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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凤宝钗缘

_34 梁羽生(现代)
轻功上有过人的造诣,也不禁晴暗赞叹,“我只道本门轻功天下无双。却不道楚大哥之所学
却又另有妙处,不在本门之下!只不过他功力未到,尚不足与我师兄比肩而已。”
  段克邪师兄(空空儿)的轻功天下第一,他本身的造诣也还略在楚平原之上,所以见了
楚平原显露的这手轻功,虽然觉得它另有妙处,赞叹不已,但还不至于怎样惊奇,山头上这
一班人却个禁看得呆了。那少女心中暗暗叹息,“似这等相貌英俊、本领高强的少年真是世
间少有,可惜他偏偏是我的仇人之子!”
  就在楚平原从高处跳下之时,距离那座危岩最近的两个汉了已是疾奔过去,这两个汉子
身高七尺有奇,熊腰虎背,一人手里提着一个大铁锤,端的是威风凛凛,有如金刚降世一
般,那少女心头一震,樱唇微启,声音未曾时出,那两个大汉已是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两
柄大铁锤朝着楚平原当头碰下。
  楚平原脚尖刚刚着地,立足未稳,便碰到这两个猛汉的暴袭,实是危险之极,难以避
开。但楚平原就在这惊险绝伦之际,显露出卓绝非凡的功夫,他并不闪避,只见他衣袖一
挥,轻轻一带,使出了“四两拨千斤”的巧劲,衣袖飞扬,把左边打来的那柄大铁锤一裹一
送,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左边打来的大铁锤便恰好与右边打来的大铁锤碰个正着,楚
平原却已从这两人中间穿了出去。
  这两个汉子功力悉敌,两柄大铁锤碰击之下所发出的巨响震耳欲聋,蓦地这两个汉子都
是大叫一声,手中的大铁锤也都是脱手飞上了半空!
  楚平原早已走到前头,神色自如,朗声笑道:“我还未曾与你们小姐说话呢,何必急着
动手?”楚平原神威凛凛,先声夺人,那少女手下不乏武功高强之士,但在这瞬间,却不禁
为他惊人的武功所摄,登时鸦雀无声,谁都不敢上前拦阻。楚平原步履从容,走到了那少女
面前。
  那少女怦然心动,想道,“他无论碰上什么危险,都是一副毫不在乎的神气,和小时还
是一模一样。刚才室韦兄弟那两柄大铁锤打下之时,倒是把我吓了一跳!咦,我不是为了报
仇来的吗?怎的却突然怜惜起来了?不,不对,我一定要硬超心肠才是。”
  楚平原仍是那副毫不在乎的神气,在刀剑环列之下,向那少女施了一礼,说道:“我自
问并无冒犯姑娘之处,不知姑娘何以定要将我置于死地?姑娘可肯明白见告,免得我死了也
是糊里糊涂,难以瞑目?”
  那少女咬了咬牙,冷冷说道:“楚平原,你不认得我了?”这已是她第二次向楚平原这
样发问了,楚平原好生诧异,向那少女瞧了又瞧,只觉果然是似曾相识,但却怎样也想不起
来。只好说道:“请恕楚某记性太坏,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姑娘?”
  那少女给他瞧得杏脸飞霞,忽地把嗓子迫尖,用一种娇嫩的孩子的声音说道:“我不要
你用玉来交换,这两块贝壳是我送给你的,你瞧这贝壳有七种颜色呢,美不美?但在我们家
乡,却是并不值钱的!”旁边的人(包括在树上偷听的段克邪与史若梅在内)都不知她说的
是什么意思,也不见她拿出什么宝玉或者贝壳。楚平原听了可是大吃一惊,叫道:“你、你
是小霓子?”那少女点点头道:“不错,你想起来了没有?”
  楚平原想起来了,这已经是十五年前的旧事,那一年他父亲楚充国新任安西都护使,驻
节西域一个名叫“狮陀”的小国,楚平原那时只是个十岁大的孩子,跟着他的父亲也到了师
陀国,师陀国有位右贤王兼掌全国兵马,复姓宇文,双名扶威。字文扶成有个女儿,名叫虹
霓、比楚平原更小,只有五六岁,师陀国是大唐藩属,楚平原父亲在那里作“都护使”,等
于是他们的太上皇,和掌管师陀国军政的宇文扶威当然是时常往来的了。宇文虹霓活泼可
爱,楚平原把她当作小妹妹一般,时时逗她玩耍。
  师陀国出产玉石,但贝壳是海边才有的,宇文虹霓却未见过。她听得楚平原说贝壳如何
如何美丽,便要拿宝玉来与他交换。楚平原不要她的宝玉,送了两块贝壳给她作玩物。刚才
这少女所说的那些活语,便正是楚平原那时对她所说的话。
  楚平原在师陀国不到一年,离开之后,再也没有见过宇文虹霓,要不是她说出这件旧
事,学他当年的口音,说出他当时的言语,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眼前这位如花似玉的少
女,便是当年那个拖着鼻涕的小姑娘。
  宇文虹霓咬着嘴唇道:“你明白了没有?”楚平原道:“明白什么?小时候我可从没欺
侮过你,最少我曾经送过你两片贝壳。”
  宇文虹霓冷冷说道:“谁和你说笑?我问你,你爹爹呢?”楚平原道:“十年前早已死
了。”宇文虹霓道:“着啊,你爹爹死了,我不找你找谁?你们中国有句老话:‘父债子
还’,今日,我就是来找你讨还血债的!”楚平原吃了一惊,道:“这,这话从何说起?”
