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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罗门3 猫头鹰一言值千金

_3 埃丝特·希克斯(美)
  "这是我和妈妈照的第一张照片。字是我写的,我那时大约四岁。"安妮特笑起来。她从莎拉手里拿过照片,放回盒子里。莎拉还是什么也没说。
  "这张是我们大约一年后拍的。爸爸说,不管到哪儿去,妈妈总让他随声带上相机四处拍照。不过,他说他几乎没带过。他总是说人们话太多的时间回忆,而不是充分享受眼前的生活。不过,我觉得他现在有点遗憾没留下更多的照片。"
  莎拉看着照片。还是看不起夫人和小女孩的脸,照片上有个大喷泉,池沿上坐着那个妇人,小女孩似乎正绕着池沿行走。
  "爸爸说我喜欢那个喷泉。喷泉在我们家旁边的公园里。他说我总站在池沿上,沿着喷泉跑,一圈、一圈地跑个不停。不管让我玩多久,离开时,我总得哭。
  "这是我们全家。"安妮特说,又拿给莎拉一张照片。
  "哇,"莎拉脱口而出。"这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照片。"
  "爸爸说妈妈坚持至少要照一张全家福。爸爸照相向来离得老远,照片上的人脸从来都看不清楚。以前妈妈就说,照片上就算是别人也无妨,反正没人看得清。可是,爸爸说照片应该讲述更深沉的故事。它告诉你的应该是发生的事,而不是里面涉及的人。"
  "妈咪喜欢这张照片。"安妮特说,递给莎拉另一张照片。
  莎拉看着照片里那些漂亮的脸庞。安妮特的妈妈很美。漂亮的深色长发--和安妮特的一样,深褐色的大眼睛。安妮特的爸爸也很英俊。她的小妹妹活脱脱一个小安妮特,也是个漂亮小姑娘。"安妮特,你们真是漂亮的一家子呀。"
  莎拉猛地住了口,后悔这么说。她觉得悲哀,这么漂亮的一家子再也不能在一起了。眼泪涌上莎拉的眼睛,她调转开目光,免得安妮特看见。
  "噢,那是我们唯一一张在照相馆里照的相片,大概也是惟一一张能看清每张脸的照片。哦,除了这一张。"安妮特从盒子里拉出一份简报,上面有一张小女孩的照片,大约三岁的模样。
  照片上还有一只大狗。整张照片是这奇怪的一对的脸部特写镜头,狗在舔小女孩的脸。
  安妮特笑起来。"可惜我记不起了。妈妈说那天我们在公园里散步,我在吃蛋卷冰淇淋,弄得满脸都是。这只大狗径直走到我前面,来舔我的脸。妈妈说正好有家报纸的摄影记者坐在旁边的长椅上,在吃他的午餐,看见这一幕,于是就拍了下来。第二天报纸就登出来了。妈妈说她都羞坏了。无论如何,最后总算有人给她的小女儿来了张脸部特写,还有只正在舔食的大狗。"
  莎拉读了标题:小丫头不愿洗脸,狗儿来舔干净。两人都放声笑起来。
  "她说但愿没有熟人看见。爸爸倒很喜欢。他把能买到的每一份报纸都买回家来,然后送给他认识的每一个人。他说照片应该讲故事,这张照片讲的就是个好故事。他还说,一张照片胜过千言万语。"
  安妮特翻检着盒子里的东西,拿出一张又一张的照片,平心静气地描述着每一张。莎拉慢慢放松了,不时问道:"这是谁?在哪儿照的?哇,这是你们家呀?"
  最后,安妮特关上了盒子,又用小钥匙锁了起来。两个女孩坐在那里望着盒子。莎拉感觉自己仿佛在看一场电影,真希望没有终场。
  "你说,要是你爸爸来拍一张我们俩坐在这里的照片,会是什么样子?"
