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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缘

_8 陈端生(现代)
  孝女抬身说谢天,长华应得入朝鲜。果然拜叩消云雾,皇甫门中可报冤。言讫倚楼朝外看,果然对面散云姻。旗幡影影遮军士,金鼓堂堂会战船。军士层层排得稳,这一派,凶光杀气透天关。长华看罢娥眉展,按按金盔启口言。二位贤兄呀,就此回厅报总戎,奴提本部去交锋。今朝初次当留意,夺了沙门再报功。靖国将军言已毕,登时相别二先锋。两家豪杰惊还喜,遣军丁,飞报登州帅府中。孝女立时提本部,双刀匹马逞英雄。三声大炮惊天响,扯动云帆越海风。
  话说女将军一下城头,这边王招讨已经得知了消息。不觉心中大悦,以手加额,谢天怜念之恩。然后飞提众将,上敌楼掠阵,以备接应人马。再说皇甫长华带领的半千本部,一个个都佩神符,不怕枪刀的厉害。当下发号炮出城,扯风帆,落海船,打着一队孝女兵的旗号,直向沙门岛而来。
  孝女旗标下了城,滔滔一直走沙门。楼船起处风帆急,军帅当时马足登。靖国将军为首领,船头独立貌娉婷。彩云战马纤腰坐,金雀钢刀素手擎。非似楚宫虞烈女,犹如汉室美昭君。全身披挂旗门立,指点儿郎海面行。初历风波毫不怕,乍经战阵不慌惊。横刀遥望威风壮,勒马平看水势深。帝后临征非小可,惊动了,东洋水府众精灵。龙王传集鱼虾将,作浪兴波要出迎。会合水精和水怪,呼齐龙子与龙孙。虾兵蟹将纷纷起,鱼相蛟臣急急行。万里千程如咫尺,齐齐朝见女中尊。但见那,东洋大海浪头高,水势翻空天地摇。鲸鬣掀时风凛烈,龙头观处目光豪。白珠乱溅跃金鲤,银练斜飞走赤蛟。万里波涛来荡荡,千层白浪望迢迢。海中一簇精灵出,只吓的,孝女标中魂魄消。
  啊唷,不好了!天妃娘娘救命呀!
  一班军士喊连声,乱卷旌旗要退还。皇甫千金睁凤眼,横刀立马细观瞻。果然水府鱼龙出,怪状奇形看不完。踊跃围船如顿首,三俯三仰似朝参。滔滔白浪冲空起,阵阵鱼龙进海船。靖国将军心暗骇,分明水族向奴参。
  咳,这也是一桩奇事!
  当初梦入庭堂门,曾见仙童呼贵人。今日跪求云雾散,又遇着,鱼龙点首共相迎。不知奴有何能德,以至诸凡这等迎。皇甫长华思到此,拖刀含笑吐莺声。
  嗯!东洋的水族,尔等免礼归源,不可拦我的进路。
  低低一语散鱼虾,顷刻平波息浪花。百只战船方始进,一班军士已无哗。长华小姐微微笑,摆动双刀把马加。
  嗯!孝女兵不得迟误,快随本将军冲踹番军便是。
  一声令下率儿郎,百只战船走得忙。高扯锦帆风浩浩,大操金鼓响。雄兵一到沙门岛,皇甫千金叫快行。
  啊唷众儿郎,快快踹入番营了!
  诸兵闻令快开船,靖国将军马更先。金雀刀抬双影藐,彩云马走四蹄圆。莺声宛转呼开路,玉体摇抬撒战鞍。统率一班狼虎士,当头踏入首层船。番兵番将齐喧喊,乱纷纷,报与军师元帅前。
  啊唷军师元帅,了不得!有登州的一员女将踹进中军来了!
  神武真人着了忙,喊声不待过端阳。飞刀未就元军至,只好今朝战一场。言讫推炉提宝剑,如飞上马出营房。朝鲜元帅心中乱,急举双锤跨马行。带领随身诸将士,飞舟一驾出中央。纷纷围住元朝将,看见英雄一女郎。但见她,风盔扣顶赤缨飘,抹额双分押鬓梢。万叶龙鳞金锁甲,十团云影彩罗袍。桃花脸上红光现,柳叶眉头杀气高。窈窕纤腰骑宝马,飞扬皓腕舞金刀。堂堂玉叶金枝体,赫赫王宫内院标。指点儿郎冲帐幄,分排船只列枪刀。果然一位红颜将,更比男儿分外骁。神武真人双顿足,叫声不妙皱眉梢。中华来了当今后,倒只怕,元室江山难动摇。神武真人无战意,催驹勉强挡多姣。朝鲜元帅重重怒,举动双锤照顶摇。
  啊唷踏营女将,报你的名来,好待本帅生拿死砍!
  长华小姐喝番人,要我通名仔细听。父是亭山皇甫姓,当初曾被尔邦擒。赤云都下我为将,孝女标中我立营。皇甫长华名姓重,俺本是,征东靖国女将军。擒吾严父冤仇大,今日里,见个输来见个赢。孝女言完催宝马,喝声番将也通名。军师邬帅俱言罢,顷刻间,金鼓喧天会战征!好厉害呀!朝鲜元帅展红旗,部下儿郎合得齐。扯启风帆船似涌,放开铁镫马如飞。重重军士重重将,叠叠刀枪叠叠旗。四面征云遮旭日,八方杀气贯清虚。朝鲜兵主扬锤打,神武真人把剑提。片片金霞迷眼目,纷纷白雪落身中。长华小姐忙招架,力敌番兵数万余。
  啊唷孝女兵的儿郎,快些着力!
  一声呼唤众当先,乱按腰刀踏战船。大杀番军头滚滚,齐挥利刃血涓涓。长华小姐为头领,乱踏营门斩将官。玉手提刀开血路,纤腰蹬马跳楼船。逢人便砍无人躲,遇将来迎只伤残。冲踏诸军如猛虎,只杀得,血流铠甲染斑斑。朝鲜元帅心惊怕,神武真人胆战寒。这一个,气吼如雷红满面。那一个,腰酸似折汗流肩。重围只显英雄女,四野人声实可怜。神武真人施法力,隐身符咒暗中宣。
  话说神武真人杀到力怯之时,竟把隐身符塞在金袋之内,暗地里走到长华马前,意欲乘间下手。谁知女将军闹中回首,不见了神武真人,吃惊道:奇哉!这妖道哪里去了?
  长华小姐叫奇哉,凤眼连观暗暗猜。笑呼一声知道了,忙把那,真言咒语念将来。一回已见生靴脚,二次再看露令牌。念到三番收了句,登时现出道人来。只见那,神武真人满面羞,飞声一跃过船来。重提宝剑来交战,大喝元朝一女流。有甚旁门和左道,你竟敢,破吾法术破吾谋。长华一见微微笑,手举双刀过了头。啊唷妖道呀,当年我父遇妖人,想为其谋故被擒。我有九天玄女法,藏身避隐枉劳心。此番暗计难擒我,老军师,何不重新再隐身。神武军师心大怒,飞刀乱祭骂元兵。
  嗯!元朝将士躲着些,我的飞刀来也!
  一声吆喝起飞刀,百口齐飞上九霄。映日增辉光闪闪,迎风散影起飘飘。忽高忽下方才转,斜舞斜飞势欲抛。百口飞刀来得猛,孝女兵,喊声大振欲偷逃。
  啊唷不好了,女将军快些躲避!
