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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凤宝钗缘

_31 梁羽生(现代)
刻,只凭轻功躲闪,那已难免受伤了。段克邪气在上涌,喝道:“你只听她的话,听不听我
的话?”
  牟世杰“嘿嘿”冷笑:“谁信你的鬼话!我的妻子难道还会诬蔑你不成?”段克邪连解
他三招攻势,这才缓过口气,说道:“牟世杰,你也不想想,我若是欺侮了你的妻子,我还
怎敢到来找你?她受了伤,还不由得我摆布吗?”牟世杰怔了一怔,但剑势仍是丝毫未缓,
唰唰两剑,又刺过去,喝道:“小贼,休得花言巧语,我不杀你,难洗今日之辱!”
  牟世杰是个绝顶聪明的人,段克邪所说的这层道理,他岂不能想到?但正因为他想到
了,就更感到耻辱,感到妒恨!试想史朝英为什么要诬蔑段克邪?那还不是对他尚未能忘
情?为了所求不遂,而对他反咬一口?牟世杰既不能抛开史朝英,为了维持自己的体面,那
就不能不把段克邪置之死地了。
  段克邪见牟世杰丝毫不肯听他分辩,招招都是杀手,也禁不住怒气勃发,喝道:“我铁
大哥有封信给你,你先看了这封信再说!你若然不肯回头,定要与那妖女同走一路,那就随
你划出道来。我定必舍命奉陪!”
  段克邪一个“鹞子翻身”,倒纵出三丈开外,避过了牟世杰的攻势,取出信来,左掌一
拍,以劈空掌力,把那封信送到牟世杰面前,牟世杰瞧也不瞧,一招“八方风雨”使将出
去,剑光浪诵,一翻一绞,把那封信绞成片片蝴蝶,随风飘散,“呸”
  的一声,冷笑说道:“铁摩勒说来说去,还不是那番酸臭不堪的道理,我根本就不用
看,段克邪,念在往日一段情谊,你自刎了吧。免遭我乱剑分尸之苦!”
  段克邪气得七窍生烟,喝道:“牟世杰,你知不知羞?应该自刎的是你!”牟世杰喝
道:“你还要和我动手,好,那就来领死吧!”段克邪怒不可遏,一剑刺去,牟世杰反手一
绞,段克邪脚步踉跄,竟被他牵动,险险中了一剑。
  段克邪霍然一惊,连忙沉住了气,说时迟,那时快,牟世杰又是一招“大漠孤烟”刺
来,剑直如矢,径指段克邪心头,段克邪横剑一封,使了一招“横云断峰”,当的一声,牟
世杰的青钢剑损了一个小小缺口,两人身子都晃了一晃。牟世杰也吃了一惊,心道,“这小
子功力倒是增长得快。”他们二人以前在金鸡岭争夺绿林盟主之时,曾较量过一次,那时段
克邪要稍弱一筹,但他正在发育的年龄,内力却要比牟世杰增长得快,如今己差不多是半斤
八两了。段克邪用的是把宝剑,在兵器上又稍稍占了一点便宜。激战中,牟世杰手下的十多
个头目和一群黄衣人已经赶到。
  牟世杰手下的好些头目都认得段克邪,见他们二人拔剑恶斗,不禁大惊,有个比较老成
持重的上前劝道:“盟主息怒,再思而行。咱们与金鸡岭的铁寨主虽然不是同一个水井打
水,毕竟还是道上同源。”又有个上来劝段克邪道:“段兄弟,你给盟主赔个罪吧,我不知
道你做了些什么对不住盟主的事情,但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赔了罪,我们也好替你说话
呀!”
  段克邪怎肯陪罪?当下说道:“是牟世杰对不住我,那妖女血口喷人,他不容我分辩,
就要将我置于死地,著要陪罪,是牟世杰先该向我认错,”段克邪究竟是年纪太轻,一时火
起,不识轻重,就指摘起史朝英来,这一来等于把内里情由和盘托出,试想这种涉及闺阁私
德之事岂可宣之于口?牟世杰勃然大怒,却不发作,冷冷说道:“这是我和这小子两人之间
的事情,你们就不必管了。扶桑岛的侍青留下,其他的人都回去吧。好好约束弟兄,不可私
出军营。”心里则在暗暗盘算,迟早要把这几个呷过段克邪言语的头目藉故杀悼。
  那几个头目面面相觑,他们还不知道已犯了牟世杰的忌刻。
  埋下了祸胎,但牟世杰话说至此,段克邪又不知避忌,他们只怕越说下去,越难为情,
既然调解不来,那也就不必再插口了。
  那些头目拨转马头,回转军营,尚有八个黄衣人留下,分站八个方位。
  牟世杰剑法骤变,使出了一路乱披风剑法,剑尖所指,都是段克邪下三路的要害穴道。
他是顾忌段克邪的轻功太高,意欲刺伤他的双腿,免他逃跑。
