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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罗门3 猫头鹰一言值千金

_2 埃丝特·希克斯(美)
  莎拉压着嗓子说,"了不起。"
  莎拉抬头望去,看见所罗门正栖在他们头顶高处的一根树枝上。所罗门朝莎拉眨了眨眼,仿佛向她保证,他并不准备跳到平台上开始说话。
  一切都很好,莎拉,莎拉脑子里听见所罗门清晰、平静的话语。到时候,如果你愿意,你可以介绍安妮特和我认识。跟你、还有塞斯一样,安妮特会喜欢和我交往的。她跟我们很像,莎拉。她是我们一类的。
  "哦,那太好了,"莎拉大声说道。
  "什么好啊?"安妮特问道。
  莎拉吓了一跳。她没觉察安妮特已经顺着梯子,回到了平台上。
  "莎拉,你看见她着陆了吗?"塞斯赞叹着,跟在安妮特后面爬了上来。"哇,安妮特,你怎么学会的?你能教教我们吗?哎呀,莎拉,你这辈子见过那么漂亮的动作吗?"
  "没,从来没见过,"莎拉说,极力表现出热情来。她不想承认自己压根没看见。
  "当然,我会教你们的。其实也不难主要是算准时间。我从记事起就在绳子上荡悠了。不过从来没在树上荡过,也从没在外面--面上荡过:我错过了这样的乐趣,自己还不知道呢。真是太开心了。哦,谢谢了,你们俩,让我分享你们的秘密!我太幸运了。我太高兴了。谢谢,太谢谢了!"
  塞斯咧着嘴笑,莎拉深深吸了口气。从树屋上飞起来,是够新鲜的,安妮特真是激动坏了。莎拉可以看出塞斯的眼睛里闪烁起新的期待的光芒。
  莎拉在头脑里听见所罗门的声音。别担心,莎拉。一切都会顺利进展的。放松自己好了,享受和新朋友相处的快乐。她会为你、为塞斯唤醒身上新的东西,就像你们从她身上唤醒新的东西一样。这将是美妙的再创造。你会看到的。
  "莎拉,你不想荡秋千吗?"塞斯的问话吓了莎拉一跳。
  "哦,啊,想呀。"莎拉轻声答道。
  莎拉抓住绳子,把脚放进环套里;她紧紧地抓住自己的绳结,跳到了空中。她有些想学安妮特的样子,把绳子缠绕在腿上,然后松开胳膊,在空中飞翔。不过,她知道自己还不行。但学习这新把戏的念头的确令人兴奋。绳子来回摇荡着,莎拉竭力想像头朝下悬在半空看河水的滋味,那该多有意思。她微笑着,满心欢喜地期待学会新的东西。
  接着,莎拉从绳子上跳了下来,干净利落地落在河岸上。
  "嘿,多漂亮的着陆啊!"安妮特从发射平台上喊道,"干得好,莎拉!"
  莎拉觉得欢欣鼓舞,身上漾起喜悦的暖流。赞美出自像安妮特这样的荡绳子专家,感觉自然格外好了。但大多数时候,感觉好本身就是好的。
  好啦,莎拉。欢迎回来。莎拉听见所罗门的声音在脑子里响起。
  "谢谢,"她悄声说道。"回来真好。"
  第七章
  莎拉在学校的壁柜前停下,打开自己的柜子,塞进外套和书包,拿出那本她正读得津津有味的书。
  书是图书馆里借的,还有她装着午餐的纸袋。嗯--真香啊,她觉着。实际上,柜子里闻起来全都像是肉糕三明治的味道,那是妈妈早上给她做的。她把图书馆的书往胳膊下一夹,又眯眼细细瞧了瞧午餐袋里的东西。她很高兴地看到里面有一只红彤彤的大苹果,两个巧克力曲奇饼,还有一块包得好好的三明治。莎拉看午餐袋看得那么专注,也没留神自己往哪儿走,于是就轻轻撞上了谁的肩膀。她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嘴里道着歉,正好迎上安妮特快乐的眼睛。
  "嗨,莎拉,你好吗?"
