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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肯传

_3 戴尔·卡耐基(美)
1847年秋天某日,简与马森的管家大吵大闹了一回,管家威胁说要将她和她的丈夫、孩子立即遣回肯塔基,然后将她们
卖至下南部,那是奴隶制猖獗之乡。安东尼因此而惶惶不可终日,于是他匆忙跑到附近的一个乡村酒店,在那里酒店老
板和拉瑟福医生听完了他的叙述。拉瑟福医生告诉安东尼回去将他的老婆孩子一起带来。事情发生后马森匆匆赶至酒店,
而那时那里反奴隶制的人们聚集一堂、群情激愤,他们拒绝了马森带回他的奴隶的请求。然后马森将他的奴隶送进了牢
房。治安法官 O. 菲克林进行了一次审讯。当时伊利诺伊州法有一条允许将不服管教的黑人售卖。他于是说自己在此案
中没有审判权,然后追溯到这条法律说这使他有权将这些黑人交给执法官扣留,直到登广告卖掉,得来的钱抵付坐牢的
开支。这些黑人被关押了两个月,这期间人们采取了一系列活动比如寻找法律根据等用于营救他们。最后马森起诉拉瑟
福,告他引诱他的奴隶由此而造成了 2500 美元的损失,要求赔偿。正在这时,林肯巡回至查尔斯顿,马森立即找着他
要他帮忙。拉瑟福知道林肯是“诚实的老亚伯”,曾说过奴隶制是建立在非正义和错误政策的基础上等之类的话,他也
找着林肯让他全权代表自己打赢这场官司。只见林肯摇了摇头,告诉拉瑟福他现在受聘于马森,除非解聘。拉瑟福一听
火冒三丈。林肯看着他怒气冲冲地去了才想到自己的行为,然后他试着并终于与马森解约,一路直奔拉瑟福,兴冲冲地
告诉他,可以受命于他,拉瑟福说他已找到康斯坦布尔律师。林肯只好出面替马森诉讼。经过这番折腾,林肯神不守舍。
在辩论中,他的幽默、他的雄辩才华、他的机智都没有了,他极为虚弱无力。争辩直指人身保护法令,林肯听着他的对
手引述有关条文,显得极为痛苦,他退让了,他失掉了诉讼。
他的灵魂为此而大受震动,他为马森辩护之初似乎没有想得更多,马森有了法律上的纠纷,自己帮他寻求法律上的
解决,而受到忽视的是马森是个奴隶主,而且是他的奴隶出了麻烦。他是有意忽视吗?可能不是。那时他可能更多地想
到自己是个律师而没有想到自己的政治家身份,他是巡回至此。
当他看到拉瑟福一怒而去才使他反省自己,而这就使得他在法庭上缚手缚脚,不能放开喉咙,慷慨激昂。
他差不多是灰溜溜地回到了斯普林菲尔德。现在他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大儿子罗伯特。托德(爱称鲍勃),生于
1843年 8月 1日,老二爱德华。贝克(埃迪)生于 1846 年 3月 10 日。鲍勃是个小矮子,但口齿清晰,且十分机灵。
林肯对他的儿子聪明活泼感到极其满意,与他的儿子在一起他会忘了许多烦恼。他很少严厉管教他的儿子,玛丽则不然,
有一次他告诉其好友斯皮德,“有人来告诉我鲍勃不见了,可是等我回到家里,他母亲已经找到了他并打了他一顿,现
在他很可能又跑掉了。”
他有些羡慕他的儿子,鲍勃遇到自己不喜欢的事可以一走了之,而自己却不能逃避。朋友们,特别是他的妻子切盼
他能出人头地,他下决心满足他们的愿望。实际他对政治已有些厌倦。他像一只高飞的鹰,当掠过一个更高的山峰之际,
却发现眼下仍然是同样的景色,只不过在斯普林菲尔德,他脚下的河叫做桑加芒,而在华盛顿却叫波托马克,名字不同
罢了。因此他觉得进入国会并不像他所期望的那样高兴。
★“政治自杀”
他带着妻小于 1847 年 12 月 2日抵达华盛顿,不久将家小安顿于斯普里格夫人的公寓,它位于绿叶街,提供膳宿。
公寓后有一间菜园,菜园常受邻家之猪的侵扰,林肯太太不时听到吆喝猪的声音。而大街上也鸡行鹅步,她不免对华盛
顿颇为失望。
林肯则对美国军队入侵墨西哥再也不愿沉默。他在众议院大厅宣誓就职后不久,就对这个已经进行了二十个月的战
争起因向总统表示了他的质疑。
对墨西哥的战争美国取得了辉煌的胜利,斯科特于 1847 年 9月 14 日攻入墨西哥城,墨西哥很快就投了降。而
“这个胜利是从倾盆的鲜血中出现的美丽彩虹”,林肯认为,“是用魔法来毁坏一切的毒蛇之眼”,因此,他要总统
“能证明洒上战争的第一滴血的那块土地本来是我们的,证明它不是处于一个有居民的国家之内,或者说,如果是处于
这样一个国家之内,它的居民已服从得克萨斯或美国的行政权力,而布朗要塞的位置情况也是如此。”在林肯看来,美
国军队开往格兰德河时,是开进了一个和平的墨西哥新拓居地,而且把居民们从他们的家里和正在生长的谷物地里吓跑
了。布朗要塞呢?是美军在一块墨西哥棉田里构筑的,当军队到达时,棉花幼苗正在生长,却给毁了。墨西哥人断言那
不是得克萨斯的领土,因而越过格兰德河出兵攻打,这才导致总统宣战,而这个边界问题始终是个悬而未决的问题,真
的是墨西哥人使美国人的血洒在了美国的土地上了吗?林肯从战争起因上予以质问,他觉得这涉及战争的正义性问题,
“谁都不应该对此沉默”,他拍案而起,明确认为“这场战争是没有必要的,也是违反宪法的”。
战争在 1848 年 2月 2日签订《瓜达鲁普。希达尔戈条约》后结束了,这场战争使墨西哥丧失了 55 %的领土。参
议院在对该条约投票表决时结果为38对 14 票通过。14枚反对票当中,有 7票来自辉格党,他们不希望占领墨西哥领土。
另外 7票则出自民主党,他们叫嚷要夺取整个墨西哥,并问为什么要把这个美丽的国家交给在过去 25 年中统治着它的
那些无知的懦夫和放纵的流氓来管理呢?
