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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凤宝钗缘

_24 梁羽生(现代)
样,在这千军万马之中,看他能奈我何?”心念未已,陡然间只见一条黑影,已是如箭射
来,武维扬身为宿卫统领,武功委实不弱,双钩一立,一招“龙蛇疾走”,便向那黑影扎
刺,这是他十二路护手钩中最厉害的一路,只听得“哎哟”一声,血光崩现,那条汉子已被
护手钩扎破胸膛,身躯软绵绵的垂下,皮肉还有一大片连在钧上。
  武维扬大出意外,刚自心想:“空空儿怎的如此不济?”双眼一睁,蓦地叫声:“不
妙!”双钩还未来得及拨出,说时迟,那时快,空空儿已是一把抓着了武维扬的虎口,三指
擒拿,莫说武维扬的功力本来就不及空空儿、即使更大本领,被扣住了虎口,那也是不能动
弹了。
  原来空空儿意在速战速决,在他冲来的时候,突然以迅捷无伦的手法,抓着了一个军
官,向武维扬扑去。空空儿身躯矮小,把那军官挡在他的前面,武雄扬看也未看得清楚。冷
不防的就着了道儿。
  空空儿动作快极,一抓着了武维扬,立即喝声:“去!”振臂一抛,将武维扬抛上半
空,飞出人堆。空空儿也立即飞身掠起,从军士们的头顶越过,他拿捏时候,不差毫厘,武
维扬一落下来,空空儿刚好把他接住,又拿了他的穴道。这时空空儿已在武维扬亲军所布成
的圆阵之外了。
  羊牧劳喝道:“空空儿,你既非绿林人物,与叛逆亦无干连,独往独来,何等自在,何
必惹此麻烦?快快把武大人放下来吧!”
  羊牧劳本来是和武维扬在一起的,见武维扬被擒,慌忙赶来,却已迟了一步,武维扬又
落到空空儿手中。不过,羊牧劳号称“七步追魂”,轻功虽不及空空儿,在短距离之内,却
也差不了大多,空空儿再次抓着武维扬的时候,羊牧劳也已到了他的身后不及三丈之遥。
  空空儿冷笑道:“我倒要看看有什么麻烦?”头也不回,抓着了武维扬拔步又走,羊牧
劳虽是对空空儿有所顾忌,但这时为了救武维扬,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见空空儿一起步,只
怕追他不上,迅即使一记劈空掌打空空儿背心。就在此时,忽听得有人喝道:“老贼,往哪
里走?我和你是不死不散,快快接招!”
  来的正是铁摩勒!
  空空儿哈哈笑道:“羊牧劳,我的麻烦没来,你的麻烦却先来了。这一掌之仇,有人代
报,我也不屑与你动手了。”羊牧劳那一掌虽是用尽全力,对空空儿却是毫无伤害,空空儿
借他这一掌推动之力,去势更快,大笑声中,转眼之间,又是横过校场。
  武维扬被擒,精精儿又因害怕他的师兄,不敢露面,早已不知躲到哪里去了。羊牧劳孤
立无援,十分害怕,幸而铁摩勒不肯偷袭。先喝一声。羊牧劳不敢答活,拔脚便跑,意欲逃
回官军阵中。
  卫越、段克邪、独孤宇兄妹这一班人亦已杀到,卫越率领丐帮弟子,截住官军厮杀,羊
牧劳一见卫越,慌忙转过方向,扭头又逃。
  铁摩勒喝道:“老贼,你还想依仗官军保护你么?你的威风哪里去了?”羊牧劳正奔跑
间,斜刺里又冲出一人,拦着他的去路,按剑怒视,冷笑说道:“羊老贼,我段克邪在这里
恭候了。”
  羊牧劳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忽地回过身来,打了个哈哈,说道:“铁摩勒,你想恃多
为胜么?”铁摩勒道:“克邪,你不许动手。”说时迟,那时快,早已到了羊牧劳面前,朗
声说道:“老贼,铁某今日是为父报仇,与你算账,谁都不许别人帮手!
  你有胆量过来斗我,没有胆量,我也要斗你!总之是不死不散,见血方休!”段克邪横
剑当胸,封住羊牧劳的退路,说道:“谁来插手,我就给他一剑,谁要逃跑,我也给他一
剑!羊老贼,只要你在我铁大哥剑下保得住你的首级,我段克邪决不与你纠缠。”
  羊牧劳道:“好,我就来领教你的天下无双的剑法!”铁摩勒忽地插剑归鞘,厉声说
道:“你当年暗算我的爹爹,是用掌力伤了他的。今日我依样报仇,叫你死得心服!”
  言下之意,即是也要凭一双肉掌来斗羊牧劳。
  羊牧劳本来对铁摩勒甚为惧怕,听了此言,心中一喜、“你若然用剑,我是打不过你,
你如今舍长用短,要在掌法上与我较量,那可是太过狂妄了!”还不放心,又再问一句:
“咱们单打独斗,掌底见雌雄,可是这样?”铁摩勒道:“掌底判生死,就是这样!”羊牧
劳道:“好,我就是要你这一句话,君子一言……”铁摩勒接道:“快马一鞭!”段克邪嘀
咕道:“他算得是什么君子?”
