是不是能依靠你,依靠你的爱和你的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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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当扎克开车出了城,快要驶上95号州际公路时,他被旁边座位上的移动电话的铃声吓了一跳。冲动之下,他猛地将它拿起来。经过在他寓所发生的冲突后,赖利的声音已经刻进了他的脑海,扎克试着模仿它。
  “喂,我是赖利。”
  当扎克听到福斯滕的声音时,感到一阵胆寒。“那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大叫,“你抓到他了吗?”
  “还没有。”
  “那好,不要让他溜掉,妈的。如果让他溜了,就有你好看的。”
  “您那儿有什么问题吗?”扎克问。
  “没有,各系统工作正常。你只管给我逮住那个狗娘养的。我不在乎你是不是把整个街区都烧了。”
  扎克正准备挂掉,可他改变了主意。没必要装模作样。他变回了自己正常的声音。
  “赖利上校死了,将军。”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接着福斯滕咆哮起来:“特津,你这个臭小子。你这个狗娘养的小贱货。你在哪?”
  “我在哪儿没多大关系,杂种。重要的是我正穿着你手下的茄克,拿着他的电话讲话。”
  福斯滕的声音变成了低低的吼叫。“现在你给我听着,特津。今晚以后我们会像打猎一样地来逮你。这个国家将是我们的。你不会有机会。”
  “停止进攻,将军。不值得。”
  “我来告诉你一些事情,”福斯滕怒火中烧,差点儿尖叫起来,“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现任总统对我们的安危置之不顾。他妈的置之不顾。难道你认为‘同盟’的间谍得到核武器后不会用它来对付我们吗?啊?啊?他们会马上行动的,马上,妈的。纽约,华盛顿。”扎克听到福斯滕的拳头狠狠砸在桌子上的声音,“没有警告,什么都没有。我在阻止那种事发生,扎克,难道你没看到吗?难道你没看到是我在拯救这个国家?当华盛顿的官僚们使我们在越南战败时,我坐在一边没吭声,可这次,这次……”
  扎克按下取消键,愤怒地将电话朝仪表板上敲。他一手抓着方向盘,一手拿电话,发现它背面一块可移动的塑料皮下有一张划着线的小小备忘卡。卡上写着赖利编入电话程序的号码。“DS”是2。“JF”是3。扎克打开电话,听到拨号音,松了口气。他按下记忆键和数字2。
  铃声响第二下时,艾尔德里治的男管家接了电话。“这里是谢尔曼先生家。”
  扎克没想到他这么幸运,结结巴巴地对着电话说。“噢,嗨,唔,我想跟贾丝汀·阿莱奇说话。”
  “对不起,先生,阿莱奇小姐在用餐。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没容他思考,谎话就到了嘴边。“我是他弟弟罗伯特。”扎克说,尽管他记起贾丝汀只有一个弟弟——已经死了。他默默地咒骂自己太蠢了。“麻烦你了,我必须跟她说话。这事很急。我们的母亲病了。”
  “我明白了。天哪。等一会儿,先生。”
  管家轻轻地敲敲餐厅门,拿着无绳电话走进去。谢尔曼和贾丝汀握着手,一言不发地坐着。管家向谢尔曼一再道歉,把电话递给贾丝汀。“小姐的紧急电话。”
  当贾丝汀抽出手拿电话时,谢尔曼继续盯着她。管家弯下腰,一边同情地看着贾丝汀,一边对谢尔曼耳语了几声。
  “喂?”贾丝汀说。
  扎克说话速度很快。“谢谢老天总算找到你了。我没有多少时问。我需要你帮助。”
  “唔,我知道了,”贾丝汀打断他的话,“丹佛办公室乱成这样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非要凑到今天晚上。”
  “你仔细听我说。这听起来很荒唐,可确实是真的。今晚他们计划将对‘国情咨文’演说现场进行一场袭击。福斯滕和谢尔曼在幕后指挥。我无法让任何人相信我,可你能。给特工处打电话。找联邦调查局的彭斯。给议会大厦警察打电话。不管什么。只要去做!我们得阻止这件事。”
