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八戒吃了人参果一般,八万四千个毛孔,无一个毛孔不舒服!东海龙被金超岳的“修罗阴
煞功”掌力打伤,身上着的是阴煞之气,这般暖流流经之处,寒意顿消,东海龙再以本身的
内功配合,不消片刻,所着的阴煞之气全部驱出,登时精神大振,功力恢复如初。
西岐凤则是被金超岳“雷神指”的指力所伤,身上着了热毒,在这瞬间,他则觉得一片
清凉,也是舒服之极,过了片刻,他体中的热毒亦已全部消解,功力恢复如初。
他们这才知道武林天骄的确是以本身的上乘功力,给他们驱毒疗伤。这武林天骄能够双
掌同时运功,各生妙用,寒毒热毒,一举尽消,这等神奇奥妙的内功,饶是他们二人都是武
林中一等一的角色,也觉得简直是难以思议,不禁又是佩服,又是惊奇!
武林天骄微阶长,说道:“两位再各自运功三转,那就可以永除后患了。”不待他们说
出“多谢”二字,已自离开,缓缓向蓬莱魔女与金超岳恶斗的地方走去。
金超岳一直留意着武林天骄的行动,见他走来,不由得面色铁青,冷冷说道:“檀贝
子,你意欲如何?”武林天骄笑道:“金老先生,你也可以歇歇了。”
蓬莱魔女这才知道“武林天骄”的姓氏,心道:“原来他还是金国异姓藩王的贝子,怪
不得那次他在泰山顶上,要在暗中保护完颜亮了。”金国的“贝子”有两种,一种是宗室亲
王的儿子,一种是异姓藩王的儿子,“檀”姓乃是金国著名的“华姓”
(高门贵族的姓氏),金国有好几代皇帝的皇后就是娶于“檀”家,这一姓的族人在金
国中居高位掌大权的很多,例如金主完颜亮以前的御林军总管檀道清,现任的燕云十六州兵
马大总管檀道隆都是。檀道隆这一家是受封为藩王的,这武林天骄既被称为“贝子”,想必
是擅道隆的兄弟了。蓬莱魔女心头一凛,暗自寻思:“他是金国的贝子,那是绝不会助我的
了。他要这老怪歇手,莫非他是有意和我二度较量么?”
金超岳听了这话却是又惊又怒,沉声说道:“檀贝子,你与皇上纵然意见不合,却怎可
胳膊反向外弯?这魔女是金国的大敌,你知不知道?”武林天骄叹了口气,说道:“你们只
知与汉人为敌,国事就要坏在你们这班人手上!”金超岳喝道:“好,这么说,你是意图叛
国,助这魔女了?”武林天骄冷笑道:“我不与你一般见识,我劝你住手,这是一片好心,
你可知道么?我才没那么些闲工夫与你较量呢!”
金超岳心上一块石头放下,寻思:“到底他还是金国的贝子,不敢吃里扒外。哼,哼,
只要他不出手,我已是胜券在握。”
武林天骄似是知道他的心意,一声冷笑道:“你以为你准是柳女侠的对手么?我劝你住
手,是怕你折了金国武人的颜面,也是为你着想。你这一大把年纪了,若然败在一位年轻姑
娘的手下,你不害臊,我也为你难过!你却不识我这一片好心,反而当作恶意么?”
金超超气得七窍生烟,纵声大笑道:“檀贝子,你号称武林天骄,我金某也不是无名之
辈!你莫在门缝里瞧人,把人瞧扁啦。你就骑着驴儿看唱本,走着瞧吧!请站远一些!我倘
若容得这女娃子过得百招,你就把我的‘金’抹掉!”
武林天骄淡淡一笑,说道:“好,我就走着瞧吧。我倒愿你得胜,只看你自己能不能够
争气了!”背负双手,抬首望天,果然远远地离开他们。
蓬莱魔女只道武林天骄抽手旁观,是有心看她出丑,登时被做起满腔怒气,一意争雄、
长剑翻飞,拂尘挥舞,拼了性命,与金超岳对抢攻势。蓬莱魔女凭着一股锐气,强攻猛打,
令得金超岳也不禁心头一凛,“这女娃子身受热毒,居然还能够如此强攻,倒是不可小
视!”
金超岳为了要在武林天骄面前争一口气,当下也是全力施为。心掌以“霹雳掌”与雷神
指兼施,左掌拍出“修罗阴煞功”的掌力,寒风热浪,迫人而来。武林天骄袖于旁观,他人
了顾忌,攻势也比刚才大大增强了。
蓬莱魔女毕竟是功力稍逊一筹,巨又身受热毒,一方面要抵御金超岳所发的寒风热浪,
一方面要运功驱毒,尽管竭尽所能,终是力不从心。但她凭着一股锐气,着着抢攻,表面却
还看不出败象。
东海龙与西岐风已是完全复原,不知不觉地就走了近来,他们都是第一流的武学造诣,
看出了蓬莱魔女已匿危机暗伏,久战下去,定必吃亏,东海龙暗暗着急,心里踌躇,意欲上
前相助。
武林天骄忽地走到他们面前,笑道:“这场比斗,在当今之世,也算得是难得一观的
了。两位请与我同赏妙技吧!”话中之意,即是不许他们“搅局”,要他们似他一样,袖手
旁观,武林天骄曾为他们驱毒疗伤,江湖上讲究的是恩仇二字,因此东海龙虽然跃跃欲动,
但被他一拦,却也不敢与他翻脸,硬冲过去。
西岐凤心思比较细密,却是纳罕非常,暗自寻思,“这武林天骄救了我们,听他口气,
也是帮着柳女侠的。却又为何这样忍心,要看着柳女侠受那老怪所挫,拦阻我们出手助她?
