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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凤宝钗缘

_30 梁羽生(现代)
怕段克邪脾气不好,到了幽州,可能与牟世杰闹翻,但除段克邪之外,却没有第二个更适合
去给牟世杰送信的人,也就只好让他去了。至于铁摩勒自己,则和杜百英、辛天雄这一班
人,赶回伏牛山去,处理因牟世杰而引起的绿林分裂之事。
  段虫二人的坐骑都是秦襄所赠的良驹,登山涉水,如履平地,这日他们来到高吐谷堡三
十里之地,碰见最先从堡中逃出的几个溃兵,知道前面已发生战争,便避开大路,抄捷径从
山道而行,经过那座破庙,听得里面有金铁交鸣的厮杀声,又认得庙门外那两匹骏马,正是
当日秦襄同时赠送给聂隐娘和方辟符二人的坐骑,段史二人大惊,立即下马,赶忙进庙看个
究竟。
  但精精儿一听来人的衣襟带风之声,已知来的是个高手,决不在自己之下,高手对敌,
最怕有人在背后暗算,因此精精儿那时手指虽已触及了聂隐娘的琵琶骨,也已来不及将它捏
碎了。
  他一惊之下,连忙回头,这才认出了是段克邪。
  段克邪冷笑道:“谁暗算你了?哼,你在这里欺侮受伤的女子,简直是卑鄙无耻,还敢
和我谈什么英雄,论什么好汉?”史若梅上去将聂隐娘扶稳,聂隐娘恍如从死门关上逃了出
来,这时方始知道害怕,身子软绵绵地倒在史若梅怀中。史若梅叫道:“克邪,你把这老猢
狲的琵琶骨穿了,给聂姐姐出一口气。”
  精精儿面红耳赤,大怒说道:“克邪,你简直是目无尊长,我好坏总是你的师兄,你胆
敢在我面前将我辱骂!”辛芷姑笑道:“好,这可真是妙极了,精精儿,你没碰上师兄,碰
上师弟也是一样。”段克邪则大怒道:“住口!你几次三番要害我的性命,还想我粑你当作
师兄么?”
  精精儿喝道:“大胆!我是你的师兄,我就可以管教你,哪里是真的要取你的性命了?
念在你年幼无知,我也不与你一般见识,好吧,你若不服,尽可以向大师兄申诉,我去把大
师兄找来。”精精儿这段话色厉内茬,所谓找空空儿评理云云,其实只是掩饰逃走的藉口而
已。
  辛芷姑冷笑道:“你不用费神去找你的大师兄了,空空儿也正在找你呢。他已与我约
定,数日之后,就到这里来的。你就陪你的师弟在这里多留几天吧。”
  段克邪越想越气,唰的拔剑出鞘,说道:“精精儿,亏你还有脸皮以本门弟子自居,你
背叛师门,结交匪类,倒行逆施,无恶不作,师娘早已有令,令大师兄取你项上人头,大师
兄念在同门之谊,屡次手下留情,不忍将你诛戮。这些事情,你当我不知道吗?你还敢肆口
雌黄,抬出大师兄来吓我?好,如今我看在大师兄份上,不取你的性命,你自行把武功废了
吧!”武林中有这么一条规矩,本门叛徒,可以用“自废武功”来表示悔罪,请免诛戮。故
而段克邪如此言说。
  精精儿恼羞成怒,大吼骂道:“你仗着师娘宠爱,胆敢口出狂言,哼,我精精儿即使犯
了门规,要整顿门风也还轮不到你!”
  精金短剑扬空一闪,作势就要向段克邪扑去,忽地一个倒纵,面朝着段克邪,却已反手
朝着史若梅抓下,意欲乘其不备,把史若梅抓到手中,作为人质。
  精精儿早已看准了史若梅所在的方向,虽然是反手抓来,却似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不差
毫黍,本来可以一举成功,哪知辛芷姑老练之极,精精儿的每一个动作,也都已在她意料之
中,就在精精儿短剑一扬,身形将起未起的时候,宰芷姑已看出了他的企图,立即叫道:
“史姑娘,闪开!”活犹未了,只听得“嗤”的一声,史若梅的上衣被精精儿撕去了一幅,
幸亏那时她已闪开一步,没有给抓个正着。
  段克邪身法何等迅捷,说时迟,那时快,精精儿第二抓还未抓下,段克邪已赶了到来。
他因自己经验不足,未提防精精儿有此一着,险些令史若梅吃了大亏,心中又气又怒,下手
再不留情,一剑就向精精儿斩去。
  段克邪这一招名为“龙门叠浪”,招里套招,式中套式,剑光四展,当真便似卷起了千
重波浪一般,一重重向前推进;剑尖颤动,气流激荡,嗤嗤有声!精精儿禁不住心头一震,
“相隔不过一月,这小了的功力竟然精进如斯!”
