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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暗夜中寻找羔羊

_41 穗史贺雅也 (日)
「所以我才說试著交往看看。反正不是正式的交往,如果你在期限之內还是沒办法喜欢上我,或是看上了其他人,都可以随时结束。不如这樣吧,就以这个暑假为期限如何?」
我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不过还是有个问题必须事先釐清:
「可以请教妳一个问题吗?」
「请說。」
「男女朋友必须做些什麼?」
这个问题一定要事先說清楚,至少得知道学姊希望我为她做些什麼才行。
「这个嘛,我想要拜访你家。」
学姊背过身子。
「也想跟你一起去遊乐园、水族馆、电影院或是游泳池。在学校的时候只有午休时间才能在一起,现在放暑假了,你得多陪著我才行。到我家吹冷气看电视也不错。」
說完之后,学姊又转过身来。
「以上是我的期望。」
我吁了一口气。
「好的,往后请多多指教。」
8白貓的名字
我还来不及走进校门,就被真昼逮个正著。
今天还是得到学校参加暑期辅导。就在我挥汗如雨地走到校门附近的时候,双手交叉在胸前的真昼就站在前面等著我的到来。
看到我的出现,真昼立刻飞奔而至。
「我有事找你。」
真昼拉著我的手,把我拖向学校的后门,最后来到学校与民宅的围牆空隙。抬头打量四周,这个地点相当隐密,不会被人发现。
「有什麼事?」
「听說你跟千早开始交往了,是真的吗?」
真昼的表情十分险恶,活像一只毛发倒豎的貓。
「谁跟妳說的?」
「阿滨。」
「哪个阿滨?」
「就是滨贵一。」
原来是我认识的那个阿滨,我不禁在內心暗叫不妙。阿滨昨天问我是不是跟学姊交往,老实說我不知道他是从哪得到这个消息,不过基於谎言迟早会被揭穿的道理,我只好老老实实地說出一切。结果阿滨說这下子我也被订走了,脸上的表情十分高兴,活像一只好不容易才把贝殼敲破的水獭。我跟学姊开始交往,跟阿滨又有什麼关系?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明白阿滨为什麼会这麼兴奋。
既然是从阿滨那边听来的,可沒那麼容易蒙混过去,我只好乖乖地据实以告。
「嗯,是附带期限的交往。」
「为什麼?我不是要你喜欢我吗?」
真昼恶狠狠地瞪著我。
「可是……我连妳是谁都不知道……」
真昼十分不以为然。正準备出言反驳的时候,脸色突然一变。
「不妙……」
只见真昼纵身翻越围牆,匆匆忙忙地躲了起来。
几秒钟之后,阿滨出现在我的面前。
「草加,有沒有看到真昼?」
……原来如此,眼前的状況确实有点复杂。我眼珠一转,決定装傻。
「真昼?沒看到。你在找她?」
「嗯。昨天跟她提到你之后,她就吵著要来找你……」
阿滨突然吓了一跳。
「慢著,你怎麼会知道真昼?失去记忆之后,你应该沒见过她才对。」
「住院期间,真昼常常跑来找我,所以我跟她见了好几次面。」
「真的假的?」
我点点头。
阿滨双手抱头,看起来十分懊恼。
「我还以为她会就此死心了說……」
「什麼死心?」
「沒事,当我沒說。毕竟你是个受害者……」
我不明白阿滨的话中含意。
「算了。看到真昼的话,记得跟我說一声。」
說完之后,阿滨就转身离开了。
直到阿滨的背影消失在不远处的转角,真昼才再度现身。
「呼,好险。」
「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阿滨不希望我来找你。」
真昼漫不经心地回答。
「受不了,跟紧迫盯人的恶婆婆有什麼两樣啊。」
真昼突然豎起了眉尖,气势洶洶地瞪著我。
「跟我交往吧!」
「什麼?」
「只跟千早交往太不公平了。为了公平起见,你也应该跟我交往。」
「不要开玩笑了,再說我也不愿意伤害阿滨。」
「这跟阿滨有什麼关系?」
「当然有关系,我总觉得他好像满喜欢妳的。」
八九不离十。如此一来,阿滨在医院裡的自言自语得到了解释。知道我跟学姊开始交往之后,阿滨的喜悅也可以理解。
「阿滨不是谈恋爱的对象。」
「为什麼?」
「这就不好解释了。这樣好了,你会把世田谷当成谈恋爱的对象吗?』
怎麼会扯到世田谷身上?