  "哎哊,"安妮特笑起来,"首先,他得站得离我们远远的,或许得高高地站在那上面的树枝上。然后,他得尽量把树屋都照进去,包括那个桶和滑轮,还有荡秋千的绳子。最后,我想啊,我俩看上去一定像坐在平台上的两个小斑点。"
  莎拉也笑了。想象这样一张照片的确有趣。
  "然后,标题是--"安妮特顿了顿,凝视着莎拉的眼睛,"于是,可以重新快乐起来。"
  莎拉浑身一阵战栗。她从未意识到现在一直束缚她的拘谨感荡然无存。她坐在那里,感觉无比的轻松快乐。
  "莎拉,我想让你明白,对于这一切,我真的没什么了。"
  安妮特看了看表。"哦,我得走了,"她叫道,"没想到我们待了这么久。莎拉,我们明天接着聊。"
  "好的。
  莎拉望着安妮特沿小道匆匆离去的背影,她觉得有这样的新朋友真幸福。
  第十三章
  第二天放学后,两个女孩高高地坐在树屋上面。莎拉觉得奇怪,塞斯又告诉安妮特他来不了树屋了。尽管他不来莎拉觉得心里有点不舒坦,但还是很高兴有机会和安妮特继续谈心。
  "瞧,那树顶上站着的不是你爸爸吗?他要把我们都拍成小不点呢?"莎拉逗着乐,想唤回昨日的氛围。
  安妮特笑起来。"哪里呀,我看那直升机上的才是他呢。树顶离得太近了。"
  两人安静地坐下来。莎拉希望她们能直接回到昨天道别时的那种状态,但二十四小时过去了,两个人都从昨天那种透明、快乐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了。
  安妮特打破了沉默。"也许有一天,我会为此写本书。"
  "关于某个深爱的人……"莎拉话没说完便打住了她无法说出那个字眼。
  "某个深爱的人死了会怎么样,"安妮特替莎拉把话说完。"但我不写这个,我写的书要帮助别人,也就是他们身边的人,和他们相处时能更自在一些."
  莎拉没听错吧?她的书不是帮助那些承受丧亲之痛的人,而是要帮助他们身边的熟人?
  "莎拉.一段时间过去后,我认为.最艰难的是你身边的人,是他们听说后该怎么行事。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且,说实话,他们说什么并不是很要紧,因为无论说什么,都让人不舒服:如果他们不知道,你觉得他们应该知道;如果他们知道了,你又想他们不知道就好了。要是他们试图安慰你,你嫌他们黏黏糊糊;他们要不来安慰你,又显得没心肠:他们真是左右为难。所以,我想写本书,或许能帮他们应付这种局面。"
  莎拉往后靠着树干,注视着她的新朋友。安妮特,多么可爱的一个人儿啊,她真不敢相信。
  她觉得这是她平生听到的最无私的话
  "哦,莎拉,别那样看着我.好像我多么高尚似的。不是这么回事。"
  莎拉眨了眨眼睛.坐直身子,望着安妮特,揣摩着她的意思。莎拉摸不着头脑了。
  "我最好的朋友卡罗莱娜说:'我很高兴是你妈妈而不是我妈妈。…莎拉皱起眉头。
  "当时,我觉得最刻薄的话莫过于此。不过,现在我不这么认为了。哦,也许她不说更好.是.哎呀,她能不这么认为吗。说出你真实的感受究竟又有什么错呢?那样的感受不是最自然的吗?
