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甚多,他虽然不怕,但打将起来,却怕连累了泰清道人,我的内伤亦未完全痊愈,于我亦
怕不利,因此才匆匆拉我下山。”蓬莱魔女在泰山碰见完颜亮那晚是上月十五,心里想道:
“原来他是早我一日到泰山的,不知他可曾见那武林天骄没有?他这样匆匆走避,除了照顾
东海龙之外,莫非也是为了武林天骄的关系?”
东海龙继续说道:“华大侠又说,他出去赏月的时候,发现了完颜亮的随儿暗中还偷听
到一个消息,那就是金国即将兴兵犯宋的消息了。因此他就在泰山脚下,与我相约,彼此分
道扬镳,他前往江南报讯,我则来此拜会耿京将军。华大侠还亲笔写了一封信,叫我面呈耿
将军的,哪知我来迟一日,耿将军已被奸人所害了!有人告诉我,耿相公是耿将军的侄子,
这封信只好交给耿相公了。”耿照这才知道东海龙来找他的原因。
耿照拆开了信,原来华谷涵从前也曾见过耿京,知道耿京有待机报国之志,他写这封信
的时候,还未知道耿京已决意举义,这封信就是通知耿京这个消息,并请他立即举义,扰乱
金人后方的。耿照热泪盈眶,说道:“多谢华大侠一副热肠,多谢老前辈远道传书,我叔叔
虽然壮志未酬,便遭惨死,但华大侠信中所期望于他的,他都已经做了。”东海龙这时才看
出耿照似曾相识,说道:“耿相公、咱们好似是在哪里见过的?”
耿照道:“老前辈真好眼力,老前辈那日驾临桑家堡,斗公孙奇夫妻,晚辈也曾在
场。”东海龙道:“对了,你提起桑家堡之事,我倒想起来了。柳女侠,华大侠托我带个口
信给你,就是关于公孙奇那厮的。”蓬莱魔女诧道:“华大侠怎知道我在这儿?”东海龙
道:“这事说来有点曲折,还是从耿相公身上说起吧。华大侠虽然也没见过耿相公,但他却
是知道耿相公的,金虏朝廷在各处通衢大道都悬挂有你的图形,缉拿你呢。”耿照道:
“华大侠曾见过我的叔叔,相必是叔叔对他提过我的名字,他见了那‘缉拿叛逆耿照’
的悬赏,猜想我一定会投奔叔叔这儿.”东海龙道:“不错,他不但知道你,还知道你和珊
瑚姑娘同行。他对我说,你见了耿照,可以托他将口信带给珊瑚姑娘,再由瞩瑚姑娘带结柳
女侠。想不到柳女侠就在这儿,可不必这样辗转相托了。”蓬莱鹰女笑道:“原来如此!”
这才明白东海龙刚才来到,一见地面就嚷道:“你在这儿,这更好了!”的意思。当下便即
问道:“华大侠托你带的什么口信?”
东海龙迟疑了一下,说道:“华大侠说,那日他是看在柳女侠的面上,放过了公孙奇
的。他说公孙奇误入歧途,越走越远,听说最近还与玉面妖狐有所勾搭,只怕柳女侠还未知
道。公孙奇的事情华大侠是不能多管了,他——”蓬莱魔女道:“他是要我来管这桩事
情?”东海龙道:“他没有这么说,他只是要我将这消息带给你。”蓬莱魔女咬着嘴唇道,
“我知道了。”心里难过得很,暗自想道:“桑青虹突然在此出现,与妖狐同在一起,我已
经有所怀疑,想不到果然证实了。但愿我师兄只是上那妖狐的当,并非甘心投敌。要不然可
令我难为了。”想起恩师只有这个独生儿子,不觉心乱如麻。
东海龙道:“好了,我的信已经带到,我也该走了。耿相公,请你在令叔灵前,代我上
一住香。北宫黝为非作恶,我早已知道,他是我的义弟,我未能及时管教,以致酿成今日的
大错,我实在无颜在他灵前告别了。但请你告诉他,我已经亲手将北宫黝击毙了。”耿照含
泪说道:“老英雄大义灭亲,家叔泉下有知,也定然高兴的。”又道:“我们辞灵之后,明
日义军就要撤过江南,老前辈可否留在军中,助我们一臂之力?”东海龙道:“我不惯军旅
的拘束,过了些时候,我或许也会前往江南,那时再来拜访你们。”蓬莱魔女问道:“老前
辈何以这样匆匆便走?”东海龙道:“我三弟西歧凤与一个仇家约会,只怕有性命之忧,约
会的日期不久就到,我可得先去助他一臂之力。”耿照、珊瑚二人在途中碰见过西歧凤,对
此事略有所闻,蓬莱魔女则还是第一次听到,不觉心下骇然。
原来在“四霸天”之中,虽以东海龙居首,武功也最为了得,但却还有几分邪气;而西
歧凤则文武兼资,所到之处,解难扶危,当真可以称得是游侠一流的人物,武功也不在东海
龙之下。蓬莱魔女心想:“武功得胜过东海龙、西峻凤的只是有限几人,这西歧凤的仇家却
不知是何等样人,他们二人竟要合力对付,难道又是像武林天骄那样的奇人?”但这类武林
仇冤,当事人不说,旁人却是不便多问。
东海龙叹了口气,说道:“我的三弟四歧风行侠仗义,胜我多多。但二弟南宫造却又是
个不成器的东西,虽然还不至于像北宫黝那样沦为金人鹰犬,也是作恶多端。听说他现在江
南作独脚大盗,我此次与三弟赴仇家之约,是否保得住性命回来,还未可知,要是我不幸身