  “我马上处理这事,”贾丝汀回答,“今晚后我们会清理那儿的房子,我保证,”她关上电话,把它递给管家,不让扎克有说话的机会。管家急匆匆地走出门。
  “对不起,道格,”贾丝汀说,一面把她的椅子从桌前推开,“我们的晚餐得结束了。我要处理丹佛的一件麻烦事。”
  她站起身,就在那时,在停顿的那刻,她瞧了瞧他的眼睛,看到了他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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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扎克现在已经行驶在了95号州际公路上,离安德鲁斯出口处不远的地方。他打开收音机,转动调音旋钮,直至找到了演说。车子上的钟显示着八点三十四分。总统刚刚开始发言。
  “三年前,在我们当选时,我们发现了其他很多严重问题。这些年很不容易。如果没有付出牺牲,我们就造就不出这三年的辉煌。如果没有很多人付出的辛劳,就不会有这三年。这是一个重建的时代,一个重现和更新乐观精神的时代,这个时代把美国人造就成了我们现在这……”
  扎克打开车灯,拿出赖利的皮夹,用一只手将它打开。他发现了一个弗吉尼亚的驾驶执照,下面是一张旧的军队身份证。扎克把照片举起来对着光。如果安德鲁斯门口的警卫看得仔细的话,他是不可能通过的。他得另想办法。他拿起电话,拨通信息台,要到了安德鲁斯的总机号码。然后他打电话找前门。接线员给他接了过去。
  “安德鲁斯,正门。二等兵艾尔弗莱兹。”
  扎克压低声音。“二等兵,我是五角大楼的福斯滕将军。”
  “长官。是,长官。福斯滕将军,长官。”艾尔弗莱兹兴奋地说。他听上去刚从新兵训练营出来。扎克想象着他啪的一声立正。这是跟高官讲话的一种本能反应,即使是在电话里。
  “二等兵,我手头有一件事虽然小,却非常紧急。你是前门的负责军官吗?”
  “长官。是,长官。就我和另外一个二等兵,长官。可如果您愿意,长官,我可以给您接通安德鲁斯保卫处办公室的电话。”
  “不,不,他们只会把我接回到你这里。我只要你们帮我一个小忙。”
  “长官。是,长官。”
  “我迫切想跟一个叫赖利的上校讲话,他刚才上那里去了。他可能还在基地,可如果……”
  “长官,我不记得有个叫赖利的人今晚经过这儿,长官。”
  “好,好。那么,他经过你们那儿时,我们就能找到他了。他可能随时会到。我想他会开一辆绿色的维多利亚皇冠轿车,穿着便服。”
  “长官。是,长官。绿车,便服,长官。明白了,长官。”
  扎克看到前面出口处有通向安德鲁斯的标牌,他把车开到右边的车道上,放慢车速。
  “好,二等兵,赖利进去后,你叫他给我打电话,立刻,打到我五角大楼的办公室。他有号码。告诉他很紧急。如果他愿意,你让他用门房的电话。懂了吗?”
  “长官。是,长官。”士兵大声喊。
  扎克关上电话,把它塞到座位底下,同时在九号出口拐下了高速公路。很快,安德鲁斯的大门隐隐约约地出现在面前。基地边缘围了一圈高高的栅栏,顶上是一圈圈的铁丝网。运动探测器和探照灯增加了安全系数。如果扎克不能从正门进去,他就别想再进去了。
  他把车子停在门房旁边的长条栅栏前。他的心跳加快了。当一个瘦长而笨手笨脚的西班牙裔二等兵走上来时,他摇下窗子,装出伸手拿身份证的样子。一个小家伙。扎克从口袋里拿出身份证皮制套子,似乎准备出示。
  二等兵利落地敬了个礼。“晚上好,长官。您是赖利上校吗,长官?”
  “是。可见鬼,你怎么会知道的?”
  “长官,福斯滕将军几分钟前从五角大楼来过电话。他要马上跟您说话,长官。说是非常紧急。长官,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把车子停到前面用我们的电话,长官。”
  扎克摇摇头笑了。“妈的,他有时候找我的样子,你会以为第三次世界大战快要爆发了。谢谢你,二等兵,可我相信将军可以再等几分钟。我会在基地上给他打电话。”
  二等兵从车前走开,敬了个礼,开始转身,这时,他停住了,回头奇怪地看着车子。扎克僵住了。二等兵回到车窗前。“哇,长官。您的车子怎么了,长官?”