真不知他是何用意?”
蓬莱魔女越打越急,拂尘急聚急散,或如天女散花,或如草圣挥毫,变化纵横,难以名
状。金超岳的招数却似乎慢了下来,一掌一掌地缓缓发出,但掌风激荡,那“轰轰”之声,
宛如海潮怒啸,夏日闷雷,更是惊心动魄。东海龙、西岐凤看得目眩神摇,但却也更为蓬莱
魔女担心了,他们看得出来,蓬莱魔女急着抢攻、那是因为敌人的掌力太强,迫得以攻为守
的。但如此一来,更是消耗真力,只恐难以为继,待到再衰三竭之时,就要给敌人乘虚而入
了。
东海龙看得血脉膨张,暗暗准备,到了紧要关头,就要不顾一切扑上前去相助,即使武
林天骄拦阻,那也是在所不顾的了。
就在东海龙正自紧张万分,手心捏着一把冷汗的时候,武林天骄却是意态悠闲,击节赞
道:“妙呀,妙呀!攻似雷霆,守如江海凝光,似此武林绝技,真是人生难得几回见?我也
来凑趣凑趣,给你们吹一支曲子助兴吧。”箫声吹出,顿挫抑扬,时而清轻,时而浑厚,或
如鹤唳长空,或如惊涛扣岸。东海龙更是着急,心想:“人家已在舍死忘生,他却偏有这些
闲情逸致?”
西妓凤较为冷静,却听出这箫声与蓬莱魔女的一攻一守,若合符节,心里暗暗纳罕。
说也奇怪,萧声吹起之后,斗场的形势便登时变了。蓬莱魔女已是意态从容,拂尘挥
舞,尸如流水行云:剑气夭矫,宛若游龙戏风。身法是轻盈美妙,招数是挥洒自如。与刚才
那一派急迫忙乱的情形,简直是判若天壤!另一方面,金超岳却是神色沉重,双掌连连拍
出,相衔如环,热浪寒风,弥空匝地,东海龙等人站在离他们七八丈之远,也自感到一寒一
热,交错袭来。东海龙是个武学行家,看得出金超岳已是心慌意乱,连真气也不能完全凝聚
了。故而他的寒风热浪,才会则溢出来。也就是说他的阴阳二气,不能集中来对付蓬莱魔女
了。
原来武林天骄的萧声藏着无上妙用,他的箫声与蓬莱魔女的一招一试,都暗暗合拍,等
如指挥她作战一般。蓬莱魔女听了精神一爽,萧声与她的心灵相合,她的奇招妙着,也就层
出不穷!但另一方面,金超岳却是被这箫声搅乱了心曲,心头越来越感到烦躁,精神内力都
渐渐感到难以集中。金超岳想不到武林天骄用这等意想不到的妙法暗助蓬莱魔女,但这时双
方正自斗到紧张之极,武林天骄又不是公然出手相助,莫说金超岳已不能分神说话,即算能
够,他也是敢怒而不敢言!
激战中忽听得金超岳大吼一声,原来肩头上已着了蓬莱魔女的一剑!金超岳大吼道:
“好,檀贝子,你好!”倏的一掠数丈,和身滚下山坡,如飞逃了!
武林天骄冷冷说道:“我早说过你打不过人家,你们不信,现在如何?你自己技逊于
人,怨得我么?”东海龙拍掌大笑道:“祁连老怪,你还是听柳女侠的吩咐,今后将名字改
过来吧!金超岳是应该改为金服宋了!”他心思没有西岐凤那么细密,虽觉箫声起后,蓬莱
魔女就占到上风,这情形有点奇怪,但一时之间,却还未想到这正是武林天骄的箫声暗助之
功。武林天骄淡淡一笑,说道:“金国宋国,各有能人,只宜问善恶是非,择其善者而从
之,却不必定要谁折服谁。”东海龙这才想到武林天骄是金国的贝子,自悔失言。
蓬莱魔女心里当然明臼,暗暗叫了一声“惭愧”,又不禁一片茫然,不解武林天骄何以
暗中助她?她回过头来,只见武林天骄似笑非笑,双眼正自向她望来。蓬莱魔女面上一红,
本来她是应该向人家道谢的,但在这样尴尬的情况之下,却怎生说得出口?东海龙、西岐凤
双双向蓬莱魔女道谢、蓬莱魔女面上更红,说道:“你们该谢的不是我,这,这是——”一
个“他”字未曾出口,武林天骄忽他说道:“此间事情己了,恕我失陪了!”
