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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河开

作者:滑国璋 (当代)
栏目:文学.小说
类别:现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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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价星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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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节选

书籍章节作者介绍
  第一章 东楼
  朱家坎(1)
  那是个战事频仍民不聊生的年代。我出生的那年遇上天津发大水。天津百货大楼的楼基上至今保存着当年的水高印记。二十五岁的父亲与乡下来的母亲带着我和我姐求生来到北大荒,在黑龙江省龙江县一个叫朱家坎的小镇上住下来。在那个小地方,靠算命是养不活家口的,而且我又得了两个妹妹。父亲在车站脚行干了一段苦力,坚持不住了,有人出主意让他生豆芽菜,于是就在家里垒起了能流水的水泥槽台,一排大缸坐落在上边,我们每天就在充满水气霉气味儿的屋子里睡觉了。生豆芽菜温度是最重要的,低了不长芽,高了烂根儿。经常听他们一掀缸盖惊叫一声,我知道一缸豆芽完了。若干年后,我在《祭母文》中写道“叫卖长街,一声声谋生不易;夙兴夜寐,一日日劳瘁艰辛”,就是说这段生活。
  在成为建筑工人的儿子之前,我不记得父亲有过什么正式的职业。父亲活着的时候,我们很少能坐下来像跟母亲似的拉拉家常说说旧事,现在想问也没处问了。我从父亲的笔记本中发现了一篇个人简历,才算给我提供了一些想象的依据。我父亲一九一七年七月九日出生于天津刘庄,然后在天津私立第十八赵氏小学读书,高小毕业;曾在天津县教育局主办的乡村师范读书、毕业;上世纪三十年代,在天津裕丰纱厂原动部看特滨(发电机,因出事故被解雇),在天津协和印刷株式会社学印刷;做过流动工人,曾在拍卖行司账,因该行停业而解雇。四十年代,天津水灾后粮价一天三涨,无法维持,在东北龙江县搬运站做工。后来在龙江县自生自卖豆芽菜。
  “买豆芽喽——”父亲推着小车在街上边走边叫卖着。这声音一直在我的脑海里回荡着,若干年后与一部台湾影片《搭错车》里的“酒干倘卖无”的声音交融在一起,两个父亲的形象也融而为一,我弄不清哪个声音更让人辛酸!
  父亲虽是乡师毕业,那年头已算得上是个文化人了。他的字写得挺好,端正秀气,又读过些四书五经,懂得礼义君臣父子之类的道理,开始在家里教我读书习字。那时的幼学启蒙读物无非是《百家姓》、《三字经》、《千字文》。教书的办法一个是认字,一个是死背。劝学的方法很简单:打手板。那情景,我大妹至今还能绘声绘色地描摹出来。她说:
  我记得爸爸坐在椅子上,你站在他面前背书。妈妈在炕上缝衣服,姐姐坐在旁边看,我趴在炕上听你背书。你背了几句就卡壳了,两只手紧张地藏在身后。爸爸脸色变了,厉声道:“伸出手来!”只见爸爸拿来一块长条式的木板(样子很像古装戏里当官用的奏板),抽打着你的手,一下、两下、三下……妈妈放下针线把你拉过来,爸爸急了,从妈妈的怀中把你抢过来,四下、五下、六下……一直打到二十下。“明天再考,记住了吗?”爸爸余怒未消。“记住了。”你抽噎着回答。爸爸看见你那肿起来的小手,也许是有点心疼吧,为了缓和气氛,顺手拿了一本没有封面的小人书,“听着,我给你们念小人书。老和尚,吃大鱼,没有老婆养儿子……”这时候,妈妈和姐姐便笑了起来。
  我也记得有这么一本小人书。它应当算是我有生以来读的第一本小人书。书名忘了,内容是一个苦孩子被庙里一个和尚收养,乡里的孩子们追随在他身后,起哄地喊着那首一点也不和辙的童谣。老和尚养儿子究竟有什么好笑,我当时一点都不明白。后来才知道出家人戒色,戒色的人怎么会出来儿子呢?所以可笑。这本小人书在我们的童年里不啻是沙漠里的灵泉、冰峰上的雪莲、悬崖上的七色花,给枯索的童心带来一缕鲜活与清新。它讲的是有情众生的故事,我们因此知道了人生的苦难,还有慰藉苦难的仁慈善良。有了前者,我们的痛苦不再孤独,有了后者,也就有了生活的希望和意义。这本小人书肯定不是我家买的,我们不可能有闲钱花在这上。惟其如此,这本小人书在记忆里显得很是珍贵。
  父亲是严厉的,而母亲总是仁慈的。父亲上午出去卖菜,检查学业是他回来以后的事情,所以每天上午我还能找到相对的自由。有一次玩得过头了,把父亲布置的段落忘到脑后,想到检查的严酷不寒而栗,急中生智,拿纸条抄了下来,贴到炕上饭桌桌腿的侧面。考问开始了,我照着纸条往下念。机警的孩子终究斗不过机警的大人,小把戏被父亲戳穿了。一个耳光扇过来,我的头磕在了桌角上。妈妈听见我的哭声很异常,抱起来一看,眼里出血了。妈妈发疯似的把书撕了,喊道:“不念了,不念了!”爸爸也害怕了,任凭着从没有脾气的妈妈发火。母亲是儿子最可靠的守护神,在她的怀里,创痛都会给人带来甜丝丝的感觉。
  朱家坎(2)