林肯对这场如格兰特后来所说有史以来最邪恶的战争进行了谴责,他称总统侵略了墨西哥,发动了一场抢掠谋杀的
战争,一场强夺的不正义的战争,他的讲话尽管在国会并没有造成太大的震动,却在他的家乡伊利诺伊激起了巨大震荡。
卑鄙、怯懦、无耻、叛徒等等恶意称呼被加在林肯头上,令他高达 7英寸的帽子也有些装不下。伊利诺伊州觉得林肯给
予了它的人民严重的耻辱,他们为此愤怒不已。赫恩登也对林肯的做法大惑不解,因为林肯不久前还给他写信决心做到
出人头地,而现在这样做却无异于政治自杀。
林肯又一次犯了众怒。他第一次冒犯大众是在 1837 年 1月,他就密西西比州把一些十足的赌徒吊死和圣路易斯纵
火烧死一个黑白混血儿等问题作了《永葆我国政治制度之青春》的演讲,而那时在这样一个大题目下使他与那些粗暴对
待废奴主义者的人的分歧不致太显眼。现在他冒犯的却是伊利诺伊的爱国主义热情,这使他有些不敢回去,他就在华盛
顿钻营,试图弄个州长什么之类的一官半职,惜乎未果。
不过这两次逆流而动都有一个同样的主题,那就是保持法律的尊严。他极力主张严格遵守一切法律。当一些人“成
百成千地结伙成帮,烧教堂,抢粮仓,将印刷机扔进河里,枪杀编辑,任意把看着不顺眼的人吊死和烧死,自己却逍遥
法外”,林肯认为“这样的政府必定不会长久”,他要求每一个人记住,“违犯法律就是践踏他的前辈的鲜血,就是撕
碎他自己的和他子女的自由宪章。”他竭力宣扬一种法律意识。现在总统发动的战争是违宪的,他对赫恩登说,“如果
无论何时总统认为有必要击退侵略就允许他侵略邻国,那也就是允许他随时可找到某个借口这样做,那也就是允许他随
意发动战争。如果今天他藉口为防止英国侵略我们,他认为有必要入侵加拿大,你如何制止他?”发动战争的权利宪法
规定归于国会而不是总统,而这场战争对墨西哥构成了侵略,事实俱在,林肯指陈事实,然后对一位为战争起因辩护的
牧师发问,“如果你承认它们是事实,那我请你指出哪一种语言的法律、州的法律、国家的法律、道德的法律、宗教的
法律,任何人间的或天上的法律,可以从中找到一个权威,说那些事实‘没有构成侵略’?”林肯现在谴责战争是求心
之所安,他的宗教信条(尽管他不属于任何教派)就是一个印第安纳老人说过的“我做好事时心中快乐,我做坏事时内
心难过”,他肯定记得不久前为马森辩护内心的痛苦,现在可不想同样痛苦。他感到“非说话不可”,但他选择了说
“老实话”,而不是“假话”。
★奴隶制争端日趋激烈
本来就千头万绪的美国因美墨战争现在更加复杂化了。1846年 8月 8日,宾夕法尼亚的民主
党议员戴维。威尔莫特在众议院举行的一次审议总统提出的关于拨款二百万以便谈判成功签订和约后购买墨西哥领土的
议案的会议中,提出了一项修正条款,即“作为割取墨西哥共和国领土的一项明确的和基本的条件”,应规定“在该领
土的任何部分永远禁止实行蓄奴制或强迫劳役”。这个“威尔莫特附件”一提出就得到了北方的民主党和辉格党的支持,
林肯在众议院的每次表决中都投了赞成票。 1847 年 2月该附件在参议院的表决中没能通过,但其影响却极其巨大,它
使得奴隶制扩展问题再次成为人们必须面对的主题。北部各州议会除一州外基本上都通过了这个附件,南部则保证不惜
代价抵制到底,如果新得领土成为自由州的话,那么南北蓄奴州和自由州各 15 个的均势就会被打破,从此在南部蓄奴
州满目青翠的原野周围会开遍自由的鲜花,而南部的眼睛习惯了青草的绿色却不习惯花的鲜艳。他们感到从此就要受非
蓄奴州任意摆布、搓圆搓扁了。卡尔霍恩说,“如果我们退缩了,我们就完了。”他甚至寻求宪法的支持,宣称领地是
各州的共同财产,国会无权剥夺任何一州的公民带着他的包括奴隶在内的财产向领土迁徙的权利;只有在一个领地快要
建州时,国会禁止其实行奴隶制方才合乎宪法。在南北双方对峙之际,一部分人记起了密苏里妥协案,那主要是亨利。
克莱的努力于 1820 年达成的一次妥协,其主要内容是密苏里州和缅因州分别作为蓄奴州和自由州加入联邦,另外在 1803
年路易斯安那购买地其余领土上以北纬 36 °30'为分界线,在其以北禁止实行奴隶制。现在波尔克总统及辉格党和民
主党双方温和派抓住这根线为救命稻草,建议将这条妥协线向西延伸至太平洋沿岸。但双方强硬派将这根稻草按入水中。
在吵吵闹闹之中,大选又临近了,各方势力便以领地问题为道具粉墨登场。林肯又忙碌起来。辉格党有三个候选人
等待提名竞这总统,亨利。克莱、丹尼尔。韦伯斯特和战争英雄扎卡里。泰勒,后者似乎刚刚发现自己是个辉格党人。
克莱在林肯的心目中已是垂垂老矣,林肯感到他根本没有当选的希望,他既不能在纽约获胜,也不能再次赢得田纳西,
而且佛罗里达、得克萨斯、衣阿华和威斯康星等地的新的 15 票他也不可能得到。林肯感到只有寄希望于泰勒将军,尽
管他是个奴隶主,又出生于弗吉尼亚,但他却可以击败民主党,帮助辉格党取得胜利。他终于在 6月辉格党费城会议上
以 171票被提名,克莱获 32 票;韦伯斯特 14 票。林肯认为这将使辉格党取得压倒一切的胜利,“一个明白无误的迹
象是:一切剩下来的人都站在我们一边”,这“说明了风往哪个方向吹”。
民主党没有提名波尔克总统,他们提到了刘易斯。卡斯,他曾在 1812 年战争中任准将,现在他反对威尔莫特附件,
转而同道格拉斯倡导了一个“人民主权论”,即所谓“新领土的事务将由新领土的人民自己去解决”。然而这个含糊的
理论使得范布伦的焚烧谷仓派和拥护威尔莫特附件的人退出大会。
1848年 7月 27 日林肯在国会众议院强调泰勒如当选就不会否决威尔莫特附件,而“卡斯的当选肯定会使奴隶制进