  卡罗莱娜并没做错什么。她说这话毫无恶意。最主要的是,她处于一种尴尬境地,因为无论她说什么都无法使我好受一些。
  "还有一次,我在杂货店听到一个女士跟别人说,那些有钱的人家父母去了,一个还不算太糟,他们请得起人帮忙,要是穷人家摊上这事,那可真是悲剧,因为小孩子得不到妥善照料了。"
  莎拉眯起眼睛,叉皱皱眉头。
  "我明白,"安妮特微笑着。"她把购物推车放在一边,自己走开了一会儿,趁这工夫,我捏扁了她的面包,把她的西红柿戳出了小窟窿。"
  莎拉笑出声来。"那也太便宜她了。"
  "不对,莎拉,我不是这意思!人们并非有意刻薄,只不过不知道说什么罢了。他们不知道说什么是因为无论说什么都起不了作用。别人帮不了你。我妈妈,她说……"
  安妮特突然打住话头,好像是什么原本不愿说的话。接着,她又说道:"我想其实我有两个愿望,首先,对于那些因为深爱的人离世而悲伤的人,我希望他们明白他们还会快乐
  起来的,而且,这并不需要很长的时间;其次,对于他们身边的那些人,我希望他们别紧张,放下心来等待那个时刻好了。对于死这事大家都过于忧虑了。"
  莎拉猛地抬起头,直愣愣地盯着安妮特的脸。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话简直像是从所罗门嘴里说出来的。安妮特从来没见过所罗门,竟然也明白这点。
  "妈妈去世后不久,姨妈给我带来一只漂亮的、毛茸茸的小白猫。爸爸不高兴她给我带只猫来。我看他是真的生气了。姨妈在客厅地板当中把小猫放下来,小猫径直就跳上我妈妈最爱坐的椅子上--她喜欢在那儿靠着窗做针线活。小猫在坐垫上蜷缩起身子,脑袋靠在爪子上,好像在说:'对啦,这就是我待的地方了。'
  "爸爸把小猫推下椅子,那笨猫就跳上另一张椅子.再跳到另一张上,再跳到沙发上。屋里每件家具她都上去了。我记得追着她满屋跑。她还到处嗅,把房间嗅了个遍。等闹完了,她又直接跳回了我妈妈的那张椅子,
  "我把她拎起来,放在腿上,她就拿毛糙糙的舌头舔我的脸,然后呜呜地叫、我记得自己高兴极了。我记得自己笑呀笑呀,真是开心。
  "我听见爸爸在另一个房间里责备姨妈。他说:'一千只猫也带不回来她妈妈!'
  "我姨妈说:'我没想把她妈妈带回来--我是想让安妮特回来。'
  "我记得当时我在心里想:是啊,我回来…
  莎拉浑身一阵战栗。安妮特说的这些话真让她难以置信。她知道,毫无疑问.现在是她和安妮特分享关于所罗门的秘密的时候了。她等不及要找到塞斯,告诉他自己改变主意了。她要把一切都告诉安妮特最要紧的是,莎拉要让安妮特会见她的朋友--所罗门。
  第十四章
  莎拉迫不及待地离开学校。她希望去树屋的路上能遇见塞斯,好告诉他自己的新决定,她要把所罗门的事告诉安妮特了。可是塞斯和安妮特已经到那里了,实际上,正等着她呢。
  "嗨.伙伴们。"莎拉一边往树屋上爬.一边气喘吁吁地招呼着。
  "嗨,莎拉。"塞斯咧嘴笑着,见着莎拉他很开心。
  三人坐下来,有点发窘地注视着彼此。突然,安妮特脱口说道:"我妈妈说我应该……"下面又没声了。她低下头,抚弄着脖子七挂的小盒。
  莎拉和塞斯看着对方。"到底怎么……?"
  "她曾经告诉我,你们跟很多孩子不一样,你们理解死亡。她还说过,你们有一个不在世的朋友,你们不在世的朋友也认识我。"
  莎拉和塞斯面面相觑。两人都不知说什么。
  "唔,"莎拉开口说道。"我们俩的朋友也不是真的死了,我是说,他是死过,可现在不是。"
  安妮特眯起眼睛看着莎拉,认真琢磨着刚才那话的意思。"他以前死了,现在没有?"
  "瞧,是这么回事,"塞斯帮着解释,"所罗门--他叫这名字,他以前是活的,后来,莎拉的弟弟和他朋友开枪打死了他。"
  这下,安妮特的眼睛瞪圆了。"开枪打死了他?两个男孩子开枪打死了这个叫所罗门的人?"
  "哦,不是这样的,安妮特,所罗门不是个人,他是只猫头鹰。"
  "你们不在世的朋友是只猫头鹰?"