  羊牧劳大笑道:“你们也别在门缝里瞧人,把人瞧扁了。铁摩勒,今日阎罗王请客,请
的还不知是我还是你呢?看掌!”他故作豪语,自己给自己壮胆,但笑声颤抖,已是不能掩
饰他心中的恐惧。不过,他虽然恐惧,这一拿仍是凶悍非常!
  铁摩勒反手一掌,只听得“蓬”的一声,双掌未曾碰击,掌风激荡,己是声如闷雷。羊
牧劳身形骤起,左掌骈指如戟,直点铁摩勒面上双睛,左掌横掌如刀,滚斫钦摩勒下盘双
足,两只手一上一下,形似少林伏虎掌中的“撑椽手”,但力雄势捷,比少林正宗的“撑椽
手”还要厉害得多。原来羊牧劳自知力不及对方,故而不敢硬接铁摩勒的掌力,却用奇诡狠
毒的招数,意图一举便挖去铁摩勒的眼珠。
  铁摩勒掌已劈出,撤招不及,猛的身形一沉,一招“金针度劫”,中指翘起,对准了羊
牧劳掌上的“劳宫穴”,羊牧劳这一掌若然劈下,最多击碎铁摩勒的肩头横骨,但“劳宫
穴”若被点中,却是致命之伤。羊牧劳号称“七步追魂”,应变确是机灵迅速,脚未落地,
半空中一个翻身,顿时移形换位,到了铁摩勒背后,掌击铁摩勒背心的“天枢穴”。
  铁摩勒虽然不以暗器见长,但“听风辨器”之术,亦已到了炉火纯青境界,一觉背后劲
风飒然,已是霍的一个转身,双掌齐出,碎击羊牧劳的命门要穴。羊牧劳身形微动,左掌从
右手肘底穿出,一招“倒打金钟”,反击铁摩勒的时尖。铁摩勒似乎早已料到他要使这一
招,抢前一步,五指收拢,掌锋有如利剑,倏然从羊牧劳肋旁穿过,虽然没有插个正着,羊
牧劳已是吓出一身冷汗。
  说时迟,那时快,铁摩勒一声大喝,突然化掌为拳,一招“横身打虎”,猛捣出去,势
如巨斧开山,铁锤劈石,羊牧劳哪敢接招,拔身一耸,飞起一大多高,斜斜落下。铁摩勒喝
道:“哪里走?”跟踪猛扑,羊牧劳脚踏“坎”位,转迸“离”方,叵手擒拿,身法手法,
妙到毫颠,竟把铁摩勒这一招刚猛无伦的攻击解了。
  段克邪看得呼吸紧张,心道:“铁大哥舍长用短,与他斗掌,这可是失策了。”心念未
已,只见铁摩勒与羊牧劳对抢攻势,一招一式,毫不放松,分寸之间,互争先手。羊牧劳的
掌法固然奇幻莫测,但铁摩勒出手迅若雷霆,疾如风雨,掌法中央着刀剑的招数,沉雄翔
动,兼而有之,掌法的高明,却也不在羊牧劳之下。段克邪暗暗奇怪:“铁大哥几时练成了
这套掌法?”
  原来铁摩勒有心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已准备好一套掌法来对付羊牧劳。这是他独
创的掌法,将磨镜老人与段硅璋所传的两门上乘剑法都化到了掌法上来,今番还是第一次使
用,谁都没有见过。莫说段克邪感到惊异,连羊牧劳这样的掌法名家,按了几招,也不禁暗
暗胆寒。
  羊牧劳虽处下风,身法步法仍是按着“八卦”、“五行”方位,丝毫未乱。“八卦”是
指坎、离、兑、震、乾、坤、昆八个方位,即四个“正方向”和叫个“斜方向”:“五行”
是指前、后、左、右、中五个不同的立足位置,在武学术语中,称为金本水火土“五门方
位”,其中还有许多“生克变化”的讲究,那也不必细表。羊牧劳在这套掌法上用了几十年
苦功,身法步法配合得妙到毫颠,一时间铁摩勒倒是无奈他何。
  但铁摩勒天生神力,又是正当壮年,对这“八卦”、“五行”的身法步法,虽然不及羊
牧劳这么熟习,功力之深,却远非羊牧劳可及。十余招一过,双方优劣,渐渐显露,在铁摩
勒的掌力笼罩之下,羊牧劳的身法步法已是渐渐施展不开。
  羊牧劳身随掌走,步步变位,招招换式,但他这一套七式的掌法使完,非但追不了对方
之“魂”,自己反而给对方迫得透不过气来、吓得魂魄出窍。铁摩勒冷笑道:“你号称七步
追魂。
  现在已经是走了七十步了,好,你不追我的魂,我可要追你的魂了!”陡地一声大喝,
双掌齐出,掌力有如排山倒海而来,羊牧劳倒抽一口冷气,硬着头皮叫道:“也罢,我就与
你拼了!”双掌合拢,左右一分,使出了最后的一招杀手——”阴阳双撞掌”。
  铁摩勒横掌平削,中指一伸,使出“横江飞渡”的剑式,掌法中同时夹着刀法剑法,掌
劈指戳,锐不可挡!羊牧劳那一招“阴阳双撞掌”本该脚踏“坎”位转进“离”方,与之配
合,以攻为守的,哪知铁摩勒掌力尽发,羊牧劳已是力不从心,他脚步一个踉跄,踏不准
“坎”位,却到了“离”位,只一步之差,就似从“生门”踏进了“死门”,恰好转到了铁
摩勒面前,等于送上去给铁摩勒掌劈指戳,铁摩勒一指戳破了他的气功,信手一掌,把羊牧
劳打出了数丈开外。
  羊牧劳筋断骨折,还想挣扎爬起,铁摩勒早已上前,一把将他拿着,含泪叫道:“爹
爹,孩儿今日给你报仇了。”拔剑割下了羊牧劳的首级,纳入革囊之中。
  段克邪上前道:“恭喜大哥,终于杀了这个老贼了!”铁摩勒道:“咱们的大仇虽报,
但要闯出校场,却是不易。今日为我之故,连累了众家兄弟,我心实是不安。”段克邪忽
道:“咦,大哥,你看!”就在此时,只听得官军们哗然大呼。
  只见空空儿抓着武维扬,已是到了阅兵台下,校场尽头,只一跃就提着武维扬,上了高
台。
  武维扬喘气道:“大将可杀不可辱,空空儿,有胆的,你就把我杀了吧!”空空儿把他
放了下来,答道:“椎要杀你,我给你送圣旨来了!”
