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侦探神话系列

_59 清凉院流水 (日)
多惠一边诅咒著在这种难过时候偏偏过得特别慢的时间,一边极力地忍受著「等待」的煎熬。这时,另一股新的冲击袭上了她。
餐厅的隔壁,也就是厨房里,发现了本来行踪不明的料所警部的脑袋。这太过震撼的消息在餐厅里引起一阵哗然——但是多惠已经没有惊讶的力气了。
即使听到大家提到料所警部的脑袋,她也很难去想像。昨天还亲眼看过的人,现在被发现只剩下一颗头放在冷冻库里。即便再怎么偏爱推理小说,真要去想像现实世界中发生斩首杀人,实在是太难了。
但是,有个东西一点一点地从她的情绪之海的底部浮了上来。那种说不清的情绪渐渐地浮上了感情的表面,随即形成了「恐惧」这个明确的形状。
恐惧的对象不是自己,而是亲哥哥风纹寺的安危。和风纹寺一起失踪的料所警部变成了一具尸体被发现了,如果风纹寺也遭到同样的命运的话——
她并没有产生「也许风纹寺就是犯人艺术家」的恐惧。从动机方面而言,即便就一般人而非兄妹的角度来说,多惠也敢断言亲哥哥风纹寺不可能是犯人。可是……她也无法想像风纹寺为艺术家所杀、已经离开这个人世的事实。
——健治哥哥被杀?怎么可能……骗人,这是不可能的事。
与其说这是推测,不如说更像是一种期望。
不可能——不是,是不希望。
一直跟她生活在一起的哥哥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这件事给她的感觉比到目前为止发生的八个命案更不真实。她甚至没办法去想像——或许是她的理性适时地踩了刹车,以免自己的情绪整个崩溃。
这时,两个巡查的尸体影像清晰地在多惠的脑海里复苏。
超现实总是在没有预警的情况下介入现实世界。
料所警部遭到杀害被斩首,风纹寺光世的命运也掌握在艺术家这个死神的手掌当中吗?
多惠的心中响起某样东西绷断的声音。
「不要——!」
不像是自己发出的声音。像超音波似的尖锐声音从多惠的小嘴中倾泄而出。多惠不理会餐厅里所有人集中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猛然站起来。因为动作太激烈,椅子应声倒地,但她也无暇理会了。
回过神来时,她发现自己跑出餐厅,漫无目的在走廊上飞奔。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我要尽快从虚构的世界中回到现实的世界。
我要回去!
在走廊上的搜查人员们叫她,可是她的脚下仍然不停地跑著。
泪水溢出,落在脸颊上,飞散在空中。跑累了的她,终於在通往温室的走廊上停下来。
她不愿再去多想这个案件或哥哥的事情。
如果继续把思绪集中在这些超乎常轨的事情上,自己可能真的就要疯掉了。
多惠蹲在走廊上,用手帕擦著泪水。这时她感觉到有人靠近,猛然一抬头看到风纹寺站在那边,脸上带著温柔的表情,俯视著挚爱的妹妹。
「健治哥哥……」
风纹寺的脸变成了葵的脸。本来以为是哥哥,原来是看错了。
带著担心的神色俯视著多惠的是葵和溜水。葵蹲了下来,把手搁在多惠的肩膀上。
多惠的泪水再度涌上来,她将整张脸埋进手帕当中。
「对不起,我——我是怎么了……」
虹川好像刚来转达过螽斯太郎和警方人员的吩咐,说等状况稍微平静一点儿之後,所有人将再度集合在餐厅。在这之前,每个人都要回自己房间等著。
葵说完了话,多惠终於感觉好了一点儿。她想站起来,脚却使不上力。葵和溜水从两旁撑住她,她才终於站起了身。
「我们到温室去走走吧。你先镇定下来比较好,到温室可以让你放轻松一点。」溜水偏著头指著温室说道。葵也赞成好朋友的意见。
「可是,我们得回自己房里——」她红肿著双眼看著两个作家,葵却打断了她。
「别理那种不近人情的话了!对不对,溜水?」
