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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谷歧路

作者:三月初七(当代)
栏目:文学.小说
类别:现代
大小:100KB
评价星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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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节选

书籍章节作者介绍
  大明万历二年,封州城天牢,地下。

  烛光摇曳,图书满室,若非方才经过的那条长长甬道,玉彤儿真的很难相信,这间温暖舒适的小屋,其实是大明朝最为戒备森严的牢房。

  这座奇异的牢房,便是为了关押眼前这个面色苍白、伏案疾书的白衣人,以及那正素手研墨的娇俏小婢。

  玉彤儿看着眼前白衣人因长期不见天日而变得苍白的面容,不知怎地,就想起仍然在病榻上辗转的唐孟生,心下不由一颤。离开蜀中已经很久很久了,他真的肯像离别前保证的一样,喝下每一碗汤药么?

  眼前人的面色和唐孟生因病而生的白不同,那是长期不见阳光的透明。算起来,这位曾经让天下人惊惧尊崇的白衣侯朱煌,已经在这间小小的地牢被囚数年了。

  不过数年工夫,天下发生了多少大事呢?

  偌大的江湖似乎把几百年的风云动荡全部积攒在这短短的几年内释放了出来——江湖七大势力的均衡早已被打破,武林曾经的最大威胁白莲教烟消云散,而它的敌人、多年风光无限的不败神话白衣侯也落败遭擒,名不见经传的天杀盟猛然崛起,威压江湖,唐门退守蜀中,而自己的母族玉家竟然和世仇左家握手言和……

  上述的任何一件大事,若在四年前有人预言,那人一定会被讥为痴人说梦,但如今,一桩桩一件件却都真实地发生在她的眼前。

  算起来,眼前这位困居地牢的囚徒还算是她的冰人。当年玉彤儿和唐孟生的婚约,便是白衣侯为了令玉唐两家联盟,这才一手促成的。

  对面的白衣侯终于写完最后一个字,随手扔掉手中狼毫,丝毫不在意飞溅的墨汁污了自己那一身点尘不染的白衣,笑道:“唐夫人,许久不见,请坐。”

  玉彤儿微微摇头:“不必了。侯爷想必已猜出妾身的来意,时间不多,我们长话短说好了。”

  朱煌失笑道:“于我,时间向来多得很。坐。”

  那小婢蝉儿嘻嘻一笑,变戏法般从看似空荡的角落里搬出一张椅子,放在玉彤儿身后。

  玉彤儿叹了口气,心知果然不可能如此顺利,只好坐了下来。

  朱煌也在桌后缓缓坐定,就听玉彤儿正色道:“妾身谨代表蜀中唐氏一族,请侯爷履行离火盟约,将三十三交于蜀中唐门。”

  朱煌微笑,却不回答她的话,反问道:“你们准备动手对付暗宗了?”

  玉彤儿心下震动,却是面色不变:“这是我唐门的家事。侯爷只需要依约便可。”

  朱煌微笑道:“当年唐门不进反退,据守蜀中,从此这世间就再也没什么离火盟约了。”

  玉彤儿开口欲言,朱煌挥手止住,继续道:“不过也没关系,三十三本就是唐门的,即使没有盟约,我还是可以交给你们的。”

  玉彤儿顿时松了口气。

  当年唐玉两家联姻时,唐门和白衣侯便结成盟约,其中便包含离火之盟。只是在当年的白衣侯事件中,唐门于关键时刻抽身而出,形同背叛。自己这一趟借着探望大哥玉肃之名密会白衣侯,让他履行那根本已经不存在的盟约,本就没抱太大希望,没想到事情竟会这样顺利。她知道眼前人既然话已出口就万万不会反悔,看来此番扭转局面,已有希望!

  朱煌微笑道:“我记得当年离火盟约初成之际,你是大力反对的,还曾和唐孟生大吵过一架。却不料多年之后,竟然是你来找我。”

  玉彤儿一时有些迷惘,一些过往的事情慢慢自记忆深处溢出。过了良久,她方叹了口气道:“不错,那时我的确反对这个盟约。唐门的规矩一向是二宗十长老共同主政,孟生瞒住其他人,依托侯爷的力量培植三十三,有违唐门门规,所以我自然反对。”

  朱煌接过蝉儿递的香茶,轻品一口道:“你不必说得如此客气。当时你还觉得他是在引狼入室,会让我的势力趁机渗入唐家吧?”

