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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集 新的开始

_4 蝙蝠(现代)
  金线克尽职责地继续拖拉着自己的猎物,丝毫不管这伤痕累累的一路上,鲜血滴滴答答地流了满地。
  那身体发出了受伤野兽的咆哮声,整个公寓剧烈地震动起来,贴在墙上的咒符啪啪作响,温乐源和阴女士拼命按压住那两张最重要的符咒,却怎么也按不住那可怕的震荡。
  走廊的深处,传来仿佛在回答这咆哮的轰鸣,那些凸起挣扎的东西越来越疯狂地扭动,已经可以很清楚地看清楚它们的轮廓了─不是怪兽,更不是无形的怪物,而是人。人趴在墙后,拼命蠕动着,想挣脱那最后的束缚。
  那是,鬼流!
  阴女士看看走廊深处,又看看这边挣扎的野兽,犹豫一下,叫道:“小源!你能不能一个人压住这里!”
  温乐源一愣:“怎么?”
  阴女士一指那些扭曲着想挣扎出来的东西,“现在不能让鬼流出来!非正常时刻的鬼流,比正常时刻的破坏更严重!我要先去堵那边!你能不能支持一会儿?”
  “我……”
  “我知道你对二十年前的事心有余悸,但现在那边才是最重要的!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得给我在这里努力支撑住!”
  温乐源用很奇异的表情看了看她,又转眼看看正在金线网中挣扎的人,终于点了一下头。
  阴女士手中漏出巨大而强盛的光芒,她将那股光芒往符咒上一罩,如同一个灯罩般扣在上面,暂时压住了符咒的波动。她小心地退开,然后快速跑向走廊深处。
  “不准出来!加封!加封!”
  更加强烈的光芒弥漫了她的周身,让她的背影飘逸出尘、如同女仙。
  轰的一声,地板短暂地震动了四五秒左右,极强的震动击中蠕动的墙壁,刚才还恶心地凸出的墙壁已经恢复了平滑。
  阴女士收回力量,转身想往回奔,却听得金线网中的人又是一阵痛苦的尖叫嘶吼,那种撕心裂肺的声音,简直就像失去了情人的剧痛。墙壁上的东西发出了应合的轰鸣。
  阴女士觉得背后一痛,心里一下子冷了下来。她慢慢回头,一只鬼手从墙壁的破损处长长地钻出来,击中了她的背心。
  鬼手唰地收了回去,破洞瞬间修复,却仍听得到墙壁里叽叽咕咕的诡异笑声。
  她噗地吐出一口血。
  温乐源大惊:“姨婆!”
  “守住你的地方!”她努力压住翻涌的血气,高声说。
  但现在说这话已经有点晚了。被她所受的攻击震惊,温乐源手下力量微一停滞,被缠在金线网中的身体,趁机开始发疯般地嚎叫挣扎。
  金线接二连三啪啪断裂,符咒又震动起来,在墙壁上一张一张地剥脱,剥脱的符咒又导致了更多金线的断裂,如此恶性循环,不消一会儿,只剩下温乐源手中和阴女士罩住的两张符咒,以及它们发出的金线还在,其他的金线早已断裂无踪了。
  那个身体拖着仅剩的金线,又一步步走向那面对他而言,简直有致命吸引力的墙壁。
  温乐源急怒之下,不得不将符咒唰拉一声揭下,贴在右手心中,把金线牢牢缠在手腕上,用力往回拉,同时将特异功能提高到最高点,向那个身体猛压。
  受到温乐源能力的灌注,符咒上的金线光芒骤然暴涨,从细细的一根化作男子手腕粗细,死死缠住了那个身体,不管那个身体如何挣扎,都无法撼动那根金线丝毫。
  但此刻也同时出现了一个问题,那个身体竟是力大无穷的,温乐源虽然同时用能力和符咒双管齐下将他强行压住,可也只能如此了,两人基本上势均力敌,那身体走不了,温乐源也没办法将他拉回,两人就如此互相消耗,看谁先抵不住,放松第一口气。
  阴女士跌跌撞撞地回到楼梯口,却被那个正在与温乐源僵持的身体挡住了去路,她无法接近自己的符咒,而与此同时,护在符咒上的“灯罩”却在不断衰减,金线也开始变得不稳定,上面的光芒不时闪闪烁烁。
  不要看她的金线仍是只有那么一丁点细,其实它正是温乐源能暂时与那个身体打个平手的重要原因之一,如果金线现在断裂,那就不好说了。
  温乐源一张黑脸已经挣成了绛紫色,他拉紧金线的手正在隐隐作痛,他知道阴女士被堵得过不来,但他却对此无能为力,而阴女士过不来的话,他的处境就会越来越麻烦,如果再这么下去,他十成十是输定了。
  他输了也无所谓,但他绝对不能让乐沣,和这个属于乐沣的身体被吸到那个地方去!
  问题是……首先要怎么解决这个僵局?