「嗯,关在自己房里只会更沮丧。」
在两人的鼓励之下,多惠总算恢复了一点理智。三个人一边愉快地聊著,一边走向温室。在葵和溜水的陪伴下,她觉得自己绝对不是孤单的。
——这世界不全然都是坏事,健治哥哥也一定可以平安找到的……
「如果你担心风纹寺先生的话,那倒不必了。」话说出口,葵这才惊觉说错话了。
溜水彷佛责怪他的失言似地用冰冷的视线看著他。可是多惠并没有因为他这句话而丧气,反倒微笑著回答葵:
「嗯,一定的。」
溜水看著已经有所成长的她长而亮丽的黑发,面露微笑。
是想到了自己的双胞胎妹妹水无濑渚吗——葵看到溜水的表情,心中这样想著,一边守护著多惠到温室去。
来到温室,多惠率先发出惨叫,葵和溜水则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温室里浮著一具没有脑袋的尸体。
在温室里的是第一发现者葵健太朗、浊暑院溜水、星野多惠,还有几个搜查人员。以龙宫城之介为首的主力搜查人员在阿空巡查的带领下来到温室,他们拨开人群走到前头来。
经过多惠旁边时,城之介的眼睛瞬间和她对上了。对这个曾经在相亲场合有一面之缘的多惠,黑衣名侦探的眼中似乎有为她担忧的情绪。
「对不起,借过。」
龙宫城之介、雾华舞衣、九十九音梦、鸦城苍也、玄矢孝志和有马美雪,在被各色各样的花朵所围绕的植物乐园里看到突兀的异形物体时,都呆站在现场。
「这、这是——」连看起来不会为任何事情所动的玄矢,都忍不住退後了两三步。
很明显那不只是一具怪异尸体这么简单,那个物体散发出异常的、让人感觉不祥的气息。
「艺术家也真做得出来。」城之介一边喃喃说道,一边将黑色呢帽的帽沿往下压。
穿著料所橘色外套的无头尸体乍看像是浮在半空中。他盘著腿,头下脚上地被倒置在地上的透明水槽上头。
头部被砍了下来,已经不在了,本来应该在上头的料所的脑袋,已经被一个奇形怪状的盆栽所取代——扭曲成螺旋状的茎上长著绿叶,那是昨天多惠和两个孩子一起在温室里看到的植物盆栽班哲明。头部为班哲明所取代、盘腿浮在半空中的无头尸体……即使是在已经变成一个人外魔境的幻影城里,这样的景象也显得特别异样。
在那个世界里,尸体又多了一具。
昨天晚上被杀的不只两个人。料所警部也被艺术家捻熄了生命的灯火。
继榊巡查和佐藤巡查之後,这已经是连续第三个警方人员遭到杀害了。三个推理作家、两只猫、三个警方人员——现在已经越来越看不懂艺术家是以什么标准在选择猎物了。潜藏在幻影城里的杀人狂,难道是持续进行著随机杀人的犯行吗?
城之介一步一步走近尸体,舞衣他们紧跟在後。
——难道了「omawari」也只是一个误导吗?
城之介不由得产生一股强烈的挫败感。
「omawari」的讯息,很明显的是和其他的误导大相迳庭的、意义深长的讯息。城之介出於
侦探的本能直觉,原本认为虽然还没有明确的证据,但是那一定就是艺术家真正的署名……
在幻影城杀人事件这种史无前例的难解事件中,有很多地方无法像推理小说一样顺利展开推理。这一次,连侦探的本能直觉也没能发挥作用。
本来被视为最大嫌疑犯的料所警部被杀,现在嫌疑的矛头指似乎向目前失踪(消失?)中的风纹寺光世。
幻影城虽然大,但毕竟是有限的空间,风纹寺消失到哪里去了?目前尸体的总数,包括猫
在内一共是八个。得到「八个祭品」的艺术家(风纹寺?)已经进入「神圣安眠」,消失於某个地方了吗?
螽斯等原本在餐厅里的搜查人员,稍後也来到温室。
有一副班哲明脸孔的无头尸体,四周围成了一道圆形的人墙。
发现这具穿著橘色外套、推断是料所警部的无头尸体之後,多惠已经完全失去了自我。她没有哭叫,也没有落荒而逃,只是茫然地在葵的扶持下呆立当场。
她已经无法理解,这个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必须这样相继死亡?