亡,就请耿相公给我带个信儿给华大侠,请他代我管束管束我这二弟。耿相公此去江南,料
想迟早会见得着华大侠的。”耿照道:“邪不胜正,老前辈此行,定卜逢凶化吉,可以无
忧。至于老前辈的吩咐,我自当记在心上。”珊瑚心想:“这南山虎南宫造是我的杀父仇
人,你不清理门户,我也要为父报仇的。”但她听东海龙的口气,对南宫造似乎多少还有点
姑息的意味,他只是请华谷涵代为“管束”,并非清华谷涵“诛凶”,珊瑚心有不满,因此
也就不愿将自己报仇之事和东海龙说了。
东海龙去后,珊瑚忽地笑道:“姐姐,你一直在探听华谷涵的下落,如今已经知道他的
确实消息了,何不与我们也同往江南?玉面妖狐虽然可恨,但不妨暂搁一边,待咱们从江南
回来之后,再料理她不迟。”蓬莱魔女双颊微现红晕,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为了玉面
妖狐,我是为了公孙奇。我要阻止他上妖狐的当,此事刻不容缓,等下待我辞灵之后,我就
要动身往桑家堡了。”珊瑚说:“这公孙奇反正已是个坏人,小姐,你又何必为他多费心
力?”蓬莱魔女苦笑道:“江湖上人人当我是个魔女,难道你也以为如此么?”珊瑚道:
“我知道小姐还有菩萨心肠,但……”蓬莱魔女打断她的话道:“你既知道,那就不必多说
了。菩萨普渡众生,难道我就不应去拯救一个公孙奇。”珊瑚听她这么说,只好默不作声,
心里还暗暗在奇怪。她却不知公孙奇乃是蓬莱魔女的师兄。
一行人回到济南,辛弃疾督促兵士,立即搭起灵堂,大厅上设起耿京的牌位,耿京的属
下都换了白衣,前来致祭。耿京没有儿子,由耿照披麻带孝,以侄代子,在灵前答谢。午时
一到,灵堂外三声炮响,辛弃疾亲自行刑,将张定国处死,端了三木杯血酒进来,在耿京灵
前洒了,悲声说道:“元帅,你的大仇已报,请你在九泉之下瞑目!”灵堂内人人掉泪,个
个伤心。
耿京生前的卫士将一把宝剑双手捧起,说道:“辛将军,这是元帅的宝剑,遗赠将军,
请将军仗此宝剑,扫平金虏,恢复中原。”辛弃疾拔剑出鞘,“咔嚓”一声,将香案一角斫
了,亢声说:“元帅吩咐,弃疾决不敢忘!倘有二心,有如此案!”回头叫那卫士道:“取
纸笔来!”挥毫落纸,嗖嗖有声,片刻间已成了一阙新词,说道:“耿元帅,你赠我佩剑,
我无以为报,谨以芜词一阙,奉献灵前。元帅呀,你与我到临安开怀痛饮之约,我还没有忘
记,可惜你已不能践约了!明日我就与弟兄遭承遗志,横渡长江,请元帅英灵庇佑!”当下
捧起词笺,悲声念道:
“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易水萧萧两风冷,满座衣冠似雪,
正壮士悲歌未彻,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谁共我,醉明月!”慷慨悲歌,听
得人人感泣。
耿照拭了眼泪,说道:“辛大哥,你领了元帅佩剑,以后这副重担,就得你来挑起了。
还望节哀。”一众军官都在灵堂,当下众口一辞,就在灵前推举辛弃疾作为主帅。大事已
定,宾客一辞灵。
蓬莱魔女向辛、耿二人告别,辛弃疾道:“这次平乱事,全仗柳女侠鼎力相助,以后还
望柳女侠同心为国,图复中原。”蓬莱魔女道:“将军放心,待你们王师北返之日,我定与
义军前来迎接。”话中之意,已表示了要执行耿京生前与辛弃疾所定下的计划,发动各处义
军,在敌后接应。只因人多口杂,故此不便明言。辛弃疾听了,大为欣慰,一再致谢。
珊瑚道:“我送柳姐姐一程。”耿照因是代替孝子的身份,要在灵前答谢宾客的致祭,
不便送行,便在灵前洒泪别过。
送了一程,蓬莱魔女道:“妹妹,你回去吧。”珊瑚道:“时候尚早,不必着忙。姐
姐,你传我的天罡拂尘三十六式和柔云剑法,有些地方,我还不人明白。”蓬莱魔女道:
“你说吧,是哪几招?”蓬莱魔女边行边说,详细给珊瑚讲解其中奥义,不知不觉,已离城
有十多里。珊瑚所要问的,也都已问了。蓬莱魔女笑道:“你悟性过人,熟习了这天罡拂尘
三十六式和柔云剑法,尽可以对付那南山虎。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日头已经过午,你不怕
耿照惦记你吗?你还是回去吧。”
珊瑚忽道:“姐姐,我不回去了。”蓬莱魔女怔了一怔,说道:“怎么你不回去了。”
珊瑚道:“我已经留了一封信给耿照,告诉他我要跟随姐姐,不能与他同行了。”蓬莱魔女
皱眉道:“怎么,你不想到江南报那南山虎杀父之仇么?”珊瑚道:“杀父之仇,怎能忘
记?姐姐,我在此与你分手,分子之后,我就要前往江南了。”蓬莱魔女愕了一愕,说道:
“那你又说要跟随我?