  段克邪手上的宝剑占了便宜,牟世杰的功力则稍胜少许。高手比剑,剑质的优劣,关系
不大,有宝剑当然好些,却不能决定胜负。牟世杰这路剑法是扶桑岛不传之秘,使将出来,
登时占了上风。
  段克邪凭着卓绝的轻功,不断移形换位,剑随步转,步随身转,一口气避开了牟世杰的
六六三十六剑,但牟世杰的青钢剑虽然刺不中他,他却也未能冲破牟世杰剑势的笼罩。段克
邪看出对方的这路剑法乃是防备自己逃走,心头自是不禁怒火上升,决意要与牟世杰一拼。
但双方各有所长,不知不觉,已是百招开外,兀是不分胜负,段克邪抬头一看,只见日影西
移,已是将近黄昏时分,不由得蓦地一惊,“我与牟世杰厮拼,谁胜谁败,只怕最少也得千
招开外,岂不误了与辛老前辈的约会?”随又想道,“牟世杰防我逃走,我就偏要先走了再
说。何况这里是他地头,他虽然或许不好意思叫人帮手,但久战下去,总是我吃亏的了。今
日我既是难以取胜,又何苦与他缠斗。”
  但段克邪己在对方剑势笼罩之下,想要逃跑,却也不易。段克邪沉住了气,对牟世杰这
路剑法,已摸到几分深浅,蓦地剑招一变,将剑抡圆,当作大刀来使,一招“雷电交轰”,
楼头一劈,横扫两剑,一招两式,威猛无伦,牟世杰似是吃了一惊,果然给他迫退了两步。
  段克邪这一招剑法,却并不是他本门的招数,则是从铁摩勒自创的伏魔剑法中脱胎出来
的。当年铁奘勒与牟世杰争夺武林盟主之位,铁摩勒有意成全他的心愿,故意让了一招,其
实铁摩勒那路剑法却是恰好可以将他克制的。铁摩勒的这路剑法,也并非就比段克邪的本门
剑法精妙,而是因为他这路剑法,混合了刀剑之长,最为刚猛,加上铁摩勒深厚异常的内
功,这才能发挥它的强大的威力的。要是内功及不上对方,这路剑法就难以克敌制胜了。段
克邪久战不下,蓦地想起了铁摩勒当年所用的这路剑法,他自知功力还是稍稍不及于对方,
但他用的是把宝剑,可以补这一点功力之不足,不妨一试。
  高手比斗,宝剑虽不能决定胜负,但也不能不防。牟世杰忽地见他使出铁奘勒那路剑法
中最威猛的一招,生怕长剑被他削断,而且他当年就是被这一招所克制的,本能的也有所顾
忌,心中一怯,就给段克邪迫退了两步。其实段克邪虽然学会了这一招,却是从旁观中学来
的,铁摩勒并未授他全套剑法,他这一招也还未能其中精髓,要是牟世杰不存怯意,段克邪
那就未必能将他击退了。
  段克邪一招奏效,脚尖一点,身形如箭,顿时脱出了牟世杰剑势可及的范围。但他身形
未落,早已有两个黄衣人拦住他的去路,高声喝道:“小贼往哪里跑?”说时迟,那时快,
已是双剑齐出,向段克邪刺了过来。
  段克邪身手何等矫捷,听得金刃劈风之声,脚尖微一沾地,已是一招“横云断峰”,反
手挥出。用意不在伤人,只想把对方的两柄长剑削断,冲开缺口。
  哪知这两个黄衣人的本领大是不弱,就在这瞬息之间,只呼得“叮”的一声,一个黄衣
人的剑尖轻轻和他的宝剑碰了一下,另一个黄衣人陡然使出险招,欺身进迫,一招“虚式分
金”,剑尖已指到了他的膝盖。这一招正是攻敌之所必救,似是冒险,其实却是化解对方攻
势的唯一高招。段克邪无暇运劲削断那黄衣人的长剑,身形一晃,飞起一脚,反踢第二个黄
衣人的膝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顿时把那汉子迫退了两步。
  说时迟,那时快,牟世杰已然赶到,段克邪冷笑道:“牟世杰,今日我算是见识了你这
位武林盟主的威风了,你还有多少人,何不叫他们齐上?”
  牟世杰也冷笑道:“你不是说要和我决一雌雄,拼个生死的么?怎的未分胜负,你就要
夹着尾已逃了?他们只是代我留客而已,岂是以多为胜哉?来,来,来!你我再斗个三百
招,只要你不逃跑,他们绝不对你动手。”
  那两个黄衣人果然不再动手,并肩而立,双剑交叉,向段克邪微一躬身,同时说道:
“请段小侠留驾!”段克邪气得七窍生烟,真想不顾一切,与牟世杰一拼,但想起辛芷菇之
约,想起史若梅、聂隐娘都正在等着他回去,怒火迅即消散,冷静下来,心道,“铁大哥屡
次告诫我临敌之际不可暴躁,我岂可中了这厮激将之计?”
  段克邪趁着牟世杰将到未到之际,猛的转身,换了一个方向奔出,淡淡说道:“你要和
我决个胜负,那就随我来吧!到那边山头比试去。”牟世杰笑道:“这里不就很好,何必另
选地方?”