蓬莱魔女怔了一怔,只听得武林天骄曼声吟道:“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君。”
吟声甫歇,箫声再起,武林天骄已是下山去了。
西岐凤喃喃说道:“这武林天骄真是个奇人,难道他真的是金国的贝子?”蓬莱魔女呆
了一呆,忽地身形疾起,跟踪追去。
她心里有无数疑团,非向武林天骄问个明白不可,一时间也就顾不得失礼,忘了与东海
龙、两岐风二人道别了。
蓬莱魔女深知武林大骄的轻功不逊十她,只怕迫他不匕当下使出全副本领,一口气追过
山拗,只见武林天骄却在前面缓缓而行,蓬莱魔女心道:“啊,原来他早已料到我会追来,
竟在这里等我。”她本要出声呼唤的,一时间却心乱如麻,不知如何开口。
武林天骄已是转过头来,笑道:“柳女侠,你打得还未尽兴,还要与我再度交手吗?”
蓬莱魔女道:“你不是我的敌人,最少今天不是,好端端的我何必与你厮拼?”武林天骄笑
道:“着啊,你现在也该知道了吧,并非金国的人就都是你的敌人?”蓬莱魔女面上一红,
说道:“多谢你吹得好箫。要不是有你相助——”
武林天骄截住她的话道:“你也帮助了我,咱们是彼此相助。”蓬莱魔女怔道:“怎
么?”武林天骄正容说道,“我也讨厌那祁连老怪,我主现在正重用他,这不是我国之福,
而是我国之祸。但我却不好与他动手,我也未必就能胜得了他。今日你将他打得狼狈而逃,
也正是替我出了一口闷气。”
蓬莱魔女道:“你不怕他在你们皇帝面前告你一状?”武林天骄笑道:“我早就是皇上
密令要缉拿归案的钦犯了。”蓬莱魔女道:“为什么?”武林天骄道:“因为我一向就反对
完颜亮做皇帝。”蓬莱魔女想不到他说得如此坦率,怔了一怔,笑道:“你这人的行事真是
怪得出奇!”武林天骄道:“你是指我在泰山阻你杀他之事么?这其实也没有什么奇怪,我
反对他做皇帝这是一回事,但我金国的皇帝绝不能让你杀了,从前你们的徽钦二帝被金国所
掳,你们宋人认为是莫大的耻辱,要是我们的皇帝被你杀了,我又怎能不认为是耻辱呢!”
蓬莱魔女道:“你们金国来占我们宋国的地方,杀戮我们宋国的百姓,我们可没有侵犯你们
丝毫!”
武林夭骄深深叹了口气,说道:“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反对完颜亮的地方了。他不止是只
图蚕食,而且是意欲鲸吞,他已定下了今年中秋,要到你们南宋的京都临安欢度佳节、这你
也是知道的了。”蓬莱魔女大感意外,说道:“想不到在这件事情上,你和我竟是相同,一
样的反对你们的皇帝。”
武林天骄神色惨然,又叹了口气,说道:“完颜亮大动干戈,你们宋国的百姓固然是大
受其害,我们金国的百姓又何尝有什么好处?他们还不是一样的会妻离子散,田园荒芜!”
蓬莱魔女越听越觉惊奇,对武林天骄的敌意也就在不知不觉之中,烟消云散,武林天骄越说
越是沉痛激昂,“穷兵黩武者其国必亡!你是听过完颜亮所发的二愿的了,他一愿‘国家大
事’皆自我出;’二愿‘帅师伐国,执其君长,问罪于前;’三愿‘得大下绝色而妻之。’
荒淫无耻,专制残暴,洱加上穷兵黩武,一应俱全!尤其是他是有着几分才情、几分霸气的
皇帝,带来的祸患就一定比一个才具平常的皇帝更大!我只怕金国就要断送在完颜亮手
上。”说到伤心之处,眼泪簌簌地掉了下来!
蓬莱魔女完全没有想到,武林天骄和她初次交谈,竟会披肝沥胆地向她倾吐衷曲!在此
之前,武林天骄在她心中是一个谜,是一个怪诞离奇,难以索解的人物,顿时间,她全都明
白了,他的哭笑无端,他的狂歌寄意,他的凄凉沉郁的箫声,他对自己忽敌忽友的举动……
在从前她处处感到奇怪的,如今全都明白了。这一切原来都是有所为而发,并非只是佯狂!
蓬莱魔女心情受了他的感染,黯然无语,怔怔地望着他,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话好。武林
天骄面带泪痕,忽地又纵声笑了起来,说道:“你瞧我多糊涂,我还没有问你的来意,尽是
和你说这些徒增烦恼的国家大事。好,现在轮到我来间你了,你追上前来,既不是要和我动
手,那又是为了什么?”