入我们现有的领土”,他针对几天前佐治亚一位众议员的发言对民主党的这位候选总统极尽嬉笑怒骂之能事。那位议员
说辉格党人抛弃了其原则,而躲到泰勒将军的后摆①下面,“他似乎认为这是极其卑鄙的”,“不过,他难道忘了另外
某一个党在另外一件军服后摆下面已经躲了将近四分之一世纪吗?难道他对杰克逊将军的后摆不了解么?难道他不知道
他自己的党曾经在那件军服后摆下进行过前五次总统竞选,现在又在同一庇护下进行第六次么?”杰克逊是“老山核桃
木”,②波尔克是“小山核桃木”,而现在卡斯先生又被称为真正的“山核桃木型”,林肯想起了一个故事,“有个家
伙曾经夸口有一个发明,能够从一个旧人身上变出一个新人,还有足够的余料可以做一只小黄狗”,林肯揶揄道,“杰
克逊将军的名望对你们来说正是这样一种发明。你们不但两次利用它使他成了总统,而且还有足够的余料使后来几个相
当渺小的人也成了总统,现在你们还主要依靠它再使另外一个人成为总统。”林肯紧抓住对方所说的“后摆”
做文章,让对方有什么花样都翻出来,有什么老马尾巴就都翘起来,“不过”,林肯说,“我希望对方的先生们懂
得,使用下流的比喻是一场赌博,他们在这场赌博中未必能把所有的钱都赢去。”然后他继续把这个后摆不依不饶地安
到卡斯将军身上,正像民主党人也忙着的那样,林肯嘲弄道,“所有他的传记都抓住他,把他系在军服后摆上,就像许
多顽皮的孩子把一袋豆子系在狗身上。他们的材料确实有限,但是却竭力这样做。”针对卡斯是个军事英雄,林肯“同
意一个朋友的说法,卡斯将军是一个冲锋陷阵、百战百胜的将军”,他话锋接着一转,“冲锋倒是真的,但不是向公众
的敌人冲锋,而是向公众的钱库冲锋。”然后他一本正经、一点一滴、一条一款地揭露卡斯经济上的不清不楚之处,接
着说,“我们都听到过这样一个故事”,讲故事,拿故事作比原是林肯的拿手好戏,“一头牲口站在两垛干草当中,决
不定吃哪一垛好,结果活活饿死。这种事决不会发生在卡斯将军身上。把两垛干草放在相隔一千英里的两个地方,他会
一动不动地站在两地之间,同时吃掉两垛干草,就连沿途的青草恐怕也会遭点殃。”末了林肯正话反说,呼吁道,“先
生们,一定让他当总统吧。他会让你们吃得饱饱的,如果,”林肯停顿一下,“如果他大嚼之后还有什么东西剩下的话。”
这一次总统选举竞争极为激烈,林肯似乎很少有这般痛快尽情抒发的时候,他暗中相当感激那个佐治亚州议员,他
在送给林肯一根棒子的同时也把他们的候选人推下了水,使林肯能毫不费力地痛打落水狗一顿。
这年 8月,民主党坚决支持威尔莫特附件的范布伦领导的“焚烧谷仓派”、辉格党以查尔斯。F.亚当斯和查尔斯。
萨姆纳为首的“良心派”、提名约翰。P.黑尔为总统候选人的自由党齐集布法罗,组织了自由土地党。在此之前,萨姆
纳意气高昂,他对俄亥俄州的萨蒙。P.蔡斯说,“看来全国终于觉醒。自由精神像早年独立战争时期那样,遍布了整个
马萨诸塞州。”萨姆纳反对提名泰勒,蔡斯则采取强硬的废奴主义立场,他是自由党人,认为根据宪法,联邦政府有权
废除各州的蓄奴制度。他们看到的自由精神在全国①后摆,tall,一义尾巴。
②杰克逊的竞选形象,喻其刚硬。
如何呢?以范布伦和亚当斯配对的竞选获得了 291263 张普选票,对于一个刚成立的党来说可谓旗开得胜。早在 1821
年杰斐逊就忧心仲忡地预言过:“我担心,所有的人都看不见我们地平线上出现的那个暗点,它迟早会像龙卷风一样向
我们猛扑过来。”那个暗点显然愈来愈大,它像一团火在一块木头中间燃烧,注定要翻腾起熊熊火焰,直至烧断、烧烂。
那是“倾全部大洋之水都难以熄灭的大火,这火只有血海才能扑灭”。
自由土地党以“自由土地、自由言论、自由劳动和自由之人”为口号,它的出现迫使辉格党和民主党面对奴隶制问
题。林肯对激进的纽约州州长威廉。H.西沃德说,“我认为你是正确的,我们必须面对这个奴隶制问题,今后我们必须
对这个问题多加注意。”
辉格党提名泰勒果然如林肯所分析成功地赢得了竞选,尽管只是微弱多数取胜。
林肯 1848 年 12 月抵华盛顿参加了众议院的会议。在这第十三届国会中林肯对待奴隶制的态度仍与他 1837 年在
伊利诺伊与丹。斯通提出抗议时一样。他投票赞成威尔莫特附件、投票赞成在加利福尼亚和新墨西哥建立自由政府的措
施,但对于在哥伦比亚特区立即和无条件地禁止奴隶制则表示异议,投反对票。他建议在哥伦比亚特区除了从蓄奴州来
的政府官员可携带“必需的仆人”暂住以外,不得再把新的奴隶带进。他试图采用一种温和的方式使奴隶制自然消亡而
非强硬取消或暴力废除,即从 1850 年 1月 1日起特区奴隶所生的孩子都应获得自由。他重申国会不得以其意志强加于
特区之上。他甚至还提出了一个附加条款,指出应授权并要求华盛顿当局逮捕“所有逃到该特区的逃亡奴隶”并送还给
奴隶主。
我们不难发现林肯是相当强调用法律解决争端的,他主张严格遵守法律,而法律也要尊重民众意志。因此,对于国
会立即取消特区奴隶制,他觉得没有尊重特区人民的意志,11年前他就说过应由特区人民主动要求,国会才能行使这项
权力。而奴隶逃往特区显然是不合法的,所以他表示应逮捕他们并送回。也许他真的就此询问过哥伦比亚特区 15 个重
要市民,他们同意他的提案,或者他没有询问,但这都没有关系,重要的是这些都表明了他依法解决奴隶制的企图。
但他又绝不是一个不能通融、变通的冷酷之人,他很小心谨慎,然而却能灵活机动地看待问题,在总统选举中,他
放弃了他一直所崇拜的亨利。克莱,而赞同取胜把握大的泰勒,表明了这点。但是这种灵活却是为了一种整体大利益,