  话犹未了,另外两个黄衣人又已挺剑刺来,高声叫道:“请留驾!”牟世杰这边的八个
黄衣人分占八个方位,对段克邪采取大包围的形势,段克邪轻功再高,也要被他们堵住了。
  段克邪冷笑道:“只怕你们未必留得住我!”默运玄功,力透剑尖,抡剑劈刺!那两个
黄衣人双剑一封,三把剑便似胶着了似的,段克邪大喝一声,踏上两步,但那两个黄衣人虽
然后退,手中的剑却并没移开,仍然苦苦挺住,不让段克邪闯过。此时双方已是以内力相
拼,段克邪的内力若是不能压倒对方,纵有宝剑之利,也是难以将对方兵刃削断了。正是:
反脸成仇情义尽,恩将仇报最心伤。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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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云阁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龙凤宝钗缘》——第三十七回 喜有师兄来破阵 且擒祸首戏魔头
梁羽生《龙凤宝钗缘》 第三十七回 喜有师兄来破阵 且擒祸首戏魔头   这八个黄衣人都是伏桑岛岛主的侍者,已得岛主牟沧浪的内功心法,论造诣虽然不及牟
世杰之深,比段克邪也还比不上,但其中任何二人双剑联防,也足以与段克邪稍作周旋,一
时三刻,不会落败。
  段克邪把心一横,默运玄功,正要把对方的双剑震断,那两个黄衣人忽地冷笑说道:
“段小侠好功夫!只不知你用扶桑岛的功夫杀了我们,却有何面目再见我们岛主?”原来段
克邪也曾得过扶桑岛岛主牟沧浪的指点,懂得他们这一路内功的秘窍,他急于破阵脱险,本
能的就用上了最易破解对方防御的小无相神功,而小无相神功,正是扶桑岛内功的精华所
在。
  段克邪霍然一惊,脸上登时发热。原来这小无相神功,十分霸道,用足了功力,对方的
双剑不但要给震断,身体也必然要受严重的内伤。段克邪恨的只是牟世杰一人,甚至对牟世
杰他也还不愿杀他,只是为牟世杰所迫,不能不和他拼命而已。这些黄衣人不过是扶桑岛的
侍者,听命于牟世杰才和他作对的,他岂能以牟沧浪所传的内功伤了他们?段克邪连忙收
剑,但那两个黄衣人功力亦非泛泛,段克邪的内力可以收发随心,他们却不能立撤劲收势,
就在双方一收一发之间,此消彼长,段克邪禁不住跄跄踉踉连退数步,险险跌倒。
  说时迟,那时快,牟世杰又已赶到,“刷”的一剑刺来,纵声笑道:“你逃是逃不了
的,还是再来和我单打独斗吧。你有什么本领,尽管施展出来,即使你用的是我叔叔的功
夫,我也决不笑你。”
  段克邪大怒道:“我本门的功夫也不见得弱于你了。”剑光一个盘旋,一招之间,遍袭
牟世杰九处穴道,牟世杰横剑护身,只守不攻,双方的长剑,瞬息之间碰击了九下,快得难
以形容,正因是一掠即过,牟世杰的青钢剑并没受伤。牟世杰又笑道:“袁公剑法的刺穴功
夫果然神妙,可惜你要想伤我,也还是不能。”
  段克邪又是焦急,又是气怒,他的功力本来就比牟世杰略逊一筹,一轮狂攻之下,内力
就消耗得更多了,本世杰蓦地喝道:“你不能伤我,对不住,我可要伤你了!”一招“星汉
浮橙”,剑光如狼,横卷过来,段克邪气衰力竭,抵挡不住,只所得“嗤”的一声,段克邪
的衣襟已是被他一剑穿过,胯骨给剑尖划开了一道三寸多长的伤口。
  牟世杰正要连下杀手,忽听得一个十分刺耳的声音骂道:“岂有此理,牟世杰,你敢欺
负我的师弟!”
  牟世杰大吃一惊,只见一团白影,来得迅速之极,虽然看不清楚来人面貌,但如此快如
门电的身法,当今之世,除了空空儿还有谁人?扶桑岛那八个侍者初到中原,见了空空儿的
来势;虽是吃惊,却还未知道他的真正厉害,室空儿从西北角闯入,把关的正是刚才和段克
邪比拼内力的那两个黄衣人,这两人在同伴之中功力较高,一党微风飒然,立即双剑齐出,
用的也正是刚才堵截段克邪的那招剑法。
  空空儿一声长啸,只见青光疾闪,铮铮两声,那两个人手中的青铜剑己是断成四截!这
倒不是空空儿的内功胜过段克邪许多,而是他出手比段克邪更快,高手比剑只差毫厘,那两
人双剑尚未合壁,内力也还未能十足发挥,已是给空空儿一举削断了!
  空空儿笑道:“瞧清楚没有,这可不是你们扶桑岛的功夫!”那两人兵刃被削,大惊奔
跑,只觉头顶一片沁凉,见空空儿没向他们追来,这才敢用手去摸,原来一大片头发也都给
空空儿削光了。
  空空儿笑声未歇,青光一闪,又已到了牟世杰身前,冷笑说道:“你敢小觑我本门剑
法?”剑锋一颤,抖起了九点寒星,也是在一招之间,同时刺向牟世杰的九处穴道,但比起
段克邪刚才所使的同样一招,剑势却是更为凌厉,更为迅捷了。
  牟世杰横剑一封,他的扶桑岛剑法也确是有独到之处,剑光一起,俨如玉带围腰,防御
得风雨不透,叮叮之声,宛如繁弦急奏,瞬息之间,双方接触了九下。牟世杰虎口一阵阵酸
麻,但空空儿那急如风雨的剑点,却也没有点中他的穴道。
  牟世杰刚自喘过口气,哪知空空儿这么厉害的刺穴杀手还只是陪衬的虚招,他剑势未
收,趁着牟世杰给他攻得脚步有点歪斜的时候,陡然间已又是一掌拍出,峭声斥道:“牟世
杰,你胆敢欺侮我的师弟、须得吃我一记耳光!”