  是不是可以突然松个手,然后在那个身体泄劲的时候把他猛地拉回来?温乐源正在想这个方法的可行性,却听到身后有一个女性的声音低低地说:“不,没有必要这么做。”
  他微一偏头,一个黑影伴着丝丝冷风从他身边擦过,一只手出现在阴女士的符咒旁─没有手腕也没有胳膊,更没有躯干和头颅,就那么凭空一只手。
  那只手轻松地穿过符咒上的“灯罩”,手指在符咒上一按,“灯罩”的光芒乍然明亮,就像一盏灯被突然接上了大功率的灯泡一样。
  那只手在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后,又和出现时一样突然地消失了。但那光芒并没有随之消失,而是逐渐蔓延到了金线上,金线越来越粗,越来越强力,温乐源只觉自己手中的压力越来越轻,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那个刚才还巍然不动的身体给拉了回来。
  那个身体在两根金线的强拉硬扯中,不断地痛苦哀嚎,温乐源眉头皱得很紧,手下却坚定地拽着金线,就是不松手。
  强行将那具身体拽到身边,温乐源空出没有贴符咒的手,一掌拍向他的背心。
  那具身体悲惨地号叫了一声。温乐沣一直用的是这个身体,声音当然也和这具身体的一模一样,温乐源只觉心脏一颤,第二掌是说什么也打不下去了。
  那具身体似乎看准了他的想法,在他手中猛地一挣,几乎就要挣脱。温乐源大怒,双手往金线上一缠,狠狠将他拉回,一脚就踹上了那具身体的腰眼。
  那具身体发出了更加凄惨的悲伤嚎叫,简直就如同一个被冤枉的孩子一般可怜。
  温乐源这次再也不心慈手软,拽起他,粗壮的拳头一次次结结实实地砸上他的肚子。
  “混蛋!你给我滚出来!放了乐沣!给我滚出来!快点放了乐沣!”
  那具身体终于说话了,然而却不是成人的语气,反而更像个小孩。
  “我不知道你说啥!妈妈!救命─妈妈!我要回家,我不住医院!妈妈!有人打我!好疼!我不住医院!妈妈……哇─”
  温乐源愣住了。
第六章 大结局从冯小姐讲故事到二十年往事之三
  十岁左右的男孩躲在病房外,偷看病房里几近病危的五岁小孩。
  那小孩浑身都插着管子,嘴上还戴着氧气面罩,每次取下面罩,小孩就会说一句什么话,由于他太虚弱,声音特别小,十岁的男孩只能断断续续地听到他个别的句子。
  比如,“妈妈,我要回家。”
  比如,“妈妈,我不住院。”
  比如,“妈妈,我疼。”
  比如,“妈妈,救命。”
  男孩就那样听着,暗暗祈祷着,希望他快一点走到生命尽头。
  可是,男孩的耐心还是被一次次的抢救和一次次的垂危磨光了,当他偷听到医生给小孩的妈妈说,“孩子陷入深度昏迷,可能马上就不行了”的时候,连再等一下都来不及,就用床单包起已经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从窗户飞走。
  “妈妈!救命!妈妈!妈妈!我疼呀……”
  温乐源拽着他的领子,却再也打不下去,心中翻腾的另一种情绪,让他不禁心痛如绞。
  他,温乐源,是一个没有同情心的人。他对自己的家人能掏心挖肺,却可以对外人寒冷如冰。他可以为温乐沣的小伤跳脚,却能眼看着别人去死而不动声色。
  其实这个世界上谁又不是这样呢?就像冯小姐的公婆,自己的儿子总是好的,即使花心、即使强奸大嫂也是好的;可儿媳是外人,即使被强奸也是她诱惑的,肯定是她不对,死了也可以不用理。
  然而,他在此刻,面对着所谓“抢了自己弟弟身体的魂魄”,他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不是因为那里面还有温乐沣,而是那凄惨的呼唤引发了他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在他眼中,现在正在凄惨呼唤的那个人,已经不是“别人的躯体”而已,而是一直被他压在记忆最深处,一直拒绝去回忆的东西。
  哥!
  你抓住我!
  哥!
  跑呀!
  哥!
  你抓住我!
  哥!
  抓住呀!
