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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侠天娇魔女

_63 梁羽生(现代)
  太乙比小铃子不过年长三岁,两人的年龄才貌,都比匡扶更为“登对”,匡扶初对不禁
有点自惭形秽之感,但渐渐看出,小铃子与太乙的志趣似乎不大相投,小铃子虽也与他交
游,但一颗心还是向着匡扶。
  小铃子的感情偏向匡扶,太乙不久也看出来了。他为了得到小铃子,竟然使出卑劣的手
段,做了一件匡扶梦想不到的事情,在一个风雨之夜,利用途药,把小铃子奸污了。
  事后,小铃子痛不欲生,拿起剑就与太乙拼命,太乙只好暂且躲避。小铃子赶跑了太
乙,自觉无颜再见匡扶,也躲起来不再在江湖露面。
  匡扶找到小铃子家中,从她的女仆口中、得知当晚所发生之事,那女仆很害怕她的小姐
因此自寻短见,还央求匡扶给她家小姐报仇。匡扶大怒之下,四出寻觅太乙,终于有一天得
到一个友人供给的线索,在一个山村找到了太乙。
  太乙当然知道匡扶是来找他算帐,却一点也不惧怕,反而得意大笑,一见面就说道:
“匡扶,你来迟了。小铃子早已是我的人了,朋友之妻不可欺,我不愿你心里难过,劝你还
是快快走吧。今后你也别想再见小铃子了。”
  匡扶在怒气头上,根本就不去盘问太乙,二话不说,就要取他性命。两人恶斗一场,太
乙毕竟功力较弱,打不过匡扶,给匡扶一掌打断了他的脊梁骨。
  匡扶正要再补一掌,取他性命,就在此时,又一件意想下到的事情发生了。
  屋子里突然有一个满面眼泪的女子跑出来,扑在太乙身上。哭喊道:“匡大哥,不,不
要,不要示他。我,我对不住你,我已经嫁了他了!”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匡扶所要寻觅的小铃子!
  匡扶在为她报仇,而她则早已做了仇人的妻子!匡扶哭笑不得,只好咽下眼泪,悄然离
开。
  原来在匡扶寻找太乙报仇的时候,太乙已先他一步,找着了小铃子。太乙少年英俊,又
善言辞,跪在小铃子面前,百般哄骗,再三求饶,口口声声是为了爱她,一时理智昏迷,才
做出冒犯她的事。他发誓作小铃子裙下不二之臣,只求小铃子原谅他的过错。
  小铃子也是一时意志不坚,自念受了他的污辱,自己是决计不能嫁给匡扶的了,太乙虽
然手段卑鄙,毕竟也还是由于爱她而起,生米既已煮成熟饭,自己的终身也只有付托与他
了,就这样,一个纯洁无邪的女侠,竟然嫁给了一个卑污邪恶的魔头。
  这件事情过后,匡扶痛心之极,遂遁迹山林,从此终身不娶。但他也还未立即出家,他
是在他义子穆亦欣走上歧途之后,他先后受了两重刺激,这才万念皆灰,削发为僧的。
  匡扶变成了和尚,太乙则变成了驼背。太乙本来是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给匡扶打断脊
梁骨,变成了驼背的丑八怪,他对匡扶的痛恨自是可想而知。
  太乙的残废,不但是影响了他的身体,又影响了他的性情。
  他本来就与小铃子志趣不投,残废之后,性情暴躁,两人更是时常争吵。太乙自惭形
秽,往往要用虐待小铃子的手段来发泄他的郁闷,小铃子终于受不了他的折磨,离他而去。
  明明大师遁迹空门,本已是心如止水,不料太乙今日一来,不啻在他平静的心湖投下了
巨石。他第一次在分手三十多年之后,听到了小铃子的消息,不禁更为小铃子的遭遇丽感到
可悲了。
  三十多年的往事一幕幕从明明大师心中流过,他眼角不由自主地沁出了一颗泪珠,像是
从一个恶梦之中醒来,张开了他那未受伤的眼睛,茫然四顾:“小铃子在哪里呢?”小铃子
的影子已消失了。他喃喃自语道:“这宗悲剧,这宗悲剧,……”但对这宗悲剧,他还怎么
再说下去?慧寂神尼、蓬莱魔女与赫连清云,都是曾在情场中受过折磨的人,一见明明大师
如此神情,不必他说已是明白他的心境。
  慧寂神尼悄声说道:“人我两忘,色空并遣。尘缘已断,不提也罢。公公你累了,进去
安歇吧。”明明大师叹了口气,说道:“不错,过去的是不必再说了。”
  蓬莱魔女上来拜见明明大师,说明来意。明明大师得知她是故友之女,十分欢喜。说
道:“你的父亲和你的师父都是老衲俗家时候的老朋友,那时你还没有出世呢。日子过得真
快,晃眼便是三十年了。你是去首阳山见你师父么?”蓬莱魔女道:“不错。我爹爹也会到
那儿的,回程我们再来拜见大师。”
  明明大师道:“那么你就赶快去吧,首阳山那边既是有事情发生,你早日见了师父,也