宇文虹霓厉声道:“还不明白?你想想你们是怎么离开师陀国的?”
  十五年前的一个意外事件在记忆中重现,那是一个无星无月之夜,宇文虹霓的父亲宇文
扶成突然带兵攻围他父亲的衙门。
  黑夜中一场混战,楚平原和他父亲楚充国侥幸逃脱,天明时分查点人数,楚充国带来的
大唐官兵,本来是三千人的,只剩下十八骑。事后始知,原来这场事变是回族在师陀国的驻
军发动的,当时回族的势力在西域已大大扩张,和大唐帝国的势力发生了利害冲突,回族以
威迫利诱,唆使西域各国叛唐,在师陀国发生的兵变就是其中的一个事件。当晚攻击大唐
“安西都护使”的兵上,就有一部分是回族的骑兵。
  事件过后,师陀国成了回族的瞩国。楚平原的父亲则回国请罪,并自动请缨,求朝廷派
兵时代回族。哪知,朝议未定,安史之乱已起,大唐反以卑辞厚市,求回族相助平乱。收复
长安之时,子女玉帛彼回族军掳掠一空。一向被西域诸国奉为“无可汗”的大唐帝国,从此
声威一落千丈,反而要向回约低首称臣了。
  唐朝既定下向回族束援的“国策”,楚充国所奏当然就遭受了朝延的驳斥,而且还给他
加了一个“处理失当,轻启边衅”的罪名,把他斥革。楚充国回到故里,过了几年,感时伤
世,郁郁而终。
  楚平原给她引起这些惨痛的回忆,不觉热血沸腾,悄声说道:“原来你说的是这一件
事。我爹爹的部下在这一事件中几乎尽数伤亡,不知你要向我讨什么血债?”宇文虹霓怒
道:“你只知你们的人有历伤亡,我们的人死了多少,你知不知道?”楚平原叹了口气,说
道:“说起来罪魁祸首乃是回族,你们在它控制之下,做出了这件两败俱伤的事情,实是令
人痛心,不过我也不想责怪你的爹爹了。”宇文虹霓大怒道:“你还要责怪我的爹爹?你们
那些士兵算得了什么,死了一千一万个也抵不上我爹爹一个!”楚平原怔了一怔,道:“什
么,你爹爹——”宇文虹霓道:“你还问我爹爹,我爹爹在那一晚给你爹爹杀了!”
  楚平原呆了一呆,心道,“原来是这样糊里糊涂结了仇家。”当下说道:“我爹爹直到
死时,还不知曾有误杀令尊之事。当然在黑夜之中混战,双方死伤实是难免,令尊也未必就
是家父亲手杀的。”宇文虹霓道:“你爹爹乃是主帅,不论是否他亲手所杀,这笔帐总是要
算在他的头上。”楚平原心头怒起,“天下哪有如此蛮不讲理的人?是你爹爹先来偷袭,死
了也是活该。”但他一来念在宇文虹霓已是国破家亡,大唐与师陀可说是同受回族之祸:二
来也念在与她乃是青梅竹马之交。这冤家实是宜解不宜结。于是强抑怒火,委婉说道:“你
我两家本来交情不薄,当日之事,都是回族挑拨所致……”宇文虹霓厉声说道:“我不与你
谈论国家大事,谁是谁非,我只知冤有头,债有主!”楚平原道:“即使你认定我爹爹是你
仇人,我爹多亦己死了、我愿到贵国,在令尊坟前,带孝上香,代我爹爹赔罪。杀人不过头
点地,你也总可以解恨了吧?”宇文虹霓道:“不能,你爹爹死了,还有你呢!我己在爹爹
灵前洒过血酒,无论如何也是不能饶你的了!”
  原来师陀国的民风,最是好勇斗狠,父母之仇,子女必须代报,否则便要受亲友唾弃,
宇文扶威没有儿子,复仇的担子便落在宇文虹霓身上。子女在被害的父母灵前洒下血酒,这
是师陀国最郑重的一种宣誓仪式。那年宇文虹霓不过六岁,她在父亲灵前洒下血酒之后,日
夕所受的教导无非如何替父亲报仇。
  因此尽管她听了楚平原的辩解,也觉得来尝无理,但这仇却还是非报不可。
  楚平原已是极尽低首下心之能事,哪知还是得不到对方的谅解,当也不由得傲气勃发,
冷笑说道:“如此说来,你是定要我填命的了?只不知当日枉死的大唐将士,却又向谁索
命?”宇文虹霓怔了一怔,说道:“这个我管不着,我只知父债子还,我就要向你讨还血
债!”楚平原仰天大笑道:“好呀,你既然蛮不讲理,那么我也只得明白的告诉你,这笔糊
涂的血债,我可不想代父偿还!你有本领,你就来强讨吧!”