  人为了自己认为重要的人,什么都能做。比如即使死去也坚持要嫁给丈夫;比如为了自己已死的弟弟,去活生生弄死别人家的孩子。
  人为了自己,同样什么都能做。比如为了一己私愤,不仅杀了罪魁祸首,连无辜者也杀;或比如为了自己能活着,也能放开刚才还发誓绝不松开的手指。
  为了这样的目的,若是需要“别人”为此做出牺牲,那必定是爽快的,毫不犹豫的。即使有犹豫,也不会是因为顾虑到别人受到伤害的心情,而是害怕自己的罪恶感。
  人就是如此自私,人不自私,又怎能将别的东西当作食物,把其他的生灵作为自己活下去的能量?所以说,人若是不自私,就没有活下去的资本,也正是如此,人才能从远古时代繁衍到现在。
  自私是本能,但,人不能只靠本能活着。
  温乐源看着那个大哭的身体,有些不知所措。
  其实他明白,这具身体的主人早就没有意识了,在多年灵魂与灵魂的消磨中,那个五岁孩子的意识,早已消磨得几乎只剩渣滓,现在表露出来的,不过是他印象最深时候的最后记忆,是他曾经活着,现在只剩部分在活着的唯一证据。
  温乐源二十年前杀了他一次,二十年后,他正在杀他第二次。
  温乐源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在后悔,从有记忆以来他最后悔的只有一次,却不是杀了这孩子的一次。
  可现在他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一样,那孩子每叫一声“妈妈”,每诉说一次“好疼”,他就会想起被他包在床单里,那张苍白而消瘦的小脸。
  这孩子是他杀的。
  确实是。
  他为了让没有身体的乐沣复活,已经什么都不顾了,要救他,即使代价是一条命,只要不是乐沣的命就行!
  所以在十岁那年,他害了两个人,夺走了一条命。
  这个孩子的命。
  “……你叫什么名字?”温乐源问。
  那个身体哭得直抽,不过还是乖乖地答道:“我不知道……妈妈……”
  “你很疼吗?哪里疼?”
  那身体把手放在胸口,仍哭着说:“这里疼,疼啊……”
  被吃掉的温乐沣的魂魄在那个位置,只要他还在挣扎,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就会一直疼,直到把他吸收干净为止。
  这是说……乐沣暂时还没有重大的危险,大概只是被吃掉了一部分,不过都不是重要的部分,可以修补回来。
  温乐源温和地笑了,他尽量让自己凶神恶煞的脸变得和蔼可亲,“你很疼是吗?让叔叔看看行不行呢?”
  那身体犹豫很久,终于点头,在他面前稍微拉开了自己的衣服。
  那个身体的胸口处,有一个像成年男子拳头般大的东西从胸腔壁凸出来,像一颗心脏般在腔壁上有力地跳动,将附近的肋骨也挤得变了形。
  温乐源用奇怪的表情看了一眼那个身体,以及他凸出的“心脏”,那表情似乎是同情,似乎是怜悯,也似乎是嫌恶。
  他痛恨这个孩子,这一点已经无需隐瞒。
  “真是……非常抱歉。你已经死了。”
  他一掌击上那个身体的胸口,五指深深插入他的肉中,掌心正巧贴上“心脏”的位置,顺着拍击的力量狠狠一按,将那个凸出的东西强行按回他的胸腔内,那个身体的胸口处转眼间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大洞。
  那身体痛得狂吼一声,发出了长长的厉叫,从灵魂之内而外振荡着痛苦的嘶号,惨烈得简直连魂魄都能撕碎。
  那个魂魄也的确被撕碎了。
  那个身体在地上翻滚起来,一边翻滚一边哭,一边嚎叫一边呕吐。
  “妈妈,我不死,妈妈,我不死,妈妈……”
  红红黑黑的东西里面纠缠着透明的灵魂碎片,一起被他吐了出来。
  “我不死,妈妈……”孩子喃喃自语,声音渐渐微弱下来,终于不动了。
  温乐源走过去,抓起温乐沣的身体,翻过来。
  温乐沣的身体仍是清醒的,却与刚才的模样完全不同,那副熟悉的表情,那双明亮的眼睛,都在明明白白地诉说着一件事─温乐沣,终于回来了。
  温乐源却没有丝毫喜悦的表情,他疲惫地看着终于清醒的弟弟,说:“你终于醒了。”
  温乐沣冷冷地看着他,胸口被他打出凹陷的地方正在慢慢平复。
  “哥,你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温乐源躲避着他的目光,在全身上下的口袋里摸,像是要抽菸,却最终一无所获。
  “哥,我的身体是哪儿来的?”
  温乐源强笑,看见温乐沣的表情,那笑就僵在了脸上。
  “哥,你到底把那孩子怎么了?
  “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卑鄙的?
  “哥,你怎么能这么做?
  “哥……”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啊!”温乐源沉下了脸,高声说,“我就是这么卑鄙!从那时候到现在都是这样!
  “你难道是第一次知道我这么卑鄙吗?不是吧?现在说这话你不嫌太晚吗?”
  温乐沣看向他的表情简直就要哭出来了,他在地上挣扎了一会儿,终于翻了个身,从地上慢慢爬起来,坐在温乐源对面,有些虚弱地喘息。
  “哥……你知道,我刚才看见你向他举起手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温乐源冷笑:“我才不在乎。”
  “我在想,我们和强暴冯小姐的那两个禽兽,究竟有没有区别。”
  “求求你们!不要!求求你们!”