好安心。”
  蓬莱魔女道:“大师,我还想请请云姐姐和我同去。”赫连清云明白蓬莱魔女的心意,
是想和她一同去碰机会,说不定在首阳山上也可见到武林天骄。因为蓬莱魔女从宋金刚那儿
得到的消息,武林天骄是去了一趟江南又回来了。倘若他得知丐帮在首阳山聚会之事,想来
也会到那儿找寻朋友的。
  赫连清云当然愿意与蓬莱魔女同行,但却没有立即答应。明明大师道:“你们去吧。有
慧寂陪我就行了。我虽然瞎了一只眼睛,但太乙亦已知道我的本领,谅他是不敢再来的
了。”
  明明大师既然没有受大伤,赫连清云也就放心离去。此时已是东方既白,赫连清云遂与
蓬莱魔女拜别明明大师,一同上路。
  蓬莱魔女有宋金刚送给她的骏马,两人合骑,仍可日行三四百里。从光明寺所在的阳谷
山到首阳山不过一千多里路程,第三日中午时分,已是遥遥可见了。
  这三日来她们感情又进了一步,从前的嫌隙早已消除。赫连清云笑道:“但愿这一去两
人都可见着,更愿他们也像咱们一样,重新做个好朋友。”赫连清云性情坦率,想到什么就
说什么,她说的“他们”当然是指武林天骄与笑傲乾坤。蓬莱魔女回想往事,却不禁双颊微
晕,说道:“我也但愿如此。好!咱们催马走快一些,还可以赶得及到我师父家中吃晚
饭。”
  这时已进入山区,估计路程,到首阳山下的采薇村,不过百里路了。不料正在行走之
间,忽听得暗器破空之声,迎面飞来,蓬莱魔女挥尘拂落,却原来是块石头,那块石头没打
着她们,却打伤了马足。蓬莱魔女、赫连清云飞身下马,只见在她们面前己出现了两个人,
正是那神驼太乙与公孙奇!
  原来公孙奇亦已料到蓬莱厦女定然随后就来,他最害怕的就是师妹在他父亲面前揭发他
的罪行,别的或许还可饶恕,他私通金国之事,倘若给他父亲知道,性命定然不保。故此他
有心放慢脚步,等候蓬莱魔女前来,中途拦击。
  蓬莱魔女又惊又怒,喝道:“公孙奇你好大胆,敢在你的家门行凶,不怕气死你的父
亲?”公孙奇笑道:“还有一巨多里呢,你就是喊破喉咙,我爹爹也不会听见的。”
  公孙奇声到人到,一股腥风,毒掌拍出;蓬莱魔女一个盘龙绕步,瞬息问已是踏过了九
个方位,刺出了连环九剑。
  公孙奇大笑道:“你的惊神剑法又能奈我何哉?”笑声中只听得一片金铁交鸣之声;公
孙奇掌劈剑戳,竟然把蓬莱魔女这一招九式、复杂非常的剑法尽都化解!
  原来在这三天之中,公孙奇与神驼太乙对“惊神剑法”已经进行了研究,剑法的精奥之
处,他们虽然尚未能心领神会,毕竟也揣摩了几分。公孙奇家传的柔云剑法本来不在“惊神
剑法”之下,他第一次之所以吃亏,那是因为从未见过的夫系,如今已摸到了几分深浅,当
然就可以从容应付了。不过,他也只是能够“化解”,并非能够“破解”,而且还要加上掌
力作为辅助,这才能够从容应付的。
  十数招一过,公孙奇隐隐占了一点上风,但要想取胜,还是大不容易。蓬莱魔女固然难
奈他何,他也奈何不了蓬莱魔女。
  驼背老人忽他说道:“老夫可没功夫久候,让我替你打发了吧。”迈步上前,竟然不顾
身份,大袖一扬,便向蓬莱魔女骤下杀手。
  蓬莱魔女使出绝顶轻功,一个“细胸巧翻云”避开了驼背老人这“铁袖功”的一拂。避
是避开了,但劲风扑面,遍体生凉,胸口竟似受了千斤巨石所压,几乎喘不过气来。
  赫连清云挥舞玉笛,在蓬莱魔女与公孙奇之间挡了一挡。公孙奇笑道,“你是我的小
姨,我看在你姐姐的份上,不忍伤你,你可别来自讨苦吃。”赫连清云骂道:“好不要脸,
谁与你这贼子攀亲认戚?”口中说话,手底丝毫不缓,拼命与公孙奇纠缠,不让他去追蓬莱
魔女。赫连清云的招数以奇幻见长,公孙奇的本领虽然胜她许多,也不能不稍有顾忌。
  蓬莱魔女喘过口气,也骂那驼背老人道:“在你是武林前辈,竟无半点羞耻之心!明明
大师慈悲为怀,甘弃一目,放你过去,你就该自知悔改,还敢在这里行凶?”驼背老人狞笑
道:“老夫意欲如何便要如何,你这女娃子敢来教训老夫!”狞笑声中,已追上了蓬莱魔
女,一指点出。蓬莱魔女只觉冷风如箭,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说时迟,那时快,驼背
老人已欺到他的身前,迎头便是一掌。蓬莱魔女拂尘一个“雪花盖顶”,右手长剑一颤剑
尖,对准了驼背老人虎口的“关元穴”。她的“天罡拂尘三十六式”与“惊神剑法”都是武
学中不传之秘,驼背老人识得厉害,连忙变招。可是蓬莱魔女的功力毕竟与对方相差甚远,
十数招之内是可以抵挡的,时间稍长,就应付得极为艰难了。
  公孙奇急于了结,一掌荡开赫连清云的玉笛,身形掠了过去,竟然与驼背老人联手夹攻
他的师妹!