  我是个构不成故事的平庸孩子,从小就没显示出什么不同于人的超凡之处。“没坐过监牢的人是个不完整的人”,这是名人名言。十八世纪法国作家让·卢梭就是个自知与众不同的人,他说“大自然塑造了我,然后把模子打碎了”,不可能再有第二个卢梭了。而我呢,我只是上帝批量生产中捎带出的一个粗糙制品,“它不经意地塑造了我,然后把我忘了。”
  我的家庭也属于批量生产中的一个,既不至于饿死,也永远没富裕起来。
  我的故乡天津在摧城拔池的炮火中解放了。一九五三年三月,平庸的父亲带着平庸的孩子们搬回了老家。
  老婶与老姑(1)
  还乡,是件快乐的事。对孩子们来说并不知道它的真实价值,只是新鲜。有变化的生活总是令人兴奋的。其实天津没什么值得我们牵挂的,我们跟这里没有关系。对长辈来说就不同了,他们在这里长大,这里有他们的记忆,有亲人和各种各样的社会关系,虽然这些关系不可能给他们什么帮助。
  父亲先把我们安置在下瓦房。我爷爷在这里开一家木材货栈。虽说叔叔是后奶奶生的,而爷爷却是亲的。他们收留了我们。
  父亲不可能立刻找上工作。他白天做临时工,晚上在天津培华会计学校上学,转年考入天津市建设工程管理局干部训练班,两个月后结业,分配到天津市第三建筑公司第五工程队财务组工作。他有文化,会作文,会写字,会算账,打得一手好算盘,又受过专门培训,应当说可以做一个称职的“干部”了。可是微薄的工资养活不了这么一大家子,他毅然提出下组干活。劳累的工人要比轻松的会计工资高。经领导批准,他到了油工组,由劳心者转化为劳力者,并由此确定了他的一生。
  那一年我九岁,已经记事了。由于血缘关系,我的父母亲说过不少他们的后娘后弟的是非,但就我的感觉来说,他们并没有达到可以称作恶劣的程度。
  叔叔年轻,长得很帅,我婶自然称得上美太太了。尤其是跟我老姑(后奶奶生的)坐在一起,显得老姑太憨而婶婶更美了。老姑在这个家是很有身份的,有亲爸亲妈亲弟撑腰,在我妈我婶面前又是不便惹的小姑子,自然是有恃无恐、怎么说话都行。老姑的性格很开朗,大大咧咧没什么毛病,跟她挺好处。她是个乐天派、新潮女性。她拿出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位绅士与一位新娘的结婚照,她指着其中的新娘问:“这是谁?”
  “这不是我婶吗!”我的眼力不差。
  “好小子。这是谁?”她指了那位新郎。
  我审视良久,答不上来。但肯定不是我叔叔。那是谁呢?我婶怎么跟另一个男子照过这种照片,并且这种照片怎么能出现在这个家庭里呢?结过婚或有过外遇的证据也不该拿给小辈来看呀!看看眼下四周的气氛,也不像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件,我的确被弄懵了。
  “小子,猜不出来吧。”老姑卖着关子,颇有几分得意,用指头指着自己的鼻尖说:“是你老姑我!”
  我这才恍然大悟,并且思路一换,茅塞顿开,确实是老姑,女扮男妆的老姑。
  我爷爷当然不参加这种乐子。不过,他能让我老姑照这种照片,也够开通了,而且老姑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确实让人感到又亲切又可爱。
  她不在我爷爷这儿住,她有自己的家了,她是因为我们来了才到这儿逗留上一半天。
  “嘿!”她总是对她哥直呼其名,“晚上上我们家吃包子去。”
  “嘛馅的?”
  “油唆子的。”油唆子是肥肉耗油的渣滓。
  “不去。油唆子也请客,穷不起啦?”
  “哟嗬——还请不动!”老姑鄙夷不屑地斜了他一眼,“你要是天天吃上油唆子,烧高香吧!”
  玩笑归玩笑,情况却属实。生豆芽菜的刚回老家,还不知到哪儿想辙呢!
  老姑乐乐呵呵的生活真让人羡慕,爷爷的威严居然在她身上无效。而父亲的微笑却从来没给我们带来过轻松。我原先把我的不幸归咎为封建家长专制,但老姑的家长不是明摆着比我的家长更封建吗?
  从没见过老姑忧愁,她嫁的老姑夫也不是什么阔主儿。性格也能给人带来欢乐幸福,这倒是个很能开悟人的真谛,可惜我却没这个福分。
  可能是因为婶婶的美丽,我竟连她的孩子都喜欢。她的孩子又干净又漂亮,比老姑的孩子小一半岁,在一起玩的时候我总是向着小的,这态度被老姑看出来了。
  “小人儿不大,倒能分出里外了。”
  我当时真没听懂这句话的含义。到如今才弄明白,里是指娘家,外是指外姓。天哪,我那时若是这么聪明,早出息喽!
  老姑一来,就到书摊上租二十本小人书,够她看一两天的。穿个大裤衩子坐在马扎上,或躺在帆布躺椅上,看得很投入,并不关心她蹲着和躺着的姿式。这时我也能跟着沾光,不花钱就能看上小人书。可惜我看书太慢,总须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嘴里不出声,心里却是在念。我一直不会浏览,不甘于知其大意而休焉,我认为那是极大的浪费。文学是欣赏,语言之美就在字里行间,若是只为弄懂故事,何必读书呢?这个不好的习气让我在一生吃了大亏,听某人说一个假期读了几十本书,简直是天文数字,我看过的书其实没有几本。因为看书慢,每次在老姑还书的时候都叹憾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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