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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布头奇遇记

_5 孙幼军(当代)
大铁勺还要啰唆下去,小布头打断他说:
“我根本就没感冒!”
“那你干吗老捂着鼻子?”大铁勺挺认真地问。
“因为..”小布头说,“因为你身上,有一股讨厌的臭稀饭味儿。”
大铁勺愣了一下,自言自语地咕哝说:
“‘臭稀饭’味儿!‘臭’不算,还得加上个‘讨厌的’!”
停了一下,大铁勺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唉——”
大铁勺好半天没说话。
小市头心里想:“大铁勺准叫我说得伤心了。这多不好呀!大铁勺不是
个坏朋友,他很关心别人。我对他的态度大不好了,这真不应该..”
小布头心里挺后悔。
大铁勺真的伤心了。小布头的态度不好,他倒并不在意,小布头说的话,
可使他想起了一段伤心的故事。
大铁勺伤起心来,就闷不作声。铁勺们都有这么个脾气。
小布头却憋〔biē〕不住了,他不好意思地问:
“你怎么不说话啦?”
大铁勺说:“我在想一个故事..”
一听说“故事”,小布头又来了精神。小布头可爱听故事啦!那天跟苹
苹一块儿去幼儿园,就听小老师讲过一个故事。哎呀!那个故事可真好听:
有一只画在墙上的黄鹤,他会从墙上跳下来,给穷人唱歌,给穷人跳舞。后
来,一个有钱的坏蛋把这只黄鹤抓去了。黄鹤就不给他唱,不给他跳。坏蛋
就生气了,他还打人呢!后来..后来怎么来着?小布头想不起来了。反正
后来,黄鹤让那个坏蛋倒了霉〔m
éi〕。那个故事可真好听呀!
“你会讲故事吗?”小布头问大铁勺。
大铁勺说:“我就会一个。这个故事,我从来没给别人讲过。我不乐意
讲它。”
小布头说:“干嘛不乐意讲呀!要是我会讲故事,我就乐意讲。”
大铁勺想了想说:“这么说来,你一定很乐意听故事喽。”
“当然啦!”小布头说,“我们布娃娃,哪一个不乐意听故事呢!”
大铁勺说:“好,既然你乐意听,我就讲给你听吧!”
小布头高兴他说:“欢迎,欢迎!”
小布头鼓起掌来,大铁勺就开始讲了。

十五大铁勺讲的故事
十五大铁勺讲的故事
唉!你说稀饭,前面加上一个“臭”字!你这个傻娃娃呀!你真不知道,
在旧社会,我这个大铁勺要沾到一点儿稀饭的边儿,有多么难!
唉,真是说来话长。
我姓郭。当然喽,铁勺也是有名有姓的。我姓郭,因为我是一个姓郭的
铁匠的孩子。
我爸爸郭铁匠长得可结实啦,四方脸,紫红的脸膛儿,唐膀儿宽,胸脯
儿厚,两只胳脯像铁杠子似的。十几斤重的大铁锤,他一天能抡〔lūn〕几千
下。抡的时候,汗珠子就像雨点儿一样飞下来,洒在烧红的铁块儿上,“滋
滋滋”地响。
我爸爸专打铁勺,外带修理农具。他给穷乡亲修理农具不肯收钱,主要
靠打铁勺卖钱过日子。他的铁勺打得好极了,不光村子里的人称赞他,连外
村的人都夸他好手艺。大家都管他叫“郭大铁勺”。
穷乡亲都爱他,敬重他,不光因为他手艺好,还因为他心地好,是个勤
劳的人。
有一天,郭铁匠打出了一把大铁勺。这把大铁勺打造得特别漂亮!连郭
铁匠自己都惊奇了,他怎么会打出这样漂亮的大铁勺来?他拿起大铁勺瞧了
又瞧,实在舍不得卖掉,就把大铁勺送给了他的哥哥。
这把特别漂亮的大铁勺就是我。你笑什么?这又不是我自己说的。这是
老实的郭铁匠说的。他可从来不说大话。
我就到了郭铁匠的哥哥——郭老大的家里。从这以后,我就住在一间孤
零零的小草房里,那就是郭老大的家。
郭老大跟他弟弟一样,长得又大又壮,好像一头牛。他整天扛着锄头去
种地,家里只剩下一个孩子和孩子的娘。
那个孩子叫丫丫〔yā〕,才四岁,是个很招人喜欢的小姑娘。她有一个
可爱的瘦瘦的小脸儿,有两只又黑又亮的眼睛。她娘给她梳了两条细细的小
辫儿,还扎上两条红头绳儿。丫丫看见我去,快活极了。
丫丫家里穷,什么玩具也没有,跟前又没有小朋友。她娘做饭,忙活儿,
也没工夫陪她玩儿。丫丫就自己玩儿。她把我装上小石头子儿,用绳儿拖着
我,在炕上拉车,一边拉,还一边小声几唱:
小马车,小马车,
赶着你去看哥哥。
哥哥住在姥姥家,
姥姥给他吃饽饽。
可是,丫丫的小哥哥早没有了。我去的时候,丫丫的小哥哥刚死。他生
了病,没钱医,又吃不着正经粮食,就死了。死了,就用席子卷起来,要抱
出去埋掉。丫丫不懂,不知道小哥哥死了,还眨巴着眼睛问:
“妈妈,你把小哥哥抱到哪儿去呀?”
妈妈低着头,好半天才说:
“把你小哥哥送到姥姥家去住几天..”