这是怎么回事?”
珊瑚“噗嗤”一笑,扮了个鬼脸,说道:“我不是这么说,他怎会相信我呢?”她虽然
装出顽皮的神态,面上带着笑容,但却是苍白的笑容,笑声中也带着凄凉的意味。蓬莱魔女
恍然大悟,说道:“哦,原来你是避开耿照,单独前往江南。”珊瑚低下了头,说道:“不
错,我是不能再和他在一起了。我不愿他多所猜疑,所以捏造出一个离开他的藉口。”蓬莱
魔女茫然问道:
“你为何如此,耿照他待你不是很好么?”珊瑚道:“正因为他待我太好了,他待我一
直就似亲生的兄妹一般,我不愿他因我难为。”蓬莱魔女轻轻叹息,说道:“我明白了,你
不但是为了耿照,也是为了成全别人。但你心里不难过吗?”
珊瑚眼角有晶莹的泪珠,说道:“姐姐,你别劝阻我了。我的确是难过的。可是,我倘
若不离开耿照,有人会比我更难过的。秦姑娘的身世和我一样,都是父母双亡的孤儿,但她
比我更可怜,我还有你这么一个姐姐,还有玳瑁、明珠等一众姐妹。
她却只有耿照一个人是可以倚靠的了。她和耿照是青梅竹马之交,对耿照是深情一片,
姐姐,难道你还看不来吗?他们经过了许多苦难,几乎反目成仇,如今才得误会冰消,重新
相聚,我怎好还插在他们中间?”
蓬莱魔女默然无语,眼角也有点潮湿了。珊瑚道:“姐姐,你以为我做得不对么?换了
你,你怎么样?”蓬莱魔女紧紧握着她的手,说道:“妹妹,你真是个好姑娘。不错,换了
我我也也会这样做的。”珊瑚看了看天色,抑泪笑道:“好了,这回我可真得走了。姐姐,
我盼望你也早日能到江南。那笑傲乾坤华谷涵现在正在江南呢。”
珊瑚抄另一条路走了,她不走回头路,为的是要绕过济南,取道前往江南。蓬莱魔女目
送她的背影,直至不见,怅然久之,这才独自前行。走了一会,忽听得马铃叮当,有一骑马
追赶上来,骑在马上的是个少女,远远的就扬声叫道:“柳女侠,请等等我。”蓬莱魔女不
觉又是一怔,说道:“咦,秦姑娘,你怎么也来了?”
秦弄玉翻身下马,到了蓬莱魔女跟前,说道:“珊瑚姐姐回去了么?”蓬莱魔女顾全珊
瑚的心意,不想说穿,便点点头道:
“早回去了。你在路上没有碰见她么?”蓬莱魔女知道她是来追珊瑚回去的,正想替珊
瑚砌辞掩饰,说她是抄小路回城的。秦弄玉已露出欣悦的神气说道:“幸好她没有碰上我。
我是抄小路来的,我不想给她看见。”蓬莱魔女诧道:“为什么?”秦弄玉道:
“因为我不想回去了。”蓬莱魔女更是惊奇,问道:“这却为何?”秦弄玉道:“柳女
侠,我会告诉你的,我先求你一件事情,你可旨答允么?”
蓬莱魔女道:“你要什么,尽管说吧。”秦弄玉道:“我求你收我做你的丫鬟。”蓬莱
魔女道:“秦姑娘,你折煞我了。你的父亲和我的师父是同一辈的朋友,咱们只能以姐妹相
交。”秦弄玉道:“我的杀父之仇,全凭你的指示,才知道真正的仇人,我身受的不白之
冤,也是全蒙你的昭雪,柳女侠,你对我的大恩大德,我是粉身碎骨,难以为报。你就让我
替代瞩瑚姐姐,在你的身边服侍你吧。”说罢,就向蓬莱魔女盈盈拜下,蓬莱魔女衣袖一
展,发出一股柔和的力道,将她扶住,说道:“这个决不敢当。即使是珊瑚,我也从没有将
她当作丫鬟看待。秦姑娘,你和耿照同年生的,是也不是?”秦弄玉听她突然提起耿照,不
明其怠,怔了一怔,说道:“不错。”蓬莱魔女道:“这么说,我比你痴长两岁,我且妄自
尊大,你就叫我一声姐姐吧。”秦弄玉道:
“柳女侠,你对我太好了。”叫了一声“姐姐”。蓬莱魔女这才受了她的一拜。
秦弄玉道:“姐姐,你不要我做你的丫鬟,请你也让我跟随你吧,我已经是无家可归的
人了。”蓬莱魔女道:“你不是还有个表哥吗?你应该跟随耿照,为什么要离开他呢?”秦
弄玉眼圈一红,说道:“我不愿令他难为,我在他的身边,非但我自己心中不安,他将来也
会后悔的。”蓬莱魔女听她说的和珊瑚一模一样,心里已明白了,大为感动,轻轻地抚摸她
的头发,柔声说道:“妹妹,你有什么心事,对姐姐说了吧。”
秦弄玉眼角沁出晶莹的泪珠,说道:“我已反复思量过了,唯有我离开他,我才能无愧
于心。”蓬莱魔女道:“你这是为了珊瑚吗?”秦弄玉道:“为了珊瑚姐姐,也是为了他。
珊瑚姐姐对我表哥恩深义重,我现在也已经知道了,珊瑚姐姐的身世与我一样可怜,也是个
无父无母的孤儿,我不能让她难过。”她拭了眼泪,继续说道:“姐姐,我想跟随你还有一
样私心:现在我已知道了我的杀父仇人,但自恨武艺低微,只怕不能亲手报仇。
姐姐,你就让我眼恃你,闲时我也可以跟你学学武功。”说罢又要下拜,蓬莱魔女将她
扶起,说道:“不要如此,好妹妹,你听我说。我说珊瑚已经回去是骗你的,她没有回去,