  ─妈妈,好疼,妈妈,我不死……
  “救救我……”
  ─妈妈,救命……
  “是这荡妇她勾引……”
  ─真是非常抱歉,你已经死了。
  明明同样都是抢劫,一个抢劫了那个可怜女人的贞节,一个抢劫了那孩子的命。
  明明都是同样恶劣,一个推托责任,另一个强要自己不合理的行为变成合理。
  有区别吗?
  根本没有!
  “其实我一直都很奇怪,我明明已经死了的,也许是那时候实在太小,我只记得身体死掉的感觉,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又有了新的身体,然后我发现我的灵魂,比任何时候都容易掉出来,也比别人更裸露,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别人的喜怒哀乐……
  “姨婆说,我用了别人的死体,不过我的死体特别好,比别的死体都容易活,而且难以腐坏,我信了。可是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不是死体好,而是我用的根本就不是死体,是─”
  “你够了没有!”温乐源不耐烦地打断他,“这世界上老实人能活得下去吗?就因为我不是老实人,所以你才能安安全全活到现在!你想为他打抱不平,就先问问你自己!真正用了这副身体二十年的人是你!
  “这二十年里你难道一点都没有感觉到不对吗?不可能吧?其实你就是故意在忽略对不对?总之你就当那孩子已经死了,反正那时候也病危了,有什么关系!”
  温乐沣想说什么,最终却又忍住了,他求助地看向周围,好像想找谁似的,却什么也没找到。
  “……姨婆呢?”
  温乐源一愣,环视四周,阴女士符咒上的光圈已经消失,掉到了地上,而她本人所站的地方现在空空如也,这周围也哪儿都再看不到她的身影。
  “她刚才还在这儿!”温乐源站起来,顺势把仍有些腿软的温乐沣也拉起来,“是不是回房间去了?”
  温乐沣看了一眼她的房间,“不,她根本就没有回去。”
  不知从何处传来了隐隐的嚎叫,脚下也传来细细的震动。也许是震动发出的嚎叫,也许是嚎叫引发的震动,不过不管是什么,都不是好兆头。
  两人互相看对方一眼,发现对方的脸色和自己的感觉一样不好。然后他们同时看向同一个地方─刚才那面曾伸出过鬼手的墙壁。
  刚才阴女士明明已经用她的力量压住了墙壁的蠕动,但现在不知道是蠕动的力量增强了还是她的力量减弱了,总之那些东西又开始在墙壁中乱窜,像要把墙壁挤破一样在里面互相纠缠,拼命扭动。
  “姨婆……不可能会在那里的……”温乐沣喃喃地说。
  “……她很可能会在里面。”温乐源低声说。
  温乐沣觉得温乐源全身都在颤抖,从骨头到外皮,都在细细微微地颤动,如同地面的微震,细小却恐怖。
  温乐沣说:“哥,你怎么了?”
  温乐源努力阻止着自己的惊恐,但并不怎么奏效。
  “哥,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你害怕。”温乐沣扭过头,脖子拧成了一个奇怪的弯度,他指着温乐源,连指甲也显得有点长。
  “你在害怕什么?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害怕的?你为什么会害怕?哥……你眼里看着这些,究竟心里在想什么东西?”
  温乐源低头,忽然发现温乐沣已经不是原本的样子了,他的嘴咧到了耳朵后头去,手指甲长得简直有他的前臂那么长,尖尖地顶在他的脸上。
  温乐源大叫一声,一巴掌打上温乐沣的脸。
  “你是什么东西!”
  “温乐沣”稍微歪倒了些,却是疯狂大笑。
  “你看我长得像什么东西呢?明明你弟弟就在这里,你觉得我长得像什么东西呢?”
  温乐源心都冷了:“你……你不是乐沣!”
  “温乐沣”大笑:“那你可以看看啊,我到底是不是你弟弟。”
  温乐源怒吼:“你是谁!你怎么进去的!”
  那鬼怜悯地笑:“你在说什么呢?为什么认不出你弟弟我啊?我都一直在这里的……”
  整个公寓忽然大幅度地上下震动起来,就像一艘在波浪中上下摇摆的小舟,两人连站都站不稳,跌撞了几步之后,终于坐倒在地上。
  走廊深处的墙壁上发生了严重的扭曲,伴着仿佛是很厚很重的布被撕开一样的声音,墙壁被强行撕开了无数条缝隙,有异常浓稠的黑气和无数不明物体钻了出来。
  温乐源手足冰凉,不知何时就流了一身冷冷黏黏的汗,衣服黏在身上,有种很恶心的感觉。
  “啊,是鬼流啊……”“温乐沣”观望着那些从缝隙中钻出来的东西,“是不是想起以前的事情了?如果忘了的话,需不需要我来帮你回忆一下?唉呀,其实你还记得吧,那时候已经不小啦……”
  墙壁轰然破裂,那些黑色的红色的绿色的东西从破口中汹涌而出,温乐源用手一拦,将那个还在絮絮叨叨的“温乐沣”扛在肩上,向门口跑去。
  “别跑啦,你跑也跑不掉的,是不是?还记得那时候嘛,你一开门,看见了什么?”