  两人身法都是快到极点,精精儿惯经阵仗,胜在经验老到,待段克邪的剑尖,堪堪就要
刺到之际,他陡地手腕一翻,一招“金雕展翅”,金精短剑斜惊而出,这一招拿捏时候,妙
到毫颠,只听得“当”的一声,双剑相交,精精儿短剑一按,化解了段克邪的攻势,同时藉
着他攻来的那股力道,一个鳐子翻身,斜窜出一丈开外。
  段克邪喝道:“往哪里跑?”如影随形,唰的一剑,又已朝着精精儿后心戳来,精精儿
虽然适才化解了段克邪一招,手碗亦已隐隐作痛,这次不敢硬接,一听得金刃劈风之声,便
即移形换位,虚晁一招,引开了段克邪的剑锋。但段克邪己堵住了门口。
  精精儿道:“我念在同门友谊,不忍手足相残,你当我当真怕了你么?”段克邪冷笑
道:“前几次又不见你念同门之谊?”精精儿正是要引他说话,陡地一剑刺出,一招之间,
遍袭段克邪的七处穴道。
  段克邪受过一次教训,这次还怎会上当,他口中说话,眼神却注定了精精儿的剑尖,敌
一动,己即动,使的是同样的刺穴招数,但他在一招之间,却连袭精精儿的九处大穴,比精
精儿的刺穴手法更要胜过一筹。
  “袁公剑法”的刺穴功夫乃是武学一绝,最高的境界即是一招之间遍袭九处穴道,从前
只有空空儿一人能够如此。精精儿不禁大吃一惊,想下列段克邪也达到了如此境界。一阵金
铁交鸣之声响过,两口宝剑碰击了七下,精精儿还要连躲段克邪的两处刺穴,虽然躲开,亦
已十分狼狈。
  两同门彼此熟悉对方的招数,一时之间,难分胜负。但段克邪无论在功力上及剑法上都
已稍胜一筹,稳占上风,精精儿则只能勉力招架。
  史若梅见段克邪胜算在握,放下了心,这才注意及辛芷姑。
  她早已知道辛芷姑是史朝英的师父,对她本无好感,但刚才全靠她的提醒,才逃脱了精
精儿的毒手,对她亦是不无感激,于是上前道谢。
  辛芷姑叹道:“我的徒弟对你不起,你不骂我,我己是自觉惭愧了。”史若梅不知前因
后果,大是奇怪,“这个出了名性情怪僻的女魔头,怎的性情改了?”聂隐娘正待说话,忽
听得脚步声响,又有两个人走了进来。
  来的是两个带发头陀,一老一少,看相貌都是胡人。年纪较轻的那个头陀是个身材瘦削
的中年汉了,一身青色衣裳,日光阴森可怕,聂隐娘认得此人正是灵鹫派的掌门弟子,也就
是今日发动同门围攻辛芷姑的那个青冥子。那老头陀却不知是谁,但见他红光满面,身高远
逾常人,双目炯炯有神,一看就知是个内功课湛的高手,只怕还在青冥子之上。
  辛芷姑面色倏变,随即哈哈笑道:“原来是灵鹫上人驾临,请恕我失迎了。我今日得会
贵派长幼两代,真是何幸如之!”
  聂隐娘认出了一个青冥子已是吃惊不小,如今听说这老头陀就是青冥子的师父灵鹫上
人,邪派中的第一高手,更是吓得呆了。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我们这边来了个段克邪,他们这边却来了灵鹫老怪师徒,这可如何是好?”
  精精儿正在吃惊,喜出望外,连忙叫道:“青冥道兄,我正要拿这妖妇给你送礼,我这
个肖师弟却从中拦阻,以至我未能得手,实是惭愧!”原来精精儿未曾见过灵鹫上人,但和
青冥子却是老朋友,以前同受史朝义之聘的。青冥子与辛芷姑结仇之事,精精儿早已知道。
倒是青冥子却不知道精精儿与辛芷姑也有过节,只道他果然是为了给自己报仇,迫踪到这座
破庙,心里颇为感激。
  段克邪目不旁瞬,对灵鹫上人师徒的来到,恍似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精精儿口中说
话,段克邪的手底却丝毫不缓。
  段克邪一剑紧于一剑,精精儿刚好说了那几句话,只听“嗤”的一声,精精儿身上已中
了一剑。段克邪这一剑无意取他性命,只是施展剑尖刺穴之法,精精儿经验老到,一觉剑气
沁肌,连忙吞胸吸腹,剑尖在他左胁“阳谷穴”偏旁半寸之处刺破了一点表皮。
  就在此时,青冥子已在说道:“投桃报李,多谢你为我出力,我也替你清理门户吧!”
声到人到,段克邪正自换招要刺精精儿的穴道,青冥子已倏地到了他的背后,一个“大手
印”就向段克邪的背心拍了下来!
  段克邪好似毫不提防,其实却是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就在青冥子的“大手印”即将
“印”到他的背心的时候,段克邪头也不回,倏的就是反手一剑!他这一剑本来是朝着前面
向精精儿刺出的,突然间移前作后,变招攻敌,拿捏时候,当真是妙到毫颠!