  宇文虹霓柳眉一竖,正要发号施令,叫手下把楚平原生擒,好拿到她父亲灵前活祭。忽
地有个汉人军官,越众而出,说道:“宇文姑娘,下官奉命前来,听你差遣,请容我稍尽犬
马之劳,将你所要的人犯拿来移交给你。”楚平原觉这话刺耳得很,睁眼一瞪,不觉大为惊
异,原来这个军官竟是前任的宫中宿卫统领武维扬。
  楚平原大为奇怪,冷笑说道:“武维扬,你知不知羞?”武维扬道:“知什么羞?”楚
平原道:“我与这位姑娘之间的是非曲直姑且不论,你是大唐一位扈从天子的军官,却来听
一个外邦女子的差遣,还说要效什么犬马之劳,你丢了自己的面子不打紧,简直是有辱国
体,腾笑外邦!”武维扬道:“哼!有辱国体?你知道什么,我这正是奉了朝廷之命!”楚
平原道:“咦,这倒奇怪了,请问我犯了哪条国法?”武维扬道:“你犯了上国贵人,就是
一个天大的罪!”楚平原侧目斜脱,向宇文虹霓道:“失敬,失敬,我竟不知姑娘是一位上
国贵人。”宇文虹霓倒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说道:“我倒无意请贵国协助报仇,这是我母舅
有一日与你们贵国的韦大总管谈起此事,他就派了这位武将军来说是帮我办案。嗯、武将
军,我只愿按江湖规矩办事,不想惊动贵国官府,就由我与楚相公作个了断,不须你代劳
了。”
  原来在回族灭了师陀之后,宇文虹霓的母亲归顺回族,在回绝出兵助唐平定安史之乱
时,她的母舅也随同出征,官居左将军之职,最近又由回族帅军统派他到长安来做军务联络
使。唐朝天子势力日弱,各地藩镇形同独立,天子号令不出京畿,正要结纳回族作为强援,
是以对一个本属师陀籍的回族降将,朝廷上下,也争相趋奉。武维扬因那日在秦襄的英雄大
会,处置不当,被长乐公主告了一状,官贬三级,从宿卫统领贬作一个普通侍卫,因此他闻
知此事,便自告奋勇,请禁军大总管派他来协助宇文虹霓查缉她的仇人,禁军总管也知此事
有失朝廷体面,而且只是查缉一个楚平原也无须兴师动众,故此要他秘密从事,只能以私人
的身份协助宇文虹霓。
  武维扬一心藉此机会,巴结回族“贵人”,以图升赏,听得宇文虹霓有拒他帮手之意,
连忙说道:“这与江湖上一般的寻仇报怨不同,他是敝国子民,理当由小官捕拿,以尽主客
之道。”
  宇文虹霓道:“好,既是大唐律例如此,我就让你先去拿他。但我可有言在先,要是你
拿他不下,我可不管你们的律例了。”
  楚平原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我竟是因此负上了叛逆的罪名!朝廷不思前雪国耻,反而
因为惧怕回族,翻出我爹爹的旧案,将功作罪,胡里糊涂的要我作替罪的羔羊!”思念及
此,悲愤莫名,虎威顿发,朗声说道:“我楚家无负朝廷,决不能奉此乱向。你这厮谄媚外
人,无耻已极,我不理你是否奉有朝廷命令,你先吃我一刀!”
  武维扬暴跳如雷,“反了,反了!”一鞭便扫过来,楚平原的雁翎刀亦己横削过去。武
维扬曾为宿卫统领,武功委实不弱,这一鞭打出,抖起三个圈圈,恍如狂涛骇浪,一个接着
一个,疾涌而来,登时把楚平原身形罩住。
  哪知强中更有强中手,楚平原的本领更胜一筹,他这一刀名为“三羊开泰”,也是一招
三式,精妙无伦,只听得“当”的一声,他的刀背拍下,解开了一圈,武维扬的长鞭迫得抖
直,所蓄的劲道已是消了几分,说时迟那时快,楚平原刀背一翻,反手一挑,又把他的第二
圈解了,刀光鞭影之中,楚平原的最后一式沿着鞭梢进削,一刀削过,带起了一道血光,武
维扬一根指头给他削下,长鞭脱手。
  宇文虹霓道:“武将军,你已尽本份,我领了你的情了。多谢你给我带路,我已找到仇
人,你可以回去了。”声到人到,青钢剑扬空一闪,替武维扬拦着了对方的追击。武维扬贪
功受辱,满面羞惭,急忙溜走,连那根镶金嵌玉名贵非凡的长鞭也顾不得拾起来了。
  楚平原凝眸止步,横刀当胸,说道:“小霓子,你的仇家应是回族,你却来向我寻仇,
实是无理孰甚,恕我不能成全你孝女之名!”宇文虹霓只知她父亲是被楚充国杀的,她自小
就受到要向楚家报仇的教导,因此,对楚平原所说的道理,一时之间,哪想得通?楚平原话
犹未了,她已“唰”的一剑,便刺过来,冷冷说道:“父仇不共戴天,任你如何狡辩,我总
是不能将你放过!
  你小时待我不错,你横刀自刎了吧!我免你灵前碎剐之苦。”楚平原闪过她的一剑,纵
声笑道:“小霓子,我不是怕你,我是和你说道理,你既不听,那只有迪我和你动手了!”
  宇文虹霓“唰”的又是一剑刺下,剑光闪闪,连袭楚平原上中下三处要害,楚平原回身
滑步,反手一勾,施展大擒拿手法来扣宇文虹霓捏着剑诀的手腕,宇文虹霓那一剑贴着楚平
原肋旁刺过,剑招已是使老,她应变也真机灵,身形微侧,将捏着的剑诀放开,立即便是一
掌拍出,右手剑也不变招,顺势便是回锋反戳,一圈一带。
  只听得“蓬”的一声,双掌相交,宇文虹霓连人带剑转了一圈,斜退三步,但她那柄长
剑回锋反戳之时,也把楚平原的衣裳削开了一道五寸多长的裂缝!