  武维扬愕然道:“什么圣旨?”空空儿答道:“当然是皇帝者儿所颁发的命令,才能称
为圣旨了,这还用多问么?”武维扬张大了嘴巴,呐呐说道:“什么,你有圣旨?”
  空空儿突然收了嬉皮笑脸的神态,掏出一张纸来,喝道:“武维扬,还不跪下迎接!”
将那张纸在武维扬面前一展,只见上面果然盖有当今皇上李亨的御用宝章,那是决计假冒不
来的,武维扬奇怪极了,寻思,“皇上怎会把圣旨交付与空空儿?无论如何解释,都是情理
难通,此事实是教人难以相信!”但摆在他面前的确是盖有皇帝宝印的圣旨,却又不由得他
不相信,只好跪下,双手接过了圣旨细阅。
  这圣旨上写的是:“铁摩勒、牟世杰、杜百英……段克邪、楚平原等十人,行为不端,
屡干法纪,本该收捕,处以应得之刑,姑念彼等尚有报效朝廷之心,前来参与武举率论才之
典,可免追究。唯国家用人,亦有法度,上开诸人,尚未立功赎罪,亦不宜令彼等侥幸进
身。着即将铁摩勒等十人逐出校场,不许参加比武。其余人等,去留听便。钦此。”这“圣
旨”上虽然仍是把铁摩勒等作为是“行为不端,屡于法纪”的“刁民”,但口气却宽容多
了,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并不把他们当作“叛逆”。
  “圣旨”对他们的“惩罚”,只是要将他们驱逐出场。武维扬心想,“这可不正是让铁
摩勒他们得其所哉?”
  武维扬是个细心的人,越看越是怀疑,暗自寻思,“皇上会出乎尔,反乎尔?而且这样
重要的诏书,为什么不盖玉釜,只盖‘至德御用之宝’的图章?”原来这圣旨上面所盖的
“至德御用之宝”乃是李亨常用的一个“私章”,“至德”是李亨的年号,李亨颇好附庸风
雅,在他收藏的字画上倒是很欢喜盖上这个图章,但在正式的诏书那就少用了,不过,有时
候他发给一些私人的密诏,偶而也曾盖过这个图章。
  武维扬迟迟疑疑的问道:“你这圣旨是、是真的还是假的?”
  空空儿在他耳边低声笑道:“这皇帝老儿所用的图章总是真的!
  你奉行此诏,尚可保全禄位,否则性命难逃,你懂不懂?”武维扬顿时心中雪亮,知道
这是假圣旨,但却是真“御印”,心想,“空空儿号称妙手神偷,偷皇上的图章,别人办不
到,在他却是轻而易举,不管这圣旨是真是假,空空儿所说的却实右道理!即使这是假的,
但有这御印为凭,他日追究赶来,我也有话可说。
  最多落个失察的罪名,也不过罚点薪俸而已。但我若是当场说破,不接诏爷,这空空儿
胆大包天。什么事情干不出来,我怎能逃出他的手心?”
  武维扬迅速的转了几个念头,毕竟是性命紧要,当下心意立决,不管这“圣旨”是真是
假,就接了过来,高高捧起,还朝着宫阙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台下的官军见他如此动作都
是极为诧异。
  武维扬行了跪接圣旨的大礼,随即走到台前,将“圣旨”展开,高声叫道:“都与我住
手,听我宣读圣旨!”读到“将铁摩勒等十人逐出场外,不许参加比武,其余人等,去留听
便。”这几句,台下群雄,欢声雷动,铁摩勒与段克邪相视而笑,低声说道:“你这位师兄
本领可真是不小啊,居然连圣旨也请来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官军与群雄相斗,双方都颇有伤损。铁摩勒这边的人固然力求脱险,武维扬这边的人连
同请来的精精儿这班党羽在内,也何尝不暗暗胆寒,巴不得早罢于戈?铁摩勒朗声说道:
“不劳你们驱逐,我自己走了!”经过了这一场大闹,参加英雄大会诸人,十九兴趣累然,
何况秦襄又已被捕,大家更没心情再进行什么比武,于是铁摩勒领头一走。
  与会群雄,也十九跟着他走。筹备多时、轰轰烈烈的一个“英雄大会”,顿时瓦解冰
消!