  眼看青冥子的毒手就要给他一剑削断,灵鹫上人忽地喝声“住手!”段克邪心头一震,
说时迟,那时快,只觉劲风飒然,灵鹫上人已挥抽当中一隔,段克邪的宝剑何等锋利,竟然
刺不破他的衣袖。灵鹫上人展袖一拂,段克邪禁不住连退三步,打了一个圈圈,这才稳得住
身形。
  段克邪禁不住心头大骇,上乘内功中的“卸”字诀,段克邪也会运用,但灵鹫上人运用
之妙,却是连段克邪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若非身受,当真是难以想象!段克邪却不知
道,他固然吃惊,灵鹫上人也是吃惊不小,他这一拂,只能将段克邪迫退三步,心里想道:
“这小子最多也不到二十岁,怎的便有如此功力?他若是连刺三剑,那我是决计不能一一
‘卸’开,非出手抵御不可了。”
  辛芷姑冷冷说道:“我与贵派之事,与旁人无关。你的大弟子青冥子对我不敬,是我出
手将他惩治的。后来你的门下弟子,两次围攻于我,前后有二十三人丧命,这些人也都是我
一手杀的,你若要给弟子报仇,尽管冲着我来!”
  灵鹫上人”哼”了一声,冷笑说道:“辛芷姑,你也忒小视我了,你把我看作何等样
人?”聂隐娘连忙说道:“不错,上人是武林前辈,岂能乘人之危?”聂隐娘看了灵鹫上人
那手武功。
  情知自己这边连段克邪在内,即使一齐上去,亦非他的对手,故而立即拿着他的话柄,
暂作缓兵之计。
  辛芷姑仍是盘膝坐在地上,脸上丝毫也不变色,接着说道:“灵鹫上人,我劝你若要报
仇,还是马上动手的好。这是你报仇的最好机会,错过了今日,只怕你想赢我,那就未必容
易了。”
  青冥子道:“这妖妇业已受伤,师父,你不屑和她动手,就待弟子上去拿她吧!”灵鹫
上人喝道:“胡说,退开!”忽地哈哈大笑。
  青冥子讪讪退下,灵鹫上人大笑道:“辛芷姑,你当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吗?你不过是怕
输在我的手里,为人所笑,所以想激我现在就和你动手罢了。你现在身受重伤,我杀了你也
显不出我的功夫!”说到此处,突然拿出两颗丸药,平放掌上,把口一吹,两颗丸药落在辛
芷姑的怀中,灵鹫上人淡淡说道:“这两颗丸药,一颗是疗毒的解药,一颗是抬伤的灵丹,
我要待你伤好之后,再来和你较量,叫你死而无怨!”辛芷姑道:“你当我不能自己疗伤
吗,我不领你的情!”
  灵鹫上人又大笑道:“你号称无情剑,我对你也绝无慈悲可言。你伤未痊愈,我不好杀
你,所以我送你丸药,不过是想早点取你的命罢了,我知道你会自己疗伤,但最少要过七
日,我哪有功夫等你?你服了我这两颗丸药,至迟明日午后,便可恢复如初,明晚此时,咱
们仍然在此处相会,各凭平生本领,决个雌雄。哼,哼,到了那时,一交上手,你可别指望
我手下留情了!怎么,你还不服我这两颗丸药?是不是你已有自知之明,知道你的真实本领
比不上我,一旦伤好,死在我的手下,输了就是输了,死了就是死了,连个藉口都找不
到?”
  辛芷姑给他激得大怒,一口就把那两颗药丸吞下,冷冷说道:“明晚我定在此等候大
驾,阎罗王的帖子,也还不知送给谁呢?”灵鹫上人哈哈笑道:“只有一天时间了,你尽快
交代后事吧,少陪了!”话说之后,便携了青冥子扬长而去。精精儿也趁机跟着他们师徒溜
走。
  事情如此变化,大出众人意料之外.段克邪心道:“灵鹫老怪当真是邪得可以,但他虽
然狠辣,不肯乘人之危,却也不失武学宗师的身份。”
  辛芷姑忽地面色发青,捧腹呻吟,史若梅吃了一惊!道:“莫非是那老怪骗你吃了毒
药?唉,辛老前辈,你也太过轻信于他了!”车芷姑“哇”的吐出一滩瘀血,正色说道:
“灵鹫老怪没有说谎,他这丸药确是灵效如神,我这瘀血吐了出来,毒已完全消散了。看来
不必等到明日过午,我便可恢复如初。”
  聂隐娘担忧问道:“辛老前辈,你可有把握胜得这个老怪?”辛芷姑傲然说道:“那老
怪也未必有把握就胜得了我。”尽管她神情骄傲,但已透露出她对明日之战毫无信心。辛芷
姑望了段克邪一眼,说道:“我与灵鹫老怪动手,他杀了我或我杀了他,都不是意外。倘若
我有不幸,烦你结我带个口信与你师兄。我已杀了灵鹫派二十三个弟子,即使死在灵鹫上人
手上,我也是占了便宜了,空空儿一定想要给我报仇的,克邪,你要代我劝一劝他,叫他不
可如此!他答应听我的活,这是我最后求他的一件事了。”
  聂隐娘不觉大为惊异,当她初遇辛芷姑的时候,辛芷姑还曾满腔怨毒,口发恨言,要她
带信给空空儿,把灵鹫派杀它一个不留,如今却刚好相反,要段克邪给她劝空空儿不可为她
报仇了,前后不过一个时辰,这变化何其巨大!