  莎拉和塞斯望着彼此。真是一团糟。"噢。他现在不是死的。可他是只猫头鹰,一只会说话的猫头鹰。"
  安妮特用力吸了口气,身子向后靠在树干上。"哦,我明白了。"
  莎拉和塞斯安静地坐着,看看彼此,又瞧瞧安妮特。这事可真有点麻烦。如果安妮特不相信我们怎么办?她要是认为我们脑子有问题怎么办?最糟糕的是,要是她把我们告诉她的事说给别人听怎么办?要是没把所罗门的事告诉安妮特就好了.莎拉心想。可现在不说也晚了。
  "这只叫所罗门的猫头鹰死了现在又活了,你们这是说的什么意思啊?"
  莎拉深深吸了口气。"嗯,说来话长了,是这么回事。"她说道,显得有点迟疑,一边心不在焉地把套衫袖子往上捋了捋,好像要摆出干什么活的架势。塞斯挨着莎拉坐下,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他曲起长腿,身子向前倾着,仿佛急着要听什么有趣的故事一般。莎拉感觉到他在身边,心头一阵温暖。她知道这一次,她有人陪伴。那一次她是单独一人向塞斯解释所罗门的事的,这一回不同了,向他们的新朋友谈起这怪事.她不再感到那么孤立无援了。
  自从莎拉和她亲爱的朋友所罗门相遇,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一下子简直不知从何说起。但莎拉从所罗门那里学了很多东西,她觉得也许根本不必从头说起。事实上,要真的从头说起,她也不敢保证就真能说清楚。
  塞斯看得出莎拉正绞尽脑汁地找头绪,但他觉得这故事最好还是由莎拉来讲,因为,刚开始时,所罗门毕竟是莎拉的朋友。
  莎拉记得是在一个下雪天发现所罗门的,他正落在撒克小路的一根栅栏柱上。然后,他就开口和她说话了,很自然的模样,好像猫头鹰和小姑娘说话是天经地义的。她记得自己诧异极了。莎拉又想到所罗门有多么聪明,对她问的每一个问题都能做出回答。她还记得所罗门怎么教她飞行,怎么领着她和塞斯环绕着他们的山区小镇做奇妙的夜空飞行莎拉的脑子都转晕了。她真不知从哪里讲起。她想一下子告诉安妮特所有关于所罗门的事。可是,最好从哪里开始讲呢?
  莎拉.莎拉脑子里听见所罗门的声音。我就是我,怎么解释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安妮特会接受我的存在的,就像你和塞斯一样。不必烦神。开始讲吧。
  塞斯看到莎拉平静下来,他也放松了,身子又倚靠到树干上。他感觉一切顺利,也感觉到莎拉的灵感源源而来。
  "噢,安妮特,我想我还是从解释所罗门是谁开始吧。"
  "他是只猫头鹰,对吗?"安妮特立即插话道。
  塞斯和莎拉对视了一下.都笑起来。
  "嗯,是的.他是猫头鹰,可是,噢,安妮特,他可不仅仅是只猫头鹰!所罗门说我们都不仅仅是我们自己所认为的。"她小心地审视着安妮特的脸,看有没有流露出吃惊或怀疑的神情.
  "接着讲呀。"安妮特催促着。
  "他说我们在这个世界上时,也就是,活在可以看见、可以感觉的躯体里时,我们还有另外一个部分,它要老得多,而且永远不死--这一部分实际上始终在这里伴随着我们。所罗门说有人把这一部分叫做灵魂,但所罗门把它叫做内在生命。"
  安妮特静静地坐着。
  "所罗门说我们的内在生命永远活着。有时候.它以肉体的形式表现自己。他说,这不是什么活着或死去的事情,因为死亡并不存在。只不过是这个内在生命有时进入肉体,有时候又不在肉体里--但没什么不同,它永远活着,永远是快乐的。"
  "往下说啊。"安妮特催促道,
  "我们就像是那个更老的内在生命的延伸。当我们真心快乐时,这就意味着,我们这时让更多的内在生命在身体里流动。而当我们感觉不好时,比如说,在我们害怕或者气愤什么的时候,我们就没有让真正的自我焕发出生命来。"
  一颗泪珠从安妮特的眼里滚出,顺着脸颊落下。
  莎拉看着安妮特.拿不准该不该继续往下讲。
  "莎拉,我妈妈说的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有一次,我梦见妈妈,她对我说,如果我愿意,她会和我说话的,但只有当我快乐时才行。她说我只有开心时才能听见她的声音。醒来后,我哭啊.哭啊,哭得很伤心:我是想,既然她都不在了.我怎么能够快乐呢:所以,我认为我再也不能和她说话了。
  "后来。姨妈给我们送来那只小猫,小猫用她毛糙糙的舌头舔我的脸,一遍一遍地舔。我开心地笑起来.这时候.我听见了妈妈的声音。她说:'多漂亮的猫啊,安妮特,你叫她莎拉吧.'