  两人都是暗暗吃惊,楚平原急忙趁着她退步之际,把纳回鞘中的宝刀再抽了出来,宇文
虹霓身手之矫捷,竟是不在楚平原之下,楚平原宝刀刚一出鞘,她已是退而复进,先发制
人,招“玉女投梭”,来刺楚平原的虎口。
  以往几次楚平原与她遭遇,楚平原都是尽量想法避战,这次才是真正较量。试出了对方
的真实本领之后,心中彼此都是暗暗佩服。宇文虹霓心想,“他武功果然是比我高强,我想
独自报仇,只怕是万万不能了。唉,真可惜他是我杀父仇人之子。”
  楚平原则在想道,“她比我年小四岁,掌力只是略输于我,剑法的奇诡却大出我意料之
外。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能有如此本领,确是世间少见。唉,可惜她蛮不讲理,硬要把我
当作仇人。”
  宇文虹霓既是不肯放弃报仇的念头,她又自知本领不及对方,一抢得先手,哪还敢手下
留情,当下剑中夹掌、剑剑指向对方的要害,掌势亦是飘然之极,不和楚平原硬碰。
  楚平原被她占得了有利的形势,一时之间,倒也不易转守为攻。但楚平原不只是本领胜
她一等,临敌的经验,武学的造诣,更要比她高出许多。他一步步的沉稳化解,到了四五十
招之后,已渐渐模熟了宇文虹霓剑招路数,扳成了平手。
  宇文虹霓急攻不下,连使险招,这便给了楚平原以可乘之机,激战中宇文虹霓唰唰两
剑,欺身进逼,楚平原横刀削出单掌一立,又作势击她命门要穴,宇文虹霓身形微晃,一招
“金针度劫”,反挑上来,楚平原已摸熟她剑招路数,早料到她要使此一招,立却抢先一
步,改下手刀为上手刀,猛的一招“举火撩天”,向上攻击,同时双指扣作环形,倏的便对
着她脉门弹出!
  双方剑掌兼施,恰恰碰个正着,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响过,火星蓬飞!宇文虹霓用的是一
把百炼精钢的好剑,楚平原用的则是夺自前任九城司马杜伏威手中的宝刀,刀质比剑质还胜
几分,刀剑相交,火星蓬飞,宇文虹霓的青钢剑损了一个缺口。
  宇文虹霓在兵器上的吃亏还小,掌心被楚平原以铁指弹切弹了一下,吃亏更大,登时手
掌酸麻,还幸而不是正中脉门,否则更要不能动弹。
  楚平原趁着宇文虹霓大吃一惊之际,立即如影随形,反客为主,跟踪追击,闪电般的再
补上一刀,只听得“叮”的一声。
  宇文虹霓头上的一根玉簪已是被他的宝刀削去了上半段!
  楚平原一招得手,立即凝身止步,冷冷说道:“承让了!这冤仇可解了么!”要知楚平
原这一刀,实在可以取了宇文虹霓的性命,他如今刀下留情,若照江湖规矩,即使宇文虹霓
的父亲就是给他杀的(更不要说间接又间接,是他父亲手下杀的了),这也叫做“一命还一
命”,对方是不能报仇的了。若然定要报仇,那就要在杀了对方之后,便行自刎。
  宇文虹霓神色惨然,退出数步,青钢剑一指,说道:“我已在父亲灵前洒下血酒,父仇
不能不报!罢,罢,我杀了你,就陪你死吧!”她那青钢剑一指,乃是一道命令,本已散在
楚平原四周的七个武士登时缩小了圈子,把楚平原围在核心!