  驼背老人已堵塞了蓬莱魔女的退路。公孙奇一掌劈去,眼看就可以把师妹毙于掌下,忽
觉微风飒然,原来是赫连清云亦已赶到,挥笛点他背心的“风府穴”。
  “风府穴”是三阳经脉汇聚之处,赫连清云这一招正是攻敌之所必救。公孙奇只得窜过
一边,随即回身运剑,架住赫连清云的玉笛。
  蓬莱魔女道:“云妹,不必顾我,你快走吧!”可怜她在驼背老人掌力压迫之下,短短
的两句话说来已是吁叮气喘。
  赫连清云哪里肯走?说道:“瑶姐,你怎能说这个话?我岂是临危背义之人?今日之
事,咱们生则同生,死则同死!”不顾性命,狂挥玉笛,拼死缠着公孙奇。
  公孙奇怒道:“二妹,你再不知进退,可休怪你姐夫手下无情了!”蓬莱魔女叫道:
“云妹,我感激你的好意就是了。你送命无益,还是赶快走吧!”话犹未了,那驼背老人忽
地冷冷说道:“公孙奇你不忍下手么?我给你打发!”只听得“蓬”的一声,赫连清云已给
他的掌力震翻,倒在数丈之外!
  蓬莱魔女这一惊非同小可,说时迟,那时快,驼背老人又已回过身来,对她再施杀手,
公孙奇的毒掌亦在同时拍出,两大高手的掌力会合一起,劲道之强,当真是有如排山倒海。
  就在这瞬息之间,忽听得“叮叮”的铁杖触地之声,来得快速无比,驼背老人大吃一
惊,叫道:“未者是——”一个“谁”字尚未出口,只见来人已现出身形,按声斥道:“岂
有此理,你这驼子,竟敢欺负我的女儿!”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蓬菜魔女的父亲柳元宗!
  柳元宗声到人到,挥杖猛击,公孙奇在他手下吃过大亏,不敢硬接,闪过一旁,驼背老
人呼的一掌拍去,柳元宗的铁杖劲疾如矢,来势丝毫不缓。驼背老人的掌力荡不开他的铁
仗,吃了一惊。连忙化掌为抓,一招“龙口捋须”,抓着杖头,左手骈指如戟,使出“玄阴
指”的功夫,冷风如箭!
  柳元宗铁杖往前一送,驼背老人拿捏不住,连忙松手,倒纵出三丈开外,叫道:“柳
兄,且别动手,这是误会。”柳元宗那一杖给驼背老人用“卸”字决化去了几分力道,竟然
伤不了他,也有点诧异,心道:“这驼子的功力比起三十年前,也是大不相同了。”不过柳
元宗自付,还是可以胜他。但因他试出了驼背老人的功力远在他女儿之上,却不禁为女儿担
心,不知女儿受伤没有。柳元宗喝道:“什么误会?”提杖又要打去。驼背老人道:“我不
知她是令媛,我给你赔罪便是。”柳元宗大怒道:“你和公孙奇这小贼在一起,竟敢说不知
是我女儿?”公孙奇见驼背老人露出怯意,生怕驼背老人弃他不顾,不待柳元宗铁杖打来,
早已慌忙逃走。
  驼背老人听得柳元宗说话的声音中气充沛,心中也不禁暗暗吃惊。原来他刚才曾使用了
“玄阴指”的功夫,偷袭柳元宗的穴道,他之所以没有立即逃走,就是要试探柳元宗有没有
受伤的。他是个武学的大行家,一听柳元宗开口说话,便知他内力亢盈,毫无受伤迹象。
  驼背老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想道:“想不到三十年后,柳元宗的功力也还依然胜我
一筹。三十六计,只有走为上计了。”
  当下虚晃一招,转身便跑,说道:“柳兄既不肯见谅,小弟只有待柳兄怒气过了,再来
赔罪。”
  柳元宗记挂女儿,顾不得追赶敌人,回过头来,只见女儿还在地上打着圈圈。原来蓬莱
魔女刚才受了两大高手的掌力震荡,尚未能定着身形。
  柳元宗连忙过去扶着女儿,道:“瑶儿,你怎么啦?”蓬莱魔女吐了口气,道:“好厉
害,幸亏还没受伤,哎呀,云妹可是受伤了!爹爹,我不打紧,你赶快去看看她。”
  柳元宗医道高明,一搭女儿的腕脉,亦已知她没有受伤,放下了心,便去察看赫连清云
的伤势。
  赫连清云晕倒地上,人事不省。柳元宗将她扶起,掌心贴着她的背心,一股柔和的内力
输送进去,给她推血过宫。过了半炷香时刻,赫连清云“哇”的一口瘀血吐了出来,柳元宗
吁了口气,说道:“幸亏未曾震断心脉,还可救治。”