  "我高兴极了。因为我终于理解妈妈的意思了。我是说,那个时候,想到她死了,想到所有那一切时,我依然真心难过。可是,那一刻,我意识到,如果一只小猫和我玩,就可以使我忘掉忧伤、听到妈妈的话语,那么一定还有很多东西,可以帮我听见妈妈的声音。"
  莎拉和塞斯惊奇地昕着:莎拉真想拥抱她、亲吻她。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担心的。她想要告诉妮特的东西,安妮特已经通过她自身的经历懂得了。
  三个人围坐成一个小小的圈子,彼此默默凝视着,眼睛里饱含着幸福的泪水,
  出于对彼此、对快乐的领悟。莎拉伸出手臂,一只胳膊搂住安妮特,另一只拥着塞斯。安妮特和塞斯也都伸出胳膊,搂着彼此。他们坐在那里,拥得紧紧的,心儿在快乐地歌唱。
  我想该我出场了,所罗门说,他正栖在大树最上面的枝丫上。再没有比这更感人、更美好的时候了。所罗门展翅滑翔下来,从他这三位没有羽毛的朋友的头顶上掠过.动作轻快、优雅,正好落在三人小圈子的正当中。
  还有地方吗?他问道。
  "所罗门!"莎拉尖声叫起来,"你来了,我们太高兴了。"
  呵,没羽毛的朋友们,真高兴能出来见人.
  你好,安妮特,很高兴正式和你见面。
  安妮特的嘴巴张大了。她看看莎拉,看看塞斯,又看看所罗门,最后又望着莎拉。她的嘴翕动着,可就是说不出话来。
  莎拉和塞斯坐着,笑容满面。他们知道安妮特的感受,因为他们自己第一次听所罗门说话,也不是很久以前的事,两人都还记忆犹新。
  "哎呀,"莎拉开口道,"俗话说得好:猫头鹰一言值千金①(①西方人认为猫头鹰是一种聪明智慧的鸟),别人没什么好说的了。"
  塞斯和安妮特笑得止不住。
  嗅.孩子们,我得走了。所罗门说,我西班牙语课要迟到了。我明天来。如果你们乐意,我们明天再聊。Hastalavista.②(②西班牙语,意为"再见"。)一眨眼的功夫,所罗门就飞走了。
  莎拉和塞斯放声笑起来。
  "他不仅会说话,难道还会说外语?"安妮特一边说一边笑,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
  "看来是的,"莎拉答道,仍笑个不停,"只要所罗门在,就总有无穷乐趣。呵,永远完美,又永远变化着。"
  三个人静静地坐在平台上。
  "想荡秋千吗?"塞斯最后说。
  "不想。"莎拉说。
  "不想。"安妮特回答。
  第十五章
  莎拉、塞斯和安妮特坐在树屋的地板上等所罗门来。
  "我们可以边荡秋千边等。"塞斯建议道。
  "不,我不急。"莎拉说。
  "我也不急。"安妮特附和道。
  莎拉心里千头万绪。昨天夜里,她几乎没怎么睡着,今天在学校里,也基本上没注意老师讲什么。她想到一个问题,等不及地要问安妮特。
  "你说你妈妈跟你说起过我们?"