  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场中的官军也已罢战,把守那六道大门的羽林军却不肯开
门。原来羽林军自成系统,武维扬也指挥不动的。秦襄、尉迟北被捕之后,羽林军中资历深
的是“虎牙都尉”班定远,无形中由他做了首领。这班定远是个老成持重的人,一瞧就瞧出
了破绽,说道:“不对,看这情形,武大人分明是受了挟持,谁知它这圣旨是真是假?你们
还记得武大人刚才对我们说过的话吗?他要我们把紧大门,不许放人出去的,否则就会加重
秦统领的罪名。他刚才为了杜伏威要放走贼人,还把杜伏威也射杀了。现在他的情形,却不
是正好和杜伏威一样?依我之见,还是不要开门,派一个人到朝廷去打听,问明了‘中书
省’执事(掌管颁市皇帝诏书的官职),的确是皇上所颁的圣旨,那时再把大门打开,也还
不迟。”
  羽林军中本分两派,一派是主张遵从秦襄原来的意旨,不与群雄为敌的;一派则是为了
替秦襄赎罪,要为朝廷出力捉拿钦犯的。两派都是为了秦襄,主张却大大不同。这时圣旨尚
未辨明,两派又争论起来,但后一派有班定远为首,他所说的又是老成练达之言,因而人数
较多,占了上风。不过主张开门的这一派也有一点很重要的理由,“倘若这圣旨是真,咱们
延迟了开门的时候,势必又要死伤许多弟兄,这岂不是冤枉?”
  两派议论未定,谁都下敢作主。羽林军仍然是刀出鞘、弓上弦的严阵以待,不肯开门。
有几个杜伏威的心腹军官,恨武维扬射杀了他们的主帅,混在人堆中叫嚷:“武维扬分明是
受贼劫持,假传圣旨,他若敢来开门,一箭把他射杀!”
  武维扬吓得面青唇白,叠声叫道:“这是真的圣旨,这是真的圣旨!”军士却哪肯信
他,仍是乱哄哄的闹成一片。这“圣旨”上的皇帝图章虽是真的,但羽林军中,除了秦襄和
尉迟北之外,谁也未曾见过这个图章,识它是真是假?何况武维扬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也
不能拿圣旨交给有疑心的军官一个个去鉴别。
  武维扬正在进退两难,束手无策之际,空空儿忽地放松了他,从他身边跑开,旋风般的
跑到羽林军阵前,高声叫道:“还有一道圣旨,是给羽林军的。你们想知道你们秦统领的消
息么?快快静下来听!”羽林军中有许多人知道他是天下第一神偷,对他的活当然是更不相
信。不过,羽林军人人爱戴秦襄,听说他有秦襄的消息,倒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大
家抱着“姑妄言之姑妄听之”的态度,要听听空空儿说些什么,由于这个心理,空空儿的说
话果然见效,羽林军静下来了。
  空空儿朗声说道:“秦襄、尉迟北二人早经皇上赦罪,这英雄大会仍由秦襄主持。圣旨
日经下了,不过,秦大人现在正在宫中觐见,不能即时回来。圣旨要你们遵从秦大人的命
令。”羽林军中不认得空空儿的人欢声雷动,叫道:“这就好了,这就好了!”认得他的人
却在叫道:“我们不信什么圣旨,纵有圣旨,圣旨上盖的御印,焉知不是你偷来的?”武维
扬更是吃惊,心道,“羽林军见多识广,果然厉害。我所想到的他们也早已想到了。
  哎呀,看来今天我不死在空空儿手下,也要死在羽林军乱箭之下了。”
  但人心总是喜闻好的消息,虽然人人都不免有点怀疑,却又都盼望这是真的。有人便叫
道:“除了圣旨,你还有什么凭据。
  听你的口气,你是见过我们秦统领的了,他可有书信让你带来,我们认得他的笔迹。”
  空空儿哈哈一笑,说道:“我早已料到你们不相信圣旨,所以我也不必给你们看了。说
到秦统领的书信么,我倒是没有,不过——”羽林军纷纷嚷道:“不过什么?”空空儿突然
取出一柄金锏,在羽林军前面挥运,说道:“你们定睛瞧瞧,可认得这是谁的兵器么?”
  秦襄有两件宝贝,一是胯下的黄膘马,一是手中的金装锏,黄骠马有时还会离开,金装
锏却是随身携带,寸步不离的。空空儿一亮出金锏,羽林军谁不认得?轰然叫道:“呀,正
是秦统领的祖传金锏!”
  空空儿哈哈一笑,说道:“你们都瞧清楚了么?这可该信我的话了吧?你们想想,你们
的秦大人等着要觐见皇上,怎有功夫写什书信交我带来?我见着他的时候,他一把就将我拉
着,说道:‘好呀,空空儿,你来得正好,你跑得快,赶快将我的金锏带去作凭信吧。皇上
已经赦免铁奘勒他们的死罪了,你叫我手下的儿郎可得遵从圣旨,切不可将我的老朋友难为
了。’皇上的御印,我空空儿或者有胆量偷,你们秦大人的金锏我怎敢下手?再说,我就是
想偷,也决计没有这个本领。怎么样,你们相信了么,开不开门?”