  玉彤儿恍若未闻,自顾自道:“那时,我只觉得世界是黑白两色,对便是对,不对便是不对。孟生既为唐门长老,竟然心有异志,便是错的。而既然他错了,我身为他的妻子,便一定要拦阻。”

  那侍婢蝉儿插口道:“那现在呢?”

  玉彤儿沉吟道:“现在我才发现,世界无比复杂。没有一定的对,也没有一定的错,更何况,即使错了又如何,只要不违天理,只要自己喜欢,坚持走下去就是了!”

  蝉儿笑了:“所以,你现在觉得就算明宗启用三十三去对付同族也没关系?”

  玉彤儿的目中露出一丝狠厉:“那要看是对付谁了。”说着却是一阵恍惚,眼前似乎又浮现出当年的一幕幕。

  朱煌饶有兴致地看着玉彤儿。

  玉彤儿叹了一口气道:“也罢。这件事我已藏在心里太久,不妨跟你说说。我相信,名震天下的白衣侯朱煌,不会去做一个传播是非的小人吧?”

  往事 大雪山

  苍茫满目,玉龙横舞。在雪的世界里,自诩为万物之灵的人类不过如白纸上的一点墨迹,实在无法不生出对天地的敬畏之心。

  玉彤儿仰头,呼出一口浓雾般的白气,运气内力强行压住越跳越快的心,大声问道:“到了没?”

  唐孟生其实就在她的身边,不过在这样酷冷的环境里,似乎耳朵也变得不灵了。片刻,他刻意提高的声音传来:“就到了。”

  玉彤儿举目四望,只觉得眼前景象与一个时辰前毫无二致,实在不知道唐孟生究竟是怎么分辨所处方位的。

  在玉龙大雪山攀爬了整整八个时辰之后,开始的兴奋和激情已经荡然无存,现在玉彤儿最想要的东西便是满满一大桶热水,最好再配上一张暖洋洋的床铺。

  再转过一个山坳,玉彤儿骤觉眼前一亮——正确的说法应该是一暗,从单调得几乎要刺瞎眼睛的白雪中骤然蹦出一片翠绿的山坳,如果不是顾忌谷内的唐门长辈,玉彤儿几乎就要欢呼出声。

  这里是玉龙大雪山的深谷,也是蜀中唐门藏得最深、最重要的秘密据点之一——在这座山坳内,是唐门最大的暗器作坊,也是唐门荣耀江湖的命脉。

  玉彤儿实在想不出当年唐门先祖是怎样找到一个如此隐秘而安全的所在,不过这里绝对是隐藏秘密的最好地点。那一望无际的茫茫雪山,若非有熟知路径的唐门长老引路,任你有通天的本事,怕也无法找到这座唐门最后的屏障。

  走进山坳,虽然仍然寒气逼人,但比之方才雪原中的酷寒已是天地之别。

  玉彤儿重重呼出一口气,娇嗔道:“冻死我了。你可没说这儿有这么冷的。”

  唐孟生笑笑道:“刚才是谁兴奋得想要翻跟头的?”

  玉彤儿哼了一声,扭转头四处张望,恰好看到远处有一行人迎了出来。她忙悄悄捅了唐孟生一下,朝来人的方向示意,然后迅速将头转过,装作没看见来人。

  领先一人约五十左右年纪,一身血红长袍几可及地,在这雪白的世界里极为打眼,但这人身上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却是那一双戴着青灰鹿皮手套的手。这一双手足有常人的两倍大,而且在自己的地头上仍是戴着象征唐门之高武力的鹿皮手套。