  "是啊。"
  莎拉希望她继续往下说。
  "她会到我的梦里来。不是每晚都来,只是有些夜晚。哦,他来了!"安妮特跳起来,指着天空。
  莎拉和塞斯也跳起来。
  "他个人真大!"安妮特叫道,看着所罗门在树屋的上空兜着圈子。
  莎拉和塞斯彼此对视了一下,都咧嘴笑了。所罗门很久没这么郑重其事出场了。莎拉望望安妮特,然后看着所罗门一圈一圈地盘旋着,慢慢下降,逐渐靠近了树屋。她又感觉到那熟悉的兴奋和期待之情。
  接着,扑通一声,所罗门落在了栏杆上。噢,大家好,我亲爱的没羽毛的朋友们……
  安妮特高兴得尖叫起来。
  今天怎么样,莎拉小姐?所罗门深深地注视着莎拉的眼睛。
  "太好了!''莎拉开心极了。
  我一眼就看出来啦。塞斯,你呢?
  "挺好的,所罗门。非常好。"
  真的,是不错。噢,安妮特,你加入进来,我们都很高兴。你今天好吗?
  "我也很好,所罗门。真高兴让我加入你们的圈子。我真是太幸运了。真的,我觉得太幸运了。"
  我们都觉得幸运,安妮特。聚在一起真好、我们是一种人,你知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呀!
  安妮特笑起来。
  莎拉,你说,自从我们聚在一起,你知道的最重要的事是什么?所罗门问道。
  安妮特和塞斯笑了。
  莎拉看着所罗门。为什么问她这么个大问题?所罗门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向安妮特解释明白呢,就像他先向自己,后来又向塞斯解释的那样?她希望所罗门教安妮特怎么飞翔,就像初次见面时,他教自己或者教塞斯的那样。
  她眯起眼睛,努力给这个大问题一个答案。莎拉从所罗门那儿知道的重要的事好像太多了。自从和所罗门相识以来,她生活里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在他的帮助下,莎拉和塞斯经历了许许多多。好像一下子真没办法从这么多往事中筛选出一件最重要的。
  "所罗门,我不……"
  莎拉,所罗门打断了她的话,我给你一个提示。要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事,你可以看自己对它的情感,情感如果非常、非常强烈,这事就最为重要。所以,如果你记得你最强烈的情感,你就可以由此发现最重要的事。
  "你指好的情感,还是坏的呢?"莎拉问道。真有意思。她喜欢以这样的方式从所罗门那里学东西。
  我是说,不论好坏。当情感非常强烈时,不管感觉是好是坏,它总意味着这事非常重要。但更多的时候,你更容易记住令人不快的强烈情绪。这些情绪往往告诉你有重要事情发生了,就像最先做出反应的指示器。
  "那么,你是说如果我记得我经历过的最糟糕的事,或者,感受过的最恶劣的情绪.那么,我就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事了?"
  对。"噢,所罗门,你这么说,我就好回答了。因为这辈子,我最难受的时候是贾森和比利开枪打死你的时候。你流出血来,然后,闭上了眼睛。我想你是死了。"
  安妮特蹙着眉,胳膊紧紧地抱住自己。
  莎拉,我那时是死了,所罗门一本正经地说。至少在你们凡夫俗子看来。你爸爸把我那堆皱巴巴、生了蛀虫的羽毛埋在了后院里。你不记得了吗?
  莎拉爆发出一阵大笑。所罗门对死亡公然大不敬,莎拉倒是始料未及。坐在这里.谈论着他自己的死亡,而与此同时,他仍生龙活虎的,这番情形令死亡这个严肃的话题失去了痛苦的意味.