  羽林军把他们的主帅秦襄视若天神,一向都是极为崇拜的。
  空空儿这番说话正迎合了羽林军自大的心理,十九都是如此想道,“不错,秦统领天下
无敌,空空儿纵是天下第一神偷,也决计不能盗他随身金锏。”何况铁摩勒和秦襄的交情,
羽林军也有很多人知道,羽林军的军官有好几个并且还是铁摩勒旧日同僚,空空儿说得合情
合理、一些比较谨慎的军官也不禁如此想道,“秦统领最重义气,只怕是真的也说不定。”
这么一想,对空空几话中的若干破绽,也就无暇推敲了。
  兵士们作为一个集体,情绪最易冲动。羽林军听到了秦襄的“好消息”,又见了秦襄的
金锏,顿时欢呼跳跃,有的说道:“不错,秦统领本来就是要结交天下英雄,开此盛会的。
都是一些奸臣进谗,无端端的弄出什么叛逆案来!”有的说道:“铁都尉(铁摩勒曾为虎牙
都尉)往日对咱们不薄,咱们就是未奉圣旨,也不应该对他难为,何况他还是咱们统领的好
友!”于是异口同声的叫道:“这回决错不了,开门,开门!”
  班定远较为稳重,也较为冷静,当然也想到了空空儿话中的许多破绽,但众惫难违,群
情汹涌,他又怎敢阻拦?说时迟,那时快,早已有急不及待的羽林军锤烂铁锁,打开了六道
大门!
  段克邪大喜,连忙跑到铁摩勒身边,说道:“走吧!”铁摩勒面孔一板,说道:“不,
咱们应该让众人先走,怎可自己跑在前头?先顾别人,后顾自己,你爹生前的教训,你忘记
了吗?”
  段克邪满面通红,垂手说道:“是!咱们等齐了杜伯伯他们,最后一批走吧。”这时场
内群雄已是争先恐后的涌出大门。
  空空儿眼光一瞥,看见辛芷姑和卫越正在向他走来,便想混在人堆之中逃跑。忽地有一
只手伸来,将他拉着,却原来是铁摩勒。
  铁摩勒笑道:“空空前辈,你还怕跑不了吗?你的师弟也在这儿呢。今日之事,真是多
谢你了。”说话之间,段克邪已过来向师兄问好。空空儿与铁摩勒的交情非同泛泛,何况段
克邪又是他最喜欢的师弟,到了此时,他当然不能跑了。
  铁摩勒笑道:“空空前辈,这柄金锏你是怎么弄来的?秦襄和尉迟北二人究竟如何?”
空空儿在他耳边悄悄说道:“此事瞒得别人,瞒不得你,是偷来的。”铁摩勒道:“你是怎
地遇上秦大哥的?”空空儿道:“有人给我报讯,那辆囚车未进皇城,就给我追上了。”铁
摩勒道:“你劫了囚车?秦大哥肯依你么?”空空几笑道:“我是迫令那辆囚车改了路径,
如今秦襄早已在他自己家中。为了抢这柄金锏,我还挨了秦襄两拳呢!好在我皮粗肉厚,这
两拳可真是难挨!”
  原来空空儿是从龙成香的口中得知消息的。空空几虽说是处处躲避辛芷姑,但他对辛芷
姑毕竟是有过一段不寻常的交情,而且心里也实在未能忘怀,既然碰上了辛芷姑的徒弟,就
和她到静僻地方说话,想问问她师父的近况,哪知却听到了如此惊人的消息。
  十名“叛逆”之中有空空儿的一个师弟和两个好友(铁摩勒与楚平原),空空儿当然不
能不管,可是校场的六道大门都已夫上,空空儿纵然神通广大,却也不能变作苍蝇飞进去,
正自踌躇无策,恰好押解秦襄和尉迟北那辆囚车已经出来,从他身旁路过。
  空空儿何等机灵,一见这个情形,就猜到秦襄被捕的缘故,顿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跟踪那辆囚车,到了比较僻静的地方,便即跳上车去,一举手就制服了押解秦襄的那两个军
官。
  空空儿说明来意,又拍胸担保可令秦襄兔祸,秦襄哪肯相信,就在囚车上和空空儿打起
来,幸亏尉迟北正是一肚皮闷气,怨恨朝廷不公,没有和秦襄联手。秦襄戴了半天手铐,动
作不如空空儿灵活,他刚刚震断手铐,就给空空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点了穴道,但饶是
如此,他还是挨了秦襄两拳,方能把他制服,顺手又点了尉迟北的穴道。
  空空儿用重手法点了他们两人的穴道,估量以秦襄和尉迟北的本领,大约在两个时辰之
内,可以自解,于是不敢怠慢,一面抢了秦襄的一柄金锏,一面便叫龙成香和她干爹上车,
吩咐他们将这辆囚车驶往秦襄家中,而他自己则匆匆忙忙的直奔王宫。
  空空儿轻功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光天化日之下,潜入王宫,竟是无人发觉,终于在一
个贵妃房里,找到了皇帝李亨。
  空空儿原意是想威胁李亨,要他亲写诏书,一、赦兔铁摩勒等十名“叛逆”之罪;二、
复秦襄、尉迟北二人之职,不许加罪他们。哪料李亨甚是脓包,空空儿相貌又大异常人。突
然闯进房来,李亨给他一把揪住,只是“哼”了一会,便晕倒了。
  空空儿没法,只好在他身上搜出一颗图章,也不管诏书是什么体制,要盖玉玺还是只盖
皇帝的私章也能见效,就跑了出来。勿匆忙忙又在街边找到了一个代写书信的人,一手拿
刀,一手拿着一锭黄金,以袖掩刀,刃尖贴着那人的背心.威胁利诱,要那人代他写了一道
“诏书”,这就是那道令武维扬既是起疑、又不敢不从的诏书了。
  空空儿将事情经过,约略的对钛摩勒说了,铁摩勒又是好笑,又是担心,说道:“此事
只能暂挡一时,终须发作,岂不更害了秦襄、尉迟北二人?”空空儿笑道:“不然,皇帝老
儿怕死,他不担心我再去找他晦气吗?”