蓬莱魔女定了定神,说道:“多谢你对我说了这许多心里话,这正是我想要知道而不敢
冒昧动问的。要是你一直不说,只怕我也一直会把你当作敌人呢。”笑了一笑,接着说道:
“现在我想间你一件私事,不知你也可肯告诉我么?”武林天骄道:“请说。”蓬莱魔女
道:“你和我的师嫂可是相识的?她如今是在哪儿?”武林天骄笑道:“那晚我突然在桑家
堡出现,救了你的师嫂,你觉得奇怪,是么?你师兄心怀不轨,我料想他在恼羞成怒之下,
定然在你面前含血喷人了?”武林天骄料事如神,蓬莱魔女暗暗心折。但以“家丑”不便外
传,却不好将她师兄对她纠缠的事情明白说出,脸上泛起了一片红晕。武林天骄说道:“这
件秘密我可以告诉你,我和你师嫂素不相识,但说起来她是我的师姐,我到桑家堡去是为了
两件事,其中之一,就是想见一见这位从未见过面的师姐。”蓬莱魔女怔了一怔,问道:
“难道你真是桑见田这老魔头的徒弟?”武林天骄道:“不,桑见田是我的师叔。”蓬莱魔
女甚为诧异,她父亲和桑见田做了一世对头,却从不知道桑见田还有师兄。
武林天骄想了一想,接着说道:“我先给你说一个故事,大约在四、五十年之前,那时
还是宋、金、辽天下三分之局,互相攻战。宋、金联盟灭辽,那是以后的事。当时金国有一
个武林奇人,他父亲是金人,母亲是宋人,他自己的妻子则是辽人。
他目睹三国纷争,杀戮无已,甚是伤心。于是遂不问世事,遁迹山林,先后收了三个徒
弟。他的父母妻子都是出自武学名家,因此他一身武功,兼有宋、金、辽三国武学之长,他
要把武功分给宋、金、辽三国的杰出武林之士,这也是他的一点心事,不分彼此,兼收并
容,意图使他的三个弟子,将来可以为三国的武林保存一点友谊。因此,他这三个弟子,一
个是辽人,一个是金人,一个是宋人。宋国那个弟于乃是带艺投师的,他就是你的师嫂的父
亲桑见田了。”
蓬莱魔女道:“哦,原来如此,那么,你——”武林天骄道:“我师父就是那个金国弟
子,我以偶然的机缘,得遇我的师父。
此事不必在此细说。且说那三个弟子技成之后,各自归国,不久,他们的师父也去世
了。不久,金、宋联盟灭辽,随后金、宋又成大敌,大势如此,虽有有识之上,也无可挽
例。辽国被灭,宋国受侵,两国之人,当然都是对金国恨如刺骨,那辽国弟子和宋国弟子处
此情势之下,都不敢泄漏出自己的师父乃是金人。”蓬莱魔女这才忧然大悟,怪不得连他父
亲也不知道桑见田师承之秘。”
武林灭骄续道:“我师祖收徒之时,只间资质,却忽略了徒弟的人品。宋国那个弟子,
后来成了作恶多端的大魔头。”
蓬莱魔女心道:“桑见田虽然作恶多端,大节尚是无亏。”当下笑道,“那么说,你的
师父是好人了?”武林天骄笑道:“我师父也是带着几分邪气的,要不然,他就不会收我做
弟子了。”蓬莱魔女道:“他收你为徒,这又关乎什么正邪了?”武林天骄道:“你不知道
我是金国的贝子么?一般正派的高人隐土,大都是不愿沾惹官宦之家,怕人家说他们趋炎附
势的。但我的师父却不是这样想法,他反对朝廷的穷兵黩武,但仍然收我为徒,他是希望我
他日掌权,能改变朝廷的政策,他却没想到以我一人之力,如何能够扭转这既成的局面?完
颜亮因为我反对他,早就把我列为钦犯了,如何还能容我掌权?”蓬莱魔女暗暗嗟叹,心
想:“怪不得武林天骄见解超越常人,原来是受了他师父的熏陶。”
武林天骄续道:“回过头来再说你的师嫂吧。我虽然从未见过她,但我却早就知道在宋
国之桑见田这个师叔,我师父临终吩咐,也曾嘱咐我要访寻分处宋、辽两国那两个师叔的后
人。我就是因此而到桑家堡的,恰巧遇上你师兄暗害妻子之事,我当然不能不出手了,事情
的经过就是如此,你明白了么?”
蓬莱魔女道:“我师嫂现在哪儿?”武林天骄答道:“你是想再见她么?”蓬菜魔女
道:“师嫂对我误会很深,不过我还是想劝她和我师兄和好。”武林灭骄道:“这恐怕很难
了,我想你师兄曾对她下过如此毒手,她能不心寒?”蓬莱魔女黯然无诸,武林犬骄又道:
“不过你也用不着多担心事,你师嫂虽然对你误会一时,但如今却已经是明白了,”他说话
之时,微笑一笑,蓬莱魔女道:“明白了什么?”武林天骄笑道:“她明白你心上另有人
在,决不会看上她的丈夫。”蓬莱魔女面上一红,她给说中了心事,又是在初相识的武林天
骄面前,当真甚是尴尬,发作不是,不发作又不是,只好佯嗔说道:“我师嫂总是爱胡猜乱
想!”