  "挺好的。不好意思撞着了你。就是块肉糕三明治,我想自己也欢喜过头了。"
  "什么?"
  "一块肉糕三明治。我的午饭。你怎么吃?"
  "我正往自助食堂去。"
  "哦,那太糟了,"莎拉说,半开玩笑半当真。莎拉知道今天是星期二,而就莎拉所知,每逢周二学校午餐供应的热食是汤。"蔬菜牛肉营养汤",门厅招牌上的午餐菜单骄傲地宣告着。但这些年来,所有吃过这道汤的学生都称之为"沼泽炖汤"。其实汤的味道也许并不太坏,但它看上去可不敢恭维。这怪里怪气的汤里主要是些长长的、细丝状的蔬菜,煮过了头,搅和在一起,也辨不出是些啥玩意。一到"蔬菜牛肉营养汤"这天,莎拉和大部分学生都想法子避开食堂。.
  "哎,为什么不跟我一块儿吃呢!"莎拉还没细想,就脱口了出来。"况且,我从来也吃不完。我正打算出去坐在树下看书。想去吗?"
  "哦,我不想吃你的午餐,莎拉。我就去看看蔬菜牛肉营养汤好啦。听上去也还不错。"
  "不好。你相信我。吃这道汤的人连饭菜跟树皮都分不开,就像吉米,他没有不吃的东西,要么就是些饿死鬼。相信我,安妮特。你不会喜欢吃的。"
  安妮特笑了。"莎拉,你可真有意思。好啊,如果你真的不介意。"
  莎拉情不自禁地喜欢安妮特,她也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她想喜欢她,但她又想不喜欢她。我真是精神分裂,莎拉想。哦,好啦。
  莎拉在自动售货机前停下,投进一个二十五分的硬币。她拉了下控制杆,一只胀鼓鼓的薯条袋从槽子里滑了下来。"薯条配什么都好吃,你说是吗?"她又从口袋里掏出两枚二十五美分的硬币,买了两罐桔汁汽水。"这里可选的不多,"她对安妮特说,"不过,呵,只要二十五美分。"
  莎拉和安妮特在学校的草坪上找了块有阳光的地方。莎拉摸了摸草,确定清晨的露水已经干透,接着,重重地坐了下去。她撕开纸袋,铺在她们中间,权且当作纸餐桌,然后打开肉糕三明治。
  "哎呀,真香啊。"安妮特说,一边看着莎拉小心地打开包三明治的纸。
  莎拉将三明治切成了两半。莎拉自己拿了块,又连着纸,将另一半递给安妮特,很细心地不让手指碰到那半边三明治。安妮特微笑了,她没法不注意到莎拉有多细心周到。
  两个女孩子同时咬了一大口,一边用力咀嚼一边注视着对方。
  "哦,莎拉,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你怎么舍得分一半给我?真是好吃极了!!!"三明治的味道的确鲜美,莎拉也认可,但她确实认为安妮特的反应有点儿过头。"我很高兴你喜欢,安妮特。可只不过是块肉糕三明治呀。"
  "嗯,不管怎样,反正好吃。"
  安妮特又咬了-小口,咀嚼起来,慢慢品味了很久、很久。莎拉确信从没见过谁像安妮特这样,那么认真地品味一块三明治,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她没伸手去取薯条,也没喝~口汽水,她完全专注于那块三明治,直到吃得一点儿不剩。
  接着,女孩子们吃完了薯条,喝光了汽水。莎拉看了看苹果,明白实在没办法把苹果切成两半.于是就把手伸进纸袋,取出那两个巧克力曲奇饼。曲奇饼是莎拉和她妈妈头天晚上做的。她们做了两大炉,足够家里人看电视时享用,还可以存几块在冰箱里留作下周的午餐和点心。莎拉把一块曲奇饼分给安妮特。安妮特毫不推让。她一口咬下去,闭上眼睛,赞叹着。"噢,莎拉,太--好吃了!"
  莎拉笑了。这姑娘到底怎么回事?难道她从没吃过肉糕三明治?难道她从没吃过巧克力曲奇饼?