  辛芷姑看她一眼,平平静静他说道:“聂姑娘,我是受了你的感动,我曾经害过你,你
却舍身救我,实在使我羞惭。但过往眶管必报,想起来可不着实无聊?冤冤相报,总无好
果,武功再强,也有失手之日,像我就是一个例子了。我不愿空空儿重蹈我的覆辙,我曾想
过要空空儿给我报仇,这是我的自私。”
  辛芷姑回过头来,又对段克邪道:“你师兄纵情任性,不受羁勒、比我尤甚,我实是放
心不下。你告诉他,我心里只有一个他——但我却不愿他为我终身不娶。他太不会照顾自
己,应该有一个贤慧的妻子帮助他。”众人听了,心中均自嗟叹:“只道她是个心狠手辣的
女魔头,谁知却也是性情中人!”段克邪道:“前辈放心,你不一定输给灵鹫老怪,我们也
不会坐视老怪行凶。”
  辛芷姑凄然一笑,正要说话,史若梅忽地抢着说道:“辛老前辈,你现在已可以行动如
常,何不离开此地?我送我的坐骑给你,这是一匹日行千里的骏马,灵鹫老怪决计追你不
上。你找到了空空儿,有谁还敢惹你?”
  辛芷姑柳眉一竖,说道:“我虽然不想与灵鹫老怪结冤,却也不能示弱于他!我已与他
约好比武,焉能失信?他送解药给我,就是信得过我,我若背约,有何面目再走江湖?逃跑
之事,请休提起!不但如此,明日我与那老怪单打独斗,也决不许你们插手!”
  史若梅碰了一个钉子,甚是尴尬,但对辛芷姑也不由得暗暗佩服,“她究竟不愧是个成
名人物,死生之际,宗旨不移。”
  辛芷姑道:“多谢你们关怀,但也不必为我操心了。对不住,我还要静坐一会,你们好
友相逢,也应该叔叙了。”段克邪低盲沉思,史若梅则拉了聂隐娘过一旁说道:“你那位方
师兄呢?”
  聂隐娘自从碰上辛芷姑之后,一直为她忙着,未有工夫想起方辟符,这时听得史若梅提
起,抬头一看,只见月亮当头,已是过了三更时分,不禁黯然说道:“我也正在等着他
呢!”史若梅道:“他在哪儿?你怎的独自到了幽州,又怎的和辛老前辈遏上了?你约好了
方师兄在这里相会么?”原来史若梅以为方辟符尚在军中,是以有此一问。
  聂隐娘叹了口气,道:“说来话长,我先问你,你们又是怎么来到这儿的?”史若梅
道:“一来是为了找你,二来是铁摩勒有一封信托克邪送给牟世杰。”聂隐娘道:“你们在
路上可有碰到溃兵?”史若梅道:“正是因为大路上有两军追逐厮杀,我们不愿卷入漩涡,
才避道而行的。这是怎么回事?”聂隐娘道:“史朝义兄妹火并,奚族土王又要把牟世杰逐
出吐谷堡,发生了一场大混战,辟符和我就是在乱军之中失散的。”史若梅喜道:“哦,原
来你是和方辟符一同来的。我却还未知道孟光几时接了梁鸿案呢!”梁鸿、孟光是历史上一
对著名的志同道合的夫妻,“举案齐眉”就是他们的故事。史若梅将他们比作梁鸿、盂光,
问“孟光几时接了梁鸿案”,也即是问聂隐娘几时接受了方辟符的爱情之意。
  聂隐娘面上一红,说道:“我和你说的正经事儿,你却又来取笑我了。”史若梅在她耳
边悄声说道:“男婚女嫁,这正是天下第一等正经事。千金易得,知己难求,你有了知心人
还不值得庆贺吗?好,好,你既怕面红,那就说你所要说的正经事吧。
  我不间你们间的私情了。”聂隐娘道:“说正经事,克邪带了铁摩勒的信去见牟世杰,
只怕也没有用了。”
  段克邪走了过来。说道:“怎么回事?我可以听么?”聂隐娘道:“正要说给你听。”
当下说道:“是我先到幽州,辟符随后来的。不错,我已经见过牟世杰了,是作为史朝英的
俘虏见着他的。”段克邪大叱一惊,说道:“什么,你作了史朝英的俘虏?”
  史若梅横他一眼,冷冷说道:“好稀奇么,那妖女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聂隐娘将事情经过一一告诉了他们,说到牟世杰想如何利用她,后来又如何决裂。以至
于戈相见等等情事,段克邪果了半晌,又气又怒,道:“真想不到牟世杰变了这样的人!”
史若梅道:“那你还去不去见他?”段克邪道:“铁表哥念着往日手足之情,想劝他回头,
表哥既把亲笔书信托我送去,有没有用,我也只得再去找他一起了。”聂隐娘点了点头,说
道:“不错,去一起试试也好。唉,但愿他兵败被逐之后,能接受钛寨主的良言。”
  史若梅道:“克邪去走一趟,好虽是好,但辛老前辈……”
  辛芷姑道:“聂姑娘,你与师兄在乱军之中央散,我也放心不下。你们不必为我担忧,
灵鹫老怪说好是明晚来那就一定是明晚来,绝不会在我功力未复之前前来害我,至于精精
儿,没那老怪陪他,谅他也不敢再来!我现在功力已恢复了五成,即使他来,我也可以对付
他了。”
  段克邪道:“好,不管找不找着他们,明日晚间,我一定赶回此地。黑夜不好乘马,我
留下给辛老前辈吧,说不定你用得着。”辛芷姑知他轻功卓绝,脚力实不输于骏马,也就由
得他了。
  当下说道:“多谢你的好意,你赶不回来,也无所谓,反正我是要和那老怪单打独
斗。”
  聂、史二女送段克邪出门.史若梅忽地笑道:“你送信给牟世杰,说不定还有机会可以
见着你那位史姑娘。可惜她现在已做了牟世杰的新娘子了。”段克邪道:“呸,准还把这妖
女放在心上?”