  段克邪心里暗笑,“辛芷姑最爱打人耳光,大师兄受了她的熏陶,也学起她的作风来
了。”他见大师兄已然出手,自己已不便再出剑助攻,便悄悄的闪过一边。
  牟世杰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空空儿这一掌来得太快,他本来无法闪躲,但恰巧段克邪
在过时候闪过一边;牟世杰迅即一个倒纵,从段克邪原来所站的方位越过,同时另外两个黄
衣人的双剑也已刺到了空空儿背后。
  饶是牟世杰闪避得宜,也被空空儿的掌锋沾上,只听得“嗤”的一声,牟世杰衣裳被撕
裂了一大幅,皮肉也受到抓伤,火辣辣的作痛,但那一掌之辱,却是侥幸避过去了。
  那两个黄衣人的剑尖刺到了空空儿背后,空空儿一个“滑步回身”,剑尖差了半寸,刺
不着他,说时迟,那时快,空空儿已是反手一剑,将那两个黄衣人的双剑荡开,这一回他是
因为正在追击牟世杰,回身反手发剑,所以只是将那两个黄衣人的双剑荡开,而未能将之削
断。
  牟世杰又惊又怒,一声长啸,那八个黄衣人各自退回原来方位,却缩小了日子,意图把
空空儿、段克邪困在阵中。
  空空儿眼光一瞥,见段克邪衣裳一片鲜红,显是已受了伤。空空儿惯经阵仗,思虑周
详,虽是在愤怒之中,也还保持几分冷静,心里想道:“段师弟已受了伤,这里又是牟世杰
的地头。
  不宜恋战。这八个黄衣人本领不弱,若是待得他们阵势合围,那就不容易走了。”
  这八个黄衣人是按着诸葛武侯的“八阵图”遗法,各自占据休、生、伤、杜、死、景、
惊、开八个方位,布好阵势,若是给它合围,饶是空空儿武功卓绝,只怕也难免两败俱伤。
  空空儿不懂阵法,但他经验丰富,智计过人,当下叫道:“师弟,跟着我来!”身形一
起,便向着牟世杰追去。牟世杰惊魂未定,焉敢接战,连忙躲入“生门”,正要发动阵势,
空空儿已是如影随形,跟踪追到;牟世杰转入“开门”,“伤门”、“死门”那两个黄衣人
从两们袭来,想引空空儿陷入阵中,空空儿却不上当,出手如电,只一剑就把守着“生门”
那个侍者兵刃削断,攻开了缺口,段克邪也跟着闯出阵了。
  两人施展绝顶轻功,不过一炷香时刻,已是把牟肚杰的大军远远甩在背后,走上了一个
山头,这时已是红日沉西,暮色四合之际,空空儿停下脚步,说道:“师弟,你的伤怎么
样?”
  段克邪胯上中剑,受的只是仆伤,流血虽然不少,却无大碍。段克邪敷上了金创药,说
道:“只是伤着一点皮肉。”空空儿道:“好,再待一会,待到天黑之后,我和你夜闯军
营,取牟世杰的首级!”段克邪道:“牟世杰这笔帐以后再算。现下有一件紧要的事情,非
得师兄你立即就去不可!”空空儿皱眉道:“还有何事紧要得过取牟世杰的首级?”
  段克邪道:“辛老前辈在等着你。”空空儿道:“哦,是辛芷姑?”忽地微微一笑,说
道:“我和芷姑已订了婚,你可以称她师嫂了,不瞒你说,我就是为了和她约好了在吐谷堡
会面,这才赶来的。敢情你已见着她了?我知道她在等我,但反正我已经到了,迟早总可以
见着,就让她多等一会儿吧,且待我先取了牟世杰的首级,给你出一口气。”空空儿四十多
岁方始订婚,段克邪是第一个听到他喜讯的人,空空儿在说出他订婚喜讯的时候,心里又是
得意,又是害羞,他不愿意给师弟认为他心里只有妻子,所以坚持要先给师弟报仇,然后再
去会辛芷姑。
  段克邪连忙说道:“师兄,我还未说得清楚,辛……师嫂她现在有难,她等你不是普通
的会面,是等你前去救她!”空空儿睁大了双眼,诧道:“她碰到了什么危难?是谁敢去惹
她?她自己应付不了?”段克邪道:“是灵鹫上人。他们约好了今晚比武。
  就在那边那座山头的一个破庙里。”空空儿道:“哦,原来是这个老怪。这老怪二十年
来未下过灵鹫峰,芷姑怎的和他结了怨了?”原来辛芷姑一生杀人不计其数,她和灵鹫上人
大弟子所结的梁子,一直未曾向空空儿提起,这也是因为她心高气傲,自恃太高,她结下的
仇家,她就要自己对付,不愿倚仗空空儿的势力,给旁人笑话。
  段克邪道:“我也不很清楚,大约是因为青冥子而起,聂隐娘在吐谷堡见到青冥子率领
几十个同门师弟围攻辛老……辛师嫂。”空空儿知青冥子的为人,怒道:“我明白了,一定
是青冥子有眼不识泰山,曾对你师嫂无礼。”
  段克邪抬头一看,只见月亮也已经升起来了,连忙说道:“不好,只怕这时候他们已经
开始动手了。”空空儿道:“好,咱们现在就去,一边走,一面说吧。吐谷堡里是怎么口
事?牟世杰又何以撤出堡外,他和你又是怎么一回事情?师弟,你也不必太过着急,芷姑,
她或许打不过那灵鹫老怪,但最少也可以斗个三两百招!”