  温乐源哗地拉开门,门外,一片黑沉沉的东西完全挡住了视线。
  那些是无数的小怪物,有的像海星、有的像章鱼,有的什么都不像,但每一个身上都长着小小的鬼爪,鬼爪间互相紧紧牵抓着,小小的鬼怪们互相勾结,成了铺天盖地的巨网,将整个公寓罩在了网中。
  鬼网!
  又是鬼网!
  哥!
  我好害怕!
  哥!
  出不去!
  哥!
  破墙而出的那些东西像潮水一样向他们涌来,一路翻滚着肮脏的黑液和腐败的恶臭。
  那是和鬼节才会出现的鬼流,看起来是差不多的东西,也是从同一个地方出来的,但其本质却完全不同。
  七月十五。
  鬼府门开。
  有仇报仇。
  有怨报怨。
  鬼流是鬼府一年一次的开门大赦,是正常的地下与地上的交流。
  但这并不是正常时间的鬼流,而是“恶鬼流”,那些心怀恶念的鬼魂,等待着活人的召唤,一旦召唤的力量和它们想要出来的力量实在太强,就会在本该只有七月十五才打开的鬼流大门上挤破一个洞,结果……就像这样。
  温乐源抓住温乐沣,两人一跃而起,避过了那些脏污的浪花,然后顺势在空中打了几个滚,落到通往二楼的台阶上。
  那些恶心的东西带着可怕的嗥叫拼命翻滚,想要增加属于自己的领域,但由于公寓外织结的鬼网,阻住恶鬼流往外部扩张的欲望,那些东西就只好打着旋儿找其他的路子。于是只见那些黑色的东西从一楼开始努力上升,像洪水一样越涨越高,  温乐源皱着眉头,拉紧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温乐沣,一鼓作气往楼上跑去。
  “你想干点什么呢?”身后的“温乐沣”几乎是狡猾地笑着,叽叽咕咕地说,“其实你还记得很清楚吧,那时候的选择是不是还记忆犹新?有点怀念吧?是不是想再来一次,嗯?”
  温乐源眼前一黑,差点在楼梯上跌倒。
  他回身,用不敢置信的表情,看着在一片乌黑液体的衬托下,笑得几乎有点恐怖的温乐沣。
  “是你……那个时候是你─”
  “我?我怎么了?”
第七章 大结局从冯小姐讲故事到二十年往事之四
  他们从来不知道,也没有人告诉过他们,公寓周围的地基是不可以乱挖的。
  一大一小的两个男孩不知怎的,竟挖开了公寓外东南角的土壤,从地洞里拉出了一团肉。那团肉异常柔软,拿在手里还会动,刺激它的时候,它还会发出细细的“哇哇”声。
  大男孩用石头砸它,小男孩拿树枝戳它,而此时,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在对着什么东西,做怎样可怕的事情。
  那是“太岁”,是这个属于鬼怪所在的公寓,封锁不好的东西,所用的“器具”。他们动了太岁,打破了封锁,因而导致了极坏的结果。
  “你们干了什么?你们干了什么!”
  “跑啊!快跑!不要回头!带着你弟弟跑啊!”
  “到上面去!”
  “跑啊!”
  黑液铺天盖地,在记忆中呼啸翻滚。
  两个男孩拼命地跑,那些东西就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死死追随,寸步不离。
  小一些的男孩跑着跑着绊了一下,重重跪倒在地上,碰破了膝盖上的皮,他哇地一声哭起来。
  “哥!哥!”
  大一些的男孩早已爬得很高,听到弟弟的哭声,又不得不折回来,粗暴地把弟弟拽起来背在背上,又往上跑去。
  鬼怪们在黑液里浮浮沉沉,像在油锅里一样翻翻滚滚,它们伸出断臂残肢,使劲儿构着前方近在咫尺的兄弟二人,对它们而言,他们的身体是绝对的美食,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有唐僧肉的功效。
  大一些的男孩终究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况且那时候他的特异功能还没有完全开发,只比一个普通的小孩强一点点而已,再加上背上还背着一个五岁的孩子,他已经拼上了命去跑,却只能稍微延长他们被抓住的时间而已。
  恶鬼流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男孩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只有沉重的呼吸回荡在耳边,腿沉得像灌了铅,嗓子眼里干得冒火,胸口简直要炸了。
  终于爬上了天台的楼梯,他鼓起身上最后的力气,猛地抬腿,一步几阶地向上狂奔,飞扑到天台上。
  可是天台也并非安全的地方,鬼网已经完全罩住整个公寓,站在天台上,只能看得到鬼网织成的黑色天空,他们只能从鬼爪与鬼爪间的交错中,看到挂着稀疏星辰的夜空。
  温乐源紧拽着“温乐沣”的手腕大跨步地在楼梯上奔跑,他的个子比温乐沣高,腿比温乐沣长,身体也比温乐沣壮,他随随便便迈出一步就是温乐沣的一步半,温乐沣基本上是被他横拖竖拽地往上拉着走。
  他不是小孩。
  他也不是了。
  小时候,他们还没有力量,被恶鬼流追得满世界逃跑。
  长大了,他们拥有了力量,却还是被恶鬼流追得满世界跑。
  有人说所谓人的成长,就是一个慢慢成熟的过程,也有人说所谓人的成长,其实根本就是狗屁,从远古时代到现在,从你小到你老,一步没进过!