  皇甫千金一皱眉,喝声谁敢擅逃归。随身现有神符在,哪怕飞刀往下挥。一众军丁齐应令,合同依旧踏重围。军师忽念催刀咒,空中钢锋竟不垂。神武真人心大骇,朝鲜元帅喝如雷。
  啊唷军师呀!你既然法术无灵,何苦停兵数日?
  若然早早就攻城,焉得遭逢孝女兵。百口飞刀难取事,看军师,如何拒敌在沙门。真人气得将昏绝,只见飞刀落海中。孝女兵丁犹未损,钢锋百口已无形。军师马上惊呆了,仗剑催驹喝一声。
  啊唷小贱人!你竟敢破吾的道法,看本军师来取你。
  真人双剑一齐扬,大喝裙衩你快亡。冷气侵衣风凛凛,寒光照日亮堂堂。长华小姐娥眉皱,跃马摇刀更逞强。刀劈左肩番帅中,血流虎口道家伤。千军喊呐重围散,万马奔腾四足忙。邬帅带伤难抵敌,令旗一展叫儿郎。
  啊唷众儿郎,不须交战,退过沙门岛便了。
  数万儿郎应声高,吵吵发喊就飞逃。战船乱走难分队,将士嚎呼不举刀。风卷征帆开荡荡,浪随战马走迢迢。悲切切,人声海涌依稀哭,惨凄凄,血水涓流仿佛潮。靖国将军心大悦,娇音咤叱绽樱桃。
  嗯!登州军士,速请大元帅派一支人马,占住沙门岛要紧,俺去追赶番军了!
  长华下令速相追,孝女兵丁喊似雷。铁锁放开船似箭,云帆扯送结成帏。刀枪密密千层列,金鼓堂堂几阵催。翠鬓将军传号令,红颜豪杰抖神威。莺声宛转呼军士,不杀番人不许归。一队战船追下去,城头元帅大开眉。
  啊唷妙呀!女将军夺得沙门岛,朝鲜易破矣。
  元帅登时把令传,就差左部守神山。恐防孝女身遭困,复又安排接应员。右部先锋承将令,就提本帐众英贤。吹台豪杰同随后,一万儿郎共上前。城外下船来接应,安排一战破朝鲜。元戎立刻回厅坐,等候回报捷音传。不表招讨征东事,且谈靖国女婵娟。
  却说靖国女将军提兵追赶,离沙门岛三十余里,又会着了右先锋的人马。把邬元帅的大队困在核心,又杀了个十停去九。因天色已晚,战饭未备,只得收兵而返。赶到登州已是初更时分。王招讨令进帅厅,一一慰劳庆贺。女将军献上十一颗番官首级及邬元帅的金印,备述一切交战之事。右先锋追杀七千余朝鲜人马,亦都报功已毕。帅府厅大排筵宴,庆贺军功。
  征东元帅喜非常,起坐殷勤递一觞。今日破军功不小,即时捷报奏君王。明朝就起全营将,兵不留行伐外邦。仗赖诸君同竭力,必然一战跨东洋。合厅将士齐声喏,元帅神威定远方。当下庆功筵席散,三声画鼓退前堂。元戎入见生身母,靖国将军也共商。尹氏夫人悲又喜,低呼爱女与贤郎。今日败走邬元帅,未知他,还是交锋还是降?父在番邦无信息,何时骨肉诉离肠。曾闻招得投降卒,拷问应该见细详。或死或生知细底,也叫放下这心肠。夫人言讫腮含泪,止不住,袖掩笑蓉玉面旁。元帅陪母垂下泪,长华悲叹叫亲娘。咳,母亲呀,父在朝鲜过几春,儿们心内岂安宁。降兵问过难明白,他只说,拿到之时就解行。国主劝降终不允,如今囚禁在监门。再将生死查根底,番卒俱言尽不闻。故此交锋惟竭力,但求早到外邦城。今朝夺了沙门岛,兵不留行就起身。海外风波常受险,母亲只好住高城。殷公家眷今在此,甚可同居帅内厅。待等儿们同父转,那时骨肉又相亲。元戎姊弟言方毕,尹氏夫人点首应。
  呀,你们就要起身了么?
  儿为元帅理应当,女是裙钗未可行。不若登州城内住,也堪早晚伴为娘。况兼军帐英雄广,何在娇儿一女郎?皇甫千金忙跪下,泪流玉面叫萱堂。咳,母亲呀,本当在此伴母亲,不敢贪恋负圣恩。渴欲一逢严父面,就思直抵外邦城。长华若不朝鲜去,辜负了,御赐旗标孝女兵。小姐言完称有罪,夫人扶住叫抬身。娇儿既要随征去,海外风波要小心。保得班师归帝阙,好将冤枉一朝明。元戎兄弟言称是,当下安眠到次晨。半夜工夫容易过,早闻鸡唱五更临。
  话说五更时候,左先锋熊友鹤右先锋韦勇达,早已齐备战船几千号,以候元戎的大队。这日王招讨全身披挂好,辞了尹氏夫人。然后会集随营将官,分派前进。殷跃先摆酒饯行,相送元戎起马。自此尹氏夫人就与殷家内眷同居,老仆吕忠亦在登州住下。只等王招讨班师,一同定夺。
  当时元帅出城中,众将跟随下战船。守职殷公忙跪送,手牵锦辔叩头言。元戎此去神威大,惟愿班师再到关。四海生灵真大幸,八方豪杰共投前。元戎一至登州稳,殷跃先,结草衔环报答难。招讨王君微欠体,玉鞭一拂正容言。
  啊殷将军!不劳远送,本帅如能奏凯,到登州再伸奉谢。
  惟愿将军秉赤心,忠君爱士惜黎民。若然本帅班师转,定奏君王加重恩。守将叩头言领训,元戎一马出城行。旌旗招展邀红日,剑戟光辉映白云。万马整齐蹄滚滚,千军肃静甲层层。元戎一出登州地,左右先锋又跪迎。招讨下船登宝账,三敲画鼓会群英。但见那,千号楼船水面摇,齐登跳板入中寮。元戎端坐莲花帐,金甲红袍品格高。大众将军齐打躬,王招讨,一声令下叫群豪。
  啊诸位将军听令,今于海内长行,须要小心仔细。如有贼兵冲击,俱听连珠炮响,会合勿迟。
  一班豪杰应声齐,打拱得令就回身。靖国将国离帅主,亦归汛地不须提。征南招讨中军坐,分付船头竖画旗。外面侍从忙接应,一声吆喝震云梯。
  嗯!外面听着,招讨爷吩咐开船!