为什么犯人要这样持续杀人?她不知道。
溜水去叫搜查人员过来。多惠也接受了侦讯,但她处於说不出话的恍神状态。在模糊的意识当中,她听到葵代替她回答问题。葵明明就在她身边,可是声音听起来却那么地遥远。
过了一会儿,龙宫城之介等人出现在温室里。多惠虽然意识朦胧,然而却发现城之介的身影看起来比平常更强壮、更值得依赖。在她看来,他也许是唯一能帮助已被推落虚构世界当中的多惠的人。
一种异於爱恋、寻求救助的悲切心情,使得她用依赖的眼神看著侦探。黑衣骑士与她擦身而过……尽管如此,多惠还是注意到擦身的那一瞬间,城之介眼中显露出来的温柔眼神。
——不是我想太多,龙宫城之介的那双眼睛绝对是有含意的。
城之介表露出来的淡淡体恤,对身处绝境的多惠而言是勇气的来源。被葵搂住肩膀而萌生的坚强求生意志,不断茁壮而绽放出花朵,化成一股强韧的生命力结出甜蜜的果实。
发现尸体所伴随而来的混乱,使得她心中为失踪的哥哥担心的情绪又复苏了……
多惠此时猛然一惊,搜寻起一个隐约的印象。
那具她只瞄了一眼的料所的无头尸体——那具尸体让她有一种不协调感。
——这种感觉是什么呢……心中的疙瘩从何而来?
因为担心著哥哥的安危,这种不协调感越发地强烈。
难道……
突然想到那种可能性,多惠不禁全身打颤。
难道——难道——
她只瞄了一眼,但是那幕景象确实跃入了她的眼帘。尸体的手指头。
难道——怎么可能?
恐惧使得她全身冒出了冷汗。她不想再去看尸体。她知道必须再确认一次,但是又害怕在确认之後,不安会变成绝望。可是,她无法不回头,她必须看清楚。
她再看了尸体一次,随即发出惨叫声!
「——健治哥哥!」众人围成的圆圈当中,突然响起一个不寻常的惨叫声。
城之介等人被突如其来的尖叫吓到,众人把视线望向声音的来处,只见星野多惠泪眼婆娑,狂奔过来。呜咽和痛哭的合奏曲响起。
「哥哥……健治哥哥……」多惠以微弱得彷佛要消失的声音喃喃地叫著,哭倒在原先被认为是料所警部的无头尸体旁边。
以多惠为中心的骚动漩涡在温室当中扩大开来。她的声音颤抖著,因此其他人没办法听清楚她在说什么,不过听起来好像是哭著叫「哥哥」。
星野多惠的哥哥是星野健治,也就是风纹寺光世。
领悟到多惠话中的含意时,温室里爆发一阵惊愕!
多惠一边哭著,一边把脸颊靠在无头尸体的手指上摩搓著。
尸体的手指上贴著有米老鼠图案的,她所熟悉的绷带。「只是手指头割伤一点,不用担心。」「让我看看你的手指……」多惠温柔地将绷带贴在哥哥伸出来的小指头上。那是半透明、有米老鼠图案的小绷带。这点伤其实放著不理会也不会有大碍,不过风纹寺对於妹妹的用心还走充满感激。
她回想起昨天晚上的情景……
在温室里的无头尸体不是料所拓治,而是风纹寺光世。
风纹寺光世也已经被艺术家夺走了生命!
52血之浊音符号
城之介建议玄矢刑警取代骤逝的搜查主任职务。在玄矢刑警的指挥下,留下部分的搜查人员,其他的人则一律离开温室。
在混乱的状况平静下来之前,事件相关人被命令在中庭等待。
在这段期间,搜查人员以最快的速度进行必要的基本调查。
……事件面临了一个新的局面,而且变化的速度是如此之快。
宛如激流般不断流动变化的幻影城杀人事件——
到目前为止,事件始终是按照艺术家的步调进行的;搜查人员不但掌握不到主导权,甚至被百般玩弄,只能追著敌人的影子跑。
在确定无头尸体是属於风纹寺的过程中,又产生了两个新的疑点。
1料所拓治的身体在什么地方?
2风纹寺光世的脑袋在什么地方?