  段克邪道:“铁大哥,他们都来了。咦,就是不见杜叔叔。”
  铁摩勒道:“那你赶快找他,等齐了再走。”空空儿忽道:“哎呀,精精儿也在这里,
少陪,少陪,我可要去惩罚我这不肖的师弟了。”原来卫越与辛芷姑已经来到,空空儿藉口
去捉精精儿,实是要逃避辛芷姑。卫越哈哈笑道:“空空几,老朋友来了,你还要躲吗?”
  空空儿给卫越拦着去路,辛芷姑已到了他的身边,噗嗤笑道:“我已替你打了精精儿一
记耳光,你就不用再去惩罚他了。”
  空空儿被夹在人堆之中,躲避不开,只好和辛芷姑相见。辛芷姑合嗔说道:“空空儿,
你对朋友倒很是热心啊!”空空儿双眼一翻,说道:“怎么,你说我不应当为朋友尽力
么?”辛芷姑笑道:“你的脾气还是像从前一样急躁,我的话还未曾说完哩。
  你对朋友热心,那是你的好处,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怪你了可是,我却不懂,你为
什么单单忘了一个朋友?”空空儿道:“谁?”辛芷姑幽幽说道:“我不是你的朋友么?这
么多年,你走南闯北,没事也要找事,就是不见你来找我!你可知道,我找得你好苦么?”
她以上乘内功,将声音凝成一线,送入空空儿耳中、就只是空空儿能听得见。空空儿不禁面
上一红,不知不觉的就和她并肩同走,离开了铁摩勒和卫越他们.卫越暗暗好笑,“看来我
这个现成的媒人是做定的了。”
  空空儿对着辛芷姑幽怨的日光,也不觉心中是愧,强笑说道:“咱们是隔别了许多年
了,但你还是像当年的模样。”辛芷姑道:“我都快近四十啦,记得我和你初相识的时候,
那时我刚满十八岁,转眼就是二十年过去了。”空空儿笑道:“是啊,日子过得真快。那时
你还是梳着两条辫子的小淘气呢。不过,你的模样儿可真是没多大改变,在我眼中,你也还
是当年那个淘气的小姑娘。芷姑,我也不是忘记你,只是机缘不巧,总没碰上。”他说的
话,一半是真,一半是假,对辛芷姑一向未曾忘怀,那是真的,但说到“机缘不巧”那却是
违心之论了。辛芷姑道:“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年,你要我再过二十年、到我自发苍苍的时
候,你才来见我么?”空空儿想到她等待自己的一片苦心,也不觉有点感动,但一想成家之
后,就难免有人管束,又不禁心里踌躇。辛芷姑忽地“噗嗤”笑道:“空空儿,我只道你天
不怕,地不怕,原来你也有害怕的东西。”空空儿道:“我害怕什么?”
  辛芷姑道:“你自己明白,还何须我直说出来。其实你害怕的也未必真是就如你所想的
那样可怕!”说到此处,双颊晕红,秋波一转,无限情意,尽在不言之中。空空儿当然也懂
得她所来曾说出的那些话了。
  不说他们二人情话绵绵,旦说铁摩勒在场边等人,卫越、独孤宇兄妹、吕鸿春兄妹、聂
隐娘,史若梅、方辟符等人都陆续来了,就只不见杜百英,不久段克邪亦已绕场一周回来,
也是未发现杜百英的踪迹。铁摩勒正在心急,忽见一骑快马,从中央的那道大门疾跑进来,
马背上一个太监,冲着班定远喝道:“谁叫你们开门的?快快关上!”班定远大吃一惊道:
“有,有圣旨……”那太监吼道:“傻瓜,那是假的!”正是:功败垂成波又起,瞒天过海
计难瞒。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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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云阁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龙凤宝钗缘》——第二十九回 公主飞车传圣旨 将军赠马助英豪
梁羽生《龙凤宝钗缘》 第二十九回 公主飞车传圣旨 将军赠马助英豪   班定远满面通红,长枪一挑,亲自把那高悬闸门的铁环桃开,只听得“轰隆”一声,千
斤闸放了下来,顿时内外隔绝!其他各处守门的将士依样而行,不消片刻,六道大门,又已
重行关闭!