她是独自走了。因为她的想法和你一样,她也不愿意令你伤心,决意离开耿照了。”秦弄玉
“啊呀”一声,心中一片茫然,登时呆了。蓬莱魔女轻轻将她扶住,接着说道:“好妹妹,
你要跟我在一起,我很感激,但我不能让你如此,你静下来好好想想,别辜负了珊瑚的心
意,还是回去吧!”说到此处,忽地出手如电,点了秦弄玉的穴道,转眼间不见人影。
秦弄玉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蓬莱魔女点她的穴道,其实正是以本身的绝顶内功,替她打
通了三焦经脉,这经脉一通,以后修习上乘内功,便可以事半功倍了。秦弄玉又是感激,又
是迷茫,心中想道:“珊瑚姐姐走了,柳女侠也走了。我呢?我应该往哪儿去?”当真是天
地茫茫,却不知何处是可以安身立命之所?她翻来覆去地想了又想,终于还是决定了不变初
衷,想道:“我不能让照哥被骂作忘恩负义之人,我若是不离开他,珊瑚姐姐是决不会回头
的了。与其三人不幸,何如让我一人把愁苦独自承当?唉,柳姐姐,你对我的恩义,我是永
远不去忘记,但你叫我回到耿照那儿,这番好惫,我却是只能心领了。”秦弄玉心意已决,
便跨上白马,单骑北走。她准备将父亲迁葬之后,再去找那玉面妖狐报仇。
暂且按下秦弄玉、珊瑚等人不表。且说蓬莱魔女回去探望她的师兄,一路上也是怅怅惘
惘,难遣愁怀。走了两天,己到了孤鸾山下,公孙奇夫妇所住的桑家堡,就在这山中了。这
时已是二更时分,月淡星稀,夜色膝陇,蓬莱魔女心道:“我要查访真相,今晚月色朦胧,
正好行事。免得惊动众人。但我单独见师兄呢还是也见师嫂?嗯,这师嫂是大魔头桑见田女
儿,只怕未必与我们一样心肠?师兄误入歧途,多半就是因为她的关系。”蓬莱魔女小时她
师兄对她甚好,因此蓬莱魔女对师兄也总是宽恕多些,不肯相信她师兄已坏到不可收拾。
这孤鸾山山形陡峭,但也难不倒蓬莱魔女,她施展轻功,片刻之间,已上到半山,茅草
高逾人头,山风吹来,猎猎作响。蓬莱魔女正自心中思想,夜色迷朦中,忽见峰顶似有一溜
轻烟,转瞬即逝。蓬莱魔女大吃一惊,心道:“难道是我眼花了吗?谁人如此本事?”心念
未已,忽听得“嘎”的一声,原来是一只夜枭,从她头顶飞过。蓬莱魔女哑然失笑,心道:
“我还当是笑傲乾坤或是武林天骄呢。”想起了笑傲乾坤华谷涵,又不禁心下黯然。
她与华谷涵几次失之交臂,如今一南一北,又不知何日相逢了。
她一见风吹草动,立即便会想起“笑傲乾坤”,那当然是因为在她的心中,时刻都在思
念着华谷涵的原故。但说也奇怪,“武林天骄”处在她的敌对地位,她也会不时地想起他
来。而且每每在想及“笑傲乾坤”之时,同时也就想起“武林天骄”。
不消多久,蓬莱魔女已翻过了孤鸾山主峰,从另一边溜下,悄悄地进入桑家堡,堡中武
士虽多,却没一人发现她的踪迹,正是:
苦心一片何人识,为报师恩到此来。
欲知蓬莱魔女见了公孙奇之后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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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阁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狂侠天娇魔女》——第二十三回 毒药甜言求秘籍 诡谋巧计套奸徒
梁羽生《狂侠天娇魔女》 第二十三回 毒药甜言求秘籍 诡谋巧计套奸徒 蓬莱魔女此次是旧地重来,路途已熟,不需多久,便找到了公孙奇的卧房,只见房中灯
火通明,纱窗上现出一个人影,正是她的师兄,蓬莱魔女心道:“原来师兄还没有睡,却不
知师嫂是否也在里面,怎生想个法儿引他出来才好。”心念未已,忽听得桑白虹的声音喘着
气说道:“我看这药我不吃也罢,吃了也不会好的。我吃了这么多天,丝毫也没起色。”
蓬莱魔女施展绝顶轻功,倒挂屋檐,贴近窗子张望,只见桑白虹躺在床上,脸儿朝外,
向着她的丈夫。她病容满面,灯光掩映之下,更显得一片枯黄。床前有张小几,几上有碗汤
药,热气腾腾,想是公孙奇刚刚给她端来,等待冷却的。蓬莱魔女心道:“是了,她那日大
战群雄,内伤不浅,想必是过后就大病起来了。”但也有点诧异,心想:“但她内功深厚,
和我师兄也差不了多少,我师兄当日所受的伤比她更重,怎的我的师兄已经痊愈,她却病得
这样沉重?”