乌云密布的搜查工作,似乎不断地坠往绝望的深渊。
「螽斯氏,在厨房的冷冻库找到的料所氏的头,是什么状态?」城之介以他整合推理时的习惯,一边用指尖绕转著呢帽一边问道。
螽斯带著严肃的表情,沉重地作了简短的说明——料所的脑袋被放在透明的冰盒当中。在监识人员抵达之前都一直这样放著,以免冰块融化了。
或许是被挑起了兴趣吧,音梦站在城之介旁边对螽斯问道:
「我们也实际去看看比较好吧?可是,螽斯先生,如果是被封在冰当中,那么就还不能确认那个脑袋是不是真的了?」
她心中的疑问是身为侦探理当该有的质疑。在杀人事件当中,一旦无头尸体出现两具以上时,就应该有「这是一种人物的替换手法」的认知。料所的脑袋可能是经过精巧设计的道具,这种可能性也得列入考虑。连成了一具无头尸体被发现的风纹寺,在进行科学调查之前也不能确认那是不是真是他的身体。因为把别人的无头尸体伪装成自己的、以避免成为嫌疑犯,这是凶恶犯罪遵循的准则。
事实上,从风纹寺的无头尸体被穿上料所的外套一事来看,很明显地艺术家的确想让大家对两个人的身份产生混淆而拖延搜查进度,即使只是多争取一丁点时间。被提问的螽斯当然也知道,音梦是为了确认而提出这个疑问的,并不是质疑身为前辈侦探的螽斯的搜查能力。
「说是透明的,其实是隔著冰来确认的,所以我也不敢断言。不过我想应该是料所警部的
脑袋没错,如果放了假脑袋,很快就会露馅,安排这种诡计是争取不了什么时间的。不过,音梦的疑问还是有道理的,待会儿大家最好亲眼去确认一下。」
众人默默地点点头。一边听螽斯讲话、一边定定地观察无头尸体的舞衣,这时以轻快的声音拉过众人的注意力。
「这可能又是个误导。」
舞衣的手指的是无头尸体穿著的料所外套,左胸上很明显的那两条血丝。那是两条乾净俐落的血丝,一看就知道不是擦掉血水形成的,而是艺术家刻意拉出来的。两条血丝从左上方往右下方,以很小的角度拉出几近平行的两条线,乍看之下就像浊音符号。
「又是浊音符号啊?艺术家那家伙在想什么?」苍也苦涩地说道,像寻常少年一样把手伸进口袋里,带著似愤慨又像困惑的复杂表情。
血之浊音符号(?)又是指向浊暑院溜水的误导吗?或者有另一种解释?
众人的视线很自然地集中在城之介身上。每个人都承认,默默地瞪视著尸体的黑衣推理贵公子,目前是所有搜查人员当中最能解读艺术家意图的人。快速地解读出杀人行为背後的文字游戏,适当地加以分析,然後简单地翻译出艺术家的企图——这些正是城之介的重大贡献。再加上现在又失去了料所警部,因此大家理所当然地,希望从拥有卓越霸气的城之介身上找到搜查的方向。
「玄矢氏,有马娘……」城之介突然开口,语气极其严肃,「『武器之屋』——能不能请你们仔细去搜寻一下?」
「龙宫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龙宫的推理没错,那边应该可以找到风纹寺氏的头颅。至於料所氏的身体,看来好像只能分头搜索了。目前是这样。」
两个刑警看著城之介真挚的眼睛,无限佩服似地点点头。几个人员留下来固守温室的现场,其他的搜查人员则跟著玄矢和美雪离开了温室。
「龙宫先生,真有你的,还会想到『武器之屋」。」目送著刑警们的背影离去,舞衣迫不及待地说道。
城之介以意外的眼光看著第一班的同事。
「雾华娘,你发现了吗?」
「嘻嘻,还好吧。」
在一个谜题中,如果有两个侦探要一起寻找真相的话,决定胜败的大概就是推理的速度吧?在这场推理对战当中,舞衣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和之前「himawari」的推理对战合起来计算,目前两人的战绩各是一胜一负。
「为什么从沾了血的浊音符号的外套,就可以推论出「武器之屋』呢?」
螽斯、音梦和苍也绝对不是无能的人,但是艺术家所安排的谜题是他们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崭新类型。舞衣似乎已经慢慢地适应了,但是其他人还没有办法快速地转换思考模式,说起来这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唔,这算是个单纯的问题……就像寻宝的解谜游戏。龙宫在想,或许艺术家是为了测试我们的能力才安排这种讯息的吧?这也可以算是一种文字游戏,但并不是误导或署名。若要勉强来说,这是艺术家给我们的暗示。」