武林天骄道:“你还想见你的师嫂么?”蓬莱魔女道:“怎么?”武林天骄道:“你着
想见她,再回转桑家堡,或者可以碰上。”蓬莱魔女又惊又喜,说道:“你刚才说他们很难
和好如初,何以我师嫂又肯回家?是不是回心转意了?”武林天骄道:“她未必肯与你师兄
重做夫妻,但也总还有夫妻情份。她不愿你师兄身败名裂,想回去制止他胡为。同时,也想
出一口怨气。”蓬莱魔女道:“我师兄怎的会身败名裂?”武林天骄道,“你师兄已在暗中
接受了完颜亮的封号,意图在山东裂土称王,你不知道么?”蓬莱魔女大吃一惊,这才知道
那晚她所听到的密室私谈,玉面妖狐说的是真,而她师兄在她面前推得干干净净,那却是假
的。
蓬莱魔女心乱如麻,暗自想道:“师嫂能制止得了他吗?他们夫妻已闹得不可收拾,师
兄也未必肯再听师嫂的活。”“恩师若是知道了这件事情,不知如何痛心?唉,我该不该让
他老人家知道?”“要是迫得我非大义灭亲不可,我又如何下得这个绝情?”武林天骄似是
知道她的心意,笑道:“你师嫂的武功虽然是略逊于你的师兄,但她手上却握有两件法宝,
可以制服你的师兄。”蓬莱魔女道:“可是那两大毒功秘诀?”武林天骄道:“不错,你师
兄娶你师嫂,用心就在偷学桑家的武功,如今他已偷学了十之七八,但那两大毒功未曾到
手,他总是不能不有所顾忌。”蓬莱魔女道:“但师嫂也未曾练过,难道她说的不是实
话。”武林天骄道:“那倒不假。要练那两大毒功,须得我师祖所传的独门上乘内功心法,
桑师叔也没有得到传授,出此他后来勉强练那两大毒功。终于走火入魔。”蓬莱魔女道:
“这么说,纵然那两大毒功秘诀在师嫂手上,也是无用之物,怎能说是可以制服我师兄的法
宝?”
武林天骄笑道:“但我师祖的上乘内功心法却传给了我的师父。原来他老人家晚年的时
候,已看出桑师叔心术不正,所以虽然传给了他两大毒功,却没有传给他内功心法。我师祖
的三个弟子,除了共同修习本门的一般武学之外,以性之所近,又各有专长。我师父长于内
功,桑师叔偏学使毒,还有一位师叔则精于招数。我师祖胸中所学,无所不包,最初是依各
弟子性之所近,各自传授的,后来发觉桑师叔心术不正,悔已无及,那两大毒功秘认已经传
授,不便收回,只好将练功的心法勒而不与,改付我的师父,以留他日制他之用。你明白了
么?”蓬莱魔女道:“哦,我明白了,你已经将那练功心法交与了我的师嫂?武林天骄点了
点头,说道:“你师嫂已打定了主意,要是制止不来,要是你师兄仍然对她寡情薄义,她就
要用化血神功、令你师兄终身残废,永远不能再背叛她!”蓬莱庞女打了个寒噤,但随即想
道:“这样也好,终身残废,也还胜于身败名裂。”
武林天骄笑道:“你还要到桑家堡见你师兄吗?”蓬莱魔女心意踌躇,说道:“我现在
也说不定,怎么?”武林天骄道:“你始终是要到江南去的,是么?”蓬莱魔女此际对武林
天骄已是无所顾忌,不愿隐瞒,便即说道:“不错,你有什么话说?”武林天骄神情颇为怪
异,目光闪烁不定,如有所思,忽地握着蓬莱魔女的手问道:“你现在是把我当作敌人,还
是当作朋友?”蓬莱魔女生性豪迈,朗然笑道:“你和一般金人不同,咱们可以交个朋
友!”双手和他牢牢相握。武林天骄说道:“那么我拜托你一件事情。”
蓬莱魔女道:“请说。”武林天骄缓缓说道:“你此去江南。
倘若见到了笑傲乾坤华谷涵,请代我向他致意。我和他有一局未了的残棋,看来是不必
再下了。唉,你就把我这一句话告诉他吧。”声音低涩,说来似有无限伤感。
蓬莱魔女怔了一怔,道:“你们两人是相识的?”武林天骄道:“岂止相识,他这次前
往江南,还是因我而起。”蓬莱魔女诧道:“因你而起?但据我所知,他是得了金人即将南
侵的消息,要赶去江南报讯的。”武林天骄笑道:“这消息是我告诉他的,”
蓬莱魔女想起了东海龙所说的那晚他和华谷涵在泰山上所遇,恍然大悟,说道:“哦,
原来华谷涵在泰山上也曾见到你了?”武林天骄笑道:“不错,我与他相遇,就是在和你相
遇的前一晚。
他本想约我在泰山绝顶比剑的,得到了这个消息,剑也不比,匆匆便走了。”
蓬莱魔女双颊晕红,说道:“其实我和华谷涵还未算得相识……”武林天骄纵声笑道:
“人之相知,贵相知心。华谷涵心上有你,你心上有他,这就已经是胜过相识了。我这话说
得不错吧?”笑声甚是凄凉,松开了蓬莱魔女的双手。蓬莱魔女给他说中了心事,脸上更
红,说道:“你这话也说得不错。我和你也是在今天才算相识的,但不是已像多年的朋友了
么?我对你们两人,都是当作一样的好朋友。”蓬莱魔女是带有几分男子气的性情中人,她
这话倒并非只是为了替自己解嘲,而是真正的出自肺腑。
武林天骄忽又纵声笑了起来,再一次地抓起蓬莱魔女双手,说道:“如此说来,我和他
那局残棋,还是大有可为了?”蓬莱魔女愕然狰脱他的双手,说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
我是应该前往江南了。”武林天骄叹了口气,苦笑说道:“不错,江南江南,隔着长江;金
宋之间,隔着的无形天堑比长江更难逾越,谁叫我是金人呢?这局残棋即使还有可为,我也
没有勇气再下了。”
说到后来,笑声更显得凄沧,是哭是笑,已难分辨!武林天骄忽他说道:“对,我也该
走了!”怆然吟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彼何人哉?”在带
哭带笑的声中,已撇下蓬莱魔女独自走了。蓬莱魔女一片茫然,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没入林
中,自己似乎还有一些话要与武林天骄说的,一时间只觉脑子里空荡荡的,也不知要说什
么,想要再追上去,双脚已是不听使唤。
远远箫声再起,蓬莱魔女听得出他吹奏的是温庭筠的一首诗,这首诗的题目就叫做“赠
知音”。诗道:“翠羽花冠碧树鸡,未明先向短墙啼。窗间谢女青蛾敛,门外萧郎白马嘶。
残曙微垦当户没,澹烟残月照楼低。上阳宫里钟初动,不语垂鞭过柳堤。”缠绵徘恻,无限
心事,从箫声中透露出来。正是:不尽低回游子意,几多幽恨付箫声。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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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破晓的时分了。温庭筠那首“赠知音”,写的正是“晓别”情景,武林天骄显然是心有所
感,特为自己吹奏这一支曲子的。余音袅袅,随着晓风飞散,但曲中那一片无可奈何的伤离
惜别之情,却是吹不散、荡不开,几自在蓬莱魔女耳畔索回,心头统绕!