  他面色肃穆,不怒自威,正式当今唐门十长老之首,唐七虚。

  跟在唐七虚左手边的是一名美艳女子,面容娇媚,看起来直如十七八岁的少女,但眼角隐现的纹路泄露了她少许的秘密,一身雪白的长袍在这雪色的映衬下似幻还真。

  右边则是一名满面带笑的男子,身材看似比之右边的女子还要矮小一些,目光低垂,偶一抬眼看向唐孟生二人,眸子中精光四射,丝毫没有被脸上的笑意感染,似乎要将人看穿。

  这二人正是在长老中排名第五的唐靡和排名第四的唐人平。

  在唐人平的右后还有二人,左边一人身材和唐人平相仿,面色无喜无怒,一双眼睛里布满血丝,乃是唐门七长老唐组;右边一人看起来甚是年轻,却有矮又胖,整个人几乎要圆成一个球状,看起来有些滑稽,脸上满是真诚的笑意,却是九长老唐型。

  别人倒还罢了,一向眼高于顶的唐七虚竟然亲自出来迎接,唐孟生夫妇二人均感有些意外。

  走近身前,唐七虚微一点头道:“辛苦了。”便不再说话。

  唐人平迎上前来,哈哈笑道:“好,人终于到齐了,万事齐备,就等你们开宴了。”

  唐孟生也跟着笑道:“惭愧惭愧,路上遇到些事情耽搁了,有劳各位久等。”

  众人寒暄片刻,朝山谷深处走去,虽然山谷的温度略高,但脚下仍然满是积雪,一时只闻得那不知积了几千年的白雪被脚踩出的嘎吱声。

  唐靡故意落后半步,看了看脸儿冻得红彤彤的玉彤儿,笑道:“弟妹,你还是头一次来大雪山,可冻坏了吧?”

  玉彤儿迅速堆上笑容,道:“倒也还好。说实话真的很冷,若非孟生带病却坚持要来,必须有人照顾,我倒真有些打怵。”说着她抬头看去,正见一座巨大的木屋伫立在前方。未经去皮的白桦木拼成的墙壁足有两丈高,在这无边无际的雪原中亲身诠释着人力的无穷。

  玉彤儿不禁感叹道:“想起当年发现并建造这雪谷的前辈,实在让人心生敬仰啊。”

  唐靡笑道:“正是。我唐门历经千年不倒,曾多次几有灭族之祸,但因我族前辈高瞻远瞩,仍能立而不倒,而其中就有这雪谷的一份功劳。可惜你来得不是时候,这里大部分的工匠都被孟弟抽调去建设新秘窟了,否则这里才叫热闹呢,可不下你们江南的繁华之地。”

  玉彤儿点头微笑,忽地想起一事道:“怎地没看到十三他们?”

  玉彤儿口中的十三指的是唐门长老中排名第十的十三妹唐非云,也是唐门十二人中除了唐靡之外唯一的女性,平日和玉彤儿夫妇交好。

  唐靡道:“我们的眼线得报,关中左家似乎有异动,十三前去处理了。”说着她偷眼看向玉彤儿,却见玉彤儿的面色没有丝毫变化。

  正说着话,众人已踏入木屋。只见这座木屋方圆怕有数十丈,四周都是房间,分为两层,中间却是一个大大的厅堂,正中篝火熊熊,正烤着一只肥美的雪羊。

  围着篝火杂乱地摆放着一些桌椅。唐七虚先走到正中的位置上,当仁不让地坐下,众人随之纷纷落座。

  唐人平哈哈大笑,拍手道:“大家请。”

  众人哄然应和,一时气氛热烈,一场雪谷中的夜宴就此拉开了序幕。

  此番雪原聚会,虽未能集齐唐门十二人,但也足足聚集了六位长老,特别是唐七虚、唐孟生、唐人平这三巨子齐聚,几乎便等同于唐家的头脑尽在于此了。

  一杯饮尽,唐七虚放下了酒杯,开口道:“众位辛苦!”

  众人均知正题开始了,也纷纷放下酒杯。

  玉彤儿心下冷笑。这唐七虚果然是老大当惯了,虽然辈分地位实力高下不同,但在座众人名义上也都是唐门长老,唐七虚千里迢迢把大家招来,一句客套话都不说就迫不及待地切入正题,竟似把所有人都视作自己的手下。只不知他是无意间如此还是在可以表露,试探大家的反应。

  就听唐七虚沉吟道:“我就长话短说了。诸位应该清楚。年前白衣侯之乱,我唐门元气大伤,现在内则人才凋零,外有天杀盟虎视眈眈,此刻实乃我唐门千年来少有的危机。非常之时须行非常之事,各位不妨各抒己见。”