  他们两师兄弟都是一身卓绝的轻功,边走边说,并不影响速度,空空儿听得精精儿也曾
助青冥子为虐,勃然大怒,说道:“这回我拿着了他,可不能再饶他了,我要抽他的筋,剥
他的皮!”再过一会,又听到了灵鹫上人赠药之事,却不禁叹了口气,叫道:“糟了,糟
了!”
  段克邪怔了一怔,道:“什么槽了?”空空儿道:“芷姑的倔强脾气,我是知道的,即
使没有赠药之事,她也不肯要我帮忙的,如今她又接受对方之赠,按照江湖规矩,我是再也
不能插手的了。”段克邪道:“管它什么江湖规矩!”空空儿沉吟不语,半晌说道:“且待
到了再说吧。”要知以空空儿的身份、威名,那是决不能让人闲话的,所以段克邪可以蔑视
江湖规矩,他却不能。
  两人到了山下,抬头一看,月近中天,已将是三更时分,空空儿道:“他们的比武时刻
何时开始?”段克邪道:“昨晚灵鹫上人离开的时候,就是今晚同样的时间前来,那时大约
是二更时分。”空空儿松了口气,说道:“如此说来,他们交手至多也不过一个时辰,芷姑
料想还不至于落败。”
  哪知话犹来了,忽听得山顶有人纵声笑道:“好呀,送死的人来了!”登时轰隆隆的大
石滚下的声音,如雷震耳,山顶上人影绰绰,竟不知有多少人埋伏其间,把大大小小的石头
推下来,有的从空中落下,有的从山坡上滚来。
  空空儿大怒道:“好呀,用这等卑鄙的手段,就想阻得了我么?”当下施展绝顶轻功,
腾挪闪展,满山坡奔腾飞舞的石头,一个也打他不中。不过,由于他要东闪西躲,却也给阻
延了不少时候。段克邪受了剑伤,纵跃的功夫稍受影响,有几次险被打中,但他内功仍在,
来不及闪躲的石头,他就用劈空拳打落。
  空空儿上到半山,抬起几颗石子,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们也接接我的!”石子
从他手中弹出,变成威力奇大的暗器,山上登时响起了惨厉的呼叫,已是有几个给伦打中,
滚下山来,未给打中的也纷纷走避,山头上黑绰绰的人影,也登时散乱了。
  空空儿掷石对攻,压下了对方的凶焰,那些人顾得走避,就顾不得再把石头滚下,空空
儿与段克邪减少了威胁,上山的速度大大增强,不过片刻,就在空空儿大笑声中,跃登山
顶。
  那些人早已四散奔逃,段克邪忽地指着一个背影叫道:“这厮就是青冥子了!”原来在
山上伏击的这些人,正是青冥子率领的一众同门,灵鹫上人以武林宗师的身份,与辛芷姑订
下比武之约,当然不许弟子们私下寻仇,但青冥子却阳奉阴违,虽然不敢进那庙门,却一直
派有人在山上监视。
  青冥子一众占据山头,居高临下,推石伤人,自以为万无一失,哪知却碰上了个轻功卓
绝,本领非凡的空空儿,乱石如雨,连空空儿的一根汗毛都没碰着,反而给他伤了许多人,
待到空空儿抢上山头,青冥子这一干人哪里还敢应战,当然是慌不迭的逃走,只恨爹娘生少
了两条腿了。
  空空儿得段克邪给他指出了青冥子,还焉能容他逃走?脚尖一点,登时如箭离弦,只是
几个起伏,就追上了青冥子,青冥子是灵鹫上人的首徒,武功原也不弱,情急拼命,“唰”
的便是反手一剑。但他武功虽然不弱,与空空儿相比,那还是差得太远,空空儿根本不屑拔
剑,只是一招“空手入白刃”的招数,就把他的青钢剑夺了过来,再一抓抓着了他的琵琶
骨。青冥子吓得魂魄不齐,慌忙叫道:“看我师父份上,饶了我吧。”
  空空儿哈哈笑道:“灵鹫上人也是一派宗师,怎的有你这个不要脸的弟子?我最恨贪生
怕死之辈,你向我求精,我偏要杀了你!”五指略为收紧,青冥子已是禁受不起,杀猪般的
大叫起来。空空儿蓦地心头一动,想到了一个主意,把指头放松,笑道:“瞧你这么可怜,
饶你这条狗命也未尝不可。但你可得听我的话。”青冥子还怎敢不依,连忙说道:“但凭你
老吩咐。”空空儿道:“好,那就随我走吧!”似捉小鸡似的,将他一把提起,向前飞跑。
他捉到了青冥子,其他的人,便不再理会了。
  到那座破庙,还要翻过一个山头,他们因受青冥子掷石之阻,这时已过了三更时分,空
空儿虽然心里有了主意,却不知辛芷姑在二更动手,是否此时还能支持?心中忐忑不宁,只
好加快脚步。
  段克邪这次下山,两桩事情,都没有办好。方辟符没找着,给铁摩勒送信,又落得个毫
无结果,反而和牟世杰添了新仇。虽然也有个意外的收获,碰见了大师兄,可望给辛芷姑解
困,但他本身也遭遇了史朝英给他加上的意外麻烦,尽管他光明磊落、无愧于心,但总是违
背了史若梅的叮嘱,又一次的和史朝英有了牵连。“我迟迟不见归来,梅妹一定是望眼欲穿
了。唉,不知她能不能谅解我的心迹?”