  柳元宗将一颗“小还丹”纳入赫连清云口中,这是医治内伤的圣药,又过了半炷香的时
刻,赫连清云这才悠悠醒转,叫了一声“瑶姐”。
  蓬莱魔女道:“那两个恶贼已给我爹爹赶跑了,云妹,你安心养伤。”赫连清云谢过了
柳元宗救命之恩,叹口气道:“我可拖累了你了。你还要赶着去见你的师父呢,别为我耽搁
太久了。”
  蓬莱魔女道:“哪儿的话。你舍身护我,我还来曾向你道谢呢。见师父慢一步也不
迟。”赫连清云道:“不,公孙奇这贼子赶在你的前头,恐怕他又有什么阴谋诡计。还是旱
点儿见着你的师父,才能安心。我现在好得多了,请你扶我上马。”
  柳元宗一想,丐帮之事也是急不容缓,便道:“好,此去采薇村好在也个过百里之遥。
你小心照料赫连姑娘,到你师父家去养伤。”
  蓬莱魔女与赫连清云合乘一骑,但因赫连清云刚在受伤之后,莲莱魔女怕她不胜颠簸之
苦,只好策马慢行。柳元宗不用施展轻功,只是迈开大步,已能跟上。
  蓬莱魔女这才得有空暇,将光明寺发生的事情说与父亲知道。柳元宗又惊又喜。喜者是
故人无恙,惊者是神驼太乙与公孙奇同在一起,此时前往首阳山,只怕定有重大的阴谋。
  不久天色已晚,幸好这天晚上有月亮,宋金刚所送的这匹坐骑又是匹素有训练的战马,
虽然山路崎岖,晚上也能赶路。
  蓬莱魔女要保护赫连清云,在崎岖之处必须专心注意控制坐骑,只有到了稍为平坦的地
方,才能分出心神,与父亲说话。
  柳元宗听她说了别后的经过,好生感慨。尤其有关柳元甲的那个消息,令他更为难过。
柳元宗叹了口气,说道:“祸福无门,唯人自招。他如今已是丧家之犬,但愿他从此能够革
面洗心,还有一条生路。”蓬莱魔女恨恨说道,“他对我也下得毒手,当真是人面兽心,无
可救药!这次他被逐出太湖,我看他在江南站不住脚,一定是逃到北方,公然投敌。”柳元
宗道:“若然如此,我从前已饶了他两次,第三次是再也不能饶他的了。”
  蓬莱魔女讲完了自己的事情,说道:“爹爹,你别后又是如何?”
  柳元宗道:“我访了几位老朋友,也遭遇了一些事情。最令我欣慰的是谷涵贤侄与我已
经重会。”蓬莱魔女道:“这我已经知道。”柳元宗笑道:“我知道你已经知道。可是也还
有你未曾知道的。”蓬莱魔女道:“什么?”
  柳元宗道:“他很是后悔,说是没有领会你的好意,那次拒绝与你同行。他也很后悔那
次与武林天骄发生误会,在小孤山上动手伤了武林天骄之事。他在我面前,当然不便说得十
分明白,但我已知道他对你确实是很有情意。”蓬莱魔女脸上飞起一片红云,心中却是甜丝
丝的,半晌说道:“爹爹,别只是谈我的事了。听说你这次绕道固原,是为了要了结一桩公
案。究竟是何公案?”
  柳元宗道:“这事说来话长,和丐帮今次之事是有点关连的。”说至此处,抬头望望前
面,笑道:“不知不觉,已经到了。
  这桩公案,不久你就会明白的,到了你师父家中再说吧。”蓬莱魔女出了师门七年,今
日重临旧地,又是欢喜,又是感伤,心道,“不知公孙奇这贼子已经见过他父亲没有?”抬
头望去,只见师父家中,隐隐有灯光透出,蓬莱魔女喜道:“师父在家,却不知何以这么晚
了,他还未睡?”此时已是月过中天,将近四更的时分了。
  蓬莱魔女把赫连清云抱下马背,便去扣门。赫连清云经柳元宗椎血过宫之后,在蓬莱魔
女抱持之下,在马背上已经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此时醒了过来,问道:“哦,已经到了
么?咦,你敲门敲了这许久,怎的不见有人答话?”
  蓬莱魔女也觉奇怪,当下朗声说道:“师父,我和爹爹来看你了。”一掌推开大门,走
了进去,只见厅中灯火未火,杳无一人,她师父竟不在家,还有华谷涵本来是说好在她师父
家中等候他们的,此时也没有见到他的影子。
  蓬莱魔女惊疑不定,说道:“这一大支牛油烛不过烧了半截,显见前不久屋内还有人
的。这里义不似经过打斗的模样,人到哪里去了?奇怪!”