  这时场内群雄早已走了十之七八,剩下的十之二三,有一部分是精精儿的党羽,留在校
场之内;有一部分意欲出场,尚未走到门边;将到门边正要出去的不过是很小的一部分,虽
欲抢门,但寡不敌众,迅即就被羽林军逐退,铁摩勒这帮人还在场边,救应不及。
  空空儿大怒,就要去揪那个太监,羽林军早已列好阵形,剑戟如林,一重重的将那太监
保护得密不透风,挡住了空空儿的去路。铁摩勒叫道:“空空前辈,不可轻举妄动。羽林军
也不过奉命而为,何必斗个两败俱伤?”
  武维扬已回到他的亲军之中,为了挽回面子,大呼小叫的嚷道:“好呀,你们这班叛
贼,竟敢假造圣旨,实是罪不容诛!”
  空空儿一柄毒匕首飞出,喝道:“武维扬,有胆的你就来!”双方距离百步开外,武维
扬又是在亲军保护之中,暗器本来不易打中他,但空空儿的暗器手法好得出奇,这柄匕首掷
上半空,“呼”的一声落将下来,正好对着武维扬的天灵盖,武维扬急把双钩护着头顶,只
听得“咔嚓”一声,左手钩已断了一齿,那柄匕首余力未衰,斜飞出去,“波”的一声,穿
过了他的一个护军的胸口,刀尖又划彼了另一个护军的手腕,被匕首洞穿的那个护军固然是
即时身死,只被划破少许皮肉的那个护军也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转眼之间,面目紫黑,七
窍流血,眼见是活不成了,武维扬侥幸死里逃生,吓得心胆俱裂,连忙后撤,哪敢向前。
  班定远令旗挥动,羽林军以排山倒海之势向铁摩勒这帮人压来。铁摩勒喝道:“本是弟
兄,何苦相迫?”宝剑挥动,转眼间破了十几面藤牌,削了几十支长矛,但他手下留情,用
劲恰到好处,破牌削矛,却没有伤着一个人。羽林军都知铁摩勒的神勇不在秦襄之下,许多
军官也顾念着昔日的情份,于是展开阵势,在数丈之外,将铁摩勒这班人团团围住,却未有
立即冲杀过来。
  武维扬一看形势有利,带了他那小队亲军过来督战,喝令羽林军放前,空空儿冷笑道:
“我们这边若有一人受伤,我就杀你们一百人!”羽林军见识过空空儿的本领,知道他不是
虚声恫吓,一半是由于忌惮空空几和铁摩勒,一半也由于鄙视武维扬的为人,竟没有一个羽
林军依从武维扬的命令。
  武维扬空自气恼,却也无可奈何。不过,羽林军虽然不听他的命令,却也不敢放松包
围。双方正在僵持不下,忽听得鸣锣开道的声音,有人高声报道:“长乐公主驾到!”只见
中门开处,两行龙凤仪仗,拥着一辆宫车,缓缓而来,在仪仗队的前面,还有一个军官,骑
着一匹高头大马,进得场来,便即喝道:“武维扬、班定远速来见驾!”
  长乐公主的凤銮突如其来,全场人众无不惊奇。武维扬心道,“难道公主也想来看比
武?却何以事先毫没通知?”原来这长乐公主乃是唐玄宗的幼女,肃宗李亨的妹妹。天宝
(玄宗年号)年间,天下第一女剑师公孙大娘曾入宫廷教官女练习“剑舞”,长乐公主拜公
孙大娘为师,学过一些剑术:安史之乱,玄宗逃难西蜀,长乐公主随侍,护卫父皇,因之最
得玄宗的喜爱。
  乱事个定之后,肃宗继位,给妹妹招了一门驸马,不幸驸马早死,长乐公主年轻守寡,
一年里头,倒有大半年住在宫中,李亨因这个妹妹文武全材,又有见识,因此在公事和私事
上,也常常听她的意见。唐代公主弄权,几乎成了传统习惯(例如武则天之女太平公主,就
曾把持朝政多年。)这长乐公主虽然不似她的长辈太平公主之爱弄权,但她在宫中的潜势
力,文武大臣也都是知道的。武维扬、杜伏威等人,平日就唯恐巴结她不及。
  铁摩勒比别人更觉意外,一幕往事,蓦地从他心头翻起,十多年前,他做御前恃卫的时
候,颇得长乐公主垂青,后来逃避安史之乱,护驾西行,他又泰向作长乐公主的扈从,两人
更是朝夕相处,公主将他当作心腹知己,铁摩勒性情豪爽,也不拘痕迹,把公主当作友人。
若不是马嵬驿之变,铁摩勒涉嫌“倡乱”,唐玄宗几乎就要将铁摩勒招为驸马了。
  铁摩勒暗自寻思:“难道公主是为我来的?”心念未已,只见武维扬、班定远二人已走
到凤銮之前,双双跪下,通名接驾。
  官车绣帘揭开,果然是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第一句话就说道:“你们好大的胆子,为何不遵从圣旨?”武班二人莫名其
妙,问道:“是哪道圣旨?”长乐公主道:“圣旨说的是比武场中,不许胡乱捕人,你们却
何以妄动刀兵?那道圣旨是皇上叫空空儿带来的,难道还未曾向你们宣读吗?”
  武维扬大惊道:“那道圣旨是真的么?”长乐公主斥道:“大胆奴才,皇上的御笔金章
还有假的么,掌嘴!”