  这七个人都是师陀、回族的著名武士,各使不同的兵器,占据不同的方位,向楚平原展
开了猛烈的攻击。
  楚平原喝道:“好呀,你们恃多为胜,可休怪我刀上没有眼睛!”大喝声中,脚踏
“坎”位,转向“离”方,向着一个使戟的武士蓦地一刀劈去,意欲杀伤对方一两个人,便
可突围而出。
  哪知对方所布的“正反四象阵”十分奇妙,楚平原一刀劈去,使戟的那个武士已是转了
方位,另外的两个武土从正中间硬接了他这一刀,这两个人一个使青铜锏,一个使链子锤,
都是重兵器,招捷力沉,尤其那个使链子锤的更为敏捷,楚平原奋起神力,把使青铜锏的震
退两步,链子锤却也和他的雁翎刀碰个正着,火星蓬飞中,链子锤的锤头被他的宝刀劈去了
半边,可是楚平原的虎口亦已隐隐作痛。
  宇文虹霓的本领与楚平原相差不远,加上了这七个武士相助,自是大占上风,她所布下
的这“正反四象阵”,根据“八卦”的坎、离、兑、震、乾、坤、昆八个方位而来,即四个
正方向和四个斜方向,虚实相生,正反互用,故此名为“正反四象阵”,宇文虹霓占了全阵
枢纽的“乾”位,加上那七个武士,便正好是占了八个不同的方位,配合得妙到毫巅,楚平
原攻向那方,宇文虹霓所占的“乾”位都可以来得及教授,何况任何一方都有两翼的武士相
助,楚平原再想打开缺口,那是难上加难了。
  楚平原被她转动阵势,困在核心,包围圈给越缩越小,楚平原拚着豁出性命,高呼酣
斗,兀是神威凛凛,毫无惧容!正是:可怜两小无猜日,怎料今朝作对头。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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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云阁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龙凤宝钗缘》——第四十一回 破空挥刀怜弱女 横空飞索救英豪
梁羽生《龙凤宝钗缘》 第四十一回 破空挥刀怜弱女 横空飞索救英豪   “正反四象阵”越收越紧,楚平原一口雁翎刀抵御八般兵器,拼着豁了性命,使的也正
是狠辣的招数。在这样情形之下,楚平原要想打开缺口,固是极难,那些人要想擒他也是不
易。宇文虹霓一咬银牙,厉声叫道:“拿不了活的,死的也要!”这道命令一下,那七个武
土放手攻击,形势更见紧张。楚平原双睛火赤,瞪视宇文虹霓,又是愤怒,又是怜悯,心
想,“好好的一个小姑娘,却怎的如此不明事理,不间是非,只知报仇,变成了一个狠毒的
女人了!我楚平原要是便此糊里糊涂的死在她的手下,也真是太过不值了!”楚平原在愤怒
之下,几次便想施展两败俱伤的刀法,与宇文虹霓同归于尽。但想到她已是国破家亡,自己
若再取了她的性命,也还是觉得有点于心不忍。
  宇文虹霓面对着楚平原那愤怒的眼光,想起小时候他是像哥哥一般对待自己,心中也不
禁暗暗抱愧,“不是我狠心杀你,只恨上天安排不巧,偏偏叫你的爹爹杀了我的爹爹。唉,
我已在爹爹灵前洒了血酒,你是我杀父仇人之子,叫我怎能饶你?”
  狠起心肠,避开了楚平原的目光,仍然毫不放松的指挥手下,向楚平原展开了猛烈的攻
击。
  段克邪在树上看得清楚,见楚平原形势危急,已非自己出手不行,悄声说道:“梅妹,
你在前头等我!”史若梅道:“你为何不要我给你做个帮手?”段克邪道:“敌众我寡,我
此去只是助楚平原破阵,并非要和对方决战。”史若梅放心不下,说道:“你一个人,这—
—”段克邪笑道:“你放心,这个阵势虽然厉害,谅也还难不倒我!”无暇多作解释,蓦地
一声长啸,便如一头大鸟一般,倏的从林中飞出!
  若论本领,段克邪也胜不了楚平原多少,但他自信可以破阵,其中却有个缘故。他以前
曾被牟世杰的那八个侍者,用诸葛武侯遗下的、按着八门生克的阵势(俗称八阵图)围过,
后来得他大师兄空空儿救了出来。宇文虹霓如今所布的“正反四象阵”,也是接着八门生克
的方位布置,与“八阵图”有相同之处,但论到阵法的奥妙,却是远远不及牟世杰按照诸葛
武侯古法所市的阵图了。
  段克邪在树顶居高临下,看了这许久,对这“正反四象阵”的阵式早已了然于胸,当下
一声长啸,吸引了敌方的注意,好让史若梅悄悄溜走,随即以闪电般的身法,攻入阵中。
  段克邪看出使戟的那汉子武功较弱,一出手就向他先行攻击,段克邪的功力与楚平原差
不多,但出手却比楚平原更快,使戟的那汉子对付楚平原,还可以勉强单独抵御一二招,对
出剑如电的段克邪,却是一招也抵御不了。
  只听得“当”的一声,那汉子左右两翼的伙伴还未来得及包抄上来,手腕已是中了段克
邪一剑,长戟脱手飞出恰巧向着另一个武士飞去,那武士功力颇高,反手一击,长戟飞出阵
中,落于山下。但他突然遭这意外,阻了一阻,肩膀已是中了楚平原一刀,被楚平原订开了
缺口。
  段克邪一招杀败了那使戟的汉子,身移步换,脚踏龚位,立即占据了“生门”,两侧武
士,一刀一斧,这才攻到他的身前。
  段克邪双眼一蹬,认得这两个武士正是昨日忆他与史着梅坐骑的那两个胡人,段克邪喝
