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那丫鬟娇笑道:“钊哥,我道你有这样好心,约我到此私会,却原来是向我
探听消息,哼,要是我回去禀报小姐,就说是你引诱我背叛她,哈,我看你纵有主公撑
腰,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孟钊左一个揖,右一个揖,嘻皮笑脸地对那丫鬟道,“姐姐一向对我很好,我知道
姐姐定会帮我的忙的。”那丫鬟道:“那也要看是什么事情。”孟钊道:“我也决不是
要你背叛小姐,我只想知道小姐刚才做了些什么事情?她、她、她偷会了那小子没有?”
那丫鬟“噗嗤”一笑,说道:“孟钊,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后悔了吧!小
姐本来对你很有意思,你却爱理不理的,怎怪得她看上别人?好啦,现在她爱上了别人,
你又急了,依我说,你也别三心两意啦,我听小姐说,你的心上人明天就会来的,你何
必还要管小姐的闲事?”孟刽道:“唉,难道你还不知邓小予,他、他……”那丫鬟笑
道:“他把你的姑娘勾搭上了,所以你恨不得把他置之死地,是吗?”
孟钊尴尬笑道:“姐姐,你既然知道,那我也不必瞒你。不错,我以前是有过一个
我心爱的姑娘,但那时彼此年纪都小,尚未曾谈到婚嫁之事。现在,她做下这样下贱的
事情,你想我还能要她吗?”珊瑚在门外偷听,气得七窍生烟,几乎忍不住就要闯进去
打他的嘴已,但终于还是忍住了,心里想道:“且听听他们再说什么。”
只听得那丫鬟笑道:“我想,你也是不能要她的了,哈哈,这么一来,你岂不是两
头都落了空了。”孟钊道:“姐姐休得取笑。我给你说心里的话吧,那贱人我是决计不
要的了,但这小子是我的仇人,我却不能任他逍遥自在,你想二小姐倘若真的给他骗上
了手,岂不是给我留下了一个心腹大患。碧绢姐姐,你告诉我吧,二小姐是不是偷偷去
会过他了?”
那丫鬟道:“瞧你这么着急,我就告诉你吧,只怕你听了更要着急。二小姐不但到
牢房里会过这小子,还准备明天就和他私奔呢!”孟钊吃了一惊,道:“你怎么知道?”
那丫鬟道:“小姐一回就叫我帮忙她收拾衣物,说是明天一早要出远门。她虽然没有和
我讲明,但我瞧她的柳色,她一面收拾衣物,一面笑个不停,我又知道她是刚从牢房里
回来的,她想做些什么,我还有猜不中的吗?”
孟钊面色铁青,忽地咬了咬牙,向那丫鬟又作了一个长揖,说道:“碧绢姐姐,请
你帮我一个大忙,事成之后,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好处!”那丫鬟斜着眼睛,盯着孟钊,
似笑非笑他说道:
“你要我帮你什么忙呀?”
孟钊道:“这是一包毒药,请你放在茶水之中,偷进牢房,将那小子毒死!”那丫
鬟道:“哎哟,原来你是要我杀人,这个忙我可帮你不得,给小姐知道了,我还能活命
吗?”
孟钊笑道:“我当然早已想好了,决不会连累你。事成之后,我马上去见二小姐,
就说我是为了喜欢她才主使你下这毒手的,她要杀要剐,我独自担当。我知道她的脾
气……”那丫鬟笑道:
“不错,小姐的脾气,可能一时发怒,打你几记耳光,但随后一想,反正姓耿那小
子已是人死不能复活,你在旁边又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向她求饶,讨她欢心,她不得已
而思其次,多半就会与你覆水重收了。哈,你这个算盘倒是打得如意。”孟钊道:
“依你看,行得通吗?”那丫鬟冷笑道:“行得通之至,但于我有什么好处?我犯
得着帮你这个大忙?”孟刽涎着脸孔说道:“姐姐,我早已说过,事成之后,我决不会
忘了你的好处。我的心事,你还不知道吗?”那丫头伸出小指头轻轻戳了他一下,娇嗔
道:“你的心事,留着对小姐去说吧,我是下人,不配听你诉说心事。”孟钊忽地将她
搂在怀中,在她的脸上就香了一下。
那丫鬟满面通红,甩开了孟钊的手,嗅道:“你缠我作什么?