  莎拉喜欢巧克力曲奇饼。莎拉其实喜欢所有的甜饼干,但她不像安妮特喜欢曲奇饼那么个喜欢法,远没有那么喜欢。
  铃响了,两个人都吃了一惊。"嗬,这一个小时真短,"莎拉说。"你开心时时光总是飞逝。"
  "莎拉,太谢谢你和我分享午餐了。真好吃。"
  "没什么,"莎拉说,一边站起来,拂去腿上的碎屑。"我乐意呀。"
  "噢,我差点忘了。"安妮特说道,"今晚,我去不了树屋了。爸爸说他有事要我们一放学就去做,所以,我得直接回家。"
  "噢,好的。那么,星期一见。"
  "好的,再见。"
  莎拉看着安妮特向教学楼奔去。她内心感觉多么奇特、复杂啊。安妮特真让人难以琢磨。她那么漂亮,又聪明,人又那么好,从大城市来,却会为肉糕三明治和巧克力曲奇饼高兴得不得了。
  噢,好啦,莎拉耸了耸肩,进了教学楼。
  第八章
  莎拉睁开眼,躺在床上有一会儿没动,心里纳闷是什么吵醒了她。闹钟没响。她翻过身子看了看。七点四十五分。噢,对了,今天星期六,她想起来了。她听见妈妈在厨房里弄出丁丁当当的动静。莎拉的妈妈有个不算太微妙的法子唤她起床,若是她认为莎拉该起床了,就会弄出些不大不小的声响,让她不太可能接着睡下去。然后,当莎拉出现在厨房里时,她总是装出惊讶的模样。
  "哦,早上好,莎拉!睡得好吗?"
  "还行吧。"莎拉叹着气,还没完全醒过来。
  "我过一会去便利店。你跟我一道去吗?"
  "嗯,好吧。"莎拉同意了。她不是很乐意陪妈妈去,但她知道待会儿食品杂货会装得大包小包的,妈妈需要她帮点忙。而且,她还可以为下周家里吃什么出谋划策,这也蛮有意思的。日复一日,长年累月地做饭,有时候,她妈妈似乎腻味得没了主意,所以总是从莎拉那里寻找灵感,问他们想再尝试点什么新鲜的。当然,莎拉有她爱吃的东西。大多数时候,她的喜好会被采纳。
  莎拉和母亲在便利店里慢条斯理地逛着,一排排地挨个走过来。"哦,莎拉,我忘了洋葱。你跑回去给我拿两个来,好吗,宝贝?黄色的,别太大。噢,还有一夸脱的冰淇淋。香草的。我们做个馅饼。"
  莎拉回到果蔬区。她知道在哪儿。在莎拉的记忆里,黄色洋葱一直就放在同一个货架的同一个地方。她选了两个中等大小的洋葱,然后往冷冻食品通道走。莎拉将两个洋葱在手里来来回回地抛着玩,假装在玩杂耍。她从冷冻食品区一角转过来时,眼睛只顾盯着往下落的洋葱,全然没看自己往哪走,于是就撞在了谁的手推车上,两个洋葱同时落在了地下。莎拉跑着去捡洋葱,洋葱已滚到了几英尺远处。
  "太抱歉了!"她叫道。"我该看着路的。"
  "莎拉!"这声音很惊讶。
  莎拉站起来,安妮特就站在那儿,面前的购物推车堆得满满的。
  "嗨,安妮特,你怎么样?"莎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两天来,这是她第二次撞上安妮特了,而且两次都是因为太专心于吃的了。她一定觉得我疯了,莎拉心想。
  "挺好的,"安妮特说,一边转过手推车,从莎拉身边走开,"学校见。"
  真奇怪,莎拉想。不明白她怎么这么着急。
  安妮特顺着过道匆匆走了,莎拉注意到她购物推车堆得快装不下了,里面有好多罐装食品,纸盒装的冷冻快餐--就是放进微波炉加热的那种,最上面是一大袋巧克力曲奇饼。
  莎拉找到了她妈妈,把冰淇淋和稍许碰坏皮的洋葱放进推车里。她们在熟食区站住,买了些奶酪和几个炖牛肉卷,然后朝便利店前面的收银台走去。莎拉想快点。她希望能瞧见安妮特,或许还能见着她妈妈。
  我看她不愿意我碰上她妈妈,莎拉琢磨着,她匆匆跑掉也许正是这个原因。
  莎拉和母亲来到收银台前,可并没有安妮特的影子。莎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这些感兴趣。这其中有点窥探的意味。我不该管别人的事,莎拉想,很明显,安妮特不想让我问东问西的。那么,管好自己的事情得了。就这么办吧。
  第九章
  "你相信鬼吗?"安妮特几乎是脱口而出。
  莎拉和塞斯两人惊讶地抬起头望着她。
  "噢,唔,我想,"莎拉说,"我是说,我从来没真的见过,但我想我还是相信真的有鬼。你呢?"