  扎克朝窗外看,打量受损的地方,摇摇头。“你信吗?大概一小时前,我在环形中心广场跟一辆车擦边撞了一下。那家伙甚至都没停车。”
  二等兵吹了声口哨,摇摇头。他又敬了个礼,走回门房。长条栅栏升起来,扎克将车子开进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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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谢尔曼的第一拳是在他站起来时从桌子那边打过来的,这一拳擦过了贾丝汀的头。可他又结结实实地挥出了第二下,掴了她一记耳光。她疼痛之下向后打了个趔趄。谢尔曼紧接着又打了她一下。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身子愤怒地蟋缩着。“婊子,”他嘶声叫道,“你这个说谎的婊子。”贾丝汀举起双手,想要格开下面的几拳。谢尔曼开始不加控制地打她。他的话语变得模糊不清,就像喉音一样。他朝她的肚子重重地打了一拳,她倒在大壁炉前的地面上。
  当谢尔曼开始踢她时,她感觉到熊熊的火焰将热气喷到她受伤的脸上。他走到壁炉前,以便给自己找到更好的位置,这时,一部分热气被他挡住了。他的黑皮鞋踢到她的肋骨上,接着是背上。疼痛涌遍她全身。她快要晕过去了。
  谢尔曼又飞起一脚猛踢她的头。她一把抓住它,用一只胳膊将它紧紧抱住。她的另一只手伸到他的大腿中间,用尽全身力气挤压。他痛苦地尖叫一声,挣脱脚,想再踢她。贾丝汀把手从腹股沟间抽出。他的脚踢到了她的手上,很疼,可她抓住了这只脚。她拽住他的双腿拼命拉,谢尔曼失去了平衡,往后栽去。他伸出双手,希望能抓到些实物稳住自己,可是只有他身后敞开的壁炉。他继续倒下去。
  当他先撞到壁炉的后壁上时,发出一声尖叫。他的小礼服和头发轰然烧着了。贾丝汀挣扎着跪起来,然后再站起身。她从壁炉旁的架子上拿了根拨火棒,出于害怕而站得远远的。谢尔曼双手伸进燃烧着的火里,想把自己撑起来,可当他从壁炉里出来时,又尖叫了一声。他狂乱地在地上打滚,用胳膊和手扑灭火焰。
  贾丝汀呆呆地站着,对她所做的一切感到惊恐万分。当他慢慢地爬起来时,她愣愣地看着。他的脸黑黢黢的,他的头发差不多没了,他的衣服冒着烟,破烂不堪。她本能地朝前走去。她要帮助这家伙。当她这么做时,他站起来,沙哑地呻吟着向她扑去。她往后一跳。她用双手将拨火棒朝谢尔曼头上挥去。随着“扑”的轻轻一声,拨火棒击中了目标,钩子扎进了他的太阳穴。他一下跪倒在地,两只手去抓插进去的武器。接着他颓然向前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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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扎克开到了安德鲁斯的直升飞机航空站,将车停在离巨大的主飞机棚几百码远的地方,这个飞机棚是用来存放安德鲁斯的一小批“胡埃”和“黑鹰”直升机的。航空站周围没有栅栏,但是武装巡逻队开着吉普车定期往返于整个基地。