  这话其实说得也没错,过去吃人是为了生存,现在也一样,唯一变化的只有吃的方法,从鲜血淋漓的茹毛饮血到现在的兵不血刃,本质上没有区别。
  温乐沣说不知道他们和欺负冯小姐的禽兽有什么区别,他说得没错,他们并没有区别。温乐源知道自己和那些从禽兽进化到衣冠禽兽的东西没两样,不管经过多久,不管外面包了多金壁辉煌的皮,内部也一样,臭不可闻。
  “干什么跑那么快,拽死我啦!”“温乐沣”呻吟,不过听得出是在耍赖。
  这么拽着他也的确很累,温乐源稍稍停下脚步,将他拎起来背到背上,又继续往前跑。
  “哥!他们追上来了!他们追上来了!”
  大男孩背着幼小的弟弟扑到天台的边缘往下看,地下的恶鬼流被鬼网围住出不去,只好汹涌着往上蔓延,而身后的恶鬼流从楼梯间喷涌而出,向他们疯狂席卷。
  大男孩现在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跳上鬼网,顺着网爬到最高处,老太太也曾说过,恶鬼流是上不了最高处的,到了某个顶点它就不可能再兴风作浪。
  可是……
  大男孩看看鬼网与天台栏杆的距离,如果没有弟弟的话,他就可以跳上去,可有弟弟在身后,他是怎么也跳不过去的。
  如果把弟弟先扔过去……还是不行,鬼网一直在不停浮动,弟弟还小,根本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固定好自己,固定的速度也不会很快,很有可能他刚把他放上去,他就被恶鬼流拉走了。
  散发着恶心味道与颜色的恶鬼流越来越近了,大男孩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为自己和弟弟做出一个选择─两个人,或者,一个人。
  又是天台,又是那个栏杆上,温乐源往下看,只能看得到上涨的滔滔鬼水,往后看,只能看得到呼啸扑追的鬼流。
  “还是那道选择题。”“温乐沣”在他耳边叽叽咕咕地笑,用戏谑的语气说,“一,或者二。你怎么办?”
  一个人逃走。
  或者两个人都逃走。
  一个人留下。
  或者两个人都被留下。
  还是小时候一样,非男非女,非成熟非幼稚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大叫:一还是二!一还是二!一还是二……
  温乐源的选择永远都是二,但他的能力却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大一点的男孩将弟弟放在栏杆上,让他拼命抓紧。
  “你就在这里等我,我跳过去就伸手来拉你,听明白了吗?”
  小男孩含着眼泪使劲点头。
  大男孩从栏杆上一跃而过,扑到鬼网上,回头来拉弟弟,“把手给─”
  “我”字在嘴里打了个滚,没有喊出来。
  弟弟的脸涨得通红,双手紧紧扒住栏杆不放,而他的身后,无数大大小小、完整的、不完整的鬼都在使劲扯着他的脚,要把他拉下去。
  恶鬼流的速度减慢了,但仍是在涨,终究会漫过那孩子小小的身体,把他整个儿淹没在里面。
  选择吧!
  鬼流的声音中,疯狂的大呼,也可能只是微细的蚊鸣─在耳边不断地叫。
  一还是二?
  你必须做出选择!
  一还是二!
  你必须放弃!
  一还是二!
  孩子一直沉默着挣扎,没有发出声音,直到发现哥哥在看他,才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但是他没有求救。
  从他被抓住起,他就没有求救,之后也没有。
  直到现在,每当温乐源想起当时的情景,都会在一瞬间心痛如绞,简直有种马上要窒息而死的错觉。
  五岁的小孩,胖胖的小手扒在栏杆上,栏杆都被扒得出现了细小的裂缝。尽管是那么强的求生欲望,却没有求救。
  大男孩努力向孩子伸出手,声嘶力竭地喊:“抓住我!抓住我啊!伸手啊!”
  小男孩在哭,却没有伸手。
  “抓住我!”
  这就是他的选择,二,只能是二!或者二人都走,或者二人都留下。
  必须是二!
  孩子拼命挣扎,却扒紧了栏杆的边缘,怎么也不肯向他伸出手去。
  快!快啊!
  只剩下一点点!只要一点点!
  快伸手啊!快啊!