  武维扬满腹疑团,明知是假,却怎敢再问长乐公主?心里想道,“我刚才为了顾全性
命,按了空空儿的假圣旨,本来少不了要受降职罚俸的处分,却想不到有长乐公主出头,竟
然以假当真,不管她是有何因由,这却是便宜了我。皇上除非也罚长乐公主,否则决不能单
独罚我。我但求能够保全禄位,这几记耳光,又算得了什么?”想至此处,反而心花怒放,
心甘情愿的左右开弓,噼噼啪啪的打了自己十几记耳光。
  空空儿又是诧异,又是好笑,心道,“这可真是妙得紧啊!
  我空空儿撒下这样的弥天大谎,竟然有个公主来给我圆谎。哈哈,她说什么‘金章御
笔’,‘金章’倒是不假,这‘御笔’么,长乐公主敢情也未知道是我找街边一个写信老儿
写的。”
  班定远较为沉着,大着胆子说道:“启禀公主,适才王公公也来传过圣旨,他如今还在
场中,公主要不要问一问他?”他不敢说谁真谁假,但透露出的口气,已是说明两个“圣
旨”内容不同。
  那太监莫名其妙,战战兢兢的走过来说道:“奴才、奴才所接的圣冒,似乎,似乎有点
不同。”长乐公主道:“怎样不同?”
  太监道:“圣上的主意没有变更,仍是要武维扬执行原来的圣旨,那,那,那空空儿
的……”他要待和盘托出,但长乐公主已说过空空几的“圣旨”是真,他明知是假,但伯长
乐公主又要他掌嘴,呐呐不敢出口。长乐公主不待他把话说完,便即说道:“把你的圣旨拿
给我看!”那太监吃了一惊,说道:“这是皇上亲口对我说的,并无御笔亲书。”
  原来李亨给空空儿吓得晕了过去,待到宫娥太监将他救醒。
  才发觉失了图章。勃然大怒,立即便吩咐太监总管,赶来传旨。
  一来他因为刚刚醒转,心神未定,哪有工夫构思,亲写诏书,事情紧急,也来不及召唤
翰林院的学士给他起草,二来他的玉玺一时间也来不及去取,图章又已失去,圣旨上若无
“御宝”,那就反不如叫人口传了,这王公公是太监总管,武班二人都是认得的,因此才叫
他来。
  长乐公主冷笑道,“哼,你说了半天圣旨,原来却并无御笔亲书。你捏造圣旨,分明是
受奸人指使,唯恐天下不乱,败坏朝廷信誉,朝廷要招贤纳士,你却要朝廷失信于天下英
雄!”一大串罪名加下来,吓得那太监总管面如土色,连忙叫道:“公主,冤——”“冤
枉”二字刚吐出一半,长乐公主已是喝道:“把他拿下,回宫再审!”说时迟,那时快,公
主身边的那个军官已是把那王公公一把抓着,信手点了他的穴道,教他可也说不出话米。
  段克邪道:“咦,这军官的点穴手法倒是很不错呢!”空空儿笑道:“只可怜这位太监
总管却是无辜受罪了。”只见那军官已把太监总管掷入囚车,迅即关了车门。他点穴的手法
十分敏捷,周围的羽林军军官都不是长于此道之人,竟没一个看得出未。还以为是那太监吓
得晕过友了,所以说不出话。
  班定远高声叫道:“羽林军退下,把大门打开!”羽林军本来不愿与铁摩动为敌,得此
命令,皆大欢喜,立即解围。有几个与铁摩勒相好的军官,还向他遥遥致意,举手招呼。铁
摩勒吁了口气,想不到这场险难,竟是如此出乎意外的度过了,不由得对那辆宫车怔怔的出
了神。
  忽见那军官走了过来,说道:“哪位是铁摩勒,公主请你过去间话。”铁摩勒定了定
神,蓦地心头一动。“咦。这军官怎的似曾相识?声音也似熟人?”铁摩勒从前做御前恃卫
的时候,相识的军官本来不少,但想来想去,却想不起这人是谁。
  空空儿悄悄的在铁摩勒耳边说道:“公主给我解围,我也不能令她难为,这捞什子你给
我带给她吧。”一方硬物,随即塞到铁摩勒手中。
  铁摩勒与长乐公主已有十年没见面了,虽说铁摩勒对公主从无非份之想,但他也是十分
珍贵公主对他的友谊的,想不到今日在这样的场合下重逢。铁摩勒回首前尘,不无怅触。缓
缓的来到宫车之旁,只见长乐公主早已卷起车帘,也正在出神的望着他。
  铁摩勒道:“多谢公主解围之恩。”长乐公主笑道:“你怎么和我客气起来了,你当年
在兵荒马乱之中,舍生冒死的护送我们人蜀,你的大恩,我也未曾向你道谢呢,”铁摩勒
道:“那时我是御前侍卫,份所应为。”公主道:“说到当年之事,总是我家对你不住,你
心里不怨恨么?”铁摩勒道:“但愿朝廷能发奋罔强,铁摩勒一时的冤屈也算不了什么。至
于对公主的恩情,我是只有感谢,愧难答报的了。”
  长乐公主道:“如今杨国忠兄妹尸骨已寒,太上皇(指玄宗)也已去世了。你愿意再出
来报效朝廷么?”铁摩勒道:“多谢公主好意,我是再也不愿为官的了。”长乐公主神色黯
然,过了好一会子,方始说道:“那么,你又要走了?”铁摩勒道:“不错,是就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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