  他拉上皮茄克的拉链,观察了一下停机坪。没有人。他在夜风中不灵活地小跑着,绕过主飞机棚。他听到里面有音乐声,夹杂着说话声和偶尔的敲打声。他在160师服役时就知道直升飞机的维修永远不会停止。有些修理工每天干十四小时,仅仅是为了让那些飞机飞起来。
  飞机棚的门关着,以挡住严寒,而这个地区的其余地方则看起来空无一人。十架直升机停在飞机棚前灯火通明的停机坪上。扎克走过去,急切地扫视四周。这儿有两种“黑鹰”机。其中六架型号比较早,是没有武器装备的“野马”,扎克曾带贾丝汀开过这种飞机。其余四架是配备着火箭发射装置和二十毫米口径机枪的MH-60“黑鹰”。这些武装直升机不是用来击落喷气式飞机的,但它们能够做到。扎克清清楚楚地记得在莫哈维的一次射击训练时发挥出MH-60火力的事。
  他仔细地检查一架武装“黑鹰”。当然,火箭发射装置的炮管是空的,就像飞机机头机关枪的弹药舱是空的一样。他看看表:二十一分钟。他拿出枪检查完毕,将它塞进腰带。他走到飞机棚出入口旁边的一个小门前,把它拉开,充满信心地大步走进去。棚子非常大,灯火通明。两个修理工仔细地看着一架“黑鹰”的引擎,背对着门,没有注意到扎克迸来。一堆工具摊放在直升机下地上铺着的油布上面。流行音乐台从一个“嗡嗡”作响的盒子里放出响亮而刺耳的声音。扎克审视着飞机棚。另一架直升机停在左边很远的地方,有一部分被拆开了。门边停着一辆军队牌照的四门白色福特。机棚周围零星地摆放着些有轮子的大工具箱。沿着一面墙有三间装有玻璃窗的办公室。远处角落里有一间看起来很坚固的房子,重重的钢门上挂着把沉重的铁锁。他刚好可以辨别门上的字:军械库。
  一位修理工转身想换一把扳手,看见了扎克。“唷,伙计,你在找什么?”
  扎克笑着走上前。“嗨,发生了什么事?”
  另一位修理工转过身。两人都没笑。“这是限制区,伙计。有什么要我们帮忙吗?”
  扎克又向他们走了几步,拔出枪。两位修理工对视了一眼,又看看扎克。“妈的这是怎么回事?”其中一人问。
  “住嘴!”扎克叫道。他举起枪对着“黑鹰”的金属机头射了一发子弹。“离开直升机,趴下!”扎克命令。
  两人迅速照他说的做了。扎克走过去用脚推推其中一人,又后退几步。“你,起来。”那人紧张地站起身。“找点东西把你的同伴儿捆起来。快去。”
  修理工往四处看看,然后一路小跑到直升机前,将手伸进门里,拉出一根长尼龙带。“捆紧点,”扎克指示他,“把腿也捆住。”修理工跪下来,先把同伴的两只手绑起来,再用带子捆他的躯干,接着又往下绑他的腿和脚,很快就完成了。
  “现在往后靠。”扎克说。他检查带子确保它很紧。他转身用枪指着修理工的脸。“军械库里是什么?”
  “M-16,M-60,二十毫米口径的炮弹和斯塔莱恩火箭弹。”
  “好。你去把它打开。”
  “我不能那么做。”修理工说。
  “要么打开,要么死,笨蛋!”扎克把枪指得更近了,他用枪膛推推那人的脸。
  “我是说我没有钥匙。”
  扎克想了会儿。他看看表:十六分钟。“用喷灯。”
  那人点点头,对这个明显的解决办法松了口气。他指指一个直立的工具箱,扎克跟他过去。不到一分钟,一条微弱的蓝色火焰就对准了军械库的锁。扎克在工具箱里找到一把沉重的锤子,用了几分钟喷灯后,他叫修理工往后站,用力砸锁。第三下时锁脱落了。扎克把枪对着修理工示意他先进去。“一个子弹带的二十毫米口径炮弹和四枚火箭,”他说,“我要那儿一架预备起飞的飞机的点火钥匙。尽可能快点。快去!”