  "你觉得呢,塞斯,你相信有鬼吗?"
  塞斯不知怎么恰当地回答安妮特的问题。从她认真的神情来看,他感觉到安妮特不是在开玩笑。"你说的'相信'该怎么理解?"塞斯支吾道。
  "你说的'怎么理解'又该怎么理解呢?"安妮特毫不客气地答道。"我想这是个很简单的问题。"
  塞斯看得出她有些气恼,不过他的确有重要的一点要说明:"呃,我是说,很多人相信这个或那个,但只是因为别人告诉他们如何如何的。我爷爷说过,不论什么,只有你花足够的时间去跟别人说,要不了多久,人家就开始相信了,也不管是真是假。我爷爷说,人很容易上当受骗,就跟绵羊一样,你说什么,他们会信什么。我可不想那个样子。所以,很久以前,我就决定不把任何人的话当真。所以呢,我不会相信任何东西,除非我用自己的经历证实了。"
  塞斯的话说得清楚而坚定,莎拉一直望着他。显然,他对此有明确的看法,莎拉心想。
  "所以,既然我从没有和鬼打交道的亲身经历,我就不能凭亲身的经历肯定地说我相信鬼存在。但我确实认为鬼可能存在。我是说,我遇见过别的怪异的事……"
  塞斯的声音变弱,然后打住了,意识到自己要触及某些话题了,但和安妮特谈论这些话题的时机实际上还不够成熟。莎拉敏锐地抬起头来。她希望塞斯不要跟安妮特谈起所罗门。安妮特注意到莎拉突如其来的兴趣。"嗳,怎么啦,莎拉?你相信鬼吗?"
  "嗯,"莎拉支吾着,"我想我信。"她记得,贾森和比利开枪打死了所罗门,但那个晚上,所罗门又来到她的卧室拜访她。那个晚上,她也没有把所罗门真的想成鬼魂,见到所罗门时她高兴坏了。但现在回想起来,她意识到大多数人会认为他们见到的是鬼魂,如果他们见着所罗门的话。不过,当然了。她现在还不想告诉安妮特关于所罗门的事。
  莎拉和塞斯望了望对方。两人心里明白,如果说有什么可以划为鬼一类的话,那所罗门最合适不过了,但两人都迟疑着,拿不准该不该向新朋友吐露这个特殊的秘密。莎拉希望他们能抛开这个问题,到绳子上荡秋千去。
  "那么,你相信鬼吗?"塞斯问道,目光定定地注视着安妮特神色严肃的脸。
  安妮特看看塞斯,又看看莎拉,然后转过眼睛来望望塞斯,又看了看莎拉。
  莎拉和塞斯安静地坐着,都期待着安妮特的回答。
  "不,我只是想知道你们信还是不信。"安妮特答道,忽然又说,"嗨,我们荡秋千吧。"这一次,她没像往常那样,先准备准备,仔细估摸好时机,然后完美地起跳,而是匆匆抓起绳子,一下子跳离了平台,仿佛迫不及待地要离开这里一样。
  "哎,怎么回事?"莎拉一等安妮特荡远了就问。
  "我觉得我们应该告诉安妮特所罗门的事。"塞斯激动地说。
  "不,塞斯,不可以!我认为不能告诉她。你保证,塞斯,你不会告诉她的。"
  安妮特回头看着他们,向他们挥手。
  "莎拉,你肯定吗?我是说,我觉得……"
  "好吗,塞斯,你向我保证?"