  真的,我们可以愉快地谈论死亡.比起你们三人来,在这点上,我可更有先见之明。
  莎拉、塞斯和安妮特都拼命地笑。
  "所罗门,你看问题的观点的确奇怪。"
  我,看问题的观点奇怪?我认为你们凡夫俗子的观点才奇怪呢。
  想一想吧。当进入这些奇妙的肉体时,你们每个人都知道,自己不过是里面暂停的房客而已。而且,即使是现在,你们也都明白,自己不会永远居住在里面。大家都相信有一天自己会死去,因为没人见过有谁不死。可是,你们仍坚持为死亡忧虑,竭力抗拒死亡的降临。死亡是美丽、正常,而且奇妙的,可你们拒绝这样看待它。反过来,你们坚持认为死亡是令人厌恶、可恨的东西。你们把死亡看作一种刑罚。所以,当你们在社会里发现令人憎恨的坏人时,你们就判他"死刑"。怪不得在这个问题上你们弄得稀里糊涂。
  三个人默默地盯着所罗门。他说得对。他们没见过谁不承认自己畏惧死亡的。这是个沉重、令人不安的话题。
  很多人过于畏惧死亡,以致无法让自己好好地活着。那就太不幸了,因为死亡根本就不存在,存在的只是生命、更多的生命。
  "我真想什么都懂,就像你一样,所罗门。"莎拉说。
  噢,莎拉,你已经懂得了。我在这儿,只是帮你更清楚地记起来。你一次会记起一件事,到时候,所有的都会想起来。在记起来你们是谁的问题上,你们三人都干得很出色。
  好啦,我得走了。孩子们,你们荡秋千玩吧。
  再见!所罗门矫健地飞上天空,消失在远处。
  安妮特注视着两个新伙伴,她觉得没有比这更开心的时候了。"我妈妈说对了,"她说,"你们的确懂得死亡。"
  "是啊,"莎拉说,"只是我们得不停地记起来我们懂。"
  第十六章
  莎拉将上衣放在干道大桥顶端的水泥柱上,爬进她的"吊巢",沐浴在周六午后温暖的阳光里。她喜欢这个地方,喜欢这条河。没有谁比莎拉更爱这条河了。她喜欢小河的春天:春天里,小河涨水,河水几乎漫过河堤,浪涛涌上来,拍打着圆木搭起的渡桥,她喜欢从桥上飞奔而过。她喜欢小河的冬天:河水从岸边慢慢向中央封冻,最后,冻结起整个河面,冰冷的水在白雪覆盖的冰层下静静流动。她也喜欢小河的夏天:河水渐渐暖和起来,可以让你卷起裤脚,在水浅的地方涉水而过。同样,她喜欢小河的秋天,就像现在这个时节:缤纷的落叶如彩色的小筏子,顺流而下,不知漂向何处。莎拉经常假装自己是个小人儿,就像她临睡前听的那些童话故事里的人物,就像她最喜欢的那个小拇指姑娘,乘着这些小小的树叶筏子,在山区小镇和下游的大洋之间,发现某些未知的美妙世界。莎拉将下巴靠在膝盖上,幻想着这样的航行,微笑起来。
  妈妈该称心了。她心里暗暗发笑,想起妈妈因为她迷恋小河愁得经常唠叨。一想起妈妈无由来的担忧,莎拉全然没心情想她的小河了。
  父母都是些自寻烦恼的人,她想,成天担忧这个,操心那个,可实际上,哪有什么事值得担心的呢。
  莎拉记得那次和小河的亲密接触,想起这奇迹般的经历,她的心里总是感慨万千。那次,她滑下了圆木渡桥,或者,说得更准确点,是被一只热情有加的大狗给撞下去的。掉进水里的短短一段时间里,她历经了种种心理变化,最初是纯粹的恐惧,接下来,她感觉到某种
  听天由命的无奈,意识到自己可能要淹死了。然后,她仰面浮了起来,顺水而下漂了好几英里,漂流的途中,小河的美丽令她万分惊奇,最后,转危为安,她意识到无论怎样,一切都无需烦恼。莎拉知道那次奇异的河中历险多少改变了她,她从此开始懂得生命无需烦恼。
  "莎拉!莎拉!莎拉!"
  弟弟的喊声让她猛地一惊。
  "你听说塞缪尔·莫里斯差点在河里淹死吗?莎拉!莎拉!你听说了吗?"贾森一边往她这边跑一边叫着。
  莎拉从她的"吊巢"里爬了出来,望着弟弟慌里慌张地向她跑来,一边还用手按着头上的帽子。
  "塞缪尔?"莎拉压着嗓子问。"塞缪尔·莫里斯是谁?哦,不,"她倒吸了口气,明白过来。那是塞斯的小弟弟呀。
  "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他在哪儿?他要紧吗?"莎拉的问题连珠炮似的,贾森一个还没答完,另一个又紧接着来了。
  "他们在彼特家的杂货店里正说着呢。"
  "哎,说给我听听!"莎拉气恼地叫道,一把抓住贾森的手腕,紧紧地盯着他的脸。"他们说什么?"