  等他和修理工推着一车弹药走到“黑鹰”前时,只剩下十五分钟了。他环视基地。远处一辆吉普车正穿过停机坪,远得看不清正在发生什么事。气温似乎更低了,凛冽的寒风鞭打着直升机。
  “动作快点,不要搞坏了。”当修理工在一架武装“黑鹰”旁打开弹药盒时,扎克说。拳头大的炮弹在飞机坪的灯光下闪闪发亮。接下去的几分钟修理工在机头和火箭筒炮管前忙活着,扎克则焦急地站在一边。最后他完成了。剩下九分钟。
  扎克用枪示意。“现在进去把它发动起来。”修理工爬进直升机,不一会儿旋翼叶片就开始转动。扎克命令他从直升机里出来,自己进去了。修理工往后退,然后转身奔向飞机棚。
  当引擎达到有效工作温度,叶片转得更快时,扎克看了看手表:六分二十秒。他也许还赶得上。突然,一辆吉普车的车前灯出现了,迅速地向直升机航空站移动。扎克推动操纵杆,试着使它开起来。武装直升机的引擎“噼啪”作响,说明它还要一些时间升温。吉普车越来越近。扎克又试了一下操纵杆。武装直升机慢慢地升到了空中。在空中,他看见修理工拿着M-16走出飞机棚,砰地打了发子弹。吉普车戛然停住,一个警卫跳出来,拔出手枪。修理工把枪向上指着“黑鹰”,扎克看到M-16的枪口一闪一闪的。它又闪了一下。警卫也同时开枪了。扎克没听到枪击中直升机机腹的重击声。他操纵驾驶杆左转,向东朝波托马克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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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雪佛兰旅行车静静地滑行着,在一个盖有现代错层式房屋的居民区前停下了。灯光从屋里射出,可街道上空无一人。当三个人从车里出来走到车后时,一阵冷风刺痛了他们。他们穿戴着一模一样的黑色派克大衣、深色裤子、手套和冬帽。车子的后门开了,武器给分发到个人手上。每人都拿到了一把带有消音装置的冲锋枪。这队人把武器藏进派克大衣,沿着街区往前走。
  “这地段不错。”汤米·弗林特环顾着宽敞的房子,评论道。他自己一直像战士一样生活在兵营里或是配备不足的棚屋里,和他的手下一起。舒适是一件很陌生的事。可弗林特丝毫不以为憾。今晚他被证实杀死的人将超过七十个。
  巴恩斯部长的房子就在拐角处,很容易认出来,因为两辆中型轿车头顶头停在屋前,它们的引擎开动着,窗子上布满雾气。特工处的。
  这队人猫着腰,慢跑着穿过前院,向巴恩斯的屋子靠近。在离开屋子还有一间房子的地方,他们停下来,匍匐前进。弗林特拿出一副小双筒望远镜,观察情况。每辆车子两个特工。巴恩斯家门旁可以看到另一个特工的黑影。他呼出的气体升起来在外面的灯光下消失了。他跺着脚取暖。
  这队人站起来靠得更近了。弗林特命令一人朝房子走去,他和另外一人又趴到冰冻的地上,爬向车子。
  房子前长着一排灌木,那个孤军作战的杀手移动时把它们作为掩护。离门还有五英尺时,他踏到一根树枝上,特工抬头看。机关枪“嘶嘶”地射出一排子弹,特工打了个转,栽倒在地。弗林特和两个队员同时站起来,向前冲去。他们在离车子几英尺远的地方停下来开枪射击。子弹打碎了玻璃,穿透了钢铁。特工们被子弹钉在了座位上,他们从车子里发出低沉的叫喊声。射手停下来往枪里装新子弹,然后向前移动继续射击。屠杀花了不到三十秒时问。
  街对面一只狗叫起来。警笛在远处鸣响。一辆除去了减音套的车子在几个街区远的地方加速前进。除此之外,周围又恢复了安静。巴恩斯家没有动静。杀手们迅速朝门口移动。他们拉下帽子,把它们变成滑雪面罩。其中一人抬脚想踢门;另一人阻止他,试试门把手。门是开的,他们冲进去。
  一个女人端着一托盘食物从厨房出来。她尖叫起来,托盘掉到了地上。这队人没理她。一个戴眼镜的瘦小男子从沙发里站起身。电视上总统的演说开得很响。
  “我的天,发生了什么……”
  “他是我的。”弗林特说着,走上前一阵扫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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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罗伯特·戴维斯站在通向众议院会议厅讲坛区走廊里的一群特工中问。他总把自己置身于这同一个地点,虽然这样只能看到议院的部分席位和边座,却能看到总统的整个身子。在过去的二十年中,戴维斯本来也许可以在特工处爬到更高的位置,他也许可以指挥从自己的大办公室里出去的一大批特工,他也许可以成为每月两百个备忘录中最后的目的地。可当他观察总统的后背时,他仍然是最快乐的——如果可以用这个词的话。
  戴维斯并不去注意总统讲话的要旨;政治分析不是他的工作性质,他很久以前就做出了这种判断。但他十分留意耳机里的通讯联系。他静静地命令手下做好准备,以确保回白宫时一路顺利。
  总统演讲了五分钟时,温斯顿·卡洛尔发回了有关那个奇怪威胁的报告。他给塔利的酒吧打了电话,了解到有个疯狂的白人用过电话,然后遭到了军警的追捕。
  “你给军警打电话了吗?”戴维斯问。
  “打过了。情况是这样的:今晚早些时候扎克·特津中尉——您知道,那个闹勋章丑闻的家伙——从鲍德温要塞逃到了邻近的安娜科斯蒂亚地区。麦克德军警总部确信在酒吧里的是他,可他们没能捉住他。”
  戴维斯已经回到门厅,这样他就能提高嗓门了。“天哪!”