  舟户兵丁不敢挨,黄金锣打战船开。千稿点水滔滔起,万橹摇开荡荡来。日映刀光如电转,风飘帆影似云裁。军丁踊跃齐齐守,剑戟森严叠叠排。十万雄师从北出,三千勇士下东来。赤云都内威名重,整备了,跨海东征一战排。
  却说王招讨跨海东征,行一百二十里抛锚收缆。前面已望见了朝鲜的败残船只,因恐军兵劳乏,且待次日交锋。再说神武军师与邬元帅,弃沙门岛败走。可怜他晓夜而奔,只怕元兵追赶。行到次日晚间,方始停船歇力。次早又见赤云都大队而来。
  败走儿郎惨惨呼,齐言来了赤云都。不如就此投降罢,免得人人性命无。邬帅惊慌神武惧,不能禁止众征夫。遥观元将停船支,方敢迟迟作缓图。神武军师权守帐,邬元帅,伤痕疼痛只悲呼。啊唷皇天啊,当年挂印率貔貅,兵出朝鲜我不愁。每日出兵夺众岛,终朝发炮打登州。暗擒皇甫功臣将。刺死僧人战渐休。何意平生难遂愿,顿叫敌国广铺谋。赤云都至风光变,孝女兵来事业休。三十万兵留数万,好叫我,无颜立世逞戈矛。
  啊唷长华恶妇,你怎么如此的英雄?
  独踹军围勇莫当,肉身全不避刀枪。夺吾金印还犹可,劈我肩头痛更伤。似此微微兵数万,多应是,明朝一战又皆亡。啊唷我好恨呀,怎能倒海发洪潮,淹死元兵气始消。如此军容难济事,残生不若赴阴曹。朝鲜元帅心悲切,捶胸顿足泪珠抛。神武真人长叹气,忽然一计上眉梢。啊唷兵主呀,且休悲恸动伤痕,待我亲身探一巡。可下手时吾下手,且看我,隐身神法闹元营。赤云都内施施法,孝女兵中逞逞能。混乱敌营无队伍,那其间,元戎尽可出奇兵。若将多寡为凭证,自然是,我见输来他自赢。未识元戎何主意。若言可去我当行。朝鲜元帅遵称妙,嘱咐军师要小心。今日诸兵惟望你,真人一去众皆倾。军师当下辞元帅,冠扣神符隐了身。行过自家船数只,就从水遁到元营。心不定,意担惊,只恐遭逢孝女兵。先在小军船上立,东张西望好惊人。但见那,一片楼船住海中,连帮不乱有军容。飘飘坐纛居中立,隐隐明灯四下红。旗影密遮军士守,刀光斜射斗牛宫。征人踊跃心强壮,战马嘶鸣夜气雄。凛凛军威能跨海,腾腾杀气可冲空。赤云都内威仪正,神武真人乱了胸。暗暗担惊忙款步,竟来元帅大船中。只见那,坐令儿郎立两行,腰刀斜挂白如霜。手擎利箭人人勇,背跨单弓个个强。神武真人无意看,轻轻缓步出船仓。四员健将分班列,灯烛高烧一片光。再进中舱抬首看,军师心内也慌张。但见那,虎帐英风外高,左边斧钺右边刀。明珠宝炬明如昼,一部兵书备六韬。中位案前排刺印,上方剑下束绒绦。莲花帐内金交椅,端坐风流美丰标。两朵桃花红颊艳,双弯柳叶翠眉高。身居绣幔天然态,面映红灯分外娇。半衬连环金锁甲,斜披一领大红袍。英风耿耿惊群目,壮气堂堂贯九霄。默默无声观战策,沉沉有意保皇朝。分明一位擎天柱,真叫人,魂也消来魄也消。神武真人心大骇,暗中顿足皱眉梢。此是必定征东帅,我看他,顶现红光福分高。元主用人如此好,自然是,吾邦瓦解与冰消。此君福大难行刺,罢罢,且向偏营走一遭。神武军师方欲退,守兵飞入报根苗。
  启帅爷得知,坐纛旗无风自动,恐有敌将偷营,奸人窥探,特禀元戎座下,早作施行。
  红袍大将一攒眉,低喝蓝旗且退回。军士应声方出外,王招讨,丁香一动发春雷。
  中军官何在?有啊!
  一声答应进舱门,扑地分袍跪在尘。元帅座中传下令,今宵准备贼偷营。起身之日曾传谕,如有人来照样行。奸细愉窥无足惧,中坚就此闭辕门。元戎令下中军出,只听高呼叫一声。
  嗯!守门军听者,元帅爷有令,就此掩门。
  外边答应闭中坚,神武真人变了颜。暗叫一声吾死也,慌忙飞步就当先。挨身出得中军帐,又见头舱也要关。一步走迟门已掩,军师急得乱盘旋。啊唷不好了!今朝好似入笼禽,要脱身时难脱身。贫道若然遭绝地,可怜邬帅是孤军。真人着急生机变,一口气,吹灭头舱几盏灯。健将四员心大骇,胡床之上乱抬身。
  啊唷唷是何缘故?为什么四支烛一齐灭了?
  外边将士乱哄哄,惊动征东大总戎。按一按上方宝剑,问声谁敢乱军规。四员健将齐齐跪,启禀喧哗事一宗。
  元帅爷在上,只因外舱中四盏明灯无风自灭,故此有惊座位。望帅爷格外开恩。
  元帅喝令止喧哗,再点明灯细细查。如有番营奸细在,立时审察与追拿。外边健将齐声应,大启门头唤众人。
  嗯!军士们,快秉烛来。
  守军取火不迟延,神武真人已出来。及至秉灯查内外,并无奸细费疑猜。军师逃出天罗网,喜喜惊惊把首抬。只见又临船一号,梆声齐击守军排。头舱隐隐明灯现,内座沉沉绣幔开。孝女大旗门外立,就知船里是裙衩。军师悄地忙移步,转背挨身进内来。但见那,中仓灯烛四边明,宝案之前坐美人。翠风头盔低粉面,金花抹额衬乌云。红袍绣甲香肩俏,俊眼长眉玉貌新。端坐虎皮交椅上,戎妆不亚汉昭君。座前没有人随侍,隐隐红光罩满身。神武军师心内乱,又怜又惧又担惊。啊唷妙呀,好个风流俏女娘,夜船寂寞坐中舱。凝眉无语沉吟处,岂不殊思风月肠。贫道背师逃下界,终日里,清清冷冷坐禅床。今朝既到佳人侧,我何妨,做个偷香窍玉郎。
  咳!事到其间,不能中止。
  修得多年道行休,今朝必要伴姣羞。先成风友鸾交事,再结神仙伉俪俦。皇甫长华如入寝,吾当立刻用良谋。佳人倘欲伤吾命,我将他,拿转家船万事休。总在牡丹花下死,黄泉做鬼也风流。啊唷乐哉,且待佳人睡思浓,待吾入帐伴芳容。今宵莫做探营事,竟上巫山第一峰。神武军师心暗喜,案旁偷看美姣容。只见女将端然坐,剪烛翻书不觉慵。半晌呼人关了帐,胡床盘坐举茶钟。啊唷好茶呀!低低自语坐胡床,长叹爹爹陷外邦。此际孩儿居战帐,不知我父在何方。南牢受苦言多实,东海停传事末详。言完不觉容凄惨,红粉腮边泪数行。盘坐移时垂罗帐,红袍斜掩卧牙床。初时凤眼窥灯影,次后香魂入梦中。寂寂无声人已睡,军师又喜又慌紧。
  啊唷妙呀!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佳人熟睡碧纱间,贫道何妨就上前。好似刘郎迷紫府,犹如神女会巫山。绣衾做对双栖凤,鸳枕横成并蒂莲。这一与她为配偶,夫妻同去遁深山。不争世上红尘福,恩爱绸缪过几年。神武真人心喜悦,轻轻移步到床前。未曾揭起青纱帐,忽然问,两位神人向上拦。但见那,金光一闪现真形,却是双双护卫神。这一个,黄带垂腰容貌壮。那一个,蓝袍挂体貌狰狞。这一个,大刀起处当头砍。那一个,长剑提时照面挥。两位神灵齐阻住,军师吓得汗淋淋。叫声啊唷慌忙躲,手拔青锋向上迎。护卫二神齐震怒,摇刀仗剑抖精神。喝声妖道休无礼,你怎敢,有犯昭阳帝后身!神武军师逃不脱,他只道:碧纱帐外赌输赢。刀来剑往叮当响,剑去刀迎冒火星,船内忽然兵器动,惊醒了,洪福齐天女将军。
  话说长华小姐一忽醒来,耳内只闻兵器之声叮当不住,说声何故?