蓬莱魔女一片茫然,凝眸处四野清寂,武林天骄的影子早已在她眼前消失了。蓬莱魔女
情思惘惘,暗自想道:“他把我当作知音,唉,我却怎能接受他这番情意?”
武林天骄的影子消失了,笑傲乾坤的影子却泛上了心头。顿时心乱如麻,端的是剪不
断,理还乱,怅怅惘惘,难以自休!蓬莱魔女本来是巾帼须眉,具有豪情壮志的女中豪杰,
这时却是一片迷茫,不知情怀何托?深深地陷入了感情苦恼之中。
朝阳从密云之中钻出来了,揭开了笼罩大地的夜慕,周围景物,豁然开朗,蓬莱魔女吸
了一口晓风,精神顿爽,暗自想道:“武林天骄之谜已经揭开了,笑傲乾坤却仍然还是一团
谜,不知何日方能揭开?我是应该尽早了结此间之事,前往江南了。”
蓦地想起:“武林天骄托我问候笑傲乾坤,我却只知武林天骄是金国的檀贝子,还未曾
问他的名字呢。”
想至此处,翟然一惊,神智清醒,这才忽地又想了起来:“我忘记问他的岂只他的名
字,还有一桩重要的事情,我竟也忘记问他了。他既然不赞同金主南侵,却又为何与玉面妖
狐哪样亲近?玉面妖狐不正是为着完颜亮奔跑,到处拉拢武林人物,为虎作怅的吗?我师兄
就是受了她的毒害的了。以武林天骄的为人,怎么会和她交上了朋友的?”还有,玉面妖狐
的武功家数。
次次不同:金国贵族中没有“赫连”这个姓氏,武林天骄在和他仆人的谈话之中,又何
以将她称为“赫连郡主”,玉面妖狐的来历端的如伺?这种种都是难以索解之谜。
这种种疑团,在蓬莱魔女追赶武林天骄之际,本来都是准备好了要问他的。但后来两人
一见了面之后,武林天骄先是剖露自己的心事,随即谈及她师兄师嫂的纠纷,跟着又提起了
笑傲乾坤,这一些更是蓬莱魔女所关心的,不知不觉就把玉面妖狐之事置之脑后了。如今才
想起来,武林天骄早已是走得不知去向了。
蓬莱魔女暗自思量:“算了,妖狐之事暂且搁过一边。我还是先办自己的正经事要紧。
先回山寨安排一下,再往江南揭开那笑傲乾坤之谜,他是唯一知道我身世秘密的人,揭开他
的谜,也就是揭开我自己的身世之谜了!这才是我最迫切需要知道的事情!”
蓬莱魔女心意已决,便即调匀气息,施展轻功,迎着朝阳,匆匆赶路。说也奇怪,她身
上所受的热毒,本来还没有驱除净尽的,所以她才要调匀气息,准备一面赶路,一面默运玄
功,驱毒疗伤,但真气一运,脚步一迈,立即发觉自己竟是精力充盈,功夫非但没有减退,
反而胜似从前。运气驱除热毒之时,本来应该有一种消渴烦躁之感的,这时亦己爽然若失!
蓬莱魔女初时有如坠入五里雾中,莫名其妙,但她毕竟是个武学大行家,从真气运转所得的
奇妙之感,立即恍然大悟,“哦,原来是武林天骄所弄的神通,他刚才和我双乎紧握之时,
已在我不知不觉之中,以真气输进,助我打通了奇经八脉,把热毒都驱除净尽了。”
不禁又是感激,又是佩服,但想到自己竟然未曾发觉,不禁又是面红。原来以蓬莱魔女
的武学造诣,虽说及不上武林天骄,也差不了多少,本来是应该可以发觉的,但在武林天骄
紧握她双手之时,她正自心头惘惘,意乱情迷,真气输入的刹那间,那一点点微妙的感觉,
当时就被忽略过去了。
蓬莱魔女功力既已恢复,当下便即兼程赶路,不过三日工夫,便横过了鲁西八百里山
区,回到了自己的山寨。她离开的期间,寨中事务,由心腹侍女玳瑁代为主持。一女数月,
此际归来,玳瑁率领大小头目出来迎接,相见之下,都是喜不自胜。
蓬莱魔女巡视一遍,见寨中一片兴旺气象,各项事务,玳瑁都处理得井井有条,更为高
兴。坐定之后,对玳瑁笑道:“好妹子,多谢你啦。我去之后,寨中可曾发生过什么事情
么?”玳瑁说道:“正要禀告小姐,发生了一件极为奇怪的事情,山寨几乎遭到覆灭之危,
幸而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有人意外相助。”
蓬莱魔女吃了一惊,说道:“有这样的事情?是什么人助了咱们?你把经过详细道
来。”玳瑁笑道:“小姐,你再也意想不到,这个帮助咱们渡过险难的人。不是别个,却是
那玉面妖狐!”