  话虽如此,段克邪一路前走,仍是不禁想起了史朝英来,想起她曾与自己千里同行的往
事。这倒不是他对史朝英难以忘情,而是由于史朝英曾给他兴起许多风浪,印象太深刻了。
段克邪心里想道:“桥归桥,路归路,史朝英和牟世杰倒是最适合的一对!”回想史朝英给
他的那许多麻烦,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现在见她倒是不怕她纠缠了。不过,最好是不要碰上的好。”
  段克邪下到山脚,走进一条狭长的山谷,已是五更时分,天将破晓。经过一处树林旁
边,忽听得有人声喧闹,段克邪走近去悄悄张望,只见是三个浓眉大眼的汉子,穿着伪燕的
军官服饰,正在那里争论。
  段克邪好奇心起,悄悄过去偷听,他身轻如叶,落处无声,那三个军官,丝毫也没察
觉。
  只听得其中一个说道:“这是主公的仇人,拿去献给主公,定有重赏。”另一个道:
“主公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还能指望他给你什么功名富贵么?依我说,不如送回去
给牟世杰。
  牟世杰对人也宽厚得多。”先头那个道:“哼,牟世杰假仁假义,什么待人宽厚,那还
不是装出来的?你别信那小妖精的花言巧语,她如今落在咱们手上,自然是样样答应,一将
她送了回去,那时她给你来一个翻脸不认人,只怕你求不到富贵,吃饭的家伙先要丢了。”
  段克邪吃了一惊,听他们的口气,是捉到了一个人,正在商量,是拿去献给史朝义还是
献给牟世杰。段克邪暗自寻思,“这人说拿着的是个‘小妖精’,那岂不是个女子么?哎,
莫非——”
  心念未已,忽听得第三个伪燕军官哈哈大笑,那两人问道:“大哥,你笑什么?”那军
官道:“我笑你们到口的馒头也要送给别人,我笑你们只想寄人篱下,毫无壮志!”那两人
道:“依大哥之见,又是如何?”那军官道:“史朝义、牟世杰全靠不住,史朝义固然是泥
菩萨过江,牟世杰被士王驱逐,也变成了丧家之犬,咱们何必去投靠他?依我说,不如咱们
走得远远的,另自开山立柜。这小妖精么,就让她做咱们的压寨夫人!”那两人道:“好虽
是好,可是做谁的压寨夫人?咱们三人如同手足,别为这小妖精坏了咱们的义气。”
  那军官道:“我有一个法子,咱们拈阄摸彩,各凭运气。三弟,你将这根树伎,折为三
段,一长两短,拈着长的,就可得压泰夫人。好,二弟,你先拈吧。”
  那两人一人拿阄,一人拈阉,这军官忽地出手,一人给了一刀,疾如闪电,登时把他的
两个把弟劈翻,哈哈笑道:“我是大哥,你们竟敢与我抢压寨夫人,做大哥的只好对不住你
们了。”
  那军官正在得意狂笑,忽见一条黑影,倏的到了他的面前,喝道:“你想要谁做匪寨夫
人?那女子呢?”这突如其来的当然是段克邪了。
  就在这时,只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已在叫道:“克邪,救我!”正是史朝英!段克邪把
眼望去,只见史朝英倚着一棵松树,两人目光,碰个正着。
  段克邪已有几分想到是她,但这时骤然见了,仍是不禁心头一震,登时呆了。那军官怎
肯错过时机,一刀便向他劈了下来!正是:只道此生恩怨了,谁知陌路又相逢。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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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云阁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龙凤宝钗缘》——第三十六回 移爱作仇诬侠士 将恩为怨是奸雄
梁羽生《龙凤宝钗缘》 第三十六回 移爱作仇诬侠士 将恩为怨是奸雄   刀锋触体,寒气沁肌,段克邪蓦地一惊,神智登时清醒,就在这生死关头,段克邪一个
沉肩缩肘,向左斜方踏出一步,只听得“唰”的一声,刀锋过处,段克邪的衣裳被削去了一
大片,几乎是贴着他的小臂削了过去,丝毫没有伤看他的皮肉。原来那一刀的劲道,已被他
以上乘内功卸去,刀锋虽快,待到割破了衣裳,早已是强弩之未了。
  这军官是史朝义手下四大金刚之一,武功亦非泛泛,一刀劈空,冲出两步,居然立即便
稳住了身形,反手又是一刀向段克邪斫来。刀光闪闪,一招三式,连斫段克邪三处要害,竟