  慌忙揭帐看端详,只见船舱烛尚红,并无人影与人踪。刀环响处森森冷,剑气侵时惨惨风。四面战船齐会合,喊声大震叫拿妖。
  话说王招讨传齐诸将,把孝女兵的船只围在居中。然后众将军一齐当先厮杀。皇甫长华见众兵已到,遂放下心来。这位神武军师不得展手,前进不能,后退不得。只杀得眼花头晕,血透重袍。正在危急之际,幸有邬元帅救应的人马来了。
  朝鲜元帅发楼船,数万儿郎威振天。金鼓大敲来接应,邬必凯,单手双锤战甚难。偏遇征东招讨出,两船相对各开言。通名已毕齐交手,王招讨,洒戟如龙更胜先。一合未战邬帅败,忙中只得祭飞砖。
  嗯!王少甫,看我的宝贝到了!
  征东元帅把头抬,只见飞砖祭起来。初上碧霄风乱卷,后临黄盖势将开。元戎急取仙家宝,念动真言掷上来。但见那,一柄流星起在空,盘旋几转滚寒风。飞锤如有神人举,东击西敲彩光明。两块飞砖俱打碎,纷纷玉屑洒空中。这一边,朝鲜元帅生惊色;那一边,招讨王君长笑容。必凯叫声吾命绝,征驹乱发走西东。
  啊唷军师呀,你在何方船上?本帅不能相救你了。
  神武真人气力亏,千军万马四面围。法力不敌难全命,倒不如,挤此残生火遁归。神武军师心自决,手提宝剑又施威。东冲西撞雄如虎,大喊狂呼响若雷。闹里一路从火遁,都是那,灯球亮子送他归。军师已到家船上,乱叫邬公快快回。啊唷邬公呀!快放楼船就此逃,料来不得夺元朝。出兵几载遭奇败,与你辛勤空白劳。邬帅一观惊又喜,如飞传令转旗标。战船百只齐摇动,一众败兵速速逃。
  话说邬元帅率众逃回,这里不见了神武军师,十分惊异,女将军就把所见之事,一一启知元帅,王招讨忍不住叫了一声:恭喜!
  英雄女将发娇嗔,咬啐银牙恨恨声。回到舟中呼近侍,胡床下,轻轻拉出二裙衩。长华小姐重重怒,一变花容骂女兵。贱人呀贱人!夜内停船该守船,如何好睡与防疏。妖人入内全无晓,险些儿,我被朝鲜野道伤。两个女兵齐叩首,俱称不晓这端详。因闻交战方才躲,并非是,知觉妖人反自藏。皇甫千金消了怒,喝声今后小心防。住谈孝女船中事,慢表元戎海内情。按一按,边外英才王少甫;提一提,京中司马郦明堂。自从荐举征东后,日日悬心总不忘。愁只愁,妖法迷人难取胜;盼只盼,羽书报捷不言亡。总因一点良缘分,朝夕牵连皇甫郎。孙氏院君家内住,守生专候生儿郎。赛金满月临盆早,生个娃娃是女郎。孙氏安心忙打点,家私一切托东床。春明二月离湖广,水路滔滔上帝邦。康氏赛金虽满月,钱财到手不思娘。安人五月到京邸,喜得身子却甚康。郦尚书,极尽孝思遵继母;梁小姐,善全妇道奉高堂。安人不想咸宁县,同享荣华在帝乡。刑部孟公能办事,朝廷欢悦又升将。拜为丞相龙图阁,一品当朝贵莫当。亦遣家丁迎主眷,孟夫人,合门收拾上皇邦。云南万里迢遥路,时夜登程且慢详。国丈刘侯居阁下,也不过,朝朝勉强佐君王。自从少甫征东去,义子门生暗共商。俱说征东王元帅,必然是,亭山膝下一儿郎。姓名表字俱相像,还有堪疑事一桩。他若果非皇甫姓,为什么,求恩宣抚长华降?数言点破刘侯意,国丈心中着了慌。异想朝鲜多异术,亭山或者不回乡?故而主意迟迟定,且看如何再作商。不料羽书连报捷,说道是,朝鲜不灭也投降。刘侯着急难区处,只得要,私发亲人通敌邦。
  却说刘国丈因闻连报捷音,心内更加着急。竟修了一封手札,差一个走洋的赛宝儿,致书于朝鲜邬元帅。内云:如到危急之际,竟将皇甫敬、卫焕绑出城门斩首。王少甫、韦勇达等欲救父亲之命,就是不降,亦必自退矣。写毕手札,又将白银一百两,并付走洋的细作。这赛宝儿好不欢喜,就把一半银子买了货物,这一半分些与家中,剩下的带着盘缠,辞了国丈,出京师上路。
  前事提明讲近缘,且谈海上战征言。军师夜探难成事,仍与邬公住海边。主帅复追三十里,多因风雨不扬帆。朝鲜人马心稍定,望影而逃实可怜。一见元兵收了缆,趱行几里也停船。大元招讨中军坐,海内停舟用晚餐。点点明灯随浪动,纷纷剑戟透人寒。元戎因恐番兵远,就遣那,右部先锋探事端。勇达依行披挂毕,随身壮卒带几员。驾舟一直游东海,要往朝鲜探一番。盘坐船头旗影下,冲破逐浪挂轻帆。先锋探事权休表,细作传书且暂言。乐得黄金作本钱,乘风独驾小洋船。受人之托终人事,须把私书暗里传。
  在下走洋人赛宝儿是也。奉刘侯密谕,投递亲书来此,已是东洋了,好一片大水!那对面的什么坐船,待俺看它一看。
  细作催船向上迎,明灯之下看虚真。飞舟一只行来稳,短甲兵丁立几人。五色绣旗头上罩,船中端坐美将军。凤盔扣顶飘红焰,麟甲披肩结琐文。白面红腮姣又艳,长眉俊眼秀还清。行藏慷慨原男子,品格风流似妇人。手横宝剑船头坐,左脚盘回有脚登。一见小船行得快,抬头启口问高声。
  嗯!前面的是何人船只?快快报来!
  将军喝令报端详,赛宝闻声着了忙。掉转身子双膝跪,禀一声,小人贩货走东洋。只因今夜风头顺,故未停船赶路行。自幼乳名呼赛宝,家居原是大元人。先锋一见眉头皱,跳起身来问细详。
  嗯!赛宝儿据实招来!