  "好吧。"
  第十章
  第二天早上,莎拉走在去学校的路上,思绪不时回到安妮特的身上。她那只管自家事的决定似乎已忘到了脑后。突然,她看见赛斯正在前面走着,离她约莫一个街区远一点儿的距离。
  "哎,赛斯!"她喊道,"等等我!"真不知道自己喊什么,莎拉心想。离得太远了,他听不到的。
  可是赛斯站住了,转过身来挥了挥手,接着又迎着莎拉走过来。莎拉朝他跑过去。
  "嗨,赛斯,"莎拉气喘吁吁地说,"你见过安妮特的妈妈吗?"
  "没,"赛斯答道,顿了顿,又不自在地加了句,"我不能说见过。"
  "噢,我只是在想……"莎拉觉得有点儿内疚,想起本来说是只管自家事来着,可还是违背了自己立下的诺言。
  他们穿过了干道大桥,在人行横道前站住,等着过街。一辆黑色、锃亮的大轿车从他们面前开过。
  "那不是安妮特爸爸的车吗?"莎拉问道。"我听别人在比特的杂货店说起,那辆车可贵啦。哇!这车可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
  那辆黑色大轿车车身长长的、造型优美,车身上装着许多块踱铬金属装饰板,闪烁着光泽。轿车沿街道往小学那边开过去了。很难看清坐在车里的人,因为车玻璃的颜色非常深。但莎拉觉得她可以看出开车的是个男人,一个很小的人儿坐在前面,后排位上也坐了个人。大概是安妮特。
  "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们从没见过她妈妈?"
  "不,没什么奇怪的。"
  "我是说他们搬来也有一个多月了。我在便利店见到安妮特了,推着满满一车的……"
  "莎拉,我这才想起来,我上学忘了样东西。你先走吧。我一会儿赶上你。"赛斯突然转过身,往他家的方向跑去。
  莎拉看见他拼足了力气跑得飞快。"赛斯,等等!"她喊道。但赛斯连头也不回。
  莎拉不相信赛斯真的忘带了什么。好像是她说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话。她问起安妮特的妈妈为什么会让他心烦意乱?真是怪异。
  莎拉一整天没见到赛斯。真奇怪,课间竟没碰到他,甚至一次也没遇上。似乎他有意躲开她。这没道理,不过早上他那奇怪的行为也没道理。
  放学后,莎拉觉得想吃那种条块糖。去树屋的路上,她顺便进了彼特的杂货店。给大家每人买一块,她想,一边伸手往书包深处掏钱,她似乎总能在书包的边角上掏出一把硬币来。
  "我觉得太可怜了,那两个可爱的小姑娘没有了妈妈,"莎拉听见冷饮柜那儿有个女人议论着,"这还不是世上最凄惨的事吗?"
  莎拉的耳朵竖起来了。他们在说谁呢?
  接下来,她就知道了。他们在说安妮特和她妹妹。安妮特的妈妈死了!莎拉的心跳得快起来。
  "嗳,那真是可怜啊。我还不知道呢。"莎拉听见另一个人说。
  "我想知道的人不多。但是赛姆.莫里斯,去年新搬来的那个,就住在老撒克区一带。他是威尔森霍姆牧场新来的工头,和我丈夫一块工作。反正是他告诉我丈夫的,说斯塔利先生和女儿们搬进河上游那栋新宅子时,他还带着儿子们帮忙来着。我估摸着,搬家花了他们一个星期还另加几个晚上的功夫。他说他一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多家具,那么些箱子。不过,赛姆说他乐意帮忙,说他们人可真好。还说头一天他们就告诉了他斯坦利太太不在世上。真是可怜得很呐。"
  莎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安妮特的妈妈死了。赛斯知道。他为什么不告诉她?为什么对他最好的朋友还保密?莎拉把糖块丢在柜台上,一溜烟跑出了杂货店。
  我再也不要理他了!安妮特做他新的好朋友得了。他唯一的朋友,我才不管呐。永远不跟他说话了!也不去理她!