  柳元宗道:“你师父武功盖世,又是与华谷涵同在一起,他们两人联手,天下有谁能
敌?这层倒是不必顾虑。”
  蓬莱魔女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倒不怕敌人明来,只怕我的恩师受骗。”柳元
宗道:“你是指他那宝贝的儿子?”蓬莱魔女道:“是呀。我师父虽说嫉恶如仇,早已不认
这不肖之子,但公孙奇毕竟是他的独子,父子乖离,我师父内心也是很痛苦的。公孙奇能言
会道,我就担心不知是公孙奇说了些什么花言巧语,我师父给他骗走了!”
  柳元宗道:“这也很有可能,倘若只是你师父一人在家的话。不过,有华谷涵在此,这
就不同了。华谷涵是知道公孙奇私通金国之事的,你师父别的可以饶恕,但若是知道儿子叛
国投敌,他总不能饶恕吧?”
  蓬莱魔女道:“就不知华谷涵是否已经来了?说不定他也在路上出了意外呢?”柳元宗
道:“这是你关心过甚,就难免往坏处设想。我想不至于这样巧吧。好在灯火既然未灭,咱
们至多等到天亮,总可以等着消息。现在最紧要的是先找个地方安顿赫连姑娘。”
  蓬莱魔女面上一红,说道:“是。我看看我旧日那间房间是否还在,让云妹住我的房间
最好。”
  蓬莱魔女点燃了一支油烛,打开了她从前所住的那间房间,只见一切布置都是原来模
样,而且打扫得干干净净,连床铺被褥都是换过新的。看来她师父早已得知她就要回来,故
而作了准备。
  蓬莱魔女贫下了心上一块石头,想道:“这么看来,我师父定然是见过华谷涵了的。要
不然他不会知道我会回来。”
  蓬莱魔女把赫连清云放在床上,柳元宗重新给她把脉,换药,说道;“脉博比前平和,
三日之后,大约就可以起床了。赫连姑娘,现在你可以抛开优虑,安心睡一觉了。”
  蓬莱魔女浏览房中景物,摸摸这个,摸摸那个,心中有说不出的欢喜与感伤。一别七
年,风光依旧,就似昨日出门,今日回来一样。蓬莱魔女坐到梳妆台前,“开我东阁房,坐
我旧时床,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小时候念过的“木兰辞”,此时忽在心头流过。她
虽然不似花木兰的百战归来,但这几句木兰辞却恰似为她今日写照。
  往事如烟如梦,此时却忽地都上心头。她想起了少年情事,想起了与师父相依为命的一
段日于,想起了师兄公孙奇曾教过她武功的童年。她慢慢拉开了一只油展,眼光落在一件东
西上,不觉痴了。正是:旧梦尘封今再启,几多幽怨上心头。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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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云阁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狂侠天娇魔女》——第七十三回 怅我知音何处觅 喜他红豆不空抛
梁羽生《狂侠天娇魔女》 第七十三回 怅我知音何处觅 喜他红豆不空抛   这是一个黄杨木雕的小盒子,是她小时候自己所做的手工,盒中本来藏有两颗孪生的红
豆的,红豆上还有她的指甲痕,是她亲手从枝头摘下来的。红豆本名“相思豆”,但她那时
年纪还小,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相思”,只是觉得这两颗连体孪生的红豆好玩,就把它采
下,珍藏起来,后来不知怎的连红豆连盒子失了,她也并不怎样放在心上。后来到她出了师
门,做了绿林盟主,事务纷繁,人长大了,小时候的玩物也就更加忘了。
  直到两年前的一天,笑傲乾坤华谷涵派人送她一个金盒,盒中有三件礼物,其中之一,
就是这对孪生的红豆,这才重新勾起她的记忆。
  华谷涵所送的那三件礼物,一是她父亲手写的她的生辰八字;一是染有血渍的破市;一
是这对红豆。每件礼物,都藏着一个谜,令她当时百思莫得其解。后来她们父女重圆,前面
两个谜是已经解了,但最后一个谜依然未解。
  她小时候失落的玩物,怎的会到了华谷涵手中,又给华谷涵当作礼物送回来呢?她几次
与华谷涵见面,都是匆匆分手,未及详谈,这件“小事”也始终未问过他。
  蓬莱魔女掏出华谷涵送她的金盒,将那两颗红豆把玩一会,又再放回自己所做的那个黄
杨木雕的小盒于中,心道:“红豆我是失而复得,只不知失去了的人,能否重来?”想起红
豆寄托相思之意,不觉惘然!
  “弹剑狂歌过蓟州,空抛红豆意悠悠,高山流水人何处?侠骨柔情总惹愁!”难道华谷
涵这首诗竟成“诗忏”?当真是“红豆空抛”,当真是“总惹愁”么?正在蓬莱魔女情思惘
惘之际,忽听得一声长笑,远远传来,笑声清亮,顿挫抑扬,若有节拍。蓬莱魔女又惊又
喜,道:“爹,这回可找着他了。你听,这不是华谷涵的笑声?”话犹未了,只听得又有一
缕箫声,俨若从天而降,摇曳生姿,音细而清,“插”入笑声之中,丝毫也不为华谷涵的狂
笑所扰乱!