他是一个辉格党人,他就把辉格党的利益看得很重,他谴责美墨战争也有这个因素。在一种整体大利益下急事从权是林
肯对待重大事情的一项原则,这项原则在他日后内战初起,宣召征兵备战时即起了作用。
林肯曾声明,一届任期结束后不再参加国会议员竞选。还在大选期间,他就曾回斯普林菲尔德活动,但他显然受到
了冷遇。他的前合伙人洛根法官竞选参议员落选了,这并不是因为林肯坐视不救,恰恰是因为他帮了忙,但帮了倒忙,
那里的人们在他出现于公众场合总给他以嘘声。泰勒也没在这一州取胜,这一州是民主党的天下,那个道格拉斯早已是
国会参议员,而那个差点与他决头的谢尔兹也进了国会。林肯最后只好硬着头皮回来重操旧业做律师,除此之外他似乎
也并没有其他的路好走。
他于 1849 年春回到斯普林菲尔德,继续他的律师事务,重新在第八巡回审判区巡回。他在几年前买了一栋房子,
后来又买了一辆马车,现在债务也基本还清,他总算松了口气。然而不久,1850年 2月 1日他的才四岁的儿子爱德华。
贝克病死,不到一年, 1851 年 1月 17 日,他的父亲老汤姆也去世了,终年七十三岁。他似乎不断地经受着周期性的
打击,九岁的时候,母亲辞世,十九岁之际,姐姐去世,七年之后恋人病逝,再过六年,因婚姻而大受折磨,此后九年
之中,基本平静,而现在当他从国会回来颇有些心灰意懒之际,他的亲人却接连离世,他很有些舍不得他的儿子,他没
有功夫去查尔斯顿送别他的老父亲,他极为痛苦。
他的国家现在也处于一种周期性痛苦中,那是由奴隶制问题引起的。
1848年初,加利福尼亚在萨特矿发现黄金,随即移民们潮水般涌至,1849年一年即达 8万之众。新上任的泰勒总统
为了避免领地问题恶化,派密使至旧金山和圣菲,鼓励当地人制定宪法并立即申请加入联邦。加利福尼亚很快就做到了
这点,他们 10 月份起草了一份禁止奴隶制的州宪法,申请获得州的地位。这引起了南部的抵抗,因为如加利福尼亚被
接纳为州,实际上就等于承认了威尔莫特附件。南部人许多承认自己是分裂主义者,卡尔霍恩的追随者更是发誓宁可使
合众国分裂,也不愿看到奴隶制被排斥在加利福尼亚和新墨西哥之外。他们还要求制定一部更为有效的逃亡奴隶法。
在这南北对抗之际,三位老政治家被推向前台,使他们的晚年像一颗颗在大气层燃烧的星星放射夺目的光华。亨利。
克莱首先站出来,以他伟大的妥协者身份最后一次提出一妥协案。 1850 年 1月 29 日,克莱建议: 1)立即接纳加利
福尼亚作为自由州加入合众国;2 )得自墨西哥的其余割让领地组织领地政府,而对奴隶制不加任何限制; 3)得克萨
斯放弃其对新墨西哥东部土地的要求;4 )联邦政府承担得克萨斯合并前的公共债务作为补偿; 5)禁止把哥伦比亚特
区作为州际奴隶贸易的场所; 6)只能在征得特区居民和马里兰州的同意,并对奴隶主实行赔偿之后,才能在特区废除
奴隶制。这六项提案每两项为一组,对南部和北部各打五十大板,再各给一杯糖水。但整个加利福尼亚成为自由领土
(它有一半在密苏里妥协线以南),新墨西哥则由于气候原因不适宜奴隶主种植园制,极可能成为自由州,而适于蓄奴
的得克萨斯则被缩小,南部原指望可将其一分为二,甚或分成更多的蓄奴州,现在也成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一耳光打得
显然较重,但亨利。克莱给南部喝的糖水也较甜,哥伦比亚特区这个美国的象征允许保留蓄奴制,那个恼人的威尔莫特
附件在此也基本遭否定。而最后,克莱还给予了两项议案,即7 )通过一项更为强硬的逃亡奴隶法,帮助奴隶主追回逃
亡到北部的奴隶(我们不难发现林肯与克莱的相似);8 )国会应宣布其无权干预州际奴隶贸易。
亨利。克莱为他的提案慷慨激昂,口若悬河,辩护达两天之久,他敦促双方为保全合众国而让步。而后垂死的卡尔
霍恩坐在一旁听着别人代他宣读讲话稿。他认为要拯救合众国,就必须停止反对奴隶制的宣传鼓动,必须忠实履行逃亡
奴隶法,特别是在各领地要给予南部以平等权利。他说每一起分裂事件都是由北部主动挑起的,要维护合众国,就必须
通过一项宪法修正案,以恢复两个地区之间的平衡。卡尔霍恩此后不久去世,有人评论说,“他是错误的,但他是一个
比许多曾经是正确的人们更为伟大的人和参议员。”
三天后即 3月 7日,丹尼尔。韦伯斯特既不是作为马萨诸塞人,也不是作为北部人,而是作为一个美国人站了起来,
为了维护合众国的存在而讲话,他支持克莱,驳斥了卡尔霍恩对北部的指责,同时也谴责了反对奴隶制的宣传鼓动,他
呼吁不要再抵制逃亡奴隶法,不要坚持威尔莫特附文,这样他就放弃了他的自由土地党思想。
★等待高飞的鹰
林肯在伊利诺伊看到这些政治巨星在他们人生的最后之旅放出的夺目光华,不禁有些眼花缭乱,他
大量地读着有关报纸,特别是《国会环球报》,感受着他的时代的强音,他知道这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每个人都将
自己身上可当做武器的东西亮了出来。他还特别注意到那个纽约州的西沃德亮出的兵器最为犀利有力,西沃德谴责妥协
方案极端错误并且充满罪恶,他认为奴隶解放是必然的,而要使反对奴隶制的宣传鼓动停止下来,只有一个办法,那就
是为解放的进程让路。西沃德说,不仅宪法证明在领地上禁止蓄奴是正确的,而且他还说“有一种比宪法更高的法律”,
即上帝的法律,他求助于这个法律,因为在上帝面前,人人都自由平等。
围绕克莱的妥协案,各路势力唇枪舌剑,甚至拳打脚踢,最后妥协占了上风。泰勒总统病逝后,道格拉斯担任了妥
协派的领袖,而菲尔莫尔总统也为妥协尽了最大努力,1850年 9月,最后的妥协达成,基本上与克莱年初提案一致。