是正宗“断门刀”中的一招“龙门三叠浪”的精妙杀手。
  段克邪这次已有了防备,焉能给他斫中?见他如此狠毒,勃然大怒,喝道:“原物奉
还,这一刀你自己受了吧!”闪过刀锋,按着刀背,骈指一推,借力打力,那口朴刀闪电般
地转了半圈,斫回自身,把那军官的头颅劈开两片,跟着他那两个把弟向阎罗王报到了。
  就在那军官倒地的时候,只听得一声尖叫,史朝英也跌倒了。段克邪略一踌躇,终于还
是走过去将她扶起。史朝英道:“吓死我了,克邪,你没受伤么?”段克邪道:“我没受
伤,哎哟,你的伤势,你的伤势……”史朝英软绵绵地倒在他的怀中,鲜血汩汩流出,把段
克邪的衣裳也染红了。
  原来吏朝英率领女兵追他的哥哥,卓木伦也率领奚族士兵出来迫她,史朝义忽地反攻,
黑夜中一场混战,史朝英中了两支冷箭,坐骑又中了一支梭标,落荒而逃,混乱中各自为
战,加以又是黑夜,她的护兵自顾不暇,甚至连她受伤也不知道,竟没人上去跟她。主朝英
人马俱伤,马儿负痛狂奔,跑入一条绝谷,恰好碰上了史朝义手下的三个军官。
  这三个军官也是在乱军中冲散的,他们藏在这山谷之中,原是想躲过这一场恶战,再看
风驶舵,择主而事。他们是史朝义的心腹,当然人得史朝英,一时间打不定主意,便把她先
行擒下,再作计议。使朴刀的那军官武功最高,也最阴险,意图把史朝英独占,暗算了他的
两个把弟。却不料天算不如人算,无巧不巧,恰巧碰上了段克邪,终于也送了性命。
  吏朝英的箭伤加上堕马所受的伤,伤势甚重,如今又摔了一跤,伤口裂开,血流得更多
了。
  史朝英倒在段克邪怀中,段克邪对她实是憎恶已极,但见她已受重伤,想要把她推开,
却又不忍。史朝英疼痛难当,呻吟说道:“克邪,你行个好,把我一剑杀了吧!我瞧你的眼
色,知道你心里还在恨我,我又何必勉强你来救我?你杀了我。你可以出一口气。我也可以
少受折磨!”
  段克邪冷冷笑说道:“我若是像你一样心肠,我早就不理你了。”史朝英脸上现出一丝
笑意,涩声说道:“克邪,我是对不住你,但也曾对你有过好处。克邪,你别要只记住我的
坏处,你也该想想为什么我对你不住,我本来一直是想和你、和你……”段克邪连忙喝道:
“住口,你再说这些不中听的话,我就唯有把你丢在这里了。”史朝英俸悻道:“好,我不
说,只听你说,随你处置吧!”
  段克邪道:“你救过我的性命,我也救过你的性命,如今再救你一次,算是还你利息。
过去的恩恩怨怨,再也休提!你如今是牟世杰的颗娘子,我把你送回去给你丈夫。”
  史朝英心里是又喜又恨,喜的是自己得救,恨的是段克邪的“无情”,虽然是救了她,
她也认为是受了侮辱。段克邪却不理会她想些什么,只知救人要紧,当下就点了她的伤口附
近的穴道,给她暂时止血。史朝英手臂中箭,小腹背脊受了剑伤,段克邪要给她敷上金创
药,须得解下她的衣裳,段克邪一片侠义心肠,想道,“大丈大光明磊落,我既答应救她,
又何避嫌疑?”
  但他仍是不敢解下她整件衣裳,只是将伤口附近的衣裳轻轻撕开,给她敷上了金创药。
这样一来,史朝英身上衣裳破裂了四五处之多,形状也是十分难看。
  段克邪的金创药灵效如神,敷了上去,流血立即住了。段克邪解了她的穴道,说道:
“你躺一会儿,我去找一辆车子。”史朝英道:“附近农家早已走避一空,要找车子,除非
到军营里抢,你纵是武功盖世,也决不能手到拿来。你把我抛在这儿。再碰上敌人,如何是
好?”段克邪想想也是有理,无可奈何,只得说道:“好吧,我背你出去吧。”
  段克邪心无邪念,“我要送信给牟世杰,顺便将他的妻子送去,正是一举两得。我救了
他的妻子,他总不能不感激我,说不定可以听我劝告。”他背起了史朝英,施展轻功,出了
深山,径奔大路。走得不远,便碰上一彪兵马,正是卓木伦和盖天仙的混合部队。
  史朝英是伪燕公主身份,人人认得,兵士们突然见她在路上出现,被一个男子背着飞
跑,都是惊奇不已,哗然大呼。这次乱事,史朝英可说是罪魁祸首,他们兄妹火并,波及奚
族,把奚族的城堡变作了战场,奚族士兵自是对她不怀好感,登时耻笑与喝骂之声纷起:
“咦,这不是牟世杰的新娘子吗?她昨日拜堂,今日就跟人跑了?”有的叫道:“情形不
对,只怕是这小子将她抢走的。”有些认得段克邪的士兵叫道:“这小子正是上次带她私逃
的那个小子,他们早就是有勾勾搭搭的了,哪里会是强抢?你瞧,这妖女牢牢地抱着他,亲
热得很呢!”有的说道:“不管她是被强抢的也好,自愿跟人的也好,牟世杰想抢咱们的城
堡,他的浑家却先给别人抢去了,哈哈,这可真是活报应了!”