  段克邪哪里知道,这个时候,在那破庙之中,不但是辛芷姑身处脸境,史若梅也有了性
命之忧,正在盼他回去搭救,当真乃是望眼欲穿。
  辛芷姑服了灵鹫上人解药,经过一日一夜的调治,已是恢复如初,聂、史二女,稍稍宽
心。但等到黄昏日落,仍是未见段克邪回来,史着梅的忧虑不必说了,聂隐娘还多了一重牵
挂方辟符的心事、心里更是愁烦。
  转眼已是夜幕下降,月上梢头,辛芷姑望着月影逐渐西移,约会时刻将到,饶她本来也
是个杀人不贬眼的女魔头,但想到对方是邪派中第一高手,心绪也自惴惴不宁。
  三人正在各怀心事,忽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哈哈笑道:“辛芷姑,你果然没有失约,还
在这儿!”辛芷姑傲然说道:“我只怕你这老怪不来,使我失了报答的机会。”
  灵鹫上人在大笑声中踏进庙中,只他孤身一人,并无门人随侍。灵鹫上人望了辛芷姑一
眼,笑道:“你如今已是痊愈了,败在老夫掌下,那可是再无怨辞的了。老夫有言在先,我
赠药与你,只是为了不想占你的便宜,让你死而无怨。你不必说什么报答的话。”辛芷姑冷
笑道:“你可知道我要怎样报答于你?”
  灵鹫上人怔了一怔,道:“你还能有什么报答?请说!”
  辛芷姑道:“你赠药的这番心意,我已深知,我总算是领了你的情,岂能不报答你的好
意?等下比武,我决不能叫你失望,让你输在我的剑下,也输得甘心!我也有言在先,我剑
下绝不留情,决不隐瞒一手,算是报答你看得起我!但我却可饶你一次不死,等你养伤好
后,你若是还要再比,那时再取你的性向。
  这样的报答,对得住你了吧?”
  灵鹫上人哈哈大笑道:“果然不愧你这‘无情剑’的称号!剑底不让人,嘴巴也不让
人。好,好,好!老夫正是要你施展平生绝技,但只怕你的剑伤得了别人,却伤不了老大。
你还有什么后事要交侍的,趁早交待吧!”辛芷站道:“谁胜谁败,谁死谁生,走着瞧吧!
你的弟子没有随来,你的后事想已交代好了?那就请吧!”
  辛芷姑处处与他针锋相对,一句也不饶让,灵鹫上人哈哈一笑,道:“昨晚那个姓段的
少年哪里去了?”辛芷姑道:“你是约我单打独斗,与那姓段的有何相干?”灵鹫上人笑
道:“这少年武功倒很是不错,有几招剑法足以与当世高手抗衡。不错,我是要与你分个强
存弱亡,但却无意禁止你邀请帮手。在我这方面,我当然是单打独斗,决不要人助拳;在你
这方面,倘有助手,是并肩齐上也好,是车轮战也好,我都一样欢迎。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一
个门人也不带来,那正是为了免得你们心慌的缘故。但我却颇有意思再试一试那少年的武功
呢。”
  辛芷姑心道,“这老怪倒是和我同样骄傲。”当下冷笑道:“以众凌寡,这是你们灵鹫
派的门风,我辛芷姑平生都是独往独来,岂能学你灵鹫派的模样?你要试那少年的武功,还
是过了今晚再说吧。”
  灵鹫上人给她一顿奚落,禁不住面色铁青,说道:“我的门人弟子,算来是你晚辈,他
们围攻你固是不该,你胜他们也不见得有何光彩。再说,要刁是你心狠手辣,他们也不会围
攻你。
  你杀了我这许多弟子,即使他们曾经对你有所冒犯,也总是你的不是了!”辛芷姑冷冷
说道:“你这些宝贝弟子的行为,我不屑和你多说!反正今晚是胜者为强,咱们也大可不必
多费功夫理论!你的弟子,我已杀了,你要报仇,那就上来吧!”灵鹫上人大怒道:“好,
你杀了我二十三名弟子,对不住,我可要借你的无情剑,在你身上戳二十三个透明窟窿!”
  辛芷姑唰的拔出宝剑,冷笑说道:“有本领就拿去吧。请啊!”灵鹫上人虽是动了怒
气,却也不肯有失武学大师的身份,纵声笑道:“辛芷姑,你我辈份虽是相同,我总是比你
多活了二十年,岂能占你的便宜?我让你三招!”