  自从两国动刀兵,来往经商久不行。尔既飘洋行得惯,如何不晓这根由?必然暗有图谋意,本将军,剑下无情快快招。言讫青锋手内执,赛宝儿,船头直跪只求饶。啊唷将军呀!小人未晓近来情,做此飘洋贩货人。委实并无他件事,望爷爷,青锋剑下且开恩。先锋见说微微笑,一纵彪躯跳近身。
  啊唷,巧舌的奴才,随吾去罢!
  将军当下抖威风,扯转其人踏住胸。宛转姣声呼野贩,飞扬玉手举钢锋。双眉倒竖容颜变,大喝招来就里因。赛宝闻听魂魄散,泪垂满面告英雄。啊唷将军呀!我奉刘侯密谕来,有书投递要安排。只因不见邬元帅,故驾洋船傍暮开。伏乞将军饶了我,可怜狗命要哀哉。先锋见说刘侯使,吩咐亲随快过来。
  嗯!儿郎们过来,与我把赛宝儿搜一个干净。
  两名勇士过船来,剥去衣衫细细搜。验过上时重验下,先锋低首不凝眉。军兵搜出刘侯札,勇达忙呼绑过舟。顷刻之间擒赛宝,递书人,啼啼哭哭泪珠流。
  啊唷刘侯呀,俺不能成事了!
  将军见说微微笑,喝令回舟快似风。探过番军情事毕,顿时扯动顷风旗。先锋径进中军帐,守汛儿郎禀是非。
  嗯!先锋少待,且候传禀中军,再请帅爷的军令。
  蓝旗飞入报中军,取次相传到主兵。招讨一声军令下,先锋立刻进营门。忙打恭,急躬身,缓缓从头禀一巡。元帅大惊连叫好,今宵不枉遣将军。元戎当下开书信,红烛之前看得明。只见上书刘捷拜,特呈邬帅大将军。我朝兵主王华帅,却是更名改姓人。皇甫亭山身被获,朝廷正法治降臣。少华伊子为逃犯,就是征东招讨人。闻听上邦连次败,特传一计与将军。伊家合我冤仇大,欲借君威息此嗔。如若中军难抵敌,竟将那,亭山卫焕绑临城。王华勇达如关切,不肯投降也退兵。伏乞元戎依此计,全忠全义又全名。将军若不行其事,盖世英名怎立身?难释君忧忠末尽,不消友恨义何成?若然败于王元帅,连及英雄也丧名。专此一书呈虎坐,望尔出令早施行。看完书札重观看,花押图书姓氏真。招讨一观容失色,龙泉拍案发雷霆。
  啊唷,好一个千奸万恶的刘侯!他意欲致我家于死地!
  尔竟狂为害我家,犹疑非汝纵容他。谁知行此奸谋计,暗发私书罪更加。若无先锋拿赛宝,我严亲,必然被害丧黄沙。
  啊唷,快哉!快哉!而今凭据俱存,哪怕冤情不白。
  元戎当下怒还欣,举手相酬前部人。不是先锋捉细作,定叫异域杀家君。今朝且上功劳薄,本帅班师跪谢恩。元帅言完连拱手,先锋欠体尽殷勤。春风满面心思想,难得元戎这等云。他年若肯借佳配,何必班师跪谢恩。当下元戎传赛宝,两边带进下书人。中坚兵主呼宽绑,座上开言叫一声。
  嗯!赛宝儿,你就是投书的细作么?
  本帅宽恩一概饶,我给你,好衣好食度昏朝。班师奏凯回都下,你须当,质证刘侯这事苗。如有言差和语错,忠奸两字不能标。你如感念宽饶德,到后来,须要公言在法曹。元帅座中言到此,赛宝儿,连连叩首泪滔滔。
  啊唷天呀,我赛宝儿有了狗命了。谢元帅爷不斩之恩。
  小人愚蠢本无知,故与刘侯把书持。若晓此书投不得,为什么,千山万水受奔驰?后来若要明冤枉,少不得,直语公言质证之。元帅大恩饶狗命,小人情愿执丝鞭。征东招讨传留用,赛宝儿,放意安心度日时。
  话说王招讨藏下私书,留赛宝儿随船听用。整备次日再追赶番兵。
  可叹刘侯枉用心,奸谋毒计不能成。未曾断送仇家命,反使仇家得了凭。王帅十分心喜悦,准于一日即开兵。且谈外国邬元帅,无计交锋闷更增。肩又伤来兵又败,几番欲死又偷生。这宵夜晚停船歇,懊闷之中瞌睡生。相托军师勤守看,自家和甲暂安宁。谁知怨气冲天怒,睡梦中,一点真灵出了神。
  话说邬元帅的真灵就是东海中的一条赤蛟。当时怨气冲空之际,他就在梦寐中现了本来面目,兴风作浪起来。
  赤蛟形现起波澜,直剪元朝跨海舡。招讨王君方独坐,忽然船户喊连声。休解缆,莫扬帆,西北云生浪必翻。言未讫时风已响,水声如沸拍舟来。外边军士齐喧嚷,高叫太爷见可怜。早有军丁飞入报,倒身一跪说根缘。
  啊唷元帅呀,祸从天降,风浪翻起来了!
  中军元帅皱双眉,大喝蓝旗速退归。风浪卷来何足惧,说什么,祸从天降要倾危。纵然船只沉东海,这也是,听命由天挽不回。再有一人言不吉,立时斩首立军规。元戎座上容含怒,军士低头惧严威。垂手起身忙出外,心惊胆战守军帏。霆时海水滔滔响,眼见楼船就要危。
  好厉害呀!
  白浪翻天数丈高,流声不断响滔滔。琼珠乱溅旗湿,铁骑齐奔士卒逃。元帅楼船颠倒转,将军帐幅动还摇。诸营兵士心神乱,合部英雄魂魄消。左右先锋和孝女,更兼余外众英豪。都来保护王元帅,大帐之前曲曲腰。
  大元帅爷爷,末将叩问金安。
  招讨王君笑两声,言称惊动众将军。今朝个个离营帐,殊属尤为不小心。当此风波惶惑际,岂不怕,敌人乘乱出奇兵。失机事大翻船小,就此回舟去守营。大众英雄齐应诺,又闻飞报一桩情。
  啊唷帅爷呀!了不得了!
  波浪如前分外高,忽然出现一条蛟。张牙舞爪来相扑,小军们,紧守严命不敢逃。如若帅爷心不信,亲临船口去观瞧。征东招讨呼牵马,就向船头看一遭。言讫抬身离了座,扯一扯,披肩罩身大红袍。合班战将齐随后,宝盖堂堂荡荡招。元帅出舱抬首看,将军随马举目瞧。果然一片汪洋水,隐隐波中现赤蛟。浪大风狂观不细,先锋熊浩喊声高。
  啊唷大元帅,忘了前事么?