  盖天仙手下的女兵也差不多都是讨厌史朝英的,个个掩口偷笑,她们虽不好意思嘲骂,
但那尖锐的鄙夷的笑声,却是比辱骂更为难听!
  段克邪胸襟坦荡,只知救人,不避嫌疑,却不料别人不是他这么想法,他听了这些耻笑
的言语,实是难过之极,但却也激起了一股傲气,心道,“我自问光明正大,何必与他们一
般见识。大丈夫一诺千金,我已答应救她,说什么也得将她送到牟世杰那儿。旁人的闲言冷
语,管它作甚?”在这种情形之下,他是有口难分,也不愿分辨,索性加快脚步,亮出宝
剑,准备兵士若来阻拦,就硬闯过去。
  盖天仙拍马上前,哈哈笑道:“小伙子,你被这妖女迷着了是不是?你不瞧瞧她身上穿
的什么眼怖,她新娘子的礼服都未脱下呢!哼,天下竟有这样不要脸的妖女,也有你这样不
识好歹的小傻爪!”史朝英在段克邪耳边小声说道:“克邪,一剑杀了她,抢她的马。”
  盖天仙认不得段克邪,段克邪却曾听聂隐娘说过她,一见她这副容貌,便知她是那位貌
丑心慈的女将,不愿和她动手,眼看她己飞马到来,就要撞上,段克邪一提腰劲,身形如
箭,呼的一声,从盖天仙马鞍旁边掠过,避得恰到好处,盖天仙一记“左撩刀”没有而着,
收势不及,连人带马,早已冲了过去。
  卓木伦抡起长枪喝道:“把这妖女留下,便放你过去!否则咱们再决雌雄!”卓木伦上
次曾败在段克邪手下,对他颇为佩服,因此愿意放他过去。但他见段克邪又似上次一样,舍
命保护史朝英,心里也疑惑他和史朝英有不寻常的关系。盖天仙拨转马头,叫道:“这小子
轻功好俊,小心,别让他跑了!”卓木伦拍马上前,长枪抖动,疾声喝道:“你不放人,可
休怪我枪上没长眼睛,我不想乘你之危,但这妖女我是非拿下不可!”段克邪脚步不停,宝
剑盘旋飞舞,一片金铁交鸣之声震耳欲聋,地上堆满了被他削断的刀枪剑戟。
  说时迟,那时快,卓木伦已追了到来,喝道:“你当真要为这妖女舍弃性命么?”盖天
仙道:“这小子色迷心窍,死了也是活该,咱们拿这妖女要紧,可不必与他论什么比武的规
矩了。”
  原来卓木伦自负是响当当的好汉子,他曾输过给段克邪,输得心服口服,对段克邪倒是
颇有惺惺之意,如今段克邪背着一个人,他自觉得胜之不武,所以迟迟不肯出手。盖天仙知
他心意,是以催他。
  卓木伦牙根一咬,喝道:“看枪!”快马驰来,一枪挑出,他这杆虎头金枪长达一丈有
多,在马背上刺下来,居高临下,呼呼风响,声势更是骇人。段克邪倏的转身,面对着卓木
伦的长枪,以免史朝英受了误伤,待到那杆长枪刺到胸前,只将剑尖轻轻一点,卓木伦的枪
杆往下一沉,随即弹起,就在这瞬息之间,段克邪已借着他这股猛劲,背着个人竟然凌空跃
起,如箭离弦,飞出了十数丈外!
  段克邪反手抱着史朝英,防她跌落,人在半空,一个“鹞子翻身”,头下脚上,兀鹰般
的扑下来,恰巧落在一个士兵的马上,剑柄一撞,把那士兵打下马背,抢了这匹坐骑。
  士兵们几曾见过如此本领,人人吓得呆了,转眼间段克邪己驰出半里之遥,士兵们惊魂
稍定,这才发一声喊,乱箭射去,哪里还射得中?卓木伦叹了口气,说道:“这妖女倒是真
有手段,她做了牟世杰的新浪子,还居然使得本领如此高强的年少英雄为她卖命。这少年刚
才已是手下留情,没有多伤咱们兵士,也罢,就由她去吧,不要追了。”
  段克邪以剑尖轻刺马背,催马疾驰,跑了一程,那匹马累得直吐白沫,段克邪道:“朝
英,你可好了一点?我给你再抢匹马。”史朝英星眸半启,吁吁喘气,涩声说道:“快抱紧
我,我坐不牢!”段克邪本来希望她止血之后,精神稍复,自己能够骑马,见她如此,只愁
她伤势加重,哪里还敢奢望?只好将她放在鞍前,用一条手臂半拥她的纤腰。
  段克邪虽是心无杂念,但玉人在抱,香泽微闻,也不觉有点害躁,脸上发烧。史朝英的
五处伤口,流血是已经止了,血水还不断沁出,脂粉混和血水,香中带腥,变成了一股十分
刺鼻的古怪气味。段克邪有说不出的讨厌,但在讨厌之中,却又不禁生出几分怜惜,暗暗责
备自己,“她今日己是吃够了苦头,送佛要送上西天,你既答应救她,在未见牟世杰之前,
你总得将她照顾到底。”两人同乘一骑,虽然还是不大“雅观”,但总比背着她跑路要好一
些,段克邪也只好如此了。
  史朝英喘着气说道:“走左边这条路,唉,这匹马似乎跑不动了。”中间这条路通向卢
龙,那是聂锋进兵的路线;右边这条路通向灵武,是李光弼进兵的路线。所以史朝英可以断