  "我不知道!"贾森也叫起来,使劲拽回胳膊,戒心十足的模样,"哎唷,莎拉,你怎么回事?"
  "对不起,贾森,我没想拽你来着。我是说……"莎拉没了声音。她不打算向弟弟解释她和塞斯--也就是塞缪尔的大哥哥--的奇妙友谊。她解释不清楚,就算解释上一百年。况且,无论如何,现在也不是解释这个的时候。"得了,告诉我你听说的事吧。"
  贾森显得很固执。他不喜欢莎拉经常这样对他发号施令,但他喜欢掌握某些莎拉想知道的消息。这使他感觉良好。
  "好啦,贾森,你听说什么了?告诉我吧!"
  "人家说,那个笨得要命的小家伙做了只小筏子,想顺着小溪漂流,可是,在小溪的人河口,筏子翻了,他掉进水里,水流很急。噢,还说到他哥哥把他从水里拉上来,正巧赶得及时。"
  塞斯!莎拉心里念叨着。"他……他们没事吧?"
  "我不知道,莎拉。我就知道这些。"贾森往家里跑去。
  莎拉站在桥的当中,不知道该做什么。是不是去塞斯家,径直敲他家的门?这似乎太鲁莽了。她从没到塞斯家里去过。要么,我就从他家门口路过,看看有什么动静。她转过街角,朝塞斯家走去。
  街道和往常看上去没什么不同。莎拉没看见任何人,周围没有车辆,也没有人。和平常一样,塞斯家看上去很安静,没有一点令人不安的迹象。
  莎拉的心怦怦地跳得厉害。她想找到塞斯,确定平安无事,好放下心来,可又不知去哪儿找。周末她很少见到塞斯。她不知怎么办。莎拉又朝杂货店跑去。也许他们还在谈论这件事。也许,那里有人知道怎么回事。
  莎拉冲进杂货店的前门。这是幢年久失修的老房子,扑面而来的是熟悉的气味,药品、香水的气味混杂着平底锅煎烤汉堡牛排和洋葱的味道。她看见三五个人坐在冷饮柜那儿,正热切地聊着什么事。莎拉躲在书报架后面,免得别人看见,一边尽量向他们靠近,竖起耳朵来听。
  "真蠢呐,这帮孩子们。他们就是不明白河水急,危险着哪。他们把河当成游乐场了,专门给他们玩呢。"莎拉听见一个上年纪的妇人抱怨着。
  "哎,现在的孩子们,你知道,可不就这样。他们把什么都当做游戏。如今,你是没办法让他们干正事喽。"彼特一边说,一边拿着块脏兮兮、油腻腻的抹布擦柜台。
  莎拉一边听一边皱眉头。这帮爱发牢骚的老家伙们,她心里嘀咕着,怎么回事?说说怎么回事呀。
  "噢,那孩子也不是头一个差点淹死在河里的。汉德森家的女孩儿也差点淹死,不是吗?叫什么名字来着,莎拉,对吗?我听说她掉进河里,差点没了命。该有人管管这事了,别让那帮孩子们在河上玩耍了。应该禁止他们去玩。"
  莎拉在书报架后面蜷缩起来。她的心怦怦地狂跳起来,她简直担心别人会听见自己的心跳。她想跑开藏起来,但没地方可逃。要让别人看见自己藏在这里还不如死了好呢。
  "她妈妈跟我说,她说了无数次,叫女儿别靠近那条河,可就是没用。现在,我还看见她时不时地悬在河面上玩。哎,我说啊,要是我的孩子,他们可休想去河里玩。我给他们一大堆的活儿做,让他们忙得顾不上河不河的。要是他们不听话,呃,照我说,他们非得听话不可。"一个大块头的女人说。
  莎拉从她藏身的地方往外看。要是我是你的孩子,我马上做只筏子漂走,离你越远越好,莎拉心想,离开你们这群人。你们什么也不懂,又刻薄又讨厌。
  前门砰地一声开了,进来三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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