  “当然。奇闻怪谈,是吧?”
  这次有些地方不对劲。戴维斯能感觉到。太怪了。录音带上的警告似乎一下子可信了一百万倍,戴维斯的血开始往上涌。“国会大厦防御系统怎么样了?”他问。
  “特津说得对,作战室里值班的是一个叫斯坦·邓肯的上尉。显然他很了解他的同事。但我亲自和邓肯谈过了,国会大厦防御系统确实开动着。我们在国会三区,长官。”
  戴维斯稍微松了口气。即使有飞机过来——但愿不发生这种事情,它也永远不会通过。“继续保持警惕。”他命令卡洛尔。
  现在,十五分钟后,卡洛尔又发回报告。他的声音慌乱得语无伦次。“长官,我们刚刚和巴恩斯家的小组失去了联系。”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无线电上什么都没有,他们也没有接移动电话。”
  “妈的!你试了巴恩斯家的电话吗?”
  “试了。我们得到的光是忙音。”
  “那你赶紧派一队人赶到那儿!”
  “已经有一队人在路上了。可那需要点时问。我们最近的人要七分钟到达。”
  “给华盛顿警察打电话。也许他们速度会更快。”
  “是,长官。”
  戴维斯突然冒出一身大汗。他焦急地看看其他特工,不能肯定是不是应该告诉他们。他啪地打开移动电话,拨了他上司家的号码。他压低嗓门急切地解释了恐吓以及巴恩斯家电话突然中断的事。
  “我们必须停止演说,”戴维斯讲完后说,“现在!”
  “我们不能那么做,”他上司断然说道,“就我们掌握的这点情况还不行。我们等等巴恩斯那儿的报告吧。”
  “那可能太迟了。”
  “我们要等,妈的!就这么定了。五分钟后发回报告。”
  扎克环顾夜空以辨别自己所处的位置。右边,他看到了远处的华盛顿。水晶城的建筑群比较近,在左边。他朝那个方向开去,把“黑鹰”的速度提高到一百三十节。波托马克很快出现在他面前,他把飞机降到离水面几百英尺的高度。老城亚历山德里亚的夜灯出现在他左边,扎克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水边的海图室餐厅里有人在吃饭。他看看表:两分五秒。
  他惊慌地想着国会大厦防御系统。整个系统真的都关闭了吗,还是他们仅仅为前来袭击的飞机清理了一条道路?很可能系统全部关闭了,扎克判断,尽管地对空导弹群可能仍然处于正常运转状态,使用着它们自己的雷达。那就是袭击的飞机装备了干抗吊舱的缘故。扎克在前进时,会尽量低飞,擦过地面。
  紧靠左面出现了水晶城,“黑鹰”在第七、第八层楼的高度附近经过。扎克焦急地看看表:一分三十秒。他猛地冲过第十四街的桥,几秒钟后在杰弗逊纪念堂向右转了个弯。他看到几个匆匆忙忙的游客恐惧地从台阶上抬头看。当他靠近通潮闸坞上的华盛顿纪念碑时,下降了五十英尺。他飞得很低,使下面的水里出现了波纹。
  因为林阴路上没有建筑物,就成了最低的接近路线。这是直接通往国会大厦的安全走廊。
  扎克改变位置,远远地离开华盛顿纪念碑,国会大厦出现在眼前。它还没有受到破坏。还剩一分钟。他飞得更低了,就在和林阴路平行的树的水平线下移动。如果地对空导弹处于待命状态,这儿就是最危险的地方,除非直升机已经很近了,在这种情况下,干扰吊舱会关闭它们的雷达。