公孙奇笑道:“虹妹,你怎的这么心急,常言道得好:病来如大山,病去似微尘。哪有
这样快好的?你放心,我已经把卢大国手请来了,在他手下没有医不好的病人。”桑白虹
道:“卢大国手的医术我知道他是好的,但我只怕病入膏盲,纵有仙丹也难救治了。”公孙
奇道:“你别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桑白虹道:“我不是胡思乱想,你想咱家自炼的大
还丹,乃是最好的医治内伤的灵药,你吃了见效,我吃了却仍是病体依然,这不是我的气数
当尽了么?再说,卢大国手的药,我也吃了好几天了,我真是不耐烦再吃下去了。”公孙奇
道:“卢大国手说,你是伤了肝脏,大还丹虽能补中益气,却不能修补肝脏。因此他要用疏
导调补的良药给你调治,不能心急,要连续吃药,再吃半个月,你就可以好了。”桑白虹
道:“哎哟,还要半个月,那烦死了。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气!”公孙奇笑道:“我知道,
你们桑家在武林称雄数十年,从没折过威风。那天,东园望、华谷涵相继而来,甚至连宋金
刚这班家伙,也居然敢登门找到咱们的头上来,你心里当然是有气的。但好在半个月转眼即
过,待你病好之后,咱们就去找宋金刚那班人算帐,然后一个个地收拾东园望和华谷涵。”
桑白虹忽地靠着床壁,抬起身来,凝神望着丈夫说道:“你提起那日之事,怎么漏提了
一个人?”公孙奇道:“谁呀?”桑白虹冷冷说道:“还有谁呀?你的师妹柳清瑶。”公孙
奇道:“她那日是来相助咱们的,可并非咱们的仇人。”桑白虹道:“我知道。
但既说起那日之事,恩人仇人都该提起才是。我问你,你心里感不感激你这位小师
妹?”
公孙奇道:“我这小师妹是个孤儿,我爹爹将她抚养大的,她帮我那是理所当然,说不
上什么感激不感激。”桑白虹冷笑道:“哦,原来你们早已是一家人了,至亲之人,患难扶
持,纯出自然,我提起‘感激’二字,这倒是我说错了话了。”公孙奇瞧她神色不对,忙
道:“虹妹,你——”桑白虹道:“别忙,我再问你一句,倘若我病死了,你就该娶你的小
师妹了吧?”公孙奇面色一变,随即苦笑道:“虹妹,这都是你不放心的缘故,你若能心境
宽舒,病也就容易好了。”
蓬莱魔女听了,又是气愤,又是为她师兄难过,心里想道:“师嫂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
子之腹,竟在背后含血喷人,污蔑于我,哼,要不是她尚在病中,我就打她两记耳光!我师
兄也真可怜,好好一个名家子弟,却被这妖女勾引私奔,一步步变得坏了。他对师嫂倒是体
贴入微,帅嫂却还要这样气他。”蓬莱魔女暗暗为公孙奇感到不值,对桑白虹也就更憎厌
了。
桑白虹道:“我就是放心不下。哦,这么说来,你对我并非假情假意,当真是望我病好
的么?”公孙奇道:“好,我向你发誓,我对你倘有三心二意,叫我不得好死!”桑白虹脸
上露出一丝笑容,伸手掩着他的嘴,说道:“好了,我相信你便是,不必发誓了。”
公孙奇扶他妻子躺下,说道:“为了教你放心,我将心事都对你说了吧。我本来要找师
妹帮忙咱们报仇的,你既是不放心,我以后再也不见她了。”桑白虹道:“那又何必。”公
孙奇道:“我要为你争一口气,咱们不用外人相助,也报得了仇。”桑白虹叹了口气,说
道:“但求你对我永不变心,这仇么不报也就罢了。你我联手都打不过那笑傲乾坤华谷涵
的,你不找师妹帮手,那除非是你回到你父亲身边,求他饶恕,再学全他的武功,但你家与
我家乃是世仇,你父亲可以宽恕你,却决不会宽恕我,我知道他是不肯让我踏进你的家门,
做他的媳妇的。我宁可不报仇,不愿失了你。”
公孙奇轻轻抚摸妻子的头发,柔声说道:“你放心,我怎舍得离开你呢?但我已想过
了,不必求我爹爹出头,也无须请我师妹帮手,咱们就可以打败那华谷涵!”桑白虹道:
“我可没有这把握。”公孙奇道:“不,咱们两家的武功若能融会贯通,何惧那华谷涵。我
练了那大衍八式之后,自觉功力已增进了不少,可惜你不让我早练……”桑白虹打断他的话
道:“你别怪我,我爹爹临死时候吩咐过我,桑家的武功是决不外传的。”公孙奇笑道:
“女婿又不是外人,要是你爹爹在生,现在就不会这样说了。”
桑白虹道:“我就是见你侍得我好,所以这几年我已经违背了我爹爹的吩咐,传了你一
些武功了。”
公孙奇笑道:“那些可算不得是什么上乘的武功。”桑白虹道:“大衍八式你也已经练
了,你还想要什么?”公孙奇道:“我想练你们桑家的两大毒功——腐骨掌和化血刀。”桑
白虹吃了一惊,说道:“什么?你想练这两门功夫?这个,这个——”公孙奇弯下腰,在妻
子颊上轻轻亲了一下,柔声说道:“虹妹,我已经发过重誓了,你还不相信我么?你怕我练
了你们桑家的武功,就会抛弃你么?唉,你每多烦恼,甚至弄出病来,这都是你不能放心的
缘故。自们本来可以过得更快活的,只要你减少猜疑!”