蓬莱魔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睁大了眼睛,叫道:“什么?是玉面妖狐!”玳瑁
道:“是呀,当时我们也不敢相信呢,但后来事实证明,她说的都是事实,的确是咱们的恩
人”。蓬莱魔女心急如焚,叠声说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快说,快说!”
玳瑁说道:“有一晚,我已卸衣上床,但还未曾睡着,忽觉微风飒然,窗门打开,我连
忙跳起,只见有一个人已进入我的房间,那晚月色很好,一眼就认出了是玉面妖狐!”蓬莱
魔女从玳瑁刚才的说话中,虽然已知道玉面妖狐是来助她的,而玳瑁此际也好端端在她的面
前,可知当时并无危险,但听到这里,仍是禁不住心头怦怦跳动,心想:“玳瑁武功远不及
那个妖狐,要是妖狐那时下了毒手。咳,这可就真是不堪想象了!”
玳瑁接着说道,“当时我认出了玉面妖狐,这一惊端的是非同小可,立即便一剑向她刺
去,她架住我的青钢剑,却不还招。”
蓬莱魔女忽地问道:“她用什么兵器架住你的剑?”玳瑁说道:“是一支笛子,也不知
是什么做的,我使尽气力劈下去,她的笛子竟然毫无伤损。”蓬莱魔女点了点头,说道:
“我见过她这支笛子,那的确是件宝物。你继续说吧。”心里想道:“这一次她又是用笛子
了。真是奇怪,每当她用剑的时候,总是在做着坏事,用笛子的时候,即使不是在做好事,
也总是叫人捉摸不透,不敢断定她是好是坏。比如那次在师兄家中,他是用笛子的,但她又
是与武林天骄同来,救出我的师嫂的。同是一个人,怎的有时好,有时坏,这却是什么缘
故?”
玳瑁继续说道:“她架住我的剑,并不还招,却笑了一声,说道:‘玳瑁姑娘,你别害
怕,我不是来害你的,我是来救你的。’我当然不会相信,骂道‘胡说八道,我有什么危
险,要你来救?’我要抽剑刺她,但她的笛子却似有一股粘力似的,我的青钢剑被她粘住,
竟是不能移动。我大为着急,立即发啸示警,叫姐妹们前来帮我。”
蓬莱魔女有八个侍女,八人中以珊瑚、玳瑁武功最强,其他六人,虽然稍逊一筹,也颇
不弱。蓬莱魔女道:“后来怎样?她们能否及时赶到,围住了那玉面妖狐?”
玳瑁说道:“脚步声已经可以听到了。但那、那王面妖狐既不向我攻击,也不逃跑,却
滔滔不绝他说出一番话来。”蓬莱魔女道:“她说什么?”玳瑁说道:“她说金国的冀鲁招
讨使兀哈赤元帅已查知小姐你离开了山寨,要趁机‘袭灭’咱们,已定下了明日晚间,前来
偷袭。她未曾说完,明珠、绿云等一众姐妹,都已来到。将她围了起来。这时她不得不移开
笛子迎敌,就在屋顶上和我们交起手来。”蓬莱魔女松了口气,说道:“你们六人,若然依
照我布下的阵法,那是绝不会输给玉而妖狐了。”原来蓬莱魔女上次临走之前,也曾顾虑到
玉面妖狐会来捣乱,传给众侍女一个“六合剑阵”,是完全针对玉面妖狐的武功家数而设
的。
玳瑁说道:“她一面抵御我们的攻击,说话却没有终止。他说:‘信不信全凭你们,但
这关系你们一寨存亡,我却不能不告诉你们。官军定下的计划,是明日晚问三更时分,先用
三百名精选的武土,都是善能纵跃,武艺高强的人,从你们后山那条猿啼谷小路摸来,一摸
进山寨,就举火为号,里应外合,攻破你们的山寨。正面的大股官军,兵分三路,一见火
起,便立即上山。’”“猿啼谷”形势险峻,猿猴也难攀援,故有“猿啼谷”
之名,山寨各处防御严密,只有“猿啼谷”那一处,因为形势奇险,一向认为敌人绝难
从该处攻来,所以简直没有什么防守。
蓬莱魔女心头一凛,暗暗叫了一声“惭愧”,想道:“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敌人这个
行军计划的确是狠毒无比,我对山寨的防备,讨虑未周,倒真是百密一疏了。”
玳瑁接着说道:“她言之凿凿,不由得我们不半信半疑,但想到她是恶名昭彰的玉面妖
狐,我们总是疑多于信。于是我就发动阵势,把六合剑阵一步步地收紧,将她困在核心。说
道:“你要我们相信,那也不难,委屈你在山寨里暂留几天,倘若真有其事,事情过了,我
们自会放你。笛子抛下来吧!’”这即是说要俘虏玉面妖狐,留作对证。蓬莱魔女点点头
道:“对,你处事很有分寸,是该这么办。”
玳瑁说道:“惭愧得很,我们虽是全力施为,卸依然困她不住。她听了我的话后,冷冷
说道:‘信不信全在你们,你们要把我留作俘虏,这可不能!我也还有事情,请恕失陪
了!’我们的阵势步步收束,她的笛子挥舞起来,也骤然加紧,所出的招数,都是我们意料
不到的,不过数招,唉,惭愧得很,我的虎口竟就给她点中,剑即坠地,给她打开了一个缺
口,突围而去了!”