「不要把阿滨当成『儿时玩伴』,将他视为普通人如何?一开始就把阿滨排除在外,对他实在有点不公平。」
「那世田谷……」
话說到一半,真昼突然噤口。
「今天就这樣算了,下次我再来找你。」
丟下这句话之后,真昼飞也似地离开现场。
世田谷明天就要搭机出国了,大家決定替她举办一场欢送会。
欢送会的规模並不大,只有世田谷和伯母,以及我跟老姊四个人而已。
本来打算到外面吃一顿的,不过世田谷想要待在家裡,最后选定在我家举行欢送会。老姊还亲自下廚做了世田谷最爱吃的汉堡排和炸雞块。
「实在很想到机场送行呢!」
老姊替世田谷夹了一盘子的炸雞块,穿著白貓道具服的世田谷双手接过盘子。
「真是不好意思,小枫。这孩子坚持不要大家送行,还說这樣子反而会让她更难过,不管我怎麼說都沒用。沒办法,这孩子跟我一樣,都是个小顽固。」
世田谷母亲拍拍白貓的背心。
「应该是妈妈像我,不是我像妈妈吧?」
「你们看看,这孩子真是一点都不讨人喜爱,不过这也是她可爱的地方。」
「到底是可爱还是不可爱啊?」
世田谷轻描淡写地扫平整盘炸雞。
伯母跟老姊以惊人的速度连干了好几杯,两三下就聊了开来,完全沒有我插话的余地,我只好试著跟世田谷說话。
「真的不需要我们去送机吗?」
「你是不是又失忆了?我說过好几次了,不需要。」
「可是住院期间,妳每天都来探望我呢。现在妳要出国了,至少也让我到机场送行嘛!」
「我不需要回报,反正这是个不公平的世界。总而言之,我就是不要你去送机。」
「既然妳这麼說,那就沒办法了。」
我停顿了一下,继续开口。
「只有一年而已吧?一年很快就过去了。」
白貓搖搖头。
「不,我打算一直待在美国。在美国唸大学,在美国工作,以后大概不会回日本了。」
我吃了一惊,沒人跟我提起这些。
「为什麼?」
「不为什麼,我喜欢。怎麼,你有意见?」
「……」
当然沒有意见。不,应该說我沒有资格表示意见,既然世田谷已经決定了,我也不好多說什麼。
「今日一別,往后恐怕沒机会见面了。」
「……沒错。」
我突然有种置身灵堂的感觉。老姊跟伯母酒酣正热,我跟世田谷之间的气氛卻闷到了极点。
随著时间的流逝,欢送会也逐渐接近尾声。老姊和伯母早就喝掛了,双双趴在桌上不醒人事。
我把老姊扶进房间,让她躺在青蛙形状的床上(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正在游泳的青蛙,真不知道老姊是从哪买来的)。
至於伯母则是我跟世田谷一起扛到隔壁的。将伯母放在床上之后,世田谷立刻拉了条被子过来,替伯母盖好。
「不好意思。」
「沒关系,伯母总是这樣吗?」
「嗯。不过以前她喝得再多,还是可以自己走回房间。今天的情況似乎不太寻常。」
白貓露出疑惑的神情。
我从沒看过枫姊在家裡喝酒,她今天倒是灌了不少威士忌。难道伯母和老姊都是因为舍不得世田谷,所以才借酒浇愁吗?
……那我呢?我也舍不得世田谷吗?
当然舍不得。住院期间对我那麼好的人就要出国留学了,說不感慨是骗人的。
「干嘛一直盯著我看?」
世田谷瞪了我一眼。
「沒什麼。」
我们两人开始收拾善后。其实我一个人收拾就可以了,世田谷卻坚持要留下来帮忙,还說我帮她把伯母扛回家,所以她理应帮忙我打理一切。世田谷的坚持还满有道理的,所以我決定接受她的好意,让她跟我一起收拾善后。
在收拾的同时,我也发现了一件事。世田谷对我家的廚房十分熟悉,不但知道碗盘收在哪裡、调味料放在哪裡,甚至连什麼应该放进冷藏库、什麼应该收进冷冻库都非常清楚。
或许世田谷常常到我家吃饭吧。不知道为什麼,我总觉得她一定经常跟我们一起準备晚餐、一起吃饭、一起收拾善后。
「妳以前常常跟我一起收拾碗盘吗?」
「……偶尔吧。爸爸和妈妈忙於工作,总是不在家,枫姊常常邀我来你们家吃饭。」
「原来如此。」
「对了,你跟那个学姊怎樣了?」
世田谷突然牵制一垒的跑者。
漆黑的瞳孔凝视著我,道具服的貓眼也毫不客气地死盯著我,可怜的我顿时被四只眼睛团团团住。
「呃……开始交往了。」
「……是哦。」
「不过是有期限的交往。」
我套用学姊的說法。
「抱歉,洗碗精跑进眼睛了。」
世田谷跑向洗手间。
……刚刚不是只用清水沖洗而已吗?