蓬莱魔女偷听至此,心里很不舒服,暗自想道:“我只道他们夫妻十分恩爱,却原来彼
此猜疑。夫妻本应推诚相向,师嫂却似守财奴般守着她的武功,留为缚住丈夫之用,心胸也
未免太狭窄了!”又想道:“师兄也未免太没男子气了,为何要觊觎别人的武功?咱们本门
的武功,绝不在桑家之下,你若然都已精通,一生便已受用不尽。又何须去练这种妖邪恶毒
的功夫?”
桑白虹却似很受感动,说道:“官人,你听我说,我不是吝不肯传,只怕这两门功夫,
你练了反而不利,你知我爹爹是怎么死的?”公孙奇诧道:“你爹不是病死的么?”桑白虹
道:“我爹爹就是因为练这两门功夫,一不小心,败血而亡的。这两大毒功,非同小可,练
的时候,危险得很。我也一直不敢练。”公孙奇道:“但咱们要打败华谷涵,就非练这两大
毒功不可。你让我试试吧,也许我凭着我本门的正宗内功,可以克制得住毒性。”
桑白虹沉吟不语,公孙奇又道:“我也是为了你的缘故,试想咱们融会了两家之长,再
夫妻联手,天下还有何人是咱们敌手?你也不必受人欺负了。”桑白虹神情委顿,半晌说
道:“官人,你容我仔细想想好吗?这两大毒功太过厉害,可不是闹着玩的。当然你一定要
练,我也不会吝啬,但对这练功的奥秘,我自己也未深明底蕴,先得推究一番。”
公孙奇虽然有点失望,但已知道妻子已给他说动,迟早会得到这两大毒功,眼角眉梢,
也不自禁露出一丝喜色,当下端起药碗说道:“咱们只顾说话,药已凉了,你喝了吧!”桑
白虹将药碗一推,说道:“且慢!”公孙奇诧道:“怎么?”桑白虹道:“我还想问你一句
话,我妹妹哪里去了?”公孙奇道:“喝了再说吧。”桑白虹道:“不,我一直记挂着她,
你又不肯和我说,我闷在心头,难过极了。我要你说了再喝。”公孙奇笑道:“青虹大约是
追耿照那小子去了。”桑白虹道:“是谁给她通风报讯的?”
公孙奇道:“这个,这个——她精灵古怪,耳朵长着呢。我怎知她从哪儿打听到那小子
的消息?”桑白虹道:”你别瞒我,是不是玉面妖狐来过咱们这儿?”
公孙奇苦笑道:“我怕你又瞎起疑心,所以没有告诉你。不错,她是来过了。”桑白虹
道:“你当真没有和她勾搭?”公孙奇佯怒道:“你把你丈夫当成什么人了,这妖狐人尽可
夫,你丈夫还来至于这么下贱!”公孙奇一发脾气,桑白虹反而赔笑道:“我知道你不会。
但这玉面妖狐委实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不愿意你和她来往。”公孙奇道:“她只是来找青虹
的。第二天青虹就悄悄和她走了,连我也未曾告诉。”桑白虹道:“她不是只单找妹妹吧?
你和她不是曾在密室里谈过两次吗?谈的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公孙奇吃了一惊,心道:“不知是哪个多嘴的丫鬟偷偷告诉了她?”只好说道:“没谈
什么,她只是来告诉我关于耿照的消息,她知道耿照偷了咱们的大衍八式,问我要不要将耿
照逮捕回来。我记得你曾说过,看在妹妹的份上,你不愿意理会这事了,我就这样告诉她。
大约她因为见我不理,后来又将这消息告诉妹妹,妹妹对那小子不肯死心,就跟她走了。我
怕你病中多担心事,所以没有告诉你。”
桑白虹冷冷说道:“怕还不仅仅这样简单吧?”公孙奇道:“那你以为还有什么?”桑
白虹道:“我怕你受她怂恿,做出了不好的事情。”公孙奇道:“你又来了,唉,你总是不
能放心你的丈夫。”桑白虹摇手道:“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公孙奇道:“那又是什
么意思?”桑白虹道:“我在担心,担心你受她怂恿,做金朝的鹰犬!”公孙奇面色一变,
说道:“你真爱胡思乱想,没这回事!”
桑白虹道:“没这回事就好了。你还记得么,那回北宫黝未咱们这里,他透露口风,说
是金主完颜亮想请你出山,做什么龙骑都尉,马上就给我赶跑了。我就是不愿意你做金朝的
官,和北宫黝、玉面妖狐这些人混在一起:”公孙奇低声说道:“我知道你的心意。”
桑白虹提高声音说道:“你还有不知道的呢,我爹爹人称大魔头,他也是强盗头子。但
他只不肯做一件事情,他生前对我说,什么坏事都可以做,就是不能做金人的官,因为一做
了金人的官,稍微有点骨气的都不会跟你了,那时你想做强盗头子也不可得了。咱们的手
下,大半是我爹爹的旧部,只要他们知道你与那妖狐往来,他们也会对你离心的,所以我不
单是怕你受那妖狐勾引,而是怕你坏了咱们的基业,你可得仔细想想才好。”公孙奇出了一
身冷汗,说道:“虹妹你说得对,你放心,我也不会做那样傻事的。”蓬莱魔女听了桑白虹
这一席话,大感意外,暗自想道:“我只道是师嫂带坏我的师兄,却原来她也有几分正气。
虽说是为了本身利害,但也算难得了。”如此一想,对师嫂的恶感也就减了几分。公孙奇又
端起药碗说道:“药都凉了,你可真得喝了!”