林肯躺在斯普林菲尔德他家里的地板上,头后斜放着个枕头,枕头放在一张翻倒的椅子上,舒展着四肢,看着报纸
或书,他知道这一年底,新的“逃亡奴隶法”生效了。它包括 1)设置联邦专员负责发放允许逮捕和领回逃奴的证明;
2 )奴隶追索者只要一纸宣誓书即可被认作所有权的证据,而逃亡奴隶则被剥夺为其辩护的权利; 3)专员如果每次做
出有利于追索者的判决可获得十美元的报酬,但如果他释放一个逃奴就只能得到五美元; 4)专员有权要求任何公民作
为武装人员去协助执法,拒绝执法者或妨碍执法者将受到严厉的罚款或坐牢。他听到拉尔夫。W.爱默生说它是“一项龌
龊的法律”,没有人能去执行,“除非他失去了自尊。”然而他错了,这种失去自尊的人很多,甚至出现了一种以专门
捕捉逃奴为业的人,大量自由黑人惨遭绑架并被卖往南方。
林肯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有个女人收到了她嫂子的一封信,信中说:“哈蒂,我要是像你有那份写作天赋,我就会
拿起笔杆,让国人都明白,奴隶制又有多么地可恶。”他不知道哈丽特。比彻。斯陀看完后捏紧了拳头,这个女人的手
这时捏得像男人一般有力,然后她就感到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她看到一幅幅画面几乎伸手可及,它们犹如一股无法抵
御的潮水向她迎面扑来。她将这些画面拿过展开在读者面前,立即那股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量至少使 30 万美国人臣服。
《汤姆大叔的小屋》①1851年 6月起先在华盛顿一家反奴周刊上连载, 1852 年 5月出单行本,销量惊人,将南方和北
方同时震惊得目瞪口呆。十年后,林肯认识了这位促成了一场大战的小妇人。
林肯懒洋洋地躺着,思考着一些问题,一有所得他就会抓过纸笔将它写下。他现在似乎一心一意地要做个好律师,
他觉得做律师必须劝阻人家打官司,要尽量和解,打官司往往只能讨得个说法,却在聘金、费用及时间等方面遭受严重
的损失。他觉得再没有比挑拨人家打官司的人更恶劣的了,应当① UncleTom ‘s Cabin ,一译《黑奴吁天录》。
在行业中发扬道德风气,以便把这种人清除出去。他觉得做人一定得诚实,这是他的做人准则,他希望别人也如此,
特别是做律师之人,如果“在选择这个职业的时候,预先就同意作一个恶棍,那你还是宁可另外选择一个职业为好。”
他对聘金问题也有一番特别的考虑,“这远远不止是一个牵涉面包与白脱油的问题。处理好这个问题,律师和当事人就
两得其利。索费决不可过高。”林肯到目前为止尽管摆脱了债务,但仍很穷,他办案子收费却仍很低,1853年他办了四
个案件总共只收了 30 美元。有一次一个当事人送他25美元,他说他太慷慨了而退回了 10 美元。林肯还反对预收全部
聘金,如果一个人预收了全部聘金,林肯 1850 年 7月写道,而他还照样一如既往对案子感兴趣,那他就是真正了不起
了。
林肯后来写给费尔的自传说,“从 1849 年到 1854 年,首尾两年包括在内,我以空前的刻苦精神从事律师工作。”
那个时候,在斯普林菲尔德的大街上或在法院,常可看见林肯与一些农民、城镇居民在一起,他们常常就其农作物被盗、
栅栏边界,或者牛、马之类的事情向他咨询,他也不厌其烦地解答而不收费,他耐心地促使他们和解,当不得已打官司,
他总是乐于帮助他们免于昂贵的诉讼费用,这些费用林肯是知道其昂贵的,而他的当事人就不太清楚了。他从不向他的
当事人收取过高费用,他的表现也总是公正而诚实,他也不欺蒙法庭,但他善用事实与法律,甚至不惜采用戏剧性的方
式取胜,他会动情地陈述事实而使法官也不知不觉受到感动。
这段时期,勤奋的林肯似乎对游手好闲特别反感,尽管他常常被人看作是懒散的,但他一直在努力奋斗,而终于有
了一定地位。1851年他的继弟向他借钱,他觉得约翰。迪并不懒,只是觉得干活挣不了钱就不想干,因而游手好闲。林
肯因此建议他的继弟全力以赴给一个愿意出钱雇他的人干活。“为了使你的劳动获得相当好的报酬,我答应你。”林肯
1 月 2日写道,“从现在起到 5月 1日止,你劳动每挣一美元,无论是现金还是抵还你的债务,我就另外再给你一美元。”
他觉得这是医治他继弟游手好闲毛病的良方,“你只要听从我的劝告,就会发现它对你的价值比八十美元的八十倍还要
高。”
林肯曾经很深入地考虑过这个问题,他认为,要力求使每个劳动者得到他劳动产品的全部,或尽可能接近全部这样
一个任何贤明的政府最值得为之努力的目标,必须尽量消灭无益劳动和游手好闲的现象。什么是无益劳动呢?他举了铁
和棉花的例子。如果美国生产铁和铁制品耗费的劳动不超过世界上任何其他地方,那么,将铁和铁制品从国外运往美国
的一切劳动都是无益劳动。而棉花就应当在产地和消费地纺成纱或织成布,因为从一地运往一地就是无益劳动。至于游
手好闲,他说,假如在任何时候,一切劳动都停止,一切现有的储备都在人民当中平均分配掉,那么很快所有的人都会
饿死。无疑,整个社会的游手好闲将迅速造成整个社会的毁灭。
林肯思考着,有史以来,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一些人劳动,而另一些人不劳动,而偏偏是那些不劳动的人享受着大部
分的劳动果实。这是错误的。林肯这样想着的时候似乎没有把它与奴隶制联系起来,因为那时他把心思放在了保护关税