  仙师临别赠奇珍,元帅如何不显能?此刻当抛平水镜,必然浪息见蛟形。元戎见说心方悟,急取仙师所赐珍。暗诵真言催法宝,平水镜,青光一闪就飞腾。但见那,宝镜流光上半天,疾如闪电转如盘。一升一落连三次,浪息风平不似先。数丈惊涛归海眼,一条大蟒扑楼船。身长丈二周围赤,腹见金鳞上下斑。四爪如钩牙更利,两眼似电亮还圆。平空一跳沧波乱,俯水三旋船只摇。斜扑横冲全不退,张牙舞爪只当先。圆睁怪眼窥王帅,如见仇人一样般。招讨忙中收了镜,赤蛟扑向吐流涎。元戎大骇忙回马,只见那,一位将军跳上前。
  话说王招讨正欲回骑,只见左先锋把素袍一掖,跳到一只飞舟之内。高叫道:元帅爷楼船速退,末将有斩蛟剑在此,就与它比一个高低,一试赤蛟的本事。
  元戎诸将喜还惧,只得鸣锣暂退舟。兵主关心防有失,慌忙马上叫迟留。
  啊唷,左先锋小心仔细,且自迟延。
  白袍熊浩不回言,跳入飞舟弃了鞍。一挺银盔生杀气,双分素甲极严威。战靴斜踏船头板,手内青锋照顶砍,海内神蛟身乱窜,低头一躲又高窜。先锋将剑来乱砍,赤蛟伸腰上下拦。一将一蛟齐战斗,王招讨,忙叫左右助威严。只听得,金锣画鼓一齐敲,点点堂堂两韵高。海水流时蛟斗力,舟船泛处去迎蛟。这一个,乱张巨口喷红舌;那一个,斜转彪身动素袍。这一个,四爪盘旋抓箭袖;那一个,孤锋飞舞斩蛇腰。这一个,圆睁二目神光注;那一个,倒竖双眉杀气高。这一个,丹凤朝阳来得猛;那一个,乌龙入洞逞雄骁。这一个,押回长尾挺身绕;那一个,抬起钢锋照顶摇。赤蛟有心拼死敌,先锋不肯善开交。元戎着实催战鼓,只敲得,邬帅真灵只想逃。
  话说王招讨大催金鼓,与左先锋助威。正在热闹之中,忽见那条蛟往水内一沉,头尾俱没。小孟尝忙欲回舟,已被那蛟用四爪一抓,把战船翻将转来。
  赤蛟纵体把船翻,左部先锋入海间。招讨王君看不好,飞催战马跳楼船。容失色,意如煎,高叫恩兄你命捐。右部先锋皇甫女,一齐跌足叫苍天。正思挤力同心救,小孟尝,手扛船板向上攀。一纵虎身人已起,脚登船底复当先。叫声元帅休惊讶,熊友鹤,不斩妖蛇总不还。言讫抖开身上水,战靴飞步举龙泉。
  啊唷,妖蛇看剑!
  一声怒叫舞青锋,响亮之时已冒红。赤蛟这边头一落,邬元帅,身体彷徨帐幄中。军师正在前舱坐,听见声音变了容。
  啊唷,为什么中舱乱响,待我看来。
  军师着急进中舱,只见邬公滚下床。手脚不停随地卷,正容失色泪汪汪。真人—见魂飞散,抱住身躯问细详。
  啊唷元帅呀!你怎么样了!
  邬帅闻言心自明,咽喉暗断不能云。呆睁二目双垂泪,两足登登丧了身。神武真人心大骇,放声哀哭抱亡灵。唤齐将士同相验,惟见那,颈顶之中一道痕。没有伤来无见血,也不知,邬公到底怎捐生?军师至此心追悔,仰面呼天泪满襟。
  啊唷皇天呀!事已至此,我怎生区处?
  背师逃走到偏邦,实指望,烈烈轰轰做一场。谁道红尘无好处,今朝大事已全亡。邬公一死无人助,令我孤身怎主张?几号战船难抵敌,数千士卒必投降。无颜再去投师父,不敢重回见国王。进退两难愁杀我。倒不如,青锋一剑赴幽乡。军师后悔从前错,免不得,收殓亡魂哭几场。慢慢相商这性命,整备要,追拿不及自回乡。住谈已死邬元帅,且表英雄小孟尝。
  话说左先锋斩神蛟,立枭首级。这边王元帅与众位将军,莫不击鞍称快。遂派了一只飞舟接过了熊友鹤,大摆酒宴,为虎翼将军庆功。
  合座英雄志已舒,人人共说不能如。元戎亲递三杯酒,年少英才壮气高。取过蛟头收异宝,喉中果有一明珠。大如鸡子圆如月,照彻华筵品自殊。元帅便交前部手,
  先锋呀!
  此珠一定值连城,以备他年聘细君。海内斩蛟功不小,吾当奏圣表英君。先锋见说微微笑,手接明珠不做声。元帅酒阑诸将散,小孟尝,从今留下斩蛟名。一宵无事天明亮,王元帅,战饭完时就起兵。
第二十七回 细柳营庆赏团圆
  诗曰:
  斩蛟名将诛番帅,拜雾贤妃退妖人。父女重逢欣庆幸,血书同上把冤伸。
  话说次日黎明时候,王招讨大起追兵,一直踹着朝鲜的大路赶将下来。那边神武军师方把邬元帅亡灵收殓,已有远探报来说:元朝的熊先锋斩了一条赤蛇,那杀蛟的时候正是邬元帅呜呼之际。神武真人就有几分明白,方欲收拾逃生,已被元兵围住。
  征东元帅坐龙驹,摆动红缨抖虎仪。喝叫番军传报入,快叫那,云游道士显身躯。朝鲜军士心慌乱,战兢兢,向里飞跑展令旗。神武真人闻此报,少不得,泪沾襟袖一声呼。
  阿唷罢了罢了,要这残生何用?
  军师言讫怒冲霄,拔剑乘龙胆气豪。带领一班残败士,开船响炮把兵交。当头撞见王元帅,神武真人魂就消。勉强催驹摇宝剑,一来一往比低高。元戎急欲踏番国,就把缠身锦索抛。真言咒语三回毕,大喝妖人哪处逃。神武真人抬首看,面如土色放声高。
  啊唷不好了,我的性命无常到了!
  一言未了已缠身,锦索飞来不放人。捆做一堆难动手,军师被获入元营。征东招讨依传令,大踹番营不肯停。一众番兵无了主,船头罗拜作降人。军中不见邬元帅,审查方知就里情。招讨其时心大悦,鞭敲金鼓叫诸君。今朝杀尽番邦将,眼见得,就要班师转帝京。伏赖诸君同竭力,保一个,鹰扬宴宴会升平。合班战将齐称贺,全赖元戎福庇深。招讨登时传下令,速行赶路不须停。舟户叩头齐答应,赛宝儿,蹦蹦跳跳启军情。
  元帅呀!
  小人久惯走东洋,愿引雄师到外邦。若有军情机密事,小人亦,可领入内探端详。元戎见说心中喜,连叫贤才说得良。今日暂停明日走,还有些,内中机密要相商。能人赛宝称知道,王元帅,就坐中军不起行。
  话说王元帅坐在中军,众将列于左右。传下一声军令,早把神武真人带将进来。
  真人低首立于前,也不睁睛也不言。元帅座中眉一皱,先锋熊浩急开谈。兵主呀!可记仙师付锦襄,今朝拿到勿相伤。元戎且用良言语,劝不回心再作商。招讨点头称晓得,仙师之命岂能忘。先锋退下旁边立,元帅开言问细详。黄冠呀,尔本鸾山道士徒,不该作幕起风波。扶持小国堪嘲笑,抗逆天兵为若何?既入法门当静守,还来尘世逞凶图。如今被获来吾处,你欲归心哪一途?神武真人闻此语,竟不觉,一声长叹作悲呼。
  咳,我好恨呀!