桑白虹道:“唉,我可实在不想喝。”公孙奇道:“不喝病怎会好呢?虹妹,就算是为
了我的缘故,你也喝了吧!”桑白虹道“我有个奇怪的感觉,我这病是医不好了的。(公孙
奇插嘴道:‘胡说。’)但你既然定要我喝,那我就喝了吧。”
药碗已端到唇边,桑白虹正待张嘴吃药,忽有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只听得“叮”的
一声,接着“当啷”声响,那药碗突然从公孙奇的手上掉了下来,裂成八块,汤药泼了满
地,地上起了一层淡淡的紫气。
这一瞬间,公孙奇吓得呆了。桑白虹道:“咦,你怎么啦?这药不喝也罢,何必难
过?”她在病中耳目不灵,还当是公孙奇失手打破了药碗。
蓬莱魔女这一惊可比她的师兄更甚,她听得出那“叮“的一声,声音极为微细,乃是梅
花针之类的暗器打着了药碗,但因药碗随即坠地,药碗碎裂的声音便将它遮掩过了,桑白虹
闻得药碗碎裂之声方始惊起,根本就没察觉是有人用暗器将药碗打破的。
这一瞬间,蓬莱魔女当然也知道了另有个人,也似她一样,在向这房中偷伺。这人用极
微细的暗器,竟打破了公孙奇手中的药碗,事前公孙奇丝毫也没发觉,连蓬莱魔女也是事发
始知另有一人在暗中埋伏,这人武功之高,那也就可以诅见了。“谁人有如此武功,他为什
么要打破药碗?”“以那人的武功之高,他若要用梅花针偷袭,尽可射人公孙奇的穴道,但
他只是打翻药碗,可见用意只是在阻桑白虹吃这碗药。为什么?哎呀,莫非……”蓬莱魔女
心念电转,一瞬间想到了许多事情,但想至此外,己不敢再想下去,她可得先看看这是个什
么人?当下立即一个“鹞子翻身”,从“珍珠倒卷帘”的姿式变为“一鹤冲天”,飞身上了
屋顶,夜色迷蒙,星光黯淡,哪里看得见什么人影?就在这时,桑白虹已在叫道:“外面有
人!”挣扎欲起,公孙奇蓦然一醒,心神稍定,倏的一个转身,长袖一挥,扑灭了那层淡淡
的紫气,立即破窗而出。桑白虹诧异万分,看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这是什么原因?他
为什么如此惊恐?”要知公孙奇并非初出道的雏儿,他是屡经大敌的江湖上一流人物,即使
发现有敌人来到,也不该如此惊慌的,而且他也没有向妻子交代一勾话,就匆匆破窗而去,
这也令得桑白虹多了一层思疑。
当下,桑白虹就挣扎下床,察看究竟。
按下桑白虹慢表,且说公孙奇追出来的时候,蓬莱魔女已藏到一块假山石后。她是想等
候那另一个人出来,而且她也不愿引起桑白虹的猜疑,故而不想在这时候便与她师兄会面。
公孙奇跳上那座假山,周围一望,不见有人,却也并不声张,一溜烟就跑了。他料想不
到蓬莱魔女就藏在一块假山石后。
蓬莱魔女伏地听声,辨出了师兄所走的方向,待他走了一会,这才施展绝顶轻功,向那
个方向追踪,远远的只见师兄的背影走进一间房子。
这是公孙奇自己的书房,他点燃灯火,翻开抽屉,翻出了一本子抄的小册子,纳入怀
中。这是他十年来偷学到的桑家武功,最近所得的“大衍八式”也在其内,只因这些武功乃
是东鳞西爪,并非连贯起来的整套东西,因此他要运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加以整理,仔细琢
磨。因而这本册子,不单纯是他所愉学的武功的记载,其中也有他启己的研究心得。
蓬莱魔女借石障形,从后窗偷望进去,只见她的师兄绕室彷徨,似乎正有重大的心事委
决不下。原来公孙奇此际正在寻思:“白虹是用毒的大行家,她若起了疑心,定然能够发
现。唉,刚才我为什么不即杀了她?”他突然起了杀机,自己也觉碍有点吃惊,随即想道:
“我怎么可以有这个念头?她究竟是我的妻子,而且我若是下手杀她,这可就要声张起来
了,这堡中多半是她父亲的旧人,事情发作,我虽不惧,但我在这里的基业可就要毁了。何
况还有两大毒功的练功密诀,我也还没有到手。”想起了这两大毒功,他不知不觉地喃喃自
语,说出声来:“我走呢还是不走?”原来他作贼心虚,一怕桑白虹发现他的阴狠手段,二
怕刚才打碎他手中药碗那人乃是桑白虹暗中埋伏窥伺他的人,事情已然发作,他在这堡中是
站不住脚的了。但随即又想道:“不对,这人的武功十分高强,只有在我与白虹之上,堡中
诸人,谁有这样本领?”“嗯,这也难说,她父亲是一代武学大师,往来的朋友,焉知没有
本领极强的人物?说不定是她哪位世交叔伯,一向隐藏身份,在这堡中,连我也不知道?今
晚他已经识破我的汁谋,出头示警。”公孙奇不断寻思,疑神疑鬼,既不敢回去杀桑白虹,
又怕刚才打破他药碗那人,追来与他算帐,而且即使那人不来,他也料想事情定会发作,他
妻子决不肯与他甘休,左想右想,彷徨无计,终于还是决定一走了之。就在他准备开门的时
候,忽听得门环轻轻碰了两下,那是有人在外面敲门,公孙奇大吃一惊,喝道:“是谁?”