  大男孩努力地伸出手去,拼命想要抓住弟弟的胳膊,但弟弟在涕泪交流中,却怎么也不肯合作,也许他什么也不知道,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拒绝意味着什么。
  更也许他什么都知道,明白一旦他伸出手,说不定就是他们两个人的末日。
  大男孩仍在努力,甚至可以说在拼命,但还是不够,如果他能够回去的话……如果他能跳回栏杆上的话,也许还有拉回孩子的机会,但是他没有,他在犹豫─有没有必要这样做,这个鬼网是他能活下去的依靠,是不是有必要放开这里去救弟弟。
  就在他仍在犹豫的时候,更多的鬼手抓住了孩子的脚,孩子的手,一点一点被从栏杆上拉开,栏杆上一片鲜血淋漓的痕迹。
  弟弟终究还是个孩子,他最终没有忍住自己的求生欲望,在被拉开的那一瞬间,大喊了一声:“哥!”
  “乐沣!”
  大男孩一蹬鬼网,扑向栏杆,在孩子即将在恶鬼流中灭顶的那一刻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
  他强行把孩子从恶鬼流中拉了出来,紧紧地抱在怀里,转身,又跳上鬼网。快速地往上爬去。
  “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到上面就没事了!我们马上就没事了!”
  “哥……”
  “我们没事了,我们没事了……”与其说在安慰弟弟,倒不如说是在安慰自己。
  “哥……”
  “乐沣你别怕,姨婆很快就会来接我们的,我们就真的没事了……真的……”
  “哥……我轻……”
  大男孩在那一刻才注意到,自己怀里的小孩那么轻,那么轻,轻得,几乎透明。
  他到底干了什么?他到底对弟弟干了什么?
  他深呼吸,听到了自己心脏如擂鼓一般的声音;他慢慢回头,听到了自己颈椎摩擦间哢哢的声响。
  他望向下方,那个他本以为自己已经逃离的地方。
  恶鬼流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后退,孩子的躯壳在恶心的波浪中翻滚起伏,恶鬼们就像在争抢一根肉骨头一样,一边撕打,一边竭力分食那小小的孩子。
  恶鬼流还没来得及完全退出天台,小小的身体就已经千疮百孔,没几秒钟,就完全陷入了恶鬼流中,再也不见踪影。
  大男孩嘶吼一声,从距离天台还有十米的位置跳了下来。
  “你们这群坏蛋!把我弟弟还给我!把我弟弟还给我!”
  大男孩抱着孩子透明的魂魄,拼命追随正在迅速消失的恶鬼流,但他只能看得到远远的地方,那些黑色的液体一闪而逝的尾巴,再也找不到痕迹。
  恶鬼流并不作乱,它们只是在找祭品,一旦有了祭品,它们就会快速离开,就像这样。
  五岁的孩子,温乐沣的身体。
  他们找到祭品了。
  “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
  大男孩死命地追着,追着……却只能无助地看着恶鬼流渐渐消失,无影无踪。
  这个十岁的男孩子,此生头一次明白束手无策的意思,在那一瞬间,他总算明白一个错误没有补救,那就是永远。
  于是他只能无助地坐在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的台阶上,看着怀里已经没有任何触感的小小魂魄,忽然抱紧他,失声痛哭。
  这世上,没有谁能靠谁一辈子,有很多事,你都会被迫亲自面对,自己解决。如果你没有力量、没有能力,什么都没有,那你又如何才能保护自己,保护你身边的人?
  一还是二?
  当然是二。
  却没有能力实现那见鬼的二!
  他根本就不该在那种危险的时刻,把弟弟放在栏杆上!他早就该知道的!恶鬼流的速度那么快,肯定会追得上的!但是只要他爬上鬼网,那至少他一个人能活!其实这才是他真正的想法。
  他害死了弟弟。
  那个总是跟在自己身后的弟弟。
  那个乖乖的小弟弟,至死也没有求救的弟弟。
  “我已经不是小孩儿了!”温乐源抓住“温乐沣”的衣领,怒吼道,“我犯了一次错误,绝不会再犯第二次!不管你是谁,你要敢伤害乐沣,我不会放过你!”
  “不管我是谁?不管我是谁?哈哈哈哈……”“温乐沣”大笑,“你们强夺了我的身体,现在居然说不会放过我!哈哈哈哈……”
  温乐源愣住。
  他死了……
  他早就该死了……
  所以……给乐沣吧!
  把那个身体给乐沣!让乐沣活下来吧!
  二十年前的那场恶鬼流与现在重叠,铺天盖地向他压来。
  不可能的……他已经碎了……
  温乐源猛地拽起“温乐沣”的领子,高高飞上鬼网顶端,如同一只蜘蛛,手脚并用地挂在上面。
  恶鬼流找不到“祭品”,只能汹涌而出,白白地拍在鬼网上,又被鬼网弹回去。
  温乐源再次回头看“温乐沣”,那张熟悉的脸看起来竟那么陌生。
  “不对……”温乐源摇头,“不是你,不是你,你不是那个小孩,那个小孩已经被打散了!魂魄的碎片怎么可能还有意识?不是你!”