善后工作告一个段落。
我跟世田谷坐在电视前面,喝著麦茶略事休息。徐徐涼风从窗口吹进客厅,跟白天比较起来,现在显得涼爽多了。
「世田谷,要不要吃冰棒?」
我从冷冻库拿出一根冰棒,递给了世田谷。
世田谷接过冰棒之后,默默地打开包装袋。
四周弥漫著一股诡異的气氛。过了今天之后,或许就再也见不到世田谷了,我好像应该跟她說些什麼才对。可是该說些什麼才好,偏偏我又毫无头绪。
世田谷似乎也跟我有同樣的想法。她好像也有话要跟我說,两人之间的气氛卻让她不知该如何啟齿。
如果我还保有过去的记忆,或许世田谷就会毫不犹豫地說出来了吧。只可惜我跟世田谷之间丧失了某种決定性的路径,无法让她脑中的话语传入我的心中。
手中的巧克力冰棒剩下一半的时候,我开口說话:
「世田谷,妳想要什麼?」
「我想要什麼?」
「就当作是我送给妳的纪念好了。现在或许赶不及了,不过沒关系,告诉我妳想要什麼,我直接寄到美国给妳。」
吃完冰棒之后,世田谷喝了一口麦茶。
「什麼都不想要。」
「呃?」
世田谷的回答有点出乎我意料之外。
「我不想从你那边得到任何东西。」
……看来我跟世田谷的感情真的很不好。
「那……有沒有什麼希望我为妳做的事情?什麼都可以,尽管說吧。」
世田谷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
「叫我风子。」
「呃?」
「如果几年、甚至是几十年之后在某处巧遇的话,请叫我『风子』,不要叫我『世田谷』。失去记忆之前,你一直都是叫我『风子』。」
世田谷凝视著我,表情十分严肃。老实說我以前从未认真地端详过世田谷的脸庞,注意力总是被她身上的道具服所吸引。
我轻轻地拨弄世田谷的浏海。世田谷浑身震了一下,倒沒有說些什麼。
「办不到。」
「……为什麼?」
「几十年的时间並不算短,到时候我早就忘光了。」
我将手抽了回来。
「所以从现在开始,我就要叫妳『风子』。这樣子就算几十年之后真的又见面了,我也会很自然地称呼妳为『风子』,而不是『世田谷』。」
世田谷靜靜地看著我,一句话也不說。
「风子。」
我试著呼喚世田谷,不,风子的名字。
完全感受不到一丝丝突兀。看来她說的沒错,在失去记忆之前,我一直都叫她「风子」。
突然之间,我好像找回了失落已久的东西。意外当天跟著翻倒的自行车一起掉落的东西,又重新回到我的手上了。
白貓的前额抵住了我的胸口。
「……对不起。」
风子喃喃自语。
「都是我害你失去记忆的。」
「因为妳借我自行车的关系吗?別放在心上,拉断煞车線的人是我,跟妳沒有关系。」
风子搖搖头。
「这只是一半,还有另一半。」
「另一半?」
「我不应该许愿的。入学考试那次已经把我害得很惨了,想不到我居然不知道记取教训,还是傻傻地向天上的神许愿。」
风子黯然垂首。
神?许愿?
「……算了,当我沒說吧。」
风子又抬起了头。
「合人,闭上眼睛好吗?」
「为什麼?」
「照做就对了。」
我只好乖乖听话。
闭上眼睛之后,強烈的不安感突然袭上心头。
「妳不会揍我吧?」
「当然会。」
「呃?」
「我就是想揍你,不行吗?你不是說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吗?」
不妙……
算了。既然风子想揍我,就让她揍个痛快吧,反正以后也沒机会了。
於是我硬著头皮咬紧牙关,等待风子的铁拳。
一段时间过去了,什麼也沒发生。赶快动手吧,別再折磨我了。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个东西贴上了我的嘴唇。
惊讶之余,我不禁睜开了双眼。
风子已经不知去向了。
梦境吗?不,那种触感十分真实,应该不是在做梦。我伸手摸摸自己的嘴唇。
沒错,絕对不是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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