  他关掉位于驾驶杆上的二十毫米口径大炮扳机的保险。高耸的国会大厦向他冲过来,在夜空的衬托下,被强烈的聚光灯照得闪闪发光,他放慢了速度。大厦顶的旗杆上,一面美国国旗迎着冷风飘扬。他看到议院门前有一群一群抬着标语的游行示威者。他的眼睛来回扫视,审视大厦顶和周围的建筑,寻找有无组织起防空力量的迹象。他没有看到什么。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们不会有什么作为了。有也来不及了。
  在国会大厦前二百码的地方,他用力使飞机急剧升起,向右转。当“黑鹰”猛地上升,在大厦议院会议室那侧轰鸣时,游行示威者放下标语,分散开来。他大大地转了个弯,继续上升,和大厦顶的最高点平齐。他把直升机对着国家机场的方向,放慢速度,几乎是在盘旋。他迅速地看了一眼东南边的天空。然后他又朝下看周围的建筑,以防万一会有导弹朝他飞过来。他看看表:十一秒。
  这不是久留之地。他向前方俯冲,下降两百英尺,朝国家机场的方向加速前进。
  接着他看到了它。
  那架外形黑黝黝的飞机在略高一点的水平位置上直向他冲来,很快越变越大。没有一盏航行灯亮着。他把飞机急剧升起,用手指搭在火箭筒的扳机上。几秒钟后飞机的轮廓清清楚楚地出现在他面前。它看上去像一架中型公司喷气式飞机。他拒动扳机。没动静。他又抠了一下。火箭筒仍然没有反应。
  扎克狂乱地把手指移到火炮的扳机上。他扣动扳机,听到了枪的轰鸣。他看到火焰从炮口喷出,在“黑鹰”机头前延伸出几英尺。飞机继续按笔直的路线朝他飞来。
  他将直升机微微升高,又一次抠动扳机。
  就在他靠近得足以分辨出昏暗的座舱里有两个人时,他的机关枪扫到喷气式飞机的左边,引起了小小的爆炸。飞机偏到右边,座舱附近被更多的炮弹打穿了。扎克用力向左偏,飞机前面喷着火,差点就撞上了他。
  他转过身,看到着火的飞机往下朝航空和宇宙博物馆的现代建筑后的一群办公大楼冲去。接下去的几秒钟内他试图尽可能地往上升。
  他升高到一千一百英尺,这还不够。当飞机栽进一幢黑暗的政府大楼时,下面发出一声轰然巨响,顿时火光冲天。一眨眼功夫之后,一股强烈的爆炸气浪击中了“黑鹰”的底部。当整片天空都被照亮时,直升机失去控制,猛冲上天。扎克抓住驾驶杆,全力稳住机身。他感到武装直升机被向上推得更高了。
  然后,动荡突然过去了,“黑鹰”重又在他控制之下。因为还是害怕地对空导弹,他迅速下降,朝城外的河边飞去。他身后的办公大楼在黑夜里像参差不齐的火把一样熊熊燃烧。
  在接到艾尔德里治的电话后不久,福斯滕陷入了恐惧之中。他茫然地在办公室里踱步,眼睛有生以来第一次湿润了。谢尔曼死了?这简直不可思议,难以想象。
  可福斯滕猛喝了两口威士忌,控制住自己,打定主意这种情况尚能对付。他又喝了一口,经过深思之后认识到这一变故甚至是有利的。毕竟,是他,福斯滕,建立了众多组织,给他们带来了权力。是他,熟知内幕,艰难地向上爬,忍受了无数的蠢人,忍受了政府一心一意削弱国家安全的疯狂举措。是他,耐心地赢得了美国战士的尊敬,现在取得了对世界历史上最强大的军事机器的控制权。是他,精心地安排了今天晚上的行动,即将完成将近三个世纪的追求。
  为什么要跟别人分享劳动果实?