  唐门究竟建立于哪个年代,就连当今明宗唐老爷子怕也说不清了,而唐门究竟经历过多少次大大小小的危机,怕是更加没人能查记清楚。但此刻唐门中的大部分人都相信,这一次,绝对已到了唐门生死存亡的关头。

  两年,不过两年,谁能想到,仅仅两年时间,江湖竟然能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两年前,江湖还是“白玉为堂金做马”七分 江湖;两年前,白衣侯威压天下,白莲教如日中天;两年前,唐门人才济济,无论在京城还是蜀中,一种长老们最头特的事情是如何安置这许多能力和抱负同样出色的弟子;两年前,天杀盟破军贪狼还不过两个黄口小儿,没有任何一个江湖势力会将他们这对年轻人那看似可笑的野心放在心上。

  但世事变幻的诡异远远超出任何人的想象。仿佛才一眨眼,当年的七大势力之首、甚至被人认为拥有改朝换代势力的白莲教便灰飞烟灭。而更加没有人会想到,这震撼人心的变故不过仅仅是一场序曲,其余的各大势力甚至还来不及为这一震撼天下的变故暗自欣喜抑或兔死狐悲,一场真正的变乱便席卷了整个江湖!

  那一战,在所有向往江湖的少年郎们口中热烈流传,被渲染得无比精彩热血。正与邪,黑与白,盟约与背叛……所有一切都在那一场变故中纠缠碰撞,让少年的心为之沸腾。但只有真实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其实只有两个字能够最恰当地描述那段日子——残酷。

  那段令亲历者们不堪回忆的变故结果是,唐门的盟友、江湖神话白衣侯朱煌一败涂地,被关中左家的绝世高手左锋所擒,深陷囹圄。而罪之二来的,就是整个江湖的大洗牌。

  七大势力之中,玉彤儿出身的玉家与它的世仇做家两败俱伤,实力大减,再无力争雄江湖;唯剑楼销声匿迹;龙马牧场和金刀盟这两个曾经光芒万丈的一方之雄,更是直接在江湖上除名;而人才济济,甚至几可取代白莲教成为江湖第一大势力的蜀中唐门,也随着白衣侯的落败一蹶不振,只能仗着家族千年雄厚的积累,勉强退守蜀中。

  在这样的时刻,天杀盟破军猩凌霄——这个跟没没人注意到的年轻人登上了舞台的正中,趁机鲸吞了南海龙神会、云贵蛊神帮,再蚕食下龙马牧场与金刀盟,下连群雄,上引首相……他一跃打造江湖最大盟会的野心,已经没人能够遏制!

  而他的下一个目标,正是大受打击,如风中残烛一般的蜀中唐门。

  仿佛被一群恶狼盯住的病虎,唐门,这个延续千年的古老门派,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似乎是早有准备,唐型立刻站起,方要开口,唐人平已举杯接口道:“大长老所言极是。不过我倒觉得,天杀盟不过是一群黄口小儿,能有多少作为?年前一番变乱,左锋出山,令白衣侯栽了跟头,却让他们平白捡了个大便宜。天杀盟虽然从此忘乎所以,不知天高地厚,却威胁不到我们的千年基业。我们若是太过在意,倒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倒不如以不变应万变。孟生以为如何?”

  唐孟生在众长老中算上年轻一辈,堪堪算得上唐人平口中的黄口小儿,闻言强按捺住不悦,沉吟道:“本来天杀盟虽然风头正劲,但缺乏底蕴,不足为惧。不过他们的主事凌霄和栾景天都是难得的人才,竟能于大胜之时反而将中心后撤,只是慢慢蚕食江东、东南的小股势力。只看他们这份隐忍的能力,便足以让我等警惕。”

  唐型接口道:“不错……”

  他刚刚说了两个字,唐人平已冷笑一声,截断他的话,只看向唐孟生:“若不是当日一步走错,天杀盟的几个跳梁小丑如何会被放入我唐门的眼中?哼,终有一日,我要亲自摘下凌霄的脑袋!”