道:“还我马来,否则要你性命!”横剑削出,一招“横云断峰”,他出手迅疾,宝剑又极
锋利,只听得一片断金碎玉之声,那两个武士的一刀一斧,都已给他削去了锋刃。段克邪正
要剑刺他们穴道,忽觉背后金刃劈风之声,字文虹霓一剑刺到。
  段克邪身法比她的剑法更快,抢先一步,夺了“坤”位,横肽一撞,将占在原来这个方
位的武上撞翻,这一着有个名堂,叫做“乾坤易位”,“正反四象阵”的阵势,至此已是被
他完全破了。
  被段克邪撞翻的那个武士身躯倒下,恰恰做了同伴的“绊脚石”,自招壅塞,反而妨碍
了宇文虹霓所采取的攻势。
  段克邪抡圆宝剑,使出铁摩勒教他的一招“独劈华山”的剑法,把长剑当作大刀来使,
刚猛无伦!宇文虹霓练有金钢掌力,在女子之中,具有似她这样气力的,普天之下,也只是
寥寥几人。但毕竟是个女子,怎比得上段克邪的气力,双剑相交,火星四溅,震耳欲聋,字
文虹霓虎口裂开,血丝沁出。
  段克邪见她剑未断、人未伤,叫道:“好剑,好功夫!再接一招!”抡剑又是朝头劈
下,宇文虹霓已知这人本领比楚平原更高,她的气力不敢分开使用,剑中套掌的看家本领拿
不出来,只好使尽气力,横剑接招,接不接得住,那却是毫无把握了。
  段克邪正要一剑劈下,楚平原忽地叫道:“段兄手下留情!”段克邪剑术精妙,早已到
了运用随心的境界,剑势倏然斜展,不斩人而硬碰对方兵刃,只听得“当”的一声,双剑相
交,火花飞溅之中,段克邪剑尖已是指到对方脉门,大喝一声:“撒手。”
  段克邪这一剑用了八分气力,宇文虹霓虎口震裂,兵刃本来就已掌握不牢。惊魂未定,
段克邪剑招又到,吓得她只好将剑扔出,转身便逃。
  段克邪见她接了自己这招,居然还能施展上乘轻功,一惊数丈,也不由得暗暗喝彩,叫
了一声:“侥幸!”心道,“幸亏我懂得破阵之法,先把她的羽翼剪除,要不然只怕胜败难
料。”段克邪将宇文虹霓扔来的宝剑接到手中,朗声说道:“你的手下偷了我两匹坐骑,你
若想要回宝剑,须得把我那匹坐骑送到伏牛山的龙眠寨,和我交换!”楚平原在他破阵之时
已先走了。
  这晚无月无星,天黑如墨,段克邪跑了一会,高声叫喊楚平原的名字,却听不到他的回
声。
  忽地雷声殷殷,电光闪闪,下起雨来。段克邪加快脚步,冒雨翻过山头,走了一程,忽
地在电光一闪之中,似见一条黑影,还未看得真切,就在黑暗之中消失了。段克邪叫道:
“楚大哥,我在这边!”他见那人轻功超卓,以至必是楚平原无疑,哪知叫了两声,还是听
不到回答。段克邪甚为诧异,心道:“难道是我眼花,嗯,也许是只猿猴,也说不定。”
  就在这时,忽听得史若梅的声音叫道:“克邪,是你吗?我在这儿!”段克邪大喜,向
那声音来处飞步赶去,亮起火折,果然看见史若梅躲在石隙里避雨,那是两块大石,状如华
盖相连,下面有很大的空隙,可以容得下两个人。段克邪也躲进去,史若梅道:“哎呀,你
的衣裳都已湿了!”替他脱下上衣,绞干水份、铺在石上。
  段克邪道:“你没见着楚平原吗?”史若梅道:“楚平原没见着,我倒发现了另外两个
人,你猜猜看、是谁?”段克邪没心情猜,笑道:“听你这么谈,一定是我认识的了,是
谁?”史若梅笑道:“岂止认识,还是你的好朋友呢。这两人一男一女。男的是牟世杰,女
的是史朝英。”段克邪吃了一惊,道:“怎的他们二人也在深夜赶路?他们没发现你吗?”
史若梅道:“我当然不会让他们发现,不过,也险得很,他们就在我身边走过,要是他们也
想到这大石的空隙避雨的话,我可就要落到他们手上了。”段克邪道:“天这么黑,你躲在
这里面,怎么知道是他们二人?”史若梅道:“我听得那妖女的声音,那时她似乎是滑了一
跤,正在叫牟世杰拉她一把。”段克邪心道:“莫非我刚才所见的黑影就是牟世杰?但何以
只是一条黑影,史朝英呢?若然不是牟世杰,那黑影又是谁呢?”
  史若梅道:“克邪,怎的你手上也拿着一把剑?”原来段克邪夺了宇文虹霓的宝剑,因
为没有剑鞘,所以拿在手上,他自己那把宝剑,则已插入剑鞘,挂在腰间了。
  段克邪笑道:“你看这把剑好不好?”史若梅接过去弹了一弹,声如鸣金碎玉,随手一
挥,一根石笋登时齐根削去,史若梅赞道:“好剑,好剑!你怎么得来的?”段克邪道:
“这是我从那胡女手中抢来的,可惜未得剑鞘。”当下将刚才破阵夺剑的经过讲给史若梅
听。
  史若梅把玩这口宝剑,爱不忍释,笑道:“骏马我所欲也,宝剑亦我所欲也。我真不知
是该盼望那胡女拿咱们的坐骑来交换的好,还是不来的好了?”段克邪道:“她未来交换之
前,你就使用这口宝剑吧。咱们的坐骑是秦襄所赠,还有着秦襄一份情义的,当然是能够讨
回的好,你怕没有宝剑,我把我这口送你便是。”史若梅笑道:“宝剑名马,武人见了都是
欢喜的,但喜欢是一回事,贪图别人的东西又是一回事。我只是说说而已,你就拿来当真
了?其实你的就是我的,你我从今之后永不分离,你有宝剑,不也就等于我有宝剑吗?”段
克邪心里甜丝丝的,说道:“梅妹,咱们这次回去,见了铁表哥,就叫他给咱们主办婚事。
我就可以天天伺侯你了。”史若梅道:“呸,你扯到哪里去了?不结婚,难道就不可同在一
起,非得分离不成?”