城之介说完,以眼神催促著舞衣。舞衣带著苦笑为大家解释:
「我不知道这样推理恰不恰当。对於这一点,我还是有些疑惑,不过,我想风纹寺先生的头颅应该可以在『武器之屋』找到吧?因为这似乎是艺术家的法则。外套上有浊音符号——这样可能推论不出什么,但是如果不针对外套,而单纯地以「衣服(日语中的发音是huku)』上沾有浊音符号来想的话,应该很容易就可以导出答案了吧?至於推测会找到风纹寺先生的头颅而不是料所警部的身体,那是因为穿著外套的是风纹寺先生的身体。当然这样的推论也可能是错误的——」
「在『衣服(huku)』上加上浊音符号……那就成了『武器(日语中武器的发音是bugu)』。原来如此,所以才锁定『武器之屋』啊!」
音梦终於懂了。她莫名地觉得好笑,不禁笑了起来。就她所知的范围,从来没有一个犯人会把这么可笑的暗示留在现场的。
「等找到风纹寺的头颅之後,接著就是料所警部的身体了。龙先生,你不能从这个盆栽当中解读出任何讯息吗?」
苍也从刚刚开始就很焦躁,一直想抽根菸;但是他没办法在命案现场抽菸,看来他想享受吞云吐雾的乐趣得再等一下了。
被苍也挑衅的城之介走近班哲明盆栽,交抱著双臂沉默不语。舞衣、音梦和螽斯也都注视著尸体(尤其是盆栽)。
城之介疲累至极地叹了口气,很遗憾地摇摇头。
「目前龙宫还无法从这个盆栽上看出任何含意。雾华娘,你呢?」
「这个嘛……我也一样,不过当然可能是我们没有注意到某个讯息而已。我总觉得这盆植物似乎还有另外一种暗示。」
「总之,只要彻底搜索城内,总会找到料所警部的身体吧?就算没有艺术家的暗示也一样。倒是龙宫和舞衣,应该还有其他需要搜寻的地方吧?」老侦探说道。
苍也顿时反应过来,他陡然一惊,看著螽斯。
而率先回应的不是城之介,也不是舞衣,而是音梦。
「螽斯先生,您是指——砍断他们两人脑袋的犯罪现场吧?」
不只是螽斯,城之介和舞衣也同时点点头。
——没错,怎么会漏掉这件事呢?
苍也紧咬住牙关,为自己的不够成熟感到汗颜。这是应该要想到的。如果是一般事件,苍也应该也会注意到吧?死者的脑袋虽然被砍掉了,但是无头尸体的四周几乎看不到任何血迹。
也就是说,风纹寺遭到杀害的现场并不在温室。
幻影城杀人事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持续发展著。今天也一大早就出现一连串的变化,而且尽是一些诡异的状况——因为艺术家发动的奇袭,使得苍也似乎完全失去了冷静。
他知道这不是一个好藉口,因为其他的侦探仍然一如往常能够进行正确的分析:而且照理说,如果不能在真正骇人的事件中完全发挥实力的话,就没有成为名侦探的资格了。
苍也陷入一种错觉,好像有一道永无止境的阶梯横亘在自己眼前。
要说他什么时候会产生严重的自我厌恶,那铁定就是在此刻了。
即使是同样隶属於JDC第二班的音梦和第二班副班长螽斯,和苍也之间也都存在明显的实力差距。说起来,音梦和螽斯都是具有准第一班资格的实力派,然而苍也的实力只是比第三班的水准高一些而已。
城之介或舞衣已经具有远优於音梦和螽斯的推理能力,然而连他们这样的实力都远远不及代表第一班的精锐们,包括班长刃仙人、副班长九十九十九、不知火善藏和天城漂马等人——另外,在这些大侦探的上头,还有位於日本侦探界顶点的男人,JDC的总代表鸦城苍司。
每当苍也感叹自己跟父亲的实力有一大段差距时,人们就会表示同情——你的情况比较特别,因为令尊实在太伟大了,所以你不需要太过悲观……
在外人看来或许是如此吧,而他自己当然也知道这个情况。鸦城苍司一直比任何人都努力累积实战经验,比任何人都更饥渴地将心力投注在事件上。正因为不断地磨练,所以鸦城苍司现在,甚至以後都会持续在顶点大放异彩——苍也自己虽然这样分析过,但是并不能说服自己,也不能让自己奸过些。
苍也的努力算是有了代价,人们不再说他是「靠著长辈的庇荫」。但是越是不断地追求进步,他越是无可遏抑地觉得自己似乎走到极限了。随著身为侦探的能力获得成长,苍也越是自觉到自己和第一班的大侦探之间的差异,以及和父亲鸦城苍司之间的压倒性差距。和父亲之间似乎有一道绝对无法跨越的障壁……他产生了一种徒劳的感觉,觉得自己好像茫然地在永远没有尽头的阶段攀爬著。
他不想一直以「鸦城苍司的儿子」的身份活下去,他想做一些只有「鸦城苍也」才能做到的事晴。他无法忍受在无法超越父亲的情况下死去,他感受不到「自己」这个人活著的意义!