  唐孟生摇头道:“四长老切勿轻敌。我们不过是一步走错,但别忘了就算是江东小霸王孙无病这等纵横江湖数十年的枭雄,仍是一招错满盘皆落索,金刀盟一夜之间在江湖除名,这个教训不可以不引以为戒!”

  唐人平摇头冷笑道:“孟生你年纪轻轻,却恁地没有朝气。可惜啊,若是仲生在此,定不是这番作为。”

  唐孟生脸上的怒色一闪而过,骤地站起身道:“大哥天才绝艳,我自然是比不上当,不过,有些话我骨鲠在喉,不得不说。唐门之忧,不在外敌,实在萧墙之内!当年白衣侯之乱时,我不过是无名小卒,可大长老和四长老可都身临其事,相信应该十分清楚,当时明暗二宗十长老,哪一个放在江湖上不是赫赫的扬名之辈,哪一个不是绝顶聪明、心机深沉之人?可结果如何?面对大事,各存私心,彼此掣肘,若当时大家能够齐心协力,今日也不会沦落到被天杀盟这等黄口小儿威胁的地步。”

  说完这番话,他转向唐七虚道:“我有些不舒服,先告退了。诸位长老尽管议事。”说着,也不待唐七虚回答,和玉彤儿径自去了。

  玉彤儿走过楼梯,正瞥见唐七虚目中满溢的杀气。而唐人平却恍若不觉,只愣愣看着头也不回的唐孟生。玉彤儿心下一阵不安。

  夜。

  屋内并没有床铺,仰面躺在直接铺陈于地面的厚厚熊皮上,却比床铺还要温暖柔软。

  玉彤儿将整个人窝在熊皮内,舒服得差点忘了自己姓甚名谁。只有在经历过雪地里的远行之后,才能更深刻地感受到此刻的热度是多么的可亲可贵。

  直到暖意从内到外浸透了整个身体,玉彤儿才爬起身来,四处张望一番,好奇地问:“这屋子里怎么这么暖和啊,也没见哪儿生了火啊?”

  ——就见屋子四壁都是木头,若有火炉怕不火灾连连?但屋内的确暖得异乎寻常。

  唐孟生笑道:“你可去摸摸这墙壁。”

  玉彤儿疑惑地探手摸去,却觉那木头墙壁触手处甚是温热,更有些润润的感觉。

  唐孟生道:“这整座屋子的墙壁内都镶嵌有铜管,由楼下大厅内烧好的热水不断在铜管内流动,所以这间屋子永远都是暖暖的。”说着他挨近走来,一把抱住玉彤儿,在她耳边低声道,“暖到想干什么都行。”

  玉彤儿脸上一红,想起一事,推开他正在使坏的手,低声道:“别胡闹,也不怕被人听到。”

  他们住的屋子正在二楼的东南角落,左右分别住着唐靡和唐组,楼下房间里则是唐人平。由木头嵌成的墙壁想必不怎么隔声,玉彤儿可不想让他人听到自己夫妻的活春宫。

  唐孟生嘿嘿一笑:“放心,这墙壁和水管中另有中空的隔层,填满了绒絮,能够保暖隔声。只要你不把墙壁砸穿,保证外面什么都听不见。”

  玉彤儿微微点头,心中暗想江湖人称唐门作坊巧夺天工,果然名不虚传,只看这一间小小的屋子都能做得如此精致,其实力可见一斑。也不怪即使目前唐门的形势不利,大部分族人仍是毫不将外敌放在心上。

  看着笑嘻嘻的丈夫,玉彤儿笑道:“被你们这么一闹,老大现在一定气得跳脚。”

  唐孟生冷笑道:“我看他早就在跳,只可惜跳不上去而已。不过他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唐门到此时已是非常时刻,需要非常人,行非常事。不过这非常人可轮不到他来做。想做自己却不敢说,只敢借老九的嘴挑明,这点担当也想……哼!”

  玉彤儿回忆刚才情形,忍俊不禁道:“老九被你们挤兑得一句话始终抢不上来,我看都快被噎着了。”说道这儿,她突然想起一事,“对了,怎么求叔和十三都没来,搞得满眼都是唐人平的人,我心里有点担心。”

  说起情势,唐孟生的脸色转为严肃,放开抱着妻子的手,沉吟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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