  两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雨已止了,段克邪伸出头来一看,东方已是微露曙光,说道:
“咱们可以走了,只是楚平原却不知如何,令人放心不下。”史若梅道:“或许他因未碰上
咱们,先自到伏牛山去了。他年纪比你大,看来也要比你老练得多,既已脱险,自会来找你
的。”
  段克邪一想,楚平原的武功与自己不相上下,即使是碰上了牟世杰、史朝英,打他们不
过,也总还可以逃得了,便同意史若梅的意见,先往伏牛山山寨,看他到了没有。
  楚平原突围之后,跑了一程,未见段克邪来到,天已下雨,楚平原想起当年与父亲从师
陀国逃出之后,也是这样一个风雨如晦的黑夜,追思往事,心中怅惘,“糊里糊涂结了这样
一个仇家,真是好没来由。十五年前,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如今长大了,竟变得如此蛮
不讲理,也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黑夜空山,风雨愁怀,楚平原正自怅怅惘惘,在风雨中龋蹈独行,不知不觉已是衣裳尽
湿,微微感到一丝凉意,正想找个地方避雨,忽见有条黑影,迎面而来,楚平原连忙叫道:
“是段兄吗?”话犹未了,那黑影已是倏地到了他的面前,一句话也不说,暮地寒光一闪,
已是一剑向他刺来,楚平原大吃一惊,连忙闪躲,饶是他闪躲得快,衣襟也已被对方的利剑
刺穿。楚平原这才看出来的是精精儿,用来刺他的也正是他家传的金精短剑。这口宝剑是空
空儿以前从他家偷去,送给师弟精精儿的。
  楚平原看清楚了是精精儿,不由得勃然大怒,骂道:“好呀,原来是你这老猢狲,好不
要脸!我还未曾与你算帐呢!”精精儿冷笑道:“不错、我正是听得你要找我晦气,所以特
来会你,省得你到处乱跑。”话犹未了,“唰”的又是一剑刺来,这一回楚平原已有防备,
一个闪身,亮开雁翎刀便是一刀斫去,刀剑相交,“当”的一声,双方各退三步。楚平原骂
道:“不要脸的老猢狲,见了正主儿,还敢拿我的宝剑行凶!还我剑来!”精精儿大笑道:
“什么正主儿歪主儿?宝刀宝剑,要有本领的人才配使用,你们楚家自己没有本领保得住
它,给我师兄偷去,却来怪我么?你这口宝刀不也是从杜伏威手中夺来的?好,现在你要讨
回这口金精短剑,就凭你的本领来讨吧!”
  两人一面交口,一面交锋,几句说话的时间,已斗了三五十招,精精儿剑招迅捷,身法
轻灵,连抢攻势。但楚平原刀法沉稳,轻功虽略逊于精精儿,也不怎样吃亏;他还胜在年轻
力足,因此尽管精精儿闪电般的着着抢攻,他仍是能够从容应付。
  正自战到紧处,精精儿忽地虚晃一剑,一个转身,便向后跑,却招手叫道:“来,来,
来!咱们找个宽广的地方再来拼斗,你敢跟我来吗?”楚平原与他交手了数十招,已知精精
儿的本领与他乃是半斤八两,心中想道:“我若是与这老猢狲缠斗下去,只怕宇文虹霓这班
人跟踪追到,对我可是大大不利。”方自踌躇,精精儿已在冷笑说道:“臭小子,你已知道
了我的厉害了么?你只是恃着有我师兄助你,你才敢放出声气要向我讨回宝剑罢了。
  你说我不要脸,我说你才是不要脸!因人成事,算得什么好汉?也罢,你既然不敢与我
决一胜负,从今之后,你就该向我服输。
  再也休提这宝剑是你家的了!”
  楚平原并不是个暴躁的人,但也有着几分傲气,给精精儿这么连激带骂,不由得动了真
气,便即说道:“好,再斗那就挤个死活,我还怕你不成?要斗走远一些,到那边山头去拼
个生死!”楚平原之想走远一些,乃是要避开宇文虹霓这一班人,最少也得让他们在一个时
辰之后方能赶到。
  精精儿大笑道:“随你楚公子的意思,我在前头带路了!”楚平原紧紧招随,双方距离
始终不出三丈开外,跑了一程,到了一个峭拔的悬岩下面,形势十分险岐,精精儿跳过一个
山涧,楚平原跟着也跳过,石上青苔滑不留足,楚平原脚步跨得大了一些,不觉身形一晃,
险些栽倒。
  精精儿好不狠毒,他背后就似长了眼睛似的,楚平原脚步一滑,他已是立即察觉,一个
转身,闪电般的便扑过来,向楚平原施展杀手!