上,他说,放弃保护关税必然会导致无益劳动和游手好闲的增加。
但另一次(约在 1854 年)他对南部的奴隶比北部的雇佣劳动生活富裕的说法作了批判,他以自己为例写道,“我
们当中没有永久的雇工阶级。二十五年前我自己也是一个雇工。昨天的雇工今天在为自己的利益工作,明天还会雇佣别
人为他工作。”他认为,“进步——改善条件——是平等社会的规律”,而“社会平等战胜不平等”。林肯认为,“劳
动是人类的共同负担,有些人想把他们的一份负担转嫁到别人肩上,这就成了人类巨大而持久的被诅咒的事物。本来是
对全人类的罪恶的诅咒,而在奴隶制的情况下只集中在一部分人的身上,就成为上帝对他的创造物的倍加精练的诅咒。”
他认为,“自由劳动有鼓舞人心的希望”,而“十足的奴隶制则没有希望。”他设譬道,“一个奴隶,你不能用鞭子强
迫他一天割七十五磅大麻,但是,如果派他割一百磅,并答应超额完成部分给他报酬,他就会替你割一百五十磅。”林
肯由此总结道,“你用希望代替了棍棒。然而,就你在这种情况下的收益来说,你恐怕没有想到你已经放弃奴隶制度,
采取自由劳动制度了。”
林肯驾车在第八审判巡回区巡回,巡回法庭的路线长达四百多英里,道路坎坷,尘土飞扬。林肯与赫恩登同行,赫
恩登常向他推荐一些书读,林肯有时会感兴趣地看上一眼,但很快就会放开,他对那些枯燥的历史似乎没有兴趣,他更
多地读了莎士比亚的戏剧、彭斯、拜伦及密尔顿等人的诗,他有一种多愁善感的天性,使他看起来一个人好象独霸了全
世界的忧郁,他喜欢那些哀伤的甚或是病态的诗,自己也写点诗。 1844 年他曾去过印第安纳他母亲和姐姐埋葬的地方,
他那时离开那里已有 15 年,“那个地方就其本身来说,一点都没有诗意,”林肯说,“尽管如此,看到了它,看到了
那里的景物和居民,就激起了我的感情,”他颇有些激动,接着道,“这肯定就是诗。”这个诗人同时还读另一些东西,
那是欧几里得的几何学。在巡回线上的小酒店,他晚上常常在床头的一把椅子上点一枝蜡烛,将他的长长的脚搁在床脚
板上,就这样躺着读到夜深。这段时间他饶有兴趣地啃着欧几里得,直到他能清晰地证明六册中的一切定理,然后接着
攻读代数、天文学。他这样做是为了训练自己的严密,他从推证定理当中体会到一种推理的乐趣,使他感到自己似乎获
得了某种力量,因为那结论是无可置疑的、不容辩驳的,就像将对手紧紧地按在了地上,使他丝毫没有翻身的余地。他
将奴隶问题引入这种思路:不管甲怎样确证他有权奴役乙,难道乙就不能抓住同一论据证明他也可以奴役甲吗?你说因
为甲是白人而乙是黑人,那么也就是根据肤色了。难道肤色浅的人就有权去奴役肤色深的人吗?那你可要当心。因为按
照这个逻辑,你就要成为你所碰到的第一个肤色比你更白的人的奴隶。你说你的意思不完全是指肤色吗?那么你指的是
白人在智力上比黑人优异,所以有权去奴役他们吗?这你可又要当心。因为按照这个逻辑,你就要成为你所碰到的第一
个智力上比你更优异的人的奴隶。你说这是个利益问题,只要你能谋取你的利益,你就有权去奴役他人。那么好吧;如
果别人也能谋取他的利益,他也就有权奴役你了。
严密、紧凑、层层剥析、步步紧靠,令人很难断章取义,就像几何或代数题解,抽出其中一段会毫无意义。
这个时候,林肯无疑是在寻找一种积蓄力量的方法,他在收回自己的拳头,等待时机更有力地打出。他像一只准备
高飞的鹰,在悬岩上孤独地梳理翎毛,等待着急风猛雨的到来。奴隶制,他已经感到命运之拳的劲力有些松懈,而他逐
渐有了力量,他要打出他的拳头了。
四通向白宫之路
★道格拉斯的“兔子”
在林肯看来,道格拉斯似乎越飞越高且越飞越远了,他都快看不见了,只是偶尔会见他在云层之外盘旋,矫健地舒
展其坚硬的翅膀。林肯知道,他的老对手这么些年青云直上,得意着哩。
不,在道格拉斯自己看来,他还没有达到成功的顶峰,他雄心勃勃地计划着,希望在他四十岁之际问鼎总统宝座,
成为年轻的合众国最年轻的总统。
他想着那时自己上下其手,成功地达成了 1850 年妥协,正是炙手可热的当儿,放眼天下,谁是敌手?那时不是连
那可怜的老亨利。克莱也觉身心疲惫,离开吵吵嚷嚷的华盛顿,到纽波特的夏日海滨,去享受凉爽的海风了么?而在 1852
年竞选的当口,辉格党南北分裂,他们不满意菲尔莫尔,试图故技重演,再次推出一位军事英雄温菲尔德。斯科特将军,
而他赢得了北部却将焚烧谷仓派推回了民主党的怀抱,连那个自由土地党的黑尔这次也不再让贤,亲自披挂上阵了。道
格拉斯想着,多好的机会,那时做个总统正如探囊取物一般。可惜,功亏一篑,大概自己锋芒太露了,最后便宜了那匹
黑马皮尔斯。
然而锋芒不露,四十岁不到能这般耀眼么?
林肯知道,道格拉斯参议员现在已做了准州委员会主席,而自己呢?偏处于遥远的中西部,使得夫人整天在耳边念
叨,她仍然做梦都想着华盛顿上流的社交圈呢!他想着那一年自己想谋个一官半职,竟然有人推荐他做俄勒冈的州长,
那可是日落西山不回头的太平洋岸边呢,自己还正思考着,夫人却一口回绝,伊利诺伊已谓之远,岂可再远到不着边际?
他有些灰心,对政治已相当厌倦,道格拉斯得意就让他得意去吧,自己做个律师不也挺好么?然而暗地里,当他观
照自己的内心,他就发现自己实在有些不甘心,不然怎么将那几何定理弄得那么滚瓜烂熟?他等待着、蛰伏着。
他等得有些失望了,他的头沾满了第八巡回区的灰尘,他已被伊利诺伊的乡土气息薰染得更加土气了,他已习惯于
逗弄儿子,他是三个儿子的父亲呢! 1853 年,他又喜得贵子。虽然林肯与父亲有些隔阂,但父亲死的时候他自己没能
去送葬,这使他有些耿耿于怀,现在他将他的儿子命名为托马斯,这样就又有一个汤姆了,小汤姆现在还不到一岁呢!