  赫连清云本来已是阖上了眼瞻睡觉的,一听箫声,倏地便似从梦中惊醒,坐了起来,眼
中放出喜悦的光芒,说道:“姐姐,你听!这不是武林天骄的箫声?”柳元宗道:“赫连姑
娘,你别下床,我出去看。”携了女儿,出了客厅,这才一皱眉头,悄声说道:“我以为他
们两人是早该谅解了的,怎的却在较量内功?难道又失和了?”
  蓬莱魔女也听出了他们是以萧声笑声较量上乘内功,双方正自不分高下。蓬莱魔女亦是
惊疑不定。
  忽听得萧声笑声,同一时间,嘎然而止。笑傲乾坤与武林天骄子携着手走进门来,看他
们亲热的神情,便似亲兄弟一般,哪里有丝毫敌意?几许风波,几番离合,江南湖北,万水
千山,又是几番寻觅?正以为红豆空抛,却不料侠踪忽现,而且是两个人同时出现在她的面
前,这刹那间,蓬莱魔女的惊喜可想而知,一时间她也不知说些什么话好?她曾衷心盼望过
这两个人和好如初,也曾不止一次想象过与他门二人会面的光景,甚至还曾经有过多余的忧
虑:“不知他们能否尽消芥蒂?而自己周旋在他们二人之间,第一次见面之时,或许也会感
到一点尴尬?”想不到他们现在忽然来了,来得这样意外,又是这样自然。他们两人脸上的
笑容,像是一股清新的风,把蓬莱魔女多余的忧虑吹散了。
  笑傲乾坤与武林天骄见着了蓬莱魔女,两人也都是怔了一怔,但蓬菜魔女之来,早已在
他们意料之中,是以虽然怔了一怔,却也并不怎么惊诧,一个说道:“啊,清瑶,你来
了!”
  个说道:“柳姑娘,路上辛苦啦!”两句简简单单的问候说话,却藏着各不相同的复杂
感情。笑傲乾坤是第一次亲切地叫她的名字,显示出对她已是完全谅解;武林天骄则改口称
她“柳姑娘”,那是愿意自居于朋友的地位了。而他那句对蓬莱魔女的慰问:“路上辛苦
啦”,也暗示了他就是那个曾经暗中相助蓬莱魔女脱险之人。
  这样的会面比蓬莱魔女所能想象的还要圆满,她本来是个爽朗大方的女中豪杰,既觉察
到笑傲乾坤与武林天骄的芥蒂已经消除,她的紧张情绪也就过去了。但在此时,她却无暇再
说应酬的套语,紧张的情绪一过,立即便问:“公孙奇这贼子来过没有?”
  笑傲乾坤诧道:“公孙奇?没有时!”
  蓬莱魔女道:“那么另外有个驼背老人来过没有?”
  武林天骄答道:“你说的是神驼太乙吗?也没有呀!”
  这次是轮到蓬莱魔女诧异了,“那么我的师父呢?他到哪儿去了?我还以为是公孙奇将
他骗走的呢。”
  笑傲乾坤道:“丐帮明日一早在首阳山上召开大会。丐帮内定的新帮主风火龙与他帮中
的长老联名,送来了拜帖,请公孙前辈务必今晚上山,以便明早参与他们丐帮之会,作他们
特邀的贵宾,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用了最隆重的礼节发出邀请,公孙前辈,自是不能拒
绝。”
  武林天骄接着说道:“公孙前辈是二更上山的,我门送了他一程,归途中看见月色很
好,华兄一时兴起,邀我比试内功,想不到你们已经来了。你们倘若来早一个更次,还可以
见看你的师父的。”
  蓬莱魔女放下了心上的石头,但却也感到有点蹊跷!
  柳元宗道:“你们是几时来的?”
  笑傲乾坤道:“我来了已经三大,檀兄则是昨天才到。”
  柳元宗道:“你们见过了风火龙没有?”
  笑傲乾坤道:“尚未见过。丐帮的首脑人物是在我之前,早已上了首阳山了。他们正在
进行召集大会,我是他们帮外之人,按照江湖规矩,须得避嫌,不便上去相访。”
  柳元宗沉吟半晌,说道:“这就有点奇怪了,按说丐帮消息灵通,且又是山下山上之
隔,丐帮中人也当知道你们是在这山下的采薇村的。为什么他只是邀请公孙隐却不邀请你
们?”