把门拉开,藏在门后拔剑出鞘,准备那人一踏进来,他在门后一剑就刺过去。哪知那人进来
只说了一声:“是我!”公孙奇这一剑登时刺不出去了。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蓬莱魔女。
公孙奇抹了一额冷汗,插剑入鞘,说道:“师妹,原来是你?你怎么来了?倒把我吓了
一大跳!”
蓬莱魔女冷冷说道:“平生不作亏心事,半夜敲门也个惊。
你作了什么亏心事了?”公孙奇道:“哦,刚才发梅花针的那个人就是你么?”心中又
惊又喜,暗自想道:“师妹决不会是白虹暗中埋伏来窥伺我的,只要不是白虹的人,那我就
不用害怕了。
从日前之事看来,师妹对我也似乎并非全无情意。”
蓬莱魔女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冷冷地盯着她的师兄,追问道:“你给师嫂吃的是
什么药?”公孙奇讷讷说道:“是补中益气汤。”蓬莱魔女双眉一竖,冷笑说道:“你休骗
我,补中益气汤泼在地上,会有一层紫气的么?”公孙奇把心一横,说道:“师妹,你已然
识破,我也不妨对你直说,那不过是汤药中加上一小撮闽南桃花溪的百年茉莉根。”蓬莱魔
女吃了一惊,失声叫道:“闽南桃花溪的百年茉莉根,这还说不是毒药么?”
闽南桃花溪在武夷山的九疑谷,遍地桃花之外,溪畔还有野生的茉莉,溪水蕴藏有机花
瘴,毒性甚烈,茉莉根受溪水的滋养,也含有毒质。但经过了百年之久,瘴气都已去尽,研
成粉米,无色无味无臭,即使是用吸毒的至宝玉蟾蜍来验,也验不出它是毒药。而且因为经
过了百年,毒性已减,只能慢慢致人于死,死后也无丝毫中毒的迹象。宋代开国之初,宋太
宗就曾用这种毒药暗吉了后蜀降王孟旭,其后秘密流传于外,许多人都知道了。所以蓬莱魔
女虽然不是使毒行家,也曾听过“闽南桃花溪百年茉莉根”这个毒药的名字。
公孙奇尴尬笑道:“我并不是想要她性命,这茉莉根是慢性毒药,她内功造诣甚深,不
会就死去的,我只要得到她那两大毒功,我就不会再用此药了。”蓬莱魔女道:“要是她始
终不将那练功秘诀交出来,那你不是要继续用药,把她毒死了?再说,她中毒已深,即使你
停止用药,那她也要长年卧病在床,不能复起了。”蓬莱魔女把公孙奇问得哑口无言,他原
来的打算,实在就是这样。
蓬莱魔女冷笑道:“你使用这种慢性毒药,然后再假情假意地服侍她,原来就是要骗取
她的武功?”公孙奇道:“她是用毒的大行家,用这种毒药,才不至于给她发觉。”蓬莱魔
女哼了一声说道:“还有,你还想继续役使她父亲的旧属,称霸江湖,所以必须让她死后,
尸体上毫无中毒的迹象,这才能使得她的部下不起疑心,仍然跟你?”公孙奇给他说中了心
事,只好默不作声。
蓬菜魔女毛骨悚然,想不到师兄如此恶毒,又是伤心,又是愤激,心想:“我只道师嫂
不是好人,却原来师兄比她更坏百倍!”公孙奇忽道:“师妹,你不知道,我实在后悔得
很!”蓬莱魔女道:“你后悔什么?”
公孙奇道:“我悔不该当年离开你们,和这妖妇私逃。”蓬莱魔女本来也是一直把桑白
虹当作“妖妇”的,但此时此际,这“妖妇”二字出自公孙奇之口,她听来却是刺耳非常,
心里大大不以为然,不禁勃然作色,说道:“师嫂对你实在是情深义厚,你怎么可以这样骂
她?好坏你们都做了一场夫妻,你就连这一点夫妻之情都没有了么?”
公孙奇嘻皮笑脸他说道:“师妹,你不知道,我本来不打算和她做夫妻的。我当年血气
方刚,受不了她的狐媚手段,被她勾引私奔,现在是越想越觉不值。我只说一件小事给你
听,你也会感到可笑了,她年纪本来比我大,但她却一直要我将她唤作‘虹妹’。你说可笑
不?哼,不瞒你说,我早就讨厌她了!”蓬莱魔女心道:“你不知道,我听了你这话,我也
是多么讨厌你!”
但因公孙奇毕竟是她师兄,她还在想怎样好言相劝,而不愿即时破脸。
公孙奇机灵之极,察觉师妹面色不对,又叹口气道:“我娶了这个妻子,弄得我有家难
归,爹爹不认我作儿子,师妹,你和我的情份也断了。唉,想起咱们从前所过的日子,你叫
我怎不悔恨,怎不伤心?”说着,居然掉下两滴泪来。
蓬莱魔女本已对师兄充满恶感,但听了这一番话,想起师父对自己的恩情,而师父又只
有这一个儿子,不禁也起了凄恻之情,当下说道:“师兄,师父虽然不满意你做的事情,表
面上虽然是口口声声不认你做儿子了,但他老人家心里却还是挂念你的。他一喝醉了酒,就
会叫你的名字,这是我知道的。师兄,你若痛改前非,我一定给你向师父说情,连师嫂也一
起接回去。
至于我,我是一向把你当作师兄的。”
公孙奇苦笑道:“多谢师妹,师妹,我知道你对我好,只要咱们的情份还在,那我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