  莎拉往家走去,眼睛茫然望着前方。路过撒克小路时,她连看都没往那个方向看。今天她绝不会去树屋。
  "莎拉,"赛斯朝她喊着。"莎拉,你往哪儿去呀?你不想和我们荡秋千吗?"
  莎拉目不斜视。她知道赛斯知道她听得见,但她打死也不想和赛斯或安妮特说话了。她撒腿就跑,一口气跑回了家。
  第十一章
  莎拉烦躁不安地坐在床沿边。她漂亮的卧室似乎显得憋闷,仿佛空气不足似的。她打开窗,坐在朝向后院的窗台上,窗台很宽大。后院浓荫覆盖,树叶油光发亮。她的目光落在那架老轮胎秋千上,那是她爸爸几年前做的。拿根绳子传在老卡车轮子上,就成了一架很不错的秋千。如果你不介意和别人紧紧贴着的话,足够坐下两个人了。自从赛斯造了那个树屋后,莎拉就没荡过这架秋千了。和赛斯挂在树屋上的绳子和秋千比起来,老轮胎秋千可就黯然失色了,那份刺激实在不可同日而语。可是,今天,老轮胎秋千看上去像是个被淡忘的老朋友,也正如同莎拉此刻心中的感受。尽管妈妈一贯不许她爬窗户,她仍从窗子上滑下来,钻进来了老轮胎里,轮胎荡不了多高,因为只系在一根绳子上,总不停地打转。不过,来回荡的同时又滴溜溜地转着倒也有趣,有点催眠的感觉。莎拉闭上眼睛,好强化催眠效果。她转呀转,荡呀荡。
  莎拉。
  莎拉听见所罗门的声音清楚地从上面传来。
  她抬头往树里望去,果然,所罗门落在那里,风儿轻轻拂起他的羽毛。
  "哦,你好,所罗门。没想到在这里见着你。"
  没想到你会在这里,莎拉。你很久没荡这架老秋千了。
  "我知道。"莎拉轻声说。"我就是想荡荡。"
  所罗门安静地蹲在那里。莎拉来回转悠着。
  他们在树屋等你呢,所罗门说。
  "我才不管哪。"莎拉从秋千上轻轻地转过来。
  所罗门没作声。如果莎拉要不想开口的话,他从不强迫她说话。
  "所罗门,赛斯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知道安妮特的妈妈死了?我是说,他又不是不知道我对安妮特妈妈的事感兴趣。我明明白白地问他见过她妈妈没有。他跟我撒谎,所罗门。我真不敢相信。我觉得我们是好朋友啊。"
  赛斯对这事也矛盾得很,莎拉。安妮特叫他别告诉任何人,还特别嘱咐别告诉你。
  "那么说,他更在乎不伤害她的感情,而不是我的?真不错啊!"
  哦,莎拉,我想你可以这么理解。不过,你也可以认为,他觉得你们俩的友谊更坚实些,他觉得,比起安妮特来,就现在而言,你的生活更安稳。换句话说,他可能认为安妮特目前要面对的东西很多。
  一颗泪珠滚下莎拉的脸庞,她拿袖子擦了擦脸。"恩,那安妮特为什么不想让我知道?"