  蓬莱魔女道:“是呀,我也正为此感到踢跷,丐帮的惯例,一向是不邀请外人参加他们
本帮的大会的。若说他们这次是为了要推立新帮主,才邀武林同道作为见证,那又不应只邀
请我师父一人,你们正在这儿,照理风火龙是应该懂得做做这个顺水人情,连同邀请你们才
是。”
  要知公孙隐固然是武林前辈,但华、檀二人也是江湖上极负盛名的人物,尤其华谷涵与
丐帮更有师门的渊源,丐帮既然破例邀请宾客,这样的两个人正是想请都请不到的人物,如
今丐帮却只送来了一个请帖,这岂不是出乎情理之常?武林天骄道:“也许因为公孙老前辈
是地主的关系。他不邀请我们,我们当然不便与公孙前辈一同去了。”
  笑傲乾坤笑道:“我估计你们在这一两天也会到了,乐得留守此处等候你们。”
  武林天骄道:“听说我姐姐在光明寺,柳姑娘曾见着她么?”蓬莱魔女搔了搔头,笑
道:“你瞧我多糊涂,我早应该告诉你了,却只顾着和你们说话。我不但见了你的姐姐,还
见了另一个人呢,这人就在这儿,现在正等着你去看她。”
  武林天骄怔了一怔,道:“是谁?既在这儿,却为何不见出来?”蓬莱魔女道:“她受
了点伤,你别担心,她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危险了。不过,也还未能下床,你赶快去看她吧。
她在我从前住的那间房子。”
  武林天骄猜到了几分,连忙进去。笑傲乾坤不知就里,以为是哪位武林同遭受伤,也想
跟去。蓬莱魔女摆了摆手,低声笑道:“别去打扰他们!”
  武林天骄走到房门口,轻咳一声,只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是谁?”武林天骄早猜
到了是赫连清云,但此时听得她的病中的声音,仍是不禁又惊又喜。
  武林天骄应了一声:“是我。”揭开门帘,便走进去,只见赫连淆云已经坐在床上,面
如黄纸,但两只眼睛仍是秋水一般的明亮,放出喜悦的光芒,定着神看他。
  武林天骄又是怜惜,又是惭愧,低声说道:“云妹,你受苦了!伤得如何?”赫连清云
暇角有晶莹的泪珠,说道:“想不到咱们还能在这里会面,我是来找你的,你知道么?”喜
悦与辛酸交织,化成了一颗颗的泪珠,滴在笑靥如花的脸上。赫连清云第一次向她所喜欢的
人倾诉相思,此时此刻,她只想说出心里的活,却忘了自己的伤了。
  武林天骄一直不知道这个小师妹暗中恋慕着他,到了采石矾之战那天,方才看出几分,
但那时他在失意之余,仍是心如槁木。此刻,他听到了赫连清云真挚的心声,却不能不为她
的深情感动了,不知不觉之间,两人的手已经握在一处,武林天骄用衣袖轻轻给她拭去了脸
上的泪珠,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云妹,我辜负了你,但愿以后能弥补我的罪过。”
  屋外是严寒的雪夜,屋内则是春意融融。在这里是赫连清云与武林天骄的情意绵绵,在
那里则是笑傲乾坤与蓬莱魔女的心心相印,满天云雾都在他们相视一笑之中消散了。
  他们都有许多话要说,可是万语千言,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柳元宗忽地笑道:“现在已过了三更,你们也应当走了。”
  蓬莱魔女一时不明父亲之意,怔了一怔。柳元宗道:“你不是为了丐帮之事而来的
么?”
  蓬莱魔女翟然一惊,恍然大悟,说道:“哦,不错。丐帮之会明日一早举行,风火龙虽
没邀请咱们,咱们也该作个不速之客的,此时是应该走了。”
  柳元宗笑道:“不是‘咱们’,只是‘你们’。我还要留在这儿一会,待我再给赫连姑
娘看一次病,要是她的病情没有变化,我才能够放心离开。”其实赫连清云早已脱了危险,
她有武林天骄看护,也无须柳元宗再加照料的了。柳元宗是有意给笑傲乾坤一个机会,让他
陪伴女儿的。
  蓬莱魔女双颊微晕,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先走一步。爹爹,你可要快些来啊!”
  天上飘下鹅毛雪花,两人踏雪而行,身上微感寒意、心中却是暖烘烘的。笑傲乾坤向来
狂放,此时他第一次与他所倾心的人单独相处,不知怎的,却感到了局促不安,不知说些什
么活好,好不容易才找着一个话题,问道:“清瑶,你是为丐帮之事而来的么?这么说你是
见过了武士敦与云紫烟的了?”
  蓬莱魔女道:“不错,我此来一是为了拜见恩师,请恩师亲自处置他那不肖之子;二来
也是为了替武士敦洗雪冤情。你是知道武士敦这件冤枉的,可曾告诉了我的师父么?不知武
士敦可来了没有?我是告诉了他我师父的这个住址的。”
  笑傲乾坤道:“武士敦未曾来过,但他那件冤情我则已经告诉了你的帅父了。”
  蓬莱魔女道:“你们以为风火龙此人如何?”
  笑傲乾坤道:“以他往日的为人而论,倒还不失‘侠义’二字,但他这次诬陷武士敦,
却不能叫人原谅了。看来他是贪图权位,以至利令智昏,故此不惜千方百计,将他师弟驱逐
出帮。”
  蓬莱魔女道:“我也是这么想。但我师父既然知道这件事情,他怎能但然接受风火龙的
邀请,不起怀疑?”