就在林肯度着闲散时光之际,却见道格拉斯急冲而下,越过中西部,紧紧抓住内布拉斯加这只兔子。
1854年年初,道格拉斯为实现修建一条横贯美洲大陆铁路之设想,为使移民连绵不断地流动,他提出议案要求组建
内布拉斯加准州,那是一块范围广大的地区,包括在密苏里、衣阿华和明尼苏达以西的几乎整个密苏里河流域和普拉特
河流域。道格拉斯抓住这只兔子高叫着:必须让移民和文明的潮流滚滚向前,而在他的内心则翻滚着,总统宝座将因这
扩张主义议案而成为他的“显然天命”。
在他得意之际,南部伸过一只魔掌,将这只兔子扯得血肉模糊。内布拉斯加准州在密苏里妥协线以北,密苏里州参
议员,参议院临时议长戴维。艾奇逊,宁愿目睹其“沉入地狱”,也不允许它组建成一个准州,当然如果允许蓄奴那就
另当别论了。但道格拉斯的议案却写明“是否蓄奴将取决于宪法规定”。这就使南部的眼光挡在 36 °30'这堵墙上,
丝毫看不到使奴隶制越此而过的希望,他们当然不能满意。
道格拉斯慌忙承认有点“笔误”,于是将其修改为:“凡有关准州和即将成立之新州内奴隶制问题,将由当地居民
选举适当代表磋商表决。”这正是道格拉斯多年来所提倡之“人民主权论”,他一直在为这进行努力,试图通过它最终
解决奴隶制问题。这个弹性理论当然不能满足南部的胃口,他们要求明确废除36°30'以北禁止蓄奴的规定。
道格拉斯如果吞食他的兔子,就必然碰到南部这只手,这只手却总是难以拿开,他又一次让步了。他在 1月 23 日
的修正案里将他的兔子——内布拉斯加——一分为二,即将准州分成堪萨斯和内布拉斯加两部分,也就是暗示堪萨斯划
给南部了,你尽管蓄奴去吧,别挡住我。
道格拉斯的兔子现在鲜血四溢,喷溅在美国自由的天空,洒落在美国自由的土地,而当这些鲜血落下的时候,似乎
变成一团团火,灼伤了大众的心,他们愤怒了。
首先是俄亥俄州的萨蒙。蔡斯,向道格拉斯发动了猛烈攻击,他与一个先是辉格党后加入自由土地党的人一起策划
了一篇文章:《国会里的独立民主党人对美国人民的呼吁》,在其上签名的还有萨姆纳。这篇文章 1月 24 日发表在《
纽约时报》上。蔡斯等人怒斥堪萨斯——内布拉斯加议案是对神圣的密苏里誓约罪大恶极的践踏,是对一种宝贵权力的
罪恶昭彰的背叛,是一个十恶不赦的阴谋的组成部分,这个阴谋试图在一个广袤的空地上将来自外国的移民和来自本国
的自由劳工赶走,使之成为奴隶主和奴隶居住的暴虐的凄惨地带。
成千上万的乡村城镇掀起了怒潮,新英格兰和西北地区的牧师也愤怒地抗议。特别是当 3月 4日该案最终通过时,
众议院剑拔弩张,差点血溅会场。
道格拉斯早就预言过它会引起一场疾风暴雨般的大混乱,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么猛,甚至令他措手不及。他回
到芝加哥,他已在那儿苦心经营有年。使他感慨万端的是他甚至可以借助焚烧他的模拟人像的火光从华盛顿走回,他被
称为叛徒,因为他出卖了人民、出卖了国家、出卖了自由。一路上总有人送他30金币象征他是犹大,总有人送他绳子希
望他系上脖子。他觉得被误解了,他要向芝加哥人民解释他做了些什么和为什么这么做。然而他被愤怒的潮水淹没了,
他试图说话,嘘声、叫声、笑声、怪异的歌声,还有最响亮的称呼叛徒绰号的声音掩盖了他的声音。在 9月初的那个炎
热的星期六之夜,芝加哥万人空巷来到一个公共广场喝道格拉斯的倒彩。
道格拉斯沉住气,毫不畏缩,他一定得讲出他的想法,然而人们不让他那“奸诈的气息”来“沾污伊利诺伊纯洁的
空气”。一直到星期天凌晨他精疲力竭,挤过愤怒的人群跳上马车灰溜溜地走掉。
现在民主党已分成南北两派,北方在怒吼。道格拉斯无可奈何地看着他的兔子,他除了因扼杀自由而沾满血腥之外
什么也没有得到。
★振翅与折戟
然而林肯却在这血腥味中拍案愤起。他花了很长时间磨他的刀子,在州图书馆收集资料,直到他感到
满意。当道格拉斯来到斯普林菲尔德的时候,他便起身相迎,因为他拿着一把剥开道格拉斯画皮的犀利的刀子。这把刀
子在 10 月 2日的斯普林菲尔德、 10 月 6日的皮奥利亚两次挥舞,让道格拉斯狼狈不堪。
他的这把刀子由法、感情和现实理智组成。他说宣布密苏里妥协案作废错了,“错就错在它带来了让奴隶制进入堪
萨斯和内布拉斯加这个直接后果,错就错在它让奴隶制扩展到广阔天地的每一个角落这个意想得到的结局。”而“我痛
恨它,”林肯发泄着他的情感,“是因为奴隶制本身极不公正。我痛恨它,是因为它使我们的共和国范例失去了在世界
上的公正影响,使自由制度的敌人能够骂我们伪善,”“使自由的真正朋友怀疑我们的诚意”,然后他在自己的感情与
《独立宣言》之间牵一条线,“尤其是因为它促使我们自己当中那么多好人公开反对公民自由这一最基本原则,批评《
独立宣言》,硬说只有私利,没有其他正确合理的行为原则。”
他感到无能为力的是对现行的奴隶制怎么办。他说他的第一个冲动是解放他们,把他们送往利比里亚。这显然是克
莱的把非洲的儿女还给非洲的那一套。他自己也感到有些不太现实。那么,将他们留下来吗?林肯在这里表达了当时白
人的一种最普遍的想法:“解放他们,使他们在政治上和社会上同我们一律平等?我自己的感情是不容许的,即使我自
己的感情容许这样,我明知道大多数白人也不会容许。”林肯羞羞答答表达着一种对黑人的同情,犹抱琵琶半遮面,而
当时大多白人不愿黑人在一切方面与其平等却是事实。即便那个威尔莫特,也表明他提出附件的目的是为了捍卫自由白
人的权利,是要为自由白人劳工保全一片干净的地方作为一份丰厚的遗产。反奴隶制扩张的白人往往关心的是自己种族
的福利。
那么,为什么要解放黑人呢?那是因为“有一种东西对他们的白人主人起作用,促使白人忍受巨大的金钱损失而解
放他们。”林肯说,人们的正义感和人们的同情心不断地告诉人们,“那些可怜的黑人也有一种天赋的权利”。
林肯还对持“神圣的自治权利”观点支持废除密苏里妥协案的看法作了批驳:“自治这种权利认为,每个人对完全
属于他自己所有的东西可以随心所欲地处置,我相信这种主张是出于我的正义感。我把这个原则从个人扩充到社会”,
因为“它不仅天然是公正的,而且在政治上也是明智的”。林肯认为,“自治的学说是正确的——绝对和永远正确——
但是,用在黑人这个问题上却不恰当。或者不如说,是否恰当,要看黑人是不是人来决定。如果黑人不是人,那么是人
的人就可以借口自治随心所欲地对待他。但是如果黑人也是人,说他不能也自治,岂不是把自治彻底破坏了吗?”