  哎,莎拉,我想,这是因为她发觉人们一旦知道,那么对待她的态度就不一样了。她不想让别人为她难过。她像你,骄傲、活力四射,打心眼里想开开心心地生活。
  莎拉用力咽了口气。她为自己的情绪尴尬。强烈的嫉妒心似乎一次又一次占据了她的心头,让她挺不好受的。这原本就够糟的了。可是,现在,她感觉到嫉妒中还混杂着一种同样令人难受的情绪,这是因为嫉妒而产生的内疚之情。这会儿,为可怜的安妮特,她的心里又升腾起一股真切的悲哀,夹杂着更深的内疚。
  又一颗泪珠滚下了莎拉的脸颊,想到讨人喜欢的安妮特一个人买冷冻食品,吃店里买来的巧克力曲奇饼。
  你看,莎拉,这正是安妮特不让赛斯告诉你的原因。她已经重新开始感受生活的美好了。可是,每当一位新朋友得知她母亲去世了,她就不得不透过别人的眼光,重新回到过去,再次经历那种悲伤。你知道,她当然想回避这一切。
  "是的。"莎拉擦了擦鼻子,抬起头看着所罗门。"所罗门,我不明白我这是怎么了。我难过极了。"
  所罗门安静地听着,等着莎拉把意思说清楚了。
  "我是说。好像自打安妮特来了,我就不开心。我是说,这不是她的错什么的,我就是……"
  呵,莎拉,我肯定你很快会开心起来的。你本性那么开朗、乐观。不过,花一点点时间,从负面的情绪中吸取点教益、明白些事理也是值得的。
  莎拉擦擦鼻子,望着所罗门。从他那里,她感受到了熟悉的平和安宁之情。他已经多次帮她摆脱了烦恼。
  记住,一种强烈的感情或情绪要告诉你的是,首先,是你想着的东西对你真的重要,非常重要。感情越强烈,就越重要。其次,你的情绪要告诉你的是,这一刻,你究竟与你说渴望的重要东西相不相称。
  莎拉知道所罗门说的"相称"是什么意思。关于这点,他们谈过很多次。她记得所罗门是如何解释"吸引定律"的,还有"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道理。
  换句话说,莎拉,如果你体会到令你不快的强烈情绪,比如说害怕、气愤或者嫉妒、内疚、负罪等等,这些感情意味着你正想着对你非常重要的东西--但你心里的想法和你真正想要的东西不相称。
  莎拉聆听着。
  然而,当你体会到让你开心的强烈情绪时,比如爱,或者感激、快乐、渴望……这些感情意味着你正想着对你非常重要的东西--而且,这个时候,你心里的想法和你真正想要的东西是相称的。
  负面情绪并非坏事,莎拉。它帮你认识如何对待内心的想法。打个比方,你敏感的手指头告诉你炉子烫手,你不会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敏锐的感觉保护你的手指不被烫伤。负面情绪是类似的指示器。它让你知道继续执着于令人不快的想法,对你实际上并没好处。
  莎拉伸脚够到地面,从秋千上滑下来。她坐在地上,两手托着脸。"哦,所罗门,这些我都明白。你跟我说过的,都说过上千次了。"
  所罗门微笑了。唔,可没有上千次,莎拉。
  "噢,所罗门。赛斯一定觉得我很恶劣。我该怎么办呢?"
  实际上也不要怎么办。什么都没发生,也没什么要弥补的。你和赛斯的友谊日久天长,并没发生什么削弱你们友谊的事,完全没有。我希望你们三个成为最亲密的朋友。
  莎拉又擦了擦鼻子,抬头看着所罗门。"可是,所罗门,我不是喜欢像以前那样。我不想……"
  我记得以前你也是这样看待我们的友谊的,莎拉。你不想让赛斯知道我们俩的事。
  莎拉抬起头望着所罗门,再一次去擦鼻子。她记起来了。
  可是,莎拉,你看结果多美好啊。据我看,赛斯分享我们的友谊,你从没感到过不开心。
  莎拉不说话了。所罗门说得对。赛斯喜欢所罗门,所罗门喜欢赛斯,对此,莎拉没什么不高兴的。她喜欢看他俩相互交流、一块相处。她喜欢看到他们为彼此带来快乐。她和他俩的友情也都更加深厚,因为他们之间相互了解了。
  莎拉,很久以来,你都是个内心充满阳光的姑娘。
  "是啊!"
  你能想象吗?现在你跟你妈妈说:"噢,既然我乐观了这么多年来,现在我决定伤心几年,好让更多的人开朗乐观?"