  笑做乾坤道:“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这张请帖又是由风火龙与他帮中的几位长老联名
发出的。你师父纵然对风火龙有点怀疑,也不能不给丐帮面子。丐帮中人十九是侠义之士,
风火龙即使心怀叵测,料想也不敢在大会之中,对你师父有所不利的,这点你倒可放心。”
  蓬莱魔女道:“我师父可想为武士敦洗雪冤情?”
  笑傲乾坤道:“我们是相信武士敦的,但可惜毫无证据,如何可以为他洗雪?而且这毕
竟是丐帮的内争,外人也不好干预。”
  蓬莱魔女道:“倘若这不是内争呢?我倒有一点证据。”
  笑傲乾坤骇然道:“什么?难道风火龙为了篡夺盟主之位,竟不惜勾结敌人?你有的是
什么证据?”蓬莱魔女道:“我有风火龙的师父前丐帮帮主尚昆阳当年的亲笔书信,这封信
是由他们帮中的一位长老保存,证明武士敦是奉他之命投入金国御林军中,伺机刺杀金主完
颜亮的。这封借由那位长老的弟子带来,意欲在首阳山大会中揭明真相。不料中途遭人截
杀,杀他的那个人就是以前金国的国师金超岳。无巧不巧,恰好给我碰上,这封信到了我的
手中。”笑傲乾坤大惊道:“有这等事?这么说风火龙当真是私通外敌了?”蓬莱魔女道:
“我也不敢断定。后来我在古庙夜宿,又碰上两个丐帮弟子前来谋夺此信。他们先用迷香,
我假作不知偷听他们谈话。其中之一说出是奉风火龙之命,但风火龙却是不许他们杀我的。
我是金国所欲得而甘心的钦犯,倘若风火龙确实投了敌人,似乎不应下此禁令?”
  笑傲乾坤道:“或许这是他良心未曾尽丧之故。但事情还未到水落石出之时,我们也不
能过早便下断语。好在你既有这封书信,就可以在丐帮大会中理直气壮地向风火龙质问
了。”
  蓬莱魔女点头道:“不错,且待到大会再说吧。”两人谈了正事之后,开了话头,笑傲
乾坤已减了几分拘束,说话也渐渐流畅了。
  蓬莱魔女又与他说了武士敦与云紫烟的故事,此时雪已止了,满地清辉,寒林寂寂,笑
傲乾坤若有所感,忽地对蓬莱魔女凝眸一笑。
  蓬莱魔女抨然心跳,稍稍避开笑傲乾坤凝视的目光,低声说道:“你笑什么?”
  笑傲乾坤道:“可笑我那时候并不知道你是云紫烟的好友,也不知道你第二天就会来到
她家。”
  蓬莱魔女道:“要是知道呢?”
  笑傲乾坤笑道:“那就不会匆匆而走,连名字也没留下了。
  我走早一天,却阻迟了咱们几年会面。造化弄人,岂不可笑?”
  蓬莱魔女道:“哦,你在那时已经知道了我,要找寻我么?”
  笑做乾坤道:“我早已知道你了。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
  蓬莱魔女道:“就是那次在云紫烟家中,我才第一次知道你的名字。你当时虽然没有自
名,但云老怕和他的几位朋友已经猜想到是你了。”
  笑傲乾坤道:“那么我知道你可要比你知道我早得多了!”
  蓬莱魔女道:“我知道你早就见过我的父亲。”
  笑傲乾坤笑道:“比你知道的更早。我在见着你父亲之前,已经从你师父口中,知道你
是一个又淘气,又聪明又好逞强的小姑娘了!”
  蓬莱魔女道:“哦,你是早就认识我的师父,而且在我师父家中住过的么?”
  笑傲乾坤道:“我还偷了你的一样东西呢,说是偷,其实也是你师父送给我的。后来我
把你的东西又当作礼物送还给你,你可觉得奇怪么?”
  蓬莱魔女嫣然一笑,打开金盒,取出那两颗连体孪生的红豆,说道:“原来如此,怪不
得我小时候亲自采摘的红豆怎会到了你的手中。你是怎么发现的?连我自己也忘掉是在几时
遗失,掉落在什么地方的了。”
  笑傲乾坤道:“我在你师父的书房翻书,无意中在书橱发现的。我正在把玩之间,你的
师父进来看见,他认得这是你小时候手做的黄杨木雕盒子,盒中的红豆还是你七岁那年骑在
他的肩膊上采下来的。由于这对红豆,勾起了他的谈兴,那晚他滔滔不绝地和我谈了许多关
于你的事情。他说他本来有个儿子的,但儿子不肖,如今在这世上,他最疼爱的人就只是你
了。他希望我们相识,因此把这对红豆送给我,叫我拿作凭证,好去见你。你手做的盒子他
则留下来,放回你的房中。他要你房间的一切东西都按照原来的样子,以慰他对你的思
念。”
  蓬莱魔女不禁热泪盈眶,说道:“师父这样疼我,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他。”
  笑傲乾坤道:“他对我的好意,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想来也会明白的,他把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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