  是的,一切仍在控制之下,福斯滕靠在桌旁断定。一种比以前更彻底的控制。他看过表。没有多少时间了。他在最后一刻打了几个电话,然后开始做笔记,考虑该对来自全国各地的记者团说些什么。他将在讲话中强调秩序和安全;将致力于锻炼美国人,跟面前的恐怖主义做长久的斗争。只剩下两分钟时,他推开钢笔,关上办公室的灯。他站起来,站在窗前,眺望这座城市。他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华盛顿纪念碑和远处的国会大厦的穹顶。他又看了一眼表,等待着。
  火球是鲜艳的橘黄色,高高地射向林阴道上空,在波托马克河上产生了强烈的冲击波,窗户被震得格格作响,福斯滕难以置信地瞪着这一切。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夜空,直到最后一点残余的颜色也消退了,地平线又一次属于华盛顿纪念碑和国会大厦的穹顶为止。电话开始响起来,不一会儿所有的线路都亮了。福斯滕没理会这些声音,慢慢地走过去关上办公室门。他在昏暗的光线中迷迷糊糊地走回桌边,看着墙上的照片,它们证明了他在权力顶峰时的成就。福斯滕和三位总统。福斯滕和外国领导人。福斯滕和美国军队司令员。他曾上升到最高地位,可仍然一无所成。他曾玩弄过制度,总是相信他能获胜,总是相信历史在他这一边。他真是大错特错了。他付出了一切,可什么都没得到。
  他靠在椅子里,拿起一张装有镜框的他和妻子的小照片。这是多年前在珍珠港拍的,当时他正指挥第七舰队,而他的事业刚刚走回正轨。那时一切似乎都是可能的。他把照片放回到大红木桌子上,将它转了个方向,不对着他。邦妮一直和他风雨同舟。她会明白的。
  他打开左边最上面的抽屉。他拿出手枪,去掉保险装置。枪管在嘴里有一股刺鼻的金属味。他抠动了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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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18个月后。
  他躺在水上,悬浮着,太阳直射下来,暖暖的。大片的绿色树叶在头顶摇曳。他朝上看看蓝色的天空,然后又朝下看着海水。色彩鲜艳的鱼游来游去,珊瑚礁在他面前伸展开来。一缕缕狭长的阳光斜斜地射进水里,一条巨大的黄貂鱼在其间游动。海面上空,一架直升机飞过来了。他听到了嗡嗡的声音。可他没法转过头来看。
  嗡嗡声越来越大,太阳消失了。水变得漆黑、冰冷。远处传来了“扑通”一声。一样东西掉进了海里。他开始朝它游过去,他的手臂沉沉的,很不灵活。
  “扎克,扎克。”贾丝汀轻轻地摇他。她在他紧紧抓着的被子下面靠近他,悄悄地把一条腿伸到他的腿上。她轻声地在他耳边说话。“亲爱的,我们得起床了。我们得准备走了。”
  扎克拼命睁开眼睛。他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他的背六个月前做了手术,现在仍然有点僵硬。医生们给他做了十小时的手术,在他的余生中只要他到机场去,金属探测器将响起。
  他们在外面通向厨房的露天平台上吃早饭。树木正在发芽,鸟儿在叽叽喳喳地叫,这种夏日的早晨,可以使普林斯顿看起来像是美国最美丽的城市之一。扎克默默地吃着燕麦片,喝着咖啡,梦中的黑暗依旧没有消散。
  早饭后他小心翼翼地从干洗袋中拿出军礼服。自从在白宫接受自由勋章后,他几乎有一年没穿它了。在那以前,他曾穿过一次,和贾丝汀出席一个记者招待会。在弗吉尼亚大陪审团决定对她过失杀害谢尔曼之事不起诉后,罗伯特·奥克斯曼安排了这次招待会。奥克斯曼从没怀疑这将是对他们的审判——在他们了解了福斯滕和谢尔曼之间的关系,在他们看到了彩照上贾丝汀受伤的身子和X光照片上断裂的肋骨以后。这一次律师的乐观被证明是有理的。
  当外面响起汽车的喇叭声时,他们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完毕。他母亲正等在沃尔沃里,车顶的遮阳篷顶开着。扎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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