给人看见了,那,那……”孟钊哈哈一笑,说道:“姐姐,你担心什么?三更半夜,
怎会有人到这里来偷偷看你,来、来、来,让我再香你一下。”那丫鬟道:“你这样偷
偷摸摸的,把我当作什么人了?我不来啦!”作势便要离开。
孟钊看出她似怒实喜,身形一晃,拦住她的去路,又作了一个长揖,笑道:“碧绢
姐姐,你现在知道了我的心事了吧?我欢喜小姐是假的,欢喜你才是真的。你给我办了
这件事,我绝不会负你。我和小姐说去,将你也一并讨过来,那时你和小姐‘姐妹’相
称,平起平坐,那就不再是偷偷摸摸啦!你是小姐的心腹,她一定会答应我的。”那丫
鬟“哼”了一声道:“原来你是打这个主意,要我做小。”孟钊道:“这是委屈了你,
但只要我欢喜你,你做我的侧室不胜于随便配给一个下人么?”那丫鬟本来私恋孟钊,
心中一想:“男子汉一妻一妾,事属寻常,如今他为了除掉仇人,迫得娶小姐为妻,我
总不能越过小姐,争正室的名份。他说得不错,只要他欢喜我,做大做小,又有何相干?
总胜过于随便嫁给一个臭小子。”这么一想,心中已是愿意,低下头来,默然不语。
孟钊鉴貌辨色,知道这丫鬟已给自己说动了心,当下就把那包毒药,塞到她的手中,
又亲了她一下,说道:“事不宜迟,你赶快去吧。”
那丫鬟棱过了毒药,说道:“我假装送茶水,要是那小子不肯喝呢?”孟钊笑道:
“你不会灌他吗?你武功比他高明,冷不防点了他的穴道,还不任你施为?”那丫鬟迟
疑了片刻,又道:
“这个时候,正是轮着刘彪看守牢房,要是他不买我的帐,不让我进去呢?”孟钊
冷冷说道:“把他杀了!”那丫鬟吃了一惊,道:
“把他杀了?他可是主公宠信的人啊!”孟钊笑道:“你看主公对刘彪好些,还是
对我好些?”那丫鬟道:“府中这么多人,以你最得主公宠爱,那还用说?”孟钊道:
“对啦,有我和小姐给你撑腰,那你还怕什么?再不然就给他捏造一个罪名,说是他受
了那小子的赂贿,要放他私逃,给你撞破,故此将他杀了。”那丫鬟道:“这岂下太冤
枉了刘彪?”孟钊笑道:“你当刘彪是好人吗?他为了要那小子的宝剑,暗杀了丁立,
这事情我早已知道了。咱们杀了他,既可以替丁立报仇,又可以将宝剑拿过来,正是一
举两得。不必再犹疑了,去吧,去吧!”
珊瑚在外面听得毛骨悚然,要不是她亲自听到孟钊的这番话,真是做梦也想不到,
她曾经爱过的一个大好青年,竟会变得如此歹毒!心念未已,只听得丫鬟的脚步声,已
走了出来。
珊瑚焉能容得她带了毒药去害耿照,立即从暗处一跃而出,伸指点她的肩井穴。那
丫鬟的武功本来不弱,但她一来是作贼心虚,神思恍惚;二来她也做梦料不到会有人在
暗中伏击,冷不防的就看了珊瑚的道儿。只听得“咕咚”一声,那丫鬟已被点中穴道,
倒在地上,不能动弹。
孟钊听得外面声响,正想出来察看,说时迟,那时快,珊瑚先已进了房间,孟钊这
一惊,非同小可,只道阴谋已经被人识破,登时动了杀人灭口的袁头,呼的一掌,便向
珊瑚击下。珊瑚单掌一立,划了一个圆圈,将孟钊的掌力化开,随手一带,孟钊身不由
己地踉踉跄跄奔出几步。
孟钊站稳脚步,定神一看,珊瑚与他分别多年,且又戴上了人皮面具,仓卒之时,
孟钊哪能认出,越发惊疑,“咦”了一声,连忙问道:“你是谁?”