  莎拉笑出声来。"不能,所罗门,那也太傻了。"
  你说傻,因为你明白别人不开心并非因为你分享了额外的快乐。你知道你的快乐与别人的无关。
  莎拉微笑起来,"我懂了。"
  莎拉,永远记住,这世上有足够的爱。赛斯欣赏安妮特,但绝不会因此减少对你的欣赏。实际上,真说起来,倒会更看重你。至于你这两位亲爱的朋友,尽量去找找他们的美好感觉吧。
  莎拉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觉得心里舒畅多了。"好的,所罗门,我会记着的。谢谢你。"
  所罗门张开翅膀飞走了。
  第十二章
  第二天放学后,莎拉高高地坐在树屋里,等着赛斯和安妮特来。她不停地挪动地方,好使自己在一点。她有些不安。她仍在为昨天的行为发窘,也不知他们来了自己该说些什么。
  她一直在努力发现关于赛斯和安妮特的美好的感觉,可她的思绪总是回到安妮特和她的家庭上。她无法想象自己亲爱的妈妈若是不在世了会是怎样的一番情形。单是想象就够令人难过的了。
  "嚯!"她在心里感叹着。"这些想法可让人心情不好,我不该去想它。"
  "上面有人吗?"
  莎拉听到安妮特在下面喊。
  "有,我在这儿呢,"莎拉跳了起来,一边对着下面喊,一边下意识地拽拽上衣,抚平上面的皱痕。她心跳得厉害,仿佛干什么坏事被当场抓住一般。
  莎拉看见安妮特将一个踱锡铁盒子放进树底下的桶里。接着,她将外套塞进去包住盒子,自己顺着树梯飞快爬了上来。
  "盒子里是什么?"
  "哦,是我从家里带来的几样东西。我想拿给你看看。"
  "噢。要等赛斯一起吗?他立刻马上到的。"
  "他今天不来,"安妮特答道,"我早些时候见到他,他说明天来和我们聚。"
  莎拉觉得心里又一阵难受。他也许记恨我,她想。
  "你是赛斯平生最要好的朋友,莎拉!"安妮特说得很清楚。
  莎拉吃了一惊,望着安妮特,安妮特仿佛知道她心里想什么。
  "他说一整天都在留意你的身影,可不知怎的,就是没看见你,他让我一定告诉你他明天来。"
  "好的,谢谢。"莎拉说。
  她好受多了。
  安妮特解开赛斯系的绳子,把树底的桶拉到了平台上。
  "让我来。"莎拉说,站起来去系绳子。安妮特从桶里拿出外套,在平台上像毯子一样铺展开来,接着,她小心翼翼地把镀锡铁盒子放在外套的中央。
  "多漂亮啊。"莎拉轻声说道。一边挨着安妮特跪下来。好看得清楚些。
  安妮特拽了拽脖子上挂的项链,拉起项链上坠的一个精巧的小盒子,莎拉从没注意过她项链上悬着这个小盒子。她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把很小的钥匙,然后把小钥匙插进踱锡铁盒子上小小的锁里。
  莎拉坐在那里,等待着,仿佛无价的珍宝即将展现在自己眼前。安妮特的动作从容不迫,似乎操练了很多次。她把插进锁孔的小钥匙旋了一下,盒盖一下就弹开了。莎拉尖叫了一声,惊讶中,身体本能向后弹开。
  莎拉觉得难堪,人家开盒子像举行仪式一般郑重,自己表现得似乎有失敬重,不过安妮特好像没在意。她似乎已从身边以及自身的一切超脱开来,心思完全专注在这精致的盒子里的东西上。莎拉退后坐下,深深吸了口气,有意让自己放松。
  安妮特小巧的手指拨弄着盒子里的东西。"这是我妈妈。"安妮特把一张光面照片递给莎拉。
  莎拉伸手接过照片,没去看安妮特的脸,也不清楚自己是否真的想看这张照片。她真不知该怎么恰如其分地面对这一切,而且,她尤其不想做错什么,或者说错什么。
  "那是我,她身边那个。"安妮特说,打破了令人尴尬的沉默。
  莎拉看着照片。这是张磨旧了的照片,破颇烂烂的,卷了角,一条大裂缝从正中间穿过。照片上是一位衣着考究的夫人和一个小姑娘,两人的脸都难以看清,因为照片是从远处拍的,所以照片上的人显得很小。照片上还印着字,字很大,笔迹是幼童的--"我和妈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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