  辛芷姑宝剑扬空一闪,唰唰唰连刺三剑,三剑都是刺向虚空之处,根本就不是对着灵鹫
上人,三剑刺过,冷笑说道:“你要我敬老尊贤,我已遵命出了三招;现在该轮到我看你的
本领了!”说是遵命让招,实则形同戏耍。
  灵鹫上人怒不可遏,一声喝道:“辛芷姑,你有多大道行,胆敢戏弄于我?”长袖一
展,倏的就向辛芷姑卷来,袖角竟然使出剑术的招数,径向辛芷姑的虎口削下!灵鹫上人的
内功非同小可,长袖一展,劲风飒然,若是当真给他削中,只怕未必逊于刀剑。
  辛芷姑一个“盘龙绕步”,青钢剑扬空一闪,一招“流星赶月”,剑尖晃动,抖出了三
朵剑花,左刺“白海穴”,右刺“天突穴”,中刺“璇玑穴”,这三处穴道在人身胸腹之
间,联成一个不等边的三角形,一般的以剑刺穴,即使是空空儿那等上乘的袁公剑法,所刺
的穴道,也都是在一条直线或一条斜线上的,如今辛芷姑这一剑刺出,虽然还及不上空空儿
一招九式,连刺九处穴道的快捷无伦,但剑势飘忽莫恻,似左似右似中,叫人无可捉摸,那
奇诡变幻,却似还在袁公剑法之上。
  灵鹫上人也不由得赞了一声:“好剑法!”长袖一拂,把辛芷姑左右两路的剑点荡歪,
但中路的剑点却已落到灵鹫上人身上,只听得“嗤”的一声,辛芷姑的剑尖在对方的衣裳上
划过,只留下一道淡淡的剑痕,连衣裳也未划破!原来在这瞬息之间。
  灵鹫上人已是运用上乘内功,吞胸吸腹,身躯陡地移后半寸,辛芷姑的剑尖只是沾着他
的衣裳,劲力还未能透入他的穴道,已被他轻描淡写的化解开了。
  辛芷姑吃了一惊,连忙收剑变招,说时迟,那阶快,灵鹫上人已是一招“春云乍展”,
袖中夹掌,向辛芷姑拂来,辛芷姑身形一飘一闪,避得恰到好处,没有给他打着。但虽然没
给打中,掌风拂过,辛芷姑的脸庞也觉火辣辣作痛。
  这么一来,双方都暗暗吃惊,不敢轻敌,灵鹫上人功力稍胜一筹,抱定了个“稳中求
胜”的主意,着着抢攻,但却非躁进,方圆三丈之内,都在他掌力笼罩之下,辛芷姑剑招不
论向哪一个方位刺来,都给他掌力荡开。
  辛芷姑暗叫“不妙”!情如自己不及对方能耐久战,倏地剑法骤变,意在剑先,虚虚实
实,每一招都暗藏着几个变化,灵鹫上人只觉周围剑风飒飒,人影幢幢,就似有十几口明晁
晃的利剑,同时向他攻来一般。灵鹫上人倒吸一口凉气,仗着几十年功力,紧紧封闭门户。
辛芷姑剑尖指向之处,处处都似碰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攻不进灵鸳上人厨围三尺之内。
  灵鹫上人蓦地喝道:“技只此么?”掌力一发,转守为攻,风声呼呼,俨如排山倒海而
来,震得辛芷姑的身子便似一叶轻舟似的,在风浪中飘摇不定!辛芷姑杀得性起,剑招再
变,一声笑道:“你也是拔只此么?”身形一起,左手又多了一柄拂尘,尘剑兼施,时而凌
空高蹈,宛如鹰隼飞天,时而贴地平铺,宛如蝶舞飞影。奇招妙着,层出不穷,登时又把灵
鹫上人的攻势阻遏了。
  辛芷姑不但剑法精奇,她的“天罡拂尘三十六式”也是武学一绝,经过她内功运用,一
抖开来,万缕千丝,都似利针一般,可以刺向敌人穴道,收束之时,又可以当作判官笔使
用,敲、点、刺、戳,无不得心应手。
  灵鹫上人凝神应付,大袖飞扬,把尘尾拂得随风飘散,袖中拢指,指尖都未外露,已有
缕缕寒风,自袖中弹出。辛芷姑蓦地打了一个寒颤,原来灵鹫上人施展的乃是邪派中一门极
厉害的功夫,名为“玄阴指”,专以阴寒之气,袭人穴道。
  指风袭穴,比辛芷姑的拂尘刺穴,更难应付。要知内功深湛之士,多能闭穴,即使被敌
人点中穴道,也自然能够生出反应,立即闭了穴道,并无大碍。但闭穴只能使用一时,若是
时间长了,真气逆行,便要受到内伤。如今灵鹫上人的指风不断袭来,辛芷姑暂时可以应
付,久地下去,却总不能长期闭穴,定要大大吃亏。
  辛芷姑吸了口气,喝道:“好呀,我与你这老怪拼了!”拂尘飞舞,剑气纵横,使到疾
处,竟如织了一面光网,把灵鹫上人的身形笼罩在光网之下。灵鹫上人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
气,“这妖女号称‘无情剑’,果然是名不虚传!”