  楚平原脚步尚未站称,索性使用险招,朝天躺下,使出“地堂刀”的变式,横刀向上捆
架,精精儿能够在一招之内,遍袭对方七处穴道,他使出刺穴绝招,乘危进袭,以为楚平原
最少要被他刺中一两处穴道,哪知大出他意料之外,楚平原技高胆大,竟敢躺在地上,使出
一路地堂刀法,便将他这一招七式,尽都化解。
  精精儿心道,“这小子当真是不顾性命!”正拟再出狠招,楚平原猛地大喝一声,一个
“鲤鱼打挺”,便跳起来,连环飞腿,踢他膝盖,手中的雁翎刀化作了一道银虹,拦腰疾
斩。这一招两式,使得更是惊险绝伦,精精儿对他这种拼着两败俱伤的打法,倒还真有点儿
顾忌,他轻功超卓,既然不敢拼命,便只好闪开。
  楚平原站稳了脚步,骂道:“你这老猢狲真是无耻已极!”精精儿笑道:“你不是要和
我拼命吗,在这悬崖下面,正是最好拼命的地方呀,可不必上这山头去了。”他口中说话,
手底丝毫不缓,以闪电般的剑法,从四面八方向楚平原迸袭,但却又不是真个拼命,使的全
是游身缠斗的招数。看这情形他只是想把楚平原困在这险窄的地形之内,不让他脱身。
  楚平原抑下怒气,冷静对付,刀光霍霍展开,一变而为大开大阖的正路刀法,索性和精
精儿对耗精力。转眼之间,双方已斗了百招以上,越斗越紧,越斗越险,饶是他们内功都极
深厚,亦已禁不仕额头见汗。精精儿不敢拼命,楚平原占到六成攻势,但仍是相持不下的局
面。
  激战中精精儿忽地发声长啸,楚平原心中一凛,“难道他还有伏兵?”心念未已,只听
得一声长啸,与精精儿的啸声应和,竟然比精精儿的功力还深厚一些,震得耳鼓嗡嗡作响。
楚平原吃了一惊,心道:“这是何人,有此功力?倘若这人竟是精精儿的助手,那就比宇文
虹霓那一班人更难对付了。”黑暗中只见两条黑影,疾驰而来。一前一后,隐约看得出前头
的是个男人,后头的是个少女。
  精精儿连忙叫道:“牟盟主,你来得正好,这份礼物我送给你啦!”这时已是雨过天
晴,虽然没有月亮,却有几点疏星,那一男一女已来得近了,楚平原日力异乎常人,凭着微
弱的星光,仔细看云,果然认出了这一男一女正是牟世杰与史朝英!
  精精几这两句话倒教楚平原有点奇怪,他虽然知道牟世杰倒行逆施,近来颇失人心之
事,但自念他与牟世杰素无瓜葛,简直可说是风马牛不相及,却不解精精儿何以要把自己当
作礼物送他?心念未已,只听得牟世杰已在说道:“就只他一人么?”口气似是有点迟疑。
精精儿道:“牟盟主,为大事者不拘小节,先把这份礼物拿到手中要紧,可不必讲究什么江
湖上单打独斗的规矩了。”牟世杰是因为见楚平原只是一人,而精精儿又未罢手,他顾着身
份,是以有点迟疑。而糯精儿则在劝说牟世杰与他联手,夹攻楚平原。他深知牟世杰的武功
比他也高明不了多少,以一对一,决计不能擒获楚平原。
  楚平原更是奇怪,心道:“我和牟世杰的‘大事’又有什么关联了?”
  史朝英道:“不错,精精前辈之言有理!咱们也不是要去已结宇文虹霓,但从她身上却
可以得到回族之助,这份礼物的份量可还当真不轻呢,大哥,不必犹豫,出手吧!”精精儿
哈哈笑道:“牟夫人见识果是高明!想她宇文虹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擒不住这小子,咱
们将这份礼物给她送去,她还能不感激吗?她的母舅正是回族一位很有权势的将军啊!”
  楚平原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牟世杰是想将他当作礼物,通过宇文虹霓来讨好回族,勾结
外人,肋他帝业,看来他们早已得知今晚之事,是以深夜上山,为的就正是要对付自己了。
  牟世杰怦然心动,“机不可失,若是待宇文虹霓的乎下来到,咱们就变成了只是助阵,
即使把这小子擒获,人情也就不那么大了。”思念及砒,心意立决,“唰”的拔出长剑,峭
声说道:“楚平原,你休怪我,反正你也逃不了,不如让我做个人情吧!”
  楚平原气在上冲,大骂道:“牟世杰,你真是丧心病狂!
  ……”牟世杰哪容他再骂下去,唰的一剑,便刺过来,史朝英不自量力,也拔出佩刀,
从旁夹击!
  楚平原猛喝一声,横跃丈许,一刀就向史朝英斩去。牟世杰吃了一惊,他那一剑本来是
可以刺中楚平原的,这时却迫得他非迅速变招,先替史朝英招架不可。只听得“咔嚓”声
响,史朝英的佩刀被削去了刀尖,牟世杰长剑一指,一招“峰回路转”,刀剑相交,拐了个
弯,卸开了楚平原的劲道,将他的宝刀引出外门。
  牟世杰道:“朝英,你让我来,这小子决跑不了。”史朝英满面通红,退过一边,说
道:“世杰,下手不必留情,反正那胡女是要将他活祭亡父的,你尽可将他伤成残废,只要
留他三口气在,也就行了。”
  牟世杰却道:“姓楚的,我看你也是一条汉子,你若想少受痛苦,快快弃刀就擒!”楚
平原大怒道:“牟世杰,你还算得是什么绿林盟主,我真是替你害羞,看刀!”牟世杰本来
也觉得此事做得有失身份,心中不无羞愧之感,但被楚平原这么一骂,却恼羞成怒起来,冷
笑说道:“你不领受我的好意,那可就莫怪我心狠手辣了。”当下运剑如风,竟以绿林盟主
的身份,与精精儿联手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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