每次想到这件事,他就会忆起死去的母亲。鸦城水纪因为被卷入某个重大犯罪当中而死於非命,而那个事件……很嘲讽的是,那是苍也负责侦办的事件。
水纪被杀时,鸦城苍司向儿子道歉,说「是我的错」。但是苍也知道,母亲之所以会死,是无法解读出犯人行动的他的过失。
每次回想母亲死亡的样子,他就会想起当时自己连这一件事情都做不好。但是和那时相较之下,苍也已经成长了。他不断地往上升,从第四班、第三班到第二班,现在的他,在日本的侦探界中也是一个值得重视的角色。
每当难过的时候,他就会想起害死母亲的自己的无能。悲哀变成了勇敢活下去的燃料,使得他更加努力,想要避免再出现像母亲那样的牺牲者。
他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在记忆之海中奋力地游著。
——不能害怕失败。就因为当时经历过最痛恨的失败、失去了母亲,所以自己今天才能走
到这一步。我总是不允许自己思考失败的问题,而是不断地向极限挑战。时而成功,时而失败,我是在这样的循环中才得以成长到今天这个样子的。感觉面临极限?说什么懦弱的鬼话,我只是偶尔失败而已。而且我会继续成长,不论到什么地方,不论到什么界限——
苍也全身充满了勇气,找回了原来的自己。别人说什么都无关紧要了,因为鸦城苍也会以苍也特有的作法和犯罪相抗。
「走吧,到厨房去!」迷惘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充满活力的语气。
苍也踩著强而有力的步伐走在众人前头。城之介愣愣地看著顷刻之间突然振作精神的侦探助手的背影,赶紧追了上去。舞衣和音梦也跟在後面。螽斯对著留在尸体发现现场的巡查点了点头,慢慢地走在侦探们的最後面。
螽斯走在四个年轻的男女侦探後头,心中再度产生深深的感慨。混在搜查队伍中、提高平均年龄的自己,有一种滑稽的异类份子的感觉。他几近痛恨地厌恶岁月的流逝。
以前的搜查夥伴不是跟自己同年纪,要不就是差不了几岁的人。然而随著时间过去,同世代的人一个、两个慢慢减少,回过神来时,他才惊觉自己竟然变成了一个特别明显的存在。和有户香香美那样年轻的女孩搭档时,他甚至会产生自己还年轻的错觉:然而……那个搭档现在也不在了。
如果能像第一班的至宝不知火善藏一样,年纪老大却还能在第一线活跃的话就好了。可是这两天,螽斯却悲哀地发现自己的推理之泉已经枯竭,头脑已经跟不上犯罪的新浪潮——尤其在幻影城杀人事件当中,这个现象十分显著。
艺术家所创造的支配「文字」的犯罪——可以定义为文字游戏的大胆新尝试,连音梦或苍也那样的年轻头脑也感到困扰,是异常难解的谜题。螽斯所看重的晚辈城之介,以及不愧为第一班常胜军的舞衣,一开始似乎也曾经迷惘,然而他们却很快地就跟上艺术家特殊的规则,以其柔韧的脑筋和发想,在敌人布下的战场上一决胜负。
然而螽斯太郎……我却做不到。
自己的时代已经结束了,现在的他并不害怕承认这个事实。
来幻影城之前,他曾为今後的人生而悲叹,失去了人生的目标,迷失在生存的路上。然而在遇见间宫照之後,他毅然和之前的自己划清了界线,所以螽斯此刻才能抱著清明的心态,以原有的自己率直地面对事件。