“别叫小哥哥去啦!”丫丫说,“小哥哥到姥姥家去了,谁跟丫丫玩儿
“别叫小哥哥去啦!”丫丫说,“小哥哥到姥姥家去了,谁跟丫丫玩儿
吃饽饽!”
妈妈说:“乖丫丫,听娘话。过几天,娘赶着大车带你去看小哥哥。”
丫丫看看小哥哥。小哥哥躺在席子里,不动,也不说话。
“妈妈,小哥哥怎么老不说话呀?”丫丫问。
妈妈的眼泪一串儿一串儿地滚下来。她说:
“你小哥哥..你小哥哥睡觉呢..”
妈妈赶紧用手捂着脸,把小哥哥抱出去了。
小哥哥埋在山脚下,再也不回来了。丫丫不知道,老是想小哥哥。想起
小哥哥,她就把我这个大铁勺当做大车,一边拉,一边唱:
小马车,小马车,
赶着你去看哥哥。
哥哥住在姥娃家,
姥姥给他吃饽饽。
我喜欢小丫丫,也喜欢丫丫的娘。丫丫娘待我真好。她怕我生锈,每回
用完,总把我洗得干干净净,还用抹布擦掉我身上的水珠儿。小丫丫待我更
好。她天天都和我在一起玩儿。我那时候还小,也贪玩儿。我们俩成了最最
要好的朋友。
只有丫丫的爸爸郭老大待我不好。不知为什么,他一天到晚发脾气。他
揍〔z òu〕丫丫,使劲揍;他还摔我,狠命摔。有一回,他差点儿把我的腰给
摔断。他还骂,说是坏蛋王老肥把他的血都吸干了。坏蛋王老肥是个什么玩
意儿呢?他干嘛那么坏呀?
郭老大摔我的时候,我就想念起他的弟弟——我的爸爸郭铁匠来。郭铁
匠待我多好呀!可是郭铁匠老也不来。
有一天,郭老大回来,一进门就哭,“哇哇”地哭。我可吓坏了。我想,
他一定又要摔我了。果然,他紧紧地抓住了我,眼珠子瞪得大极了,上面布
满了血丝。他那双手老打哆嗦,把我吓得也哆嗦起来。可是奇怪,他这回没
摔我,只是对着我呆呆地瞧着。瞧着瞧着,他又放声大哭起来:
“我的兄弟呀,我的亲骨肉呀!当兵就当兵呗,你跑什么呀!..啊..
哥对不起你呀!对不起你呀!要是哥有钱,能把你赎〔sh ú〕回来,你就不会
遭[zāo]这个罪啦!”
后来听郭老大对丫丫娘讲,我才知道:郭铁匠被抓去当兵,他半路逃跑,
叫当官儿的给抓住,枪毙〔b ì〕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也难过得哭起来。郭铁匠是多么好的人啊!我还是他
打造出来的,他是我的爸爸呀!
说也真怪,从那天起,郭老大就待我特别好。他再也不摔我了,不但不
摔,还特别关心我。他常常用热呼呼的手拿起我来,对着我仔细瞧,瞧着瞧
着,有时候又哭了。他待我就跟丫丫娘待我一样好。有时候,丫丫娘用过我
忘了擦,他就说:
“孩子娘,用过咱们的大铁勺,就得擦干,别让他生了锈!”
丫丫和我玩的时候,他也得嘱咐〔zhǚ fǜ〕两句:

“丫丫,小心点儿,可别把他弄弯啦!”
大家都待我那么好。我在这个穷家里,日子也过得挺快乐。
听到这里,小布头插嘴说:
“这不是臭稀饭的故事呀!你不是说,要讲臭稀饭的故事吗?”
大铁勺说:“娃娃,别性急,你听下去呀!”
小布头说:“好,我听着。”
大铁勺接着讲下去。

十六一口稀饭
十六一口稀饭
郭老大还是那样,整天牛一样地在地里干活。一家人还是那样,吃不上
一口正经粮食。我呢,也还是那样,每天在铁锅里给他们做那种臭稀饭。
第二年,就连那样的臭稀饭,我也做不上了。他们谁也顾不上擦我了。
其实也用不着擦,天气干燥极了,不擦,我也不会生锈。太阳像个大火球,
天天挂在半空里。半年也没下过一回雨。
郭老大回家来总是愁眉苦脸的。丫丫娘跑出几十里地去挖野菜。丫丫无
精打采地坐在炕上,她没有力气跟我玩儿啦!
头一年秋后,郭老大多多少少还弄回来几颗粮食。可是这一年,他连一
颗粮食也没弄回来。听说收是收了一点儿,可是都叫坏蛋王老肥给抢走了。
开头,我还有点儿事情做。他们让我在铁锅里做野菜汤,让我把野菜汤
舀〔yǎo〕到三个破碗里。到第二年春天,我完全闲起来了。我躺在盖满灰尘
的锅盖儿上,谁也不理睬我。
小丫丫饿得受不住了,抓着什么东西都往嘴里塞,好像什么东西都是能
吃的。小丫丫可懂事啦!她知道她要是哭,要是闹,爹就会更着急,娘就会
更伤心。她就不声不响地,用牙齿咬着小嘴唇。只有爹娘都不在家的时候,
她才一个人躲在炕头上,悄悄地哭。她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小声说着梦话:
“小哥哥,给我一块饽饽..”
我心里难过极啦,真想给她做点儿什么吃的,可是用什么来做呢?
一天,郭老大从外边回来,脸上带着笑容。我觉得很奇怪,我有一年多
没见过他笑啦。他为什么这么高兴呢?我再看他的手,他手里捧着一块白不
白黄不黄的东西。
“孩子他娘!”郭老大乐呵呵地对丫丫娘说,“我弄了块这东西来,煮
煮看,也许还不坏!”
好,这回总算用得着我了。我在半锅水里搅〔jiǎo〕着那块白不白黄不
黄的硬东西。水渐渐热了,那块东西渐渐碎了。我使劲搅它,它就发出“格
支格支”的声音来,好难听。这算什么吃的东西呢?干脆是一块泥巴!
小丫丫可来了精神。她眼巴巴地瞧着锅里,乌黑的眼珠儿又闪亮出光来。
泥巴汤煮好了。我把泥巴汤从锅里舀出来,分到三个破碗里。
我接连做了好几天泥巴汤,这么“格支格支”了好几天。
他们就接连喝了好几天泥巴汤,结果都躺下了。
丫丫躺在炕上,背着脸一声不响。丫丫娘撑起身子来,瞧瞧丫丫的脸。
丫丫脸上挂着泪水。
“好丫丫,”丫丫娘轻轻地叫,“不哭..不哭..”
可是她自己倒先哭了。她知道,丫丫就是饿。她心里多着急啊!要是月
亮能吃,星星能吃,做娘的也会爬上天去,把月亮和星星给她的小女儿摘下
来的。要是有点儿粮食多好啊!哪怕只有几颗!粮食,粮食,粮食才能救丫
丫的命啊!
“别哭啦..”郭老大说。他的声音很细。他没发脾气。他连说话都吃
力,也没有力气发脾气啦。