  已归道教少嗔痴,悔杀生心在一时。昔日若能除别念,今朝安得丧全师?你们要斩无妨斩,已做了,船到江心补漏迟。神武真人言到此,王招讨,回嗔作喜叫军师。
  话说王招讨见说,就知神武军师有了悔意。遂把弯山道士之言,一一明告。又将锦囊书付他观看,内中无非是劝他回转仙山等事情。神武真人不觉喜出望外。
  怀抱仙师一锦囊,倒身两膝跪中舱。叩头相谢王元帅,点破痴愚恩不忘。只为背师难转洞,既然相唤即归乡。从今洗涤红尘念,永抱清音不转肠。言讫叩头求释放,元戎下座诉情肠。真人呀,你既回心要转山,自然名姓列仙班。若逢黄鹤吾师面,转致愚言请请安。我若功成名遂日,必定要,急流勇退听师言。真人从此归山去,断不可,复动尘心下世间。我国君王天授命,岂能摇动锦江山。你如再去投他国,下次相逢不放还。神武真人称领命,起身相别出舱中。平空一纵沉东海,水遁中,竟转仙乡下必云。元帅当时心大悦,三番捷报又差官。出兵连胜无伤败,一个军丁也未残。就此长驱临异城,羽书捷报奏龙颜。元戎独坐中军帐,就把能人赛宝传。屏退随身诸护卫,叮咛用意探朝鲜。
  话说王招讨一见赛宝儿,不知是哪里的欢喜。就把他叫到面前,轻轻嘱咐。
  元戎座上细叮咛,我未行时你就行。本帅若然兵一到,朝鲜岂肯擅开城。飘洋货物今俱在,你便乘船作诈谋。进得城中须打探,访出那,督台卫焕死和生。若然果在南牢坐,须到牢中看一巡。见得两公俱现在,探一探,朝鲜国主是何心?他如不肯求和好,本帅兵临即破城。彼若有心体圣化,免得我,过于杀害外邦人。今朝遣你番邦去,办得回来断不轻。元帅说完呼速去,赛宝儿,叩头应诺就抬身。洋船一驾如飞去,先入朝鲜探事情。元帅大兵随后走,滔滔一直向东行。云帆浩浩风头顺,铁锁沉沉水路平。跨海征东人马广,晓行夜宿不留停。战船未到洋船到,赛宝儿,报号先临外国城。
  话说这赛宝儿贩货临城,早先到守城的总兵衙门中报号。那官儿好不欢喜,就拿出些金银钱钞,拣上等的买了几般,都要进献国主的。知赛宝儿是旧时主顾,又待了酒饭,方始放他出来闲耍。
  赛宝相辞出总衙,行囊放在店商家。一车余货街前卖,随发随收生意佳。番国衣冠相问买,偏那黎庶尽喧哗。呼主顾,叫行家,乱掷银钱把价加。卖这一处又一处,十分热闹与繁华。推车押货穿街道,不觉行行到一家。但见那,清清小院半关扉,黄黄墙头有树榆。门外傍街开小井,细观景况甚依依。正然猜拟何人住,右扇门开见一姬。鬓发蓬松高挽髻,身材瘦小短穿衣。低头不语临方井,手绕麻绳把水提。赛宝正猜多面善,忽见她,倒身一坐哭啼啼。
  啊唷天爷呀!
  值家好好度朝昏,不幸男儿坐了牢。用尽银钱难买命,可怜不久要吞刀。俺们几口如何过?终日里,煮饭烧柴受尽劳。衣食不周犹是可,苦只苦,无钱使用探监牢。妇人说罢又遮面,哽咽悲啼痛泪抛。赛宝住车心暗想,忽然记起一根苗。
  啊呀是了!
  曾记当年贩货临,异乡结识这家门。此妇是吾盟嫂嫂,她夫姓字唤高清。前番耽搁朝鲜国,曾与高兄拜一盟。昔日伊家还富足,如何到此这清贫?不知犯下何条罪,待我当先问一声。赛宝想完忙下马,牵车停住绿杨阴。上前拱手叫高嫂,何故悲啼泪满襟?我贩洋货重到此,到底是,老哥怎样下监中?妇人一听把头抬,只喜得,乱叫公公叔叔临。高老闻呼忙出外,手扶竹杖问连声。
  啊唷媳妇儿,可是你赛二叔来了么?
  呼亲人,一边走着一边言,拾首观瞧喜万千。扯着衣襟流下泪,开声先就诉沉冤。备言误打邻人子,故被他家告了官。本属误伤非有意,邻人坐实诈银钱。国王旨下难回挽,一命还当一命捐。用尽家私无措手,连朝不去探南监。老翁诉罢悲声吐,少妇旁听血泪涟。赛宝闻言连顿足,心中一想计双全。
  啊唷妙呀!
  元戎嘱咐察其风,正虑无由进内中。趁此机关休错过,何妨只说探盟兄。若然进得南牢去,看一看,皇甫亭山卫振宗。赛宝心中存主意,就将货物托高公。
  话说赛宝儿就将车货物件存在高家。拣了几件上等东西,整备去送禁子,打点停当,遂与高大嫂同探南牢。
  虎头门外见番军,赛宝从容就用银。贿既多时人自诺,纷纷放进里边行。盟兄探过无他事,少妇相辞先起身。赛宝迟延还不出,故意的,东牵西扯说开情。一班禁子无催逼,反倒留茶待点心。赛宝含欢忙启口,哥们不弃感高情。既然厚待留茶点,此地稽查谅必经。我国督台皇甫敬,更兼卫焕总兵臣。二人被获拿尊国,闻说内监此地存。到底本邦惟我在,欲求见面尽我心。若蒙哥弟同依允,一见他们我就行。禁子诈钱言不许,摇头只是笑盈盈。能人赛宝多加贿,贪利番军一回应。悄悄前行为引导,重重开销不迟停。临房二鼓寒风冒,赛宝慌忙向里行。只见那,黑暗监房昼似宵,阴风惨惨冷萧萧。被擒将帅无床帐,盘坐尘埃席一条。这一个,闭口不言伤异域;那一个,低头微叹忆皇朝。这一个,战靴登地悲千古;那一个,征袖遮容泪点抛。闻得开监门户响,惨凄凄,说声可是送钢刀?亭山卫焕惟求死,断不肯,惧死低头顺番邦。说到此言低了首,一腔壮气怒冲霄。元人赛宝心悲愤,扑上前来抱了腰。
  啊呀二位老爷呀!
  我是元人贩货船,今朝特地探南监。家邦情分心关切,故到尊前候候安。望乞老爷休痛苦,少不得,灾消难满有时还。能人赛宝言如此,惊动了,赤胆忠心二位贤。皇甫元戎睁虎目,一观服色就知缘。战靴踏地抽身起,揽住来人痛泪涟。
  啊唷,我皇甫敬好生有幸,今日里复见元人!