蓬莱魔女道;“你不闹惭愧,这是我的六合剑阵,有个大大的破绽。我设的这个剑阵,
是完全针对玉面妖狐的武功家数的,但我当时只知道玉面妖狐的一套武功家数,却不知道她
还有另外一套。她改用笛子,难怪你们在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付了。”
玳瑁说道:“她突围之后,却也并不立即走,在屋顶上抛下一个纸团,说道:‘你们不
信,再看看这个!你们愿否化祸为福,那就全看你们自己了!’她跑了之后,我拾起纸团,
打开一看,却原来是一道行军密令,是金国的招讨使兀哈赤给本城兵备道的,果然是兵分三
路的指示,连进军的路线都绘在上面。上面还有招讨使的大印,那是很难假冒的了。当下,
我就和众姐妹商议,认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有备无患,总是好的。但我们也怕中了
她调虎离山之计,好在按照官军的计划,他们是先来奇袭‘猿啼谷’,那里形势奇险,他们
来的三百武士,我们只需用百数十人,扼守山头,就可制他死命。于是我们也针对官军那个
计划,作下布置。
“第二天晚三更时分,月暗星稀,扼守山头的弟兄,果然发觉有一队官军,恼愉地进了
猿啼谷。弟兄们毫不声张,待他们爬上半山,这才把大石树木滚下,又用煮沸的热油浇他
们,这三百名武士,就似老鼠悼进了油锅,不是给热油浇得皮焦肉烂,就是给石头树木压得
乎断脚折,三百名武士,非死即伤,没有一个逃脱。我们消灭了后顾之忧。立即又出动全寨
弟兄,给宫军的中路来个反奇袭。可笑他们还在等待山寨火起,一点也没防备我们会突然来
攻。”
蓬莱魔女听得眉飞色舞,说道:“这一仗是大获全胜了?”玳瑁说道:“不错,这一路
敌军正是那兵备道本人率领的,给我们打他个措手不及,全军覆没,连那狗官也成了我们的
俘虏。敌军中路覆没,左右两路,不战而溃!这一次敌人动用的兵力,比我们多出两倍有
余,我们以少胜多,实在是侥幸之极!说来都是靠了那、那玉面妖狐暗通消息之功。”听得
出玳瑁对连清波已是甚为感激,因此当她说这“玉面妖狐”绰号之时,心中已是感到不妥,
但一向说惯了嘴,又是当着蓬莱魔女的面前,故而一时间改不了口。
蓬莱魔女也是惊诧之极,心念一动,忽地问道:“你们可曾问了那狗官的口供?”玳瑁
笑道:“问了。说来可笑之极,他还了知他们元帅给他的那道密令已被人偷了。当我拿出那
道密令蓬莱魔女一算日期,是在她到桑家堡之前的五日,心里想道:“看来她早已知道公孙
奇是我师兄,但却想不到在桑家堡会碰上我。故而先给山寨送信,提醒玳瑁防备,并劝我不
可上当。”
但她那次在桑家堡,却是以北宫黝代表的身份,去见我的师兄,向他索取密谋破坏义军
的计划的,这又是什么缘故呢?”
玳瑁见她低首凝思,面色不定,心里也有点奇怪。
事情像是一团迷雾,但蓬莱魔女用心思索,终于在茫无头绪之中找到了一点线索,“那
夜玉面妖狐与我师兄在密室商谈。
言谈之中,露出许多破绽,常常是彼此的说话接不上头。嗯,莫非玉面妖狐是假冒北宫
黝代表的身份,套取师兄的秘密?北宫黝在临死之前,曾向我供出他所知道的一切,我师兄
是否被金主收买,他毫不知情,也没提到曾派玉面妖狐做代表的事。谅这北宫黝在完颜亮手
下,不过是个二等角色,真有这等机密之事,也不会让他主办,我师兄是个绝顶聪明的人,
敢恰当场就识破了玉面妖狐乃是假冒,故面对她丝毫不假辞色,当时连我也给骗过了。”再
三推敲,只觉唯有这样的解释,才比较合理。
“那么这玉面妖狐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
蓬莱魔女又再思量:“这次她暗通消息,令我阖寨弟兄姐妹化险为夷,说来当然应该是
我们的大恩人。可是她串同张定国,谋害义军主帅耿京之事,也是铁证如山,决难狡辩的。
还有许多其他罪恶的勾当,也都有证据,指明是她干的,这又如何解释呢?只是她谋害耿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