“丫丫爹..”丫丫娘说,“你去王老肥家讨点儿什么吧!看有没有吃
“丫丫爹..”丫丫娘说,“你去王老肥家讨点儿什么吧!看有没有吃
呀,..”
丫丫娘又哭了。
郭老大喘着气,慢吞吞地爬下炕来。他把我抓在手里,手扶着墙喘了半
天气,才使劲直起腰来,摇摇晃晃走出了门。
我们走呀走呀,走了好久好久,才走到离郭老大家不远的一个大院子门
口。
郭老大好容易爬上高高的台阶,去叩那扇黑漆大门上的亮闪闪的铜环。
黑漆大门欠开一道缝儿,一个手提木棒的大汉,探出头来,看了一眼。
他还当是有人来抢粮食呢!
郭老大把我伸过去,抖抖瑟瑟他说:
“我们孩子..我们丫丫..快饿死啦!发发善心吧,舍我们一口稀饭,
救救孩子一条命吧!..”
郭老大说着说着就跪下去了,把我高高地举在头顶上。给人家跪着,这
多难为情呀!可是为了小丫丫,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这时候,门背后又闪出来一个戴着瓜皮帽儿,穿着马褂〔gu
à〕的胖子。
胖子说:
“咦!真新鲜,我们家开粮食店哪?快滚蛋!”
“砰!”大门关上了。
不懂事的娃娃呀!要一口稀饭,一口救命的稀饭,有多么难啊!
我身上一颗饭米粒儿也没沾着,就这么回家了。在路上,我眼睛闭得紧
紧的。我怕看郭老大的脸色,也怕看倒在路边上俄死的人。
丫丫到底死了,跟她的小哥哥一样,不声不响地死了。
过了两天,丫丫娘躺在炕上,也一动不动了。
郭老大没埋她们,也没搬她们出去。他没有这分力气。他的两条腿,连
自己的身子也支不住了。
郭老大用破席子盖上娘儿两个,自己跌跌撞撞地爬出去了。这一去,我
真怕他再也回不来了。
“别一个人走啊!把我也带上吧!”我使劲喊。
郭老大好像什么也没听见,让我孤单单地躺在锅盖上。
过了几天,咦!我听见外边有脚步声,那脚步声还越来越近。
这是谁呀?是郭老大回来了吗?
人影儿在门口一闪。哦!是那个大汉,就是在黑漆大门里提着木棒的那
个大汉。他在挨家挨户搜〔sōu〕东西。因为所有的小草房里,都没有人了。
大汉走进门来,掀开炕上的破席子一看,吐了一口唾〔tu
ò〕沫,恶狠狠
地骂道:
“真他娘的晦〔hu
ì〕气!”
大汉两只眼睛贼溜溜地往四处一扫,又骂起来:
“全是穷棒子,什么都没有!”
忽然,他看见我了,就奔过来,把我一把抓住,往锅盖上敲了敲:
“嗯!这玩意儿还不坏。”

他就把我放在铁锅里,连铁锅一起,端出了郭老大的家。
唉——!
从那以后,我就换了一种生活。我住在坏蛋王老肥家里,有许多许多事
他就把我放在铁锅里,连铁锅一起,端出了郭老大的家。
唉——!
从那以后,我就换了一种生活。我住在坏蛋王老肥家里,有许多许多事
我老惦〔 di àn〕记着郭老大。我盼望有一天还能见到他,重新跟他一块
儿过日子。谁知道呢?说不走他跟可怜的小丫丫一样,已经饿死了,直挺挺
地躺在路边..
“呜——嗯嗯..呜——嗯嗯..”
小布头听着听着,鼻子就酸起来;听着听着,流出了眼泪;听着听着,
忍不住哭出了声音。
小布头越哭声音越大,把大铁勺的故事都打断了。
大铁勺心里也很难过,可是他没哭。他光顾讲故事,没注意到小布头那
么伤心。后来听见小布头“呜呜”地哭,他又叹了一口长气,不再讲下去“你
哭啦?”大铁勺过了好半天,才轻轻他说了这么一句。大铁勺说话从来都是
“丁丁当当”的,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小声说话呢。
小布头说:“我..呜——我没..呜——嗯嗯..我没哭..”
大铁勺说:“要是你没哭,你就把眼泪擦干吧!”
小布头一边抹眼泪,一边说:“我根本就没哭,根本就没流眼泪..”
过了一会儿,小布头问:
“要是郭老大有粮食,小丫丫就不会饿死,对吗?”
大铁勺说:“那当然。”
小布头一声不响,他在想。
大铁勺也一声不响。
过了好久,小布头叹了一口气。他问:
“喂,你怎么不说话?”
大铁勺说:“我讲累了。”
“后来呢?”小布头问。
“什么‘后来’呀?”
“故事呗!”小布头说,“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后来就完了。”
小布头不信,他摇摇头说:“好像还没完。”
大铁勺“当当”地笑起来。
小布头看他笑,就叫着说:“哎,你骗人!还没完呢!”
大铁勺就不笑了,又接着往下讲。