  你自家邦本国来,可知道,朝廷曾否派英才?海中交战如何了?到底是,哪个兴来那个衰?社稷未安吾痛恨,边疆尚乱我悲哀。如言卫焕亭山等,只不过,竭尽忠心与壮怀。总督说完松了手,依然无言坐尘埃。总兵卫焕心凄切,虎口之中泪下来。赛宝慌忙称悄语,岂不怕,国王发怒降奇灾?小人就此相辞去,望爷爷,忍心耐性等时来。说完立刻离监禁,二位忠臣亦疑猜。一见番人加了锁,暗监对坐诉幽怀。督台长叹低低道,莫是吾邦细作来?他若果然真贩货,为什么,丢开生意费钱财?如无使用监难进,两扇牢门哪肯开?明是家邦差细作,故而相探进监来。
  咳,将军呀!
  与君被陷已三年,不识何时得转旋?但愿来人真细作,我和你,重瞻化日与光天。总兵见说双眉皱,愿得如期就玉全。当下二公心愈切,万忧一喜转为宽。不言二位忠臣事,且把能人赛宝言。
  话说赛宝探监,得了实信。本欲向二公通个消息,奈因人多目众,不便显言。遂出监到他处,打听国王主意如何,兼候王招讨大队人马。这朝鲜国王近日已接了邬元帅告急文书,内云:新到了元兵,不比前番易破。出战的将士,能用飞剑飞刀。部下的兵士,俱会着刀斧而无损伤。以为难破,欲求再选能人。朝鲜国王大加惊惧,就有些不欲用兵。
  向倚军师作泰山,心中不肯就降元。召集番国诸臣宰,共议军机事一端。又为后宫迷酒色,国王无计念江山。终朝商议无良计,索性把,告急文书放半边。赛宝时时常窃探,但闻黎庶乱喧传。这个说,国王近日贪美色;那个说,家邦未必不归元。敌兵再过东洋海,倒只怕,玉石俱焚一旦间。赛宝听来兵已近,总衙报号要回旋。
  话说赛宝儿出了朝鲜,下船落海,至五月二十二日已接着了王招讨的船只,就把上项事细言一遍。元帅又悲又喜,吩咐赛宝儿随营候赏。只等班师之日,请旨封官。
  元戎下令起行营,铁锁连舟拔大兵。万马千军风卷帜,旌旗招展耀云辰。光闪闪,彩缨映日红成片;色辉辉,甲叶迎风叠作层。大炮三声天地振,王招讨,红旗一展叫诸军。
  啊五营将士,众哨官,即速把城门围了。
  一言令下众儿郎,顷刻雄兵困四方。前部军营排左右,元戎宝帐坐中央。风飘坐纛书金字,日照旌旗列万行。遍地雄兵连不断,连城号炮猛难当。埋锅造饭炊烟起,点将围城铁马忙。招讨营中餐过饭,他就要,直临城下叫投降。
  话说赤云都人马围城,守汛总兵官大惊失色,一面防御入城,一面差报国王。这时城中百姓一闻此信,只吓得遍野奔逃,绕城恸哭。
  朝鲜百姓乱如麻,抱子携孙要离家。惨惨悲声齐痛哭,嘈嘈乱语共喧哗。东西南北无方去,围住朝廷拜国家。
  啊唷王爷呀!
  可怜百姓不能逃,赤云都,人马围城要动刀。望乞王爷怜众命,快把那,降书一纸献元朝。若然我主还征战,倒只怕,一国山河保不牢。百姓悲呼齐伏地,又来了,番邦文武众官员。纷纷入殿排纱帽,队队登阶集蟒袍。击鼓撞钟齐请驾,叫一声,吾王千岁快临朝。里边内监心慌乱,齐出宫门问事苗。
  啊唷,官儿们,怎么样了?
  武将文官惨惨呼,俱称来了赤云都。千军万马周围困,元帅军师影也无。快请国王商大事,内城一破更何如。合班文武齐声说,内侍惶魂魄无。
  啊呀不好了,元兵来了!
  内官着急起如飞,直入宫中报是非。国主贪欢方饮酒,锦帏罗幌拥摈妃。香飘宝殿敲歌板,日射竹帘暗舞衣。正换大杯斟美酒,内官飞入报军机。
  啊唷王爷呀,祸从天降!
  俺家元帅已亡身,神武军师不见形。此刻赤云都已至,元朝的,红袍将帅困环城。合班文武齐齐到,一个个,扣鼓敲钟请圣君。伏乞王爷临主殿,议一议,或降或战怎调停。国王一听宫官语,只吓得,金杯手内坠在尘。啊唷一声朝后仰,酒迷肺腑发昏沉。番妃番后惊呆了,围着胡床叫主君。
  啊唷,主公呀!
  朝鲜国主醒回来,倒在龙床叫痛哉。又醉又惊还又惧,昏沉难以把身抬。番妃番后齐悲泣,宫女宫嫔尽痛哀。不按歌声开绛帐,就提舞袖拭香腮。国王尚未抬身起,又见宫官报进来。
  启王爷得知:大元的主帅王华统领合部将官抵城讨战,要王爷上敌楼答话。朝中文武立请商议军情,乞圣旨定夺。
  妃后齐齐劝国王,且临外殿再相商。朝前三百文和武,难道说,没个忠来没个良。国王见说长叹气,整冠勉强下龙床。宫官彩女齐随后,一驾鸾车就起行。番国后妃齐等信,一个个,不求征战只要降。朝鲜国王升前殿,众官员,舞蹈扬尘叫圣王。
  啊唷主公呀,事情急了,如何此刻临朝?
  红袍将士困连城,难道王爷尚未知?如若再迟三两刻,倒只怕,朝鲜大地属元人。臣们不敢先专主,请问龙心怎样行?国主座中言不出,听了听,但闻炮石打高城。心更惧,意加惊,半晌开言问众卿。兵已临城难走避,公同商议怎调停。安邦定国凭文武,何必还来问寡人?悔杀相从邬帅语,只落得,红袍兵到要求成。如今彼等无踪影,也不知,元将何能跨海行?事到其间难坐待,说不得,江山要托众贤卿。国王言讫容凄惨,俯伏金枝玉叶人。但见他,扑头象简百花袍,玉带玲珑束半腰。面似桃花眉似柳,翩翩年少一英才。上前俯伏金銮殿,叩首三呼奏事苗。
  臣东宫驸马燕山丹有事奏闻圣主。
  当初世祖乍登基,我国年年进贡仪。只见忽来神武道,吾王遂欲把兵提。军师法术犹难胜,再有何人敢敌伊?若据微臣愚拙见,朝鲜城上插降旗。
  咳,国王呀!
  事到其间莫避惭,降书一献最为安。万般留得江山在,也好把,龙子龙孙代代传。如若吾王心肯允,微臣先向敌楼观。从容知会王元帅,道达投降一片心。如若他们还讨战,微臣拼死敢当先。总然一命遭飞剑,也只是,报国捐躯不汗颜。驸马言完文武跪,战兢兢,求王恩准燕山丹。朝鲜国主心无奈,明晓诸臣怕上前。意欲投降容又愧,他只得,一敲御案叫苍天。
  啊唷,苍天呀苍天!罢了!此是寡人无福,文武无能,就此投降便了。
  驸马王爷尔就行,孤家整备做降人。可嗟可笑诸文武,枉是衣冠立满庭。少刻寡人城外跪,看你们,狠心狗肺可安宁?国王言讫修降表,写一行来叹一声。文武番官俱俯伏,叩头待罪不抬身。朝鲜驸马忙辞驾,飞马扬鞭出午门。带领随身人一众,竟由马道上高城。慢言驸马来知会,且把红袍将帅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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