  这一场恶战,直看得聂隐娘与史若梅动魄惊心,结舌膛目。
  她们已躲到庙角,身上兀是感到刺骨侵肤的寒气。史若梅运气御寒,看了一会,悄声说
道:“这老怪虽然厉害,我看辛老前辈可以胜他。”这时正是辛芷姑全力反击,攻击最盛的
时候。
  聂隐娘经验较为丰富,却已看出辛芷姑有点不妙,正想说道:“我看未必。”话未出
口,只见辛芷姑的剑法果然已是渐渐缓慢下来,似乎受了阻滞,招数发出,每每力不从心。
原来辛芷姑因为不能长时间闭穴,过了不多一会,就要换气一次,在换气之时,穴道不能封
闭,灵鹫上人弹指所发的阴寒之气,便立即乘虚袭人。辛芷姑内功深湛,寒气侵入,十之七
八,在瞬息之间,便给她戳运玄功,将之炼化。但究竟不能完全消除,寒气侵入多了,总是
受到影响。
  史若梅埋怨道:“真是令人急死了,克邪怎的还不回来。”语音方落,忽听得外面似有
脚步声响,史若梅又惊又喜,只道是段克邪回来,连忙伸长脖子。
  只听得一个十分刺耳的声音哈哈笑道:“来了,来了!你这两个小丫头随我走吧。”来
的不是段克邪,却是精精儿。他正是因为知道了段克邪已经下山,尚未回来,这才放胆到
此,意欲捉拿聂、史二女,去巴结牟世杰的。
  笑声未歇,精精儿已踏进了庙门,身形一闪,修的从辛芷姑身旁掠过,就到了聂、史二
女面前,剑刺指戳,以闪电般的手法,同时对她们二人发动了攻击。
  精精儿曾经和聂隐娘交过手,知她武功颇是不弱,故而以右手的金精短剑去对付她;左
手则骄指如戟,以指代剑,戳史若梅的穴道。精精儿的剑法能在一招之内,同时刺敌人的七
处穴道,以手指点穴,虽然也很神炒,但究竟不及剑法的威力之大。精精儿只道史若梅较易
应付,哪知史若梅这一个月来与段克邪朝夕相处,武功大有进益,与聂隐娘已是伯仲之间,
一觉微风飒然,立即辨明方位,剑锋一立,正好挡着精精儿的手指,精精儿改戳为弹,
“当”的一声,弹开她的青钢剑,这一弹用了他的七分内力,剑招的威力相应减弱,给聂隐
娘用了一招轻灵的剑法解了。
  辛芷姑忽地冷笑说道:“灵鹫老怪,你是约我单打独斗的不是?我本来也无意禁你的人
助阵,但你却何必说得那么嘴响,说是怕我多疑,连门人弟子部不许他们一个踏进此庙?”
灵鹫上人怔了一怔,道:“这位精精道友,他是空空儿的师弟,难道你还不认得他?你怎的
胡扯一通?”辛芷姑道:“不错,这小猴儿并非你的门人弟子,他也济不了什么事,但究竟
要比你的弟子辈高强一些。哼,要不是你约他来的,他有胆量敢踏进这个庙门?”
  精精儿正要追拿二女,听得此言,只好停下手来,连忙说道:“灵鹫前辈,请容禀告。
我因和这两个丫共有点小小的过节,待到明天,只怕她们走了,故而无奈来到此间,与她们
趁早作个了结。我拿了她们就走,决不敢打搅你们。”精精儿不惜自贬身份,对灵鹫上人口
曰声声称为“前辈”,当然是希望灵鹫上人即使不来助他,至少也不要干涉他。
  哪知灵鹫上人不想干涉,辛芷姑却迫得他不能不出手干涉。
  灵鹫上人道:“辛芷姑,你听清楚了没有?他们有他们的过节,咱们有咱门的过节,彼
此各不相干,我怎可以禁止精精儿来此?”
  辛芷姑道:“这么说,这小猴儿当真不是你约他来的了?”灵鹫上人怒道:“当然不
是!我岂能约人助拳?你休得节外生枝,看掌!”一掌拍出,辛芷姑却不接它,倏的一个转
身,剑光一闪。
  已是朝着精精儿刺去,冷冷说道:“我不喜欢有人扰局,这小猴儿既不是你约他来的,
我可就要赶他出去了!”
  精精儿想不到辛芷姑竟敢在灵鹫上人掌力笼罩之下,腾出手来,向自己攻击,大吃一
惊,慌忙招架。灵鹫上人见辛芷姑已经和精精儿交上了手,以他的身份,岂能和精精儿联手
夹攻,给辛芷姑笑话?只好立即收了掌力,把业已攻到辛芷姑背后的一招硬生生的撤了回
来。
  这正是辛芷姑一举两得之计,她早已料定灵鹫上人要顾住身份,决不至于对自己夹攻。
这么一来,她既可以替聂,史二女解除危险,又可以趁这机会,调匀呼吸,消灭灵鹫上人以
玄阴指力侵入她体内的阴寒之气。要知精精儿虽然也算得是武林中的一流人物,但内功造
诣,远远不能与灵鹫上人比拟,辛芷姑和他交手,根本无须消耗内力,自是可以从容喘息
了。
  辛芷姑一面默运玄功,驱除体中寒气,手底仍是丝毫不缓。
  只听得叮当之声,不绝于耳,瞬息之间,两人已以上乘剑法,拆了二十余招。辛芷姑剑
法奇幻莫测,精精儿的袁公剑法虽也不弱,但未曾练到最高境界,终逊于她。当日在长安的
大校场上比武之时,辛芷姑剑不出鞘,只凭一双肉掌。尚自打了精精儿一记耳光,何况她如
今是尘剑兼施,精精儿还怎能是她敌手?还幸他轻功较高,而辛芷姑又要用大部分的精神运
功驱毒,精精儿以腾挪闪展的灵巧身法勉力周旋。这才能暂时对付。但二十招一过,亦已是
气喘汗下,险象环生。精精儿又不甘心就此退出,眼巴巴的望着灵鹫上人相助,灵鹫上人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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