林肯认为,“奴隶制起因于人的本性的自私,这和人爱好正义的本性恰恰相反。这两种本性是永远对抗的,一旦被
卷入扩展奴隶制那样剧烈的冲突之中,随之而来的就必然是不断的震动、剧痛和痉挛。”林肯的演说忽然变得极为有力
:“你可以废除密苏里妥协案,废除一切妥协案,废除《独立宣言》,废除过去的全部历史,但你还是废除不了人的本
性。”
因此,林肯以确定无疑的语气说:密苏里妥协案必须恢复。《独立宣言》的精神是和内布拉斯加精神完全对立的。
“让我们重新采纳《独立宣言》以及同《独立宣言》相一致的方针政策。”
林肯在这里还透露了他的国家主义精神:联邦的利益高于一切,法律是解决问题的手段。他说:“我愿给他们以任
何立法,来索回他们的逃亡奴隶,但是这项立法不应严得使一个自由民沦为奴隶,正如我们的普通刑法不应严得把一个
无辜者绞死。”
林肯讲了 3个多小时,那时天气仍很炎热,他衣着不整地侃侃而谈,时而回答衣冠楚楚的道格拉斯的提问,林肯时
而不紧不慢,时而慷慨激昂,令道格拉斯如坐针毡,比刚回芝加哥时还更感难受。
林肯在政治上是个铁杆辉格党员,而这时辉格党却不存在了。道格拉斯1854年使得整个美国的党派来了个大改造。
早在 2月,人们就聚集于威斯康星的里朋,声言如果道格拉斯的议案获通过,他们就退出各自的政党而另建新党以阻止
奴隶制的进一步扩展。到了 7月 6日,人们为一份万人签名请愿书所激动,齐集于密执安州杰克逊的一片树林内,就在
那里,他们一致同意组成一个新的政党,并将其命名为共和党。很快辉格党、民主党、自由土地党等逐渐汇拢于该党周
围,在这个夏季以燎原之势席卷了威斯康星、俄亥俄以及新英格兰地区。辉格党只在少数几个州保持完整的组织,在伊
利诺伊,共和党的名称很快获得承认。
在这个时候,一个秘密团体开始活跃起来,因他们回答别人询问的口头禅是“我一无所知”,便被称为“一无所知
党”,他们或者也被称为美国人党,其主要目标是反对罗马天主教和外国移民。因为在十九世纪四五十年代,移民大量
涌入美国,且半数以上是天主教徒,这些人之所以遭到反对是因为反对他们的人是长老会信徒和卫理公会信徒。他们在
故乡英国受到天主教的血腥压迫,因而反意浓烈。他们后来逐步转向限制外来移民的政治权利,因而常常造成选举日的
冲突。1854年选举日,巴尔的摩的新教徒同天主教民主党人发生冲突,造成 8人死亡、50人受伤的惨剧。然而他们成功
地赢得了马萨诸塞和特拉华的选民。
辉格党基本完了,林肯在这个夏天似乎不知何所适从。他是反奴隶制的,但却不同意采取激进的方式,他希望遵守
法律,通过法律途径或其他和平方式如向非洲移民等方式解决。从政治前途上看,这时他刚有了这么个机会从蛰伏状态
中惊醒,他必须慎重。采取极端方式的无论是南部奴隶制扩张论者或州权主义者,还是北部的激进废奴主义者,总归是
少数,大多数白人只是反对奴隶制的扩张,他们并不希望黑人在所有方面都与白人平等。(甚至很多人无动于衷。)奴
隶制鼓吹者常常挂在嘴边责难废奴主义者的问题便是混血儿问题,即所谓黑人讨白人妇女做老婆的问题,这是白人的情
感无论如何接受不了的。
然而这个夏天,人们是如此激动,以致伊利诺伊州很快就聚集了一帮激进分子准备于 10 月 5日召开该州共和党的
成立大会。林肯是伊利诺伊辉格党重要领导人物,如果他们邀林肯入会,林肯是无法推托的。赫恩登为林肯的政治前途
着想劝他出外避风,林肯以在外有法律事务为由离开了斯普林菲尔德去了塔兹韦尔。这使此后当道格拉斯以伊利诺伊共
和党的废奴政纲为难林肯的时候,林肯便可轻松地以不在现场作答,他也确实拒绝了共和党所给他的州中央委员会委员
的荣誉。
林肯的机会来了,因为接下来就是选举,道格拉斯民主党正在不得人心之际,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如果能选入国
会参议院,那就太好了。这么多年,即使是那个与自己决斗的谢尔兹如今也超过了自己。林肯已 45 岁了,年华老大,
每当想起这点他常常会出神。现在谢尔兹是道格拉斯的忠诚追随者,取胜的希望不大。他不用着急,他也真的并不怎么
在意,他甚至说他不想参与竞争,当然他也并不反对提名,他的名字一提出,立即就通过了,他现在是参议员候选人。
他的对手是谢尔兹和特伦布尔。李曼。特伦布尔从康涅狄格至伊利诺伊开办律师业务有年,他是一个民主党人,但现在
因内布拉斯加问题起而反对道格拉斯。
不久之后,林肯就开始活动了,他不能听之任之,他要争取广泛的支持,特别如果能够赢得那些所谓的反内布拉,
斯加民主党人,他就可稳操胜券。
他感到他的胜率颇高,因而满怀信心。
林肯在斯普林菲尔德和皮奥利亚的演说表明了他的反内布拉斯加法的态度,但他同时也表示他对奴隶制不知该如何
处置,他的观点不同于那些赞同奴隶制的人,也不同于那些痛恨其存在的人,他只是反对其扩展。但即使这样,他也知
道,有一部分人,特别是那些有些影响的人会害怕他的言论,他们认为那会导致战争。背后的活动开始了。林肯感到了
这些不利因素,他觉得如果背后的活动能被制止那结局就会令他满意。
第一轮投票结果表明,林肯是有希望的,他以 44 票对谢尔兹的 41 票和特伦布尔的 5票,只差 6票便可获胜。这
个结果表明了他的实力,同时也可看出即便在激昂的反道格拉斯浪潮中,他的追随者仍得票颇高,几与林肯相捋,那是
因为很多人对道格拉斯失望后却不知该如何举措,他们就将投民主党的票转给了谢尔兹,当他们发现一个适当的人选后,
情况或许就不一样了。投民主党票的道格拉斯反对者似乎从没有考虑将其选票给林肯。这就是当时的民心。
尔后,形势急转直下,林肯一轮不如一轮,到第十轮投票揭晓后,特伦布尔当选了。
林肯再次沉浸到忧郁之中,甚至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优郁。他回到律师事务所,坐于黄昏的阴暗中,低着头,沉思默
想,直到黑暗将他重重包围。
★“输掉的”演说
林肯从那破旧的屋子走出来的时候,人们发现他并没有消沉,他只是时而会显得满腹心事,而越
是这种时候他就越是讲一些笑话,直到他和周围的人一道哈哈大笑,一笑解千愁。
事实上,当他在他破旧的律师事务所陷入无可言喻的忧郁中的时候,他已不再仅仅是为了他自己,而是出于对他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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