十七弄了满身米汤
十七弄了满身米汤
把我拿出来,放在一个大箩筐里。
我心里很奇怪:这是怎么回事儿呀?他们要把我弄到什么地方去呢?
他们把我和许多别的东西放在一起,抬到广场上,摆在阳光底下。
天空那么蓝,那么晴朗!太阳那么明亮!我有好久好久没见着太阳光了,
心里可真痛快!
我的身边还放着不少别的东西:红漆的大箱子,黑油的大柜子,一床一
床的新棉被,一件一件的大皮袄..
广场上围着很多人。他们跟郭老大一家人一样,都穿得破破烂烂的。人
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他们都那么快活,在一起说呀,笑呀,唱呀,闹呀。
孩子们也赶来凑热闹,在人群里穿来穿去,追着玩儿。
我活了二十几年,还从来不知道人们竟会这样快活。
原来,他们打跑了大坏蛋王老肥,要把这个坏蛋从大伙儿手里抢走的东
西,再还给大伙儿。
我觉得挺有意思,正在东张西望地看热闹,忽然有个老头子走到我跟前,
蹲下身子,眼睛直瞪瞪地瞧着我。
老头子瞧呀,瞧呀,瞧得我怪不好意思的。没想到他一把抓住了我,突
然叫起来:
“在这儿!你会在这儿!不错,一点儿也不错!”
老头子的手哆嗦起来,把我给弄得心里慌极了。
“不错,一点儿也不错!除了我们老二,谁能打出这样漂亮的大铁勺来!”
老头子的声音好熟呀。他瞧着我,我也仔细瞧着他。他是——对啦,不
会错!他就是我的老朋友,我天天盼望的郭老大!
郭老大没死,郭老大还活着!哎呀,这该多好!我多么快活,真是快活
极了,可是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浑身哆嗦。我真是太激动啦!
也不怪我一下子没认出他来。他实在变得太厉害了。那张脸又黑又瘦,
还满是皱纹。头发本来全是黑的,这会儿白了一多半儿啦!
郭老大抓住我,对站在他身边一位高个子叔叔说:
“同志!把这把大铁勺分给了我吧!别的,什么金银财宝,我都不要啦!”
那位高个子叔叔笑着问:“这就是你讲过的那把大铁勺吗?”
“对呀!”
“老大爷,拿去吧!是你自己的东西嘛!别的东西,还照样儿分给你。”
那天晚上,郭老大把我带到了一间小屋子里。这间屋子,也是他新分到
的。他还带回来不少别的东西,什么碗柜啦,镜子啦,衣服啦..
郭老大点起油灯,把我拿在手里,凑着灯光翻来覆去地瞧,一边笑呵呵
地对我说:
“哈哈,大铁勺呀大铁勺!共产党和毛主席来啦!这回,咱们翻了身啦!”
过了一会儿,郭老大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了很久才说:
“唉!要是老二还在,要是孩子和孩子娘还在,让他们看看今天,那有

多好呀!”
说着说着,郭老大流下眼泪来了。
郭老大这么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跟我叨唠〔dā
olɑo〕了一晚上。
我懂得了翻身的意思。因为从那以后,我们的日子过的跟从前完全不同
了。我们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啦!
大铁勺讲到这里,微笑着舒了一口气,停住了。
“这个郭老大,他到什么地方去啦?”小布头问。
“他在自己的土地上种庄稼,从此就能吃上自己种出来的粮食啦!”
“后来呢?”
“后来又过了几年,他很老了,差不多不能下地干活了。解放前的苦日
子,把他的身子给折磨坏啦!”
“那多糟糕呀!”小布头真替郭老大担心。
“一点也不糟糕。那一年乡里成立了敬老院,大伙儿请他到敬老院去过
幸福生活,他不肯去。他说他还能干三十年活儿!”
“后来呢?”小布头问。
“后来他就去管理粮食仓库。”
“后来呢?”
“后来,他给大伙儿做了许许多多好事情。他生活得非常愉快,非常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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