定,牟世杰必定是向左面这条路退兵。段克邪急着赶路,但他们那匹坐骑早已疲累不堪,驮
了两个人,更是越走越慢。
  幸喜一路之上,溃兵络绎不鲍,有史朝义的部属,有落后掉队的牟世杰手下弟兄,还有
附近各处奚族村庄的壮丁闻知堡中有变,赶来教授的。段克邪也不理会这么多,一路抢溃兵
的马匹,跑了一程,就换一匹新的坐骑,换了十几匹坐骑,这才跑出了七十多里,日头已经
过午了。段克邪焦急不堪,想起了辛芷姑与灵鹫上人今晚的约会,他是答应了辛芷姑及时赶
回的,心道,“要是迫不上牟世杰,这可如何是好!我总不能抛下朝英不理,今晚岂非要失
了辛老前辈之约?梅妹和隐娘姐姐不知我出了什么事情,一定比我更着急了。”想起了史若
梅,心里又不禁有点抱愧,“梅妹一向是眼睛里容不下一位砂子的,若她知我今日之事,只
怕又要大发脾气,十天半月,不理我了。不过,我还是对她实说了的好。”
  正在想着,忽见前面尘头大起,远远已可看见大队的军马在草原移动,段克邪大喜,催
马疾驰,扬声叫道:“前面可有牟世杰么?”他用的是传音入密的上乘内功,在空旷之地,
可以传到五六里外。他不愿意再叫“牟大哥”,也不愿意尊称他作“牟盟主”,只好直呼其
名。
  他是希望牟世杰出来迎接,可以尽快的将事情办清楚,交人送信之后,讨了牟世杰的回
话,他就可以赶回去了。免得在大军之中,要通名求见,诸多麻烦。他疾马纵驰,离那大队
军马有里许之遥,果然便看见牟世杰带了几骑随从,向他跑来,段克邪连忙将史朝英扶下马
背,说明迟,那时快,牟世杰已经来到,也下了马。他一眼看见史朝英衣裳破裂,浑身染血
的狼狈模样,陡地面色铁青。
  段克邪呆了一呆,心道:“牟世杰面色不对,哎呀,莫非,莫非……岂有此理,莫非他
是疑心我了?”心念未已,急切之间也还来不及解释;蓦听得史朝英尖叫一声,已是向牟世
杰跑去。
  牟世杰颤声问道:“英妹,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史朝英倒人牟世杰怀中,也不知
哪里来的一副急泪,伏在牟世杰耳边哽咽泣道:“他、他、他欺侮我!”史朝英带泪哭诉,
声音模糊,并不响亮,但听在段克邪的耳朵里,却如晴天响起了霹雳,震得他大惊失色,呆
了一呆,急声叫道:“史姑娘,你、你说什么?”
  史朝英双眼翻白,似是一口气咽不过来,竟在牟世杰怀中晕过去了。
  原来史朝英深恨段克邪对她的“无情”,她不能忍受她爱过的男子,对她冷淡,对她
“侮辱”,刚才她在林中要段克邪救她的时候,曾动以旧情,被段克邪疾言厉色的说了她一
顿,这在段克邪自以为是光明磊落,却不知已是大大损伤了史朝英的自尊心。所以结果虽然
段克邪还是舍命救她,而史朝英却非但毫无感激之意,反而古恨在心,早已算计要陷害他
了。不过,她晕过去却并不是假装的,她受伤之后,一路快马奔驰,深受颠簸之苦,本已奄
奄一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又是愤恨、羞惭、妒忌种种情绪,交织心头,心头所受的创伤
比身体所受的创伤更重,一口气说了出来,更支持不住了。
  牟世杰面色铁青,把史朝英交给两个女兵,“唰”的拔出剑来,喝道:“段克邪,你这
小贼欺我太甚!”脚踏洪门,一剑就向段克邪刺去。段克邪惊魂未定,待到眼前剑光一闪,
才知避开,只听得“嗤”的一声,衣臻已被剑尖穿过,不过,还是避开了。
  段克邪做梦也想不到史朝英恩将仇报,一时间惊惶失措,竟不知如何应付这个尴尬的局
面。牟世杰一出手就是连环剑法,剑剑辛辣,段克邪被他迫得紧,不能不全神应付,避了几
招,心神反而定了下来,知道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段克邪侧身闪过一剑,叫道:“牟、牟世杰,你听着,是你的妻子受了伤、我在途中相
遇,好意把他送来的!”牟世杰咬牙切齿,喝道:“好在她没有死,她还有一张嘴,容不得
你骗我!”
  唰的又是一剑,这一剑凌厉之极,简直就是要一剑取了他的性命!段克邪一个“盘龙绕
步”,掣出剑宋,牟世杰的剑尖已迫到他的后心,段克邪反手一剑,刚好挡开,要是稍迟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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