  “温乐沣”怜悯地看着他:“为什么不肯承认呢?要承认这件事并不难吧?”他的手放在胸口,异常恶意地说。
  “这个身体是我的,我死也是死在这个躯壳里,我碎掉的魂魄就黏在这个身体内部,躯壳给我力量,你弟弟的魂魄也在给我力量!你们休想把我这么轻松就撵走!”
  温乐源又惊又怒。
  按理说……这是不可能的!就算是还完整的那个魂魄,他也只是在靠那一股被强行压制二十年的怨气才能反制温乐沣,更何况他现在连完整的魂魄都不是,只不过是一堆缺东缺西的碎片而已!
  他又是靠什么来控制的这个身体?温乐沣,又怎会这么容易就被他压制?
  而且,他又是怎么获得新的意识的?他刚才明明都已经没有意识了!
  不,他还是有意识的!
  温乐源突然想起,刚开始的时候,这个身体的确是一点意识都没有,他们越打,这个身体的意识就越强,甚至到刚才,他甚至都有了五岁时最后的记忆!
  这么说,他的魂魄成熟化……是逆行的!不正确的还魂术给了他怪异的能量,不仅让他有了反抗温乐沣的资本,甚至让他的魂魄成熟!就算他只剩下了一些灵魂的残片,他仍然能够与温乐沣对抗!
  这全都是……温乐源一个人的错误导致的结果!
  恶鬼流已经完全占领了天台,在上面拍起巨大的鬼浪,藉着鬼浪的高度,那些恶鬼们就像妄图摘取葡萄的狐狸一样,一次一次往上蹦,它们的鬼爪一次又一次碰到“温乐沣”的身体,又因后力不济而颓然落下。
  “你到底想什么样!”
  “温乐沣”大笑:“这是我的身体,我爱怎么样关你什么事!”
  手下的身体蓦地变得死沉死沉,温乐源立刻使出能力,从上方和下方同时努力托住,才没有失手松开。
  如果一直是这样的重量还好,但那个该死的魂魄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居然可以让重量不断叠加递增,他拉住他的那只手已经感觉到撕扯般的剧痛,而他的特异能力已经用到了最高限,怎么也不能更进一步了。
  “不要再沉了!”温乐源的额上汗流如注,再这么下去……再这么下去……
  鬼网受不了他们重量的拉力,从温乐源拉住的那个地方,自外向内凹陷出了一个洞。
  “我要回去!我要去死!”
  “温乐沣”笑得异常欢快,“你们已经租用了二十年,却没有给过我半分钱或祭品,这个我就不计较了!只要收回我的‘本金’,随便你们怎么样!”
  他分明就是在要这个身体做祭!
  温乐源心中的怒气也如同鬼浪一般翻滚,一波高过一波。
  是他的错!他不该为了弟弟却枉顾其他人的性命!他不该在那个孩子死前,就把他带走做了还魂术!他不该白白地让那个魂魄在身体里被压制二十年!
  可是他明明都已经死了!再死一回又怎么样?他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占用这个身体妄图杀死乐沣……这就是死罪!
  但他终究还是压下了心头的火,因为他知道,这时候激怒他是没有好处的。
  “有一件事,你必须明白,”温乐源尽量平静地对他说,“你正和他共用一个身体,如果这个身体掉下去,你们一个也活不了。
  “不要说乐沣,就算是你,你以为你能抵挡恶鬼流吗?你以为你掉下去只会被它们同化吗?那绝不可能!就凭你的力量,在恶鬼流里只配当一份下等套餐!永不超生!”
  “是啊,是啊,”“温乐沣”居然很同意他的说法,“我不过就是一份下等套餐,也许你弟弟会是一份上等套餐,这真让人羡慕。”
  温乐源脸色变了。
  “温乐沣”诡异地笑着,继续说:“不过对于食物来说,是上等还是下等对它们而言没有区别,反正最后也是要被吃掉的,不管是变成垃圾也好,排泄物也好……”
  温乐源有点恍然,直到现在他才似乎明白了“温乐沣”话里的意思。
  “你是在威胁我。”
  “没错。”回答很干脆。
  温乐源平静地看着他,问:“你要什么?”
  “温乐沣”眯着眼睛笑了,那是从来没有出现在温乐沣脸上过的恶意笑容:“我要你死。”
  ─我要你死。
  温乐源如释重负。
  ─我要你死。
  ─太好了。
  ─原来只是要这样而已。
  是了,也应当如此,当初就是他抢走了那孩子的身体,害了那孩子,把也许还有救的他压在这个身体里,整整二十年。
  “只要你死了,我就放过这个躯体,反正这种灵魂残片我也不想要了,你一死,我就到阎王爷那里去,只要在那里,我就能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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