不管愿不愿意,人都会老的。没有人能永远处於人生的全盛时期……那也无所谓吧?随著时光的转移,时代会有另一种面貌。主角会替换,梦想不断地延伸,从这个世代到另一个世代。这样也好。
是谁解决事件并没有多大的意义。现实事件跟推理小说不一样,主角不需要每次都写出解决事件的完结篇;因为现实中本来就没有所谓的主角,而且只要能让事件终结就够了。
虽然他还没有明确地决定在这个事件之後是否要退休,但是和这么重大的事件对决,或许会成为他生涯中的最後一役吧。不管是靠团体的力量或者是独力解决,总之他都希望能为破案贡献一点心力,即便只是一点点。使尽自己的力量,在不留遗憾的情况下完成最伟大的工作吧!因为这是最後一件重大的工作。
螽斯坚定了这样的决心。
53齐格菲(德国中世纪诗歌《尼伯龙根之歌》中的英雄)的阴影
龙宫城之介、雾华舞衣、九十九音梦、鸦城苍也和螽斯太郎等JDC团队,在厨房确认了料所拓治警部的头。料所的头颅就如螽斯的报告,放在冷冻库里。
他们叫来那须木主厨问话,得知幻影城的冷冻库里似乎装设有专门用来制作立方体冰块的模型,然後由厨师发挥专业技术,用刀将冰刻成棒状装点在沙拉上,或者在料理中使用。夏天时,这个设备则用来制造大量冰柱,撒在中庭里降温。
装著头颅的冰盒并没有可以掀开的盖子,那凶手是从什么地方将头颅放进去的呢?一开始众人感到十分疑惑,但是听到那须木的解释後就得到答案了。冰盒是由立方体冰块整齐地堆叠
组成的,所以先组合好冰盒的下半部,将料所的头颅放进去,然後再小心翼翼地砌好冰盒上半部就可以了。当冰慢慢开始融化之际,赶快放回冷冻库当中,冰盒就大功告成了。因为夏天要消耗大量的冰,所以仓库里有堆积如山的冰块模型。若有心,要做一两个冰盒是很容易的吧?
冰盒中的料所头颅是真是假尚无法确认。关於这一点,在没有经过科学调查之前,再怎么议论都只是白费工夫。因此侦探们暂时在餐厅里,一边喝茶一边打发时间。
过了一会儿,玄矢孝志代理搜查主任和有马美雪刑警,带来了新的消息给在餐厅等著的众人。脸色大变的两人提出的报告,又是一个难以想像的消息。
城之介等人在两位刑警的带领下来到了「暗室」。根据一路上听到的报告,先前城之介和
舞衣的推理是没有错的,他们的确在「武器之屋」里找到了风纹寺的头颅,好像是被藏在银亮的西洋盔甲的钢盔里。
奇妙的是,钢盔原本是用螺栓牢牢地固定在盔甲上的,以避免和盔甲分解。根据平井太郎的说法,盔甲和钢盔在几年前就已经固定成一体了。事实上,此刻盔甲和钢盔也还牢牢地栓在一起,是分不开的。螺栓的活栓已经生了锈,也没有新使用过的痕迹。
因为如此,搜查人员一开始根本找不到风纹寺的头颅。可是因为城之介推理过,要求他们去调查「武器之屋」,所以为了谨慎起见,一个搜查人员便试著掀开钢盔的眼罩,结果就和完
全变样的风纹寺的眼睛对上了。
「——那可真是有趣了。好有趣的密室杀人。」听到玄矢的解说,城之介立刻这样说道。
他立刻就指出这是密室杀人,该称赞他不愧是名侦探吗?有马美雪等人闻言瞪大了眼睛。
「龙宫先生,您说密室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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