珊瑚捏着嗓子,阴阳怪气他说道:“你干的好事,我是来拿你的!”孟刽道:“喂,
你是新来的吗?你认不认得我?我是孟钊,我与你到主公面前分辩,主公也绝不会相信
你的话。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何必与我为难?咱们交个朋友,只要你守口如瓶,以后总
有你的好处。”原来孟刽见她“面貌”陌生,只道她是新近投到堡中的高手,堡中武士
如云,有一两个新来的人自己不认得,那也不足为怪。堡中防备森严,孟钊根本就没想
到能有外人偷进,更想不到就是珊蝴。
孟到心里想道:“堡中谁不知道我是主公最宠信的人,这厮新来,不认得我,也该
听得伙伴说过我的名字。”他刚才与珊瑚交手一招,已知对方的本领胜过自己,要想杀
人灭口,那是很难的了,因而便改了主意,晓以利害,只望此人不声张开去,然后徐图
后计。
珊瑚冷冷说道:“我认得你是孟钊!”这时她心中痛苦已极,眼泪几乎掉下,只觉
一片茫然,急切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处置。
孟钊道:“你既然知道我是孟钊,你卖不卖这个交情?”忽见对方似乎呆了一呆,
孟钊心里暗暗得意,“好,原来你也有点发慌了。”但见对方的眼光冷森森地盯着他,
又似乎并不想卖这个交情,孟钊给她盯得心里发毛,陡地杀机又起,心想:“这小子此
际尚在犹疑不决,我可得先下手为强。”突然呼的一掌,又当头击下,这一掌用了十成
功力,他是想趁着对方未曾防备,一掌就将对方了结。明知此举冒险,也顾不得了。
掌风扑面,珊瑚恰似在恶梦中给人惊醒,就在孟钊的掌风堪堪切到她的肩头的时候,
她猛一倒身,双掌相交,“蓬”的一声,孟钊给震退两步。
这还是珊瑚手下留情,仅用了五成功力,孟刽不知厉害,心里想道:“此人本领是
比我高明,却也高明下了多少。碧绢懂得运气冲关之术,我只要支持一会,待她解了穴
道,合两人之力,间愁对付不了这不知好歹的小子?”他已然偷袭在前,情知不能善罢
甘休,当下横起心肠,又再施展公孙奇教会他的杀手招数。
珊瑚一来还未打定主意,二来也想看看分别之后孟钊到底学了些什么本领,于是不
急于求胜,使出了一套护身掌法,一言不发,与孟钊哑斗。
孟钊也颇了得,一退一晃,把珊瑚眼神往上一领,连环步往前一冲,突然飞起一脚,
珊瑚左掌一个“伏地斩虎”,孟钊右腿一收,左腿又起,连环飞脚凶猛非常,珊瑚也不
由得退后一步。孟钊得理不饶人,快步抢进,足尖一勾,右臂一弯,呼地打出一拳。
这一拳是五行拳中的龙拳,拳力极猛,珊瑚横掌一挡,拳掌相交,掌心也微微感到
疼痛,珊瑚随掌一拨,把孟钊的右拳黏出外门,顺掌一推,孟钊煞是溜滑,一个“狮子
摇头”,突然改用“钻拳”,上击对手面门,这一拳有个名堂叫做“冲天炮”,珊瑚掌
背一挥,改推为“挂”,用“崩掌”往外一挂,盂铡的拳头又给挂开。但孟钊的招数变
化也极迅捷,蓦地翻身,双拳齐出,捣胁击肋,使出了五行拳中的虎拳和豹拳,珊瑚滴
溜溜的一个转身,全避开了。孟钊打得性起,五行拳拳招全取攻势,一招未收,二招又
到,连用“劈、钻、炮、横、崩”五字决,脚踏五门八卦方位,着着进迫,他这套拳法,
五行生克,疾如狂风,一拳接着一拳,端的有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也委实不可小觑。
珊瑚暗暗喝彩,又是欢喜,又是感慨,暗自想道“他的武功确是比以前强得多了,可惜
心术也变得坏了。”
孟钊久战不下,心中焦躁,霍地一个“凤点头”,两枝短箭忽地从衣领内射出来,
这也是他从公孙奇那里学来的暗器绝技,珊瑚不知他有这门本领,距离又近,淬不及防,
险险给他射中,幸亏珊瑚轻功超卓,身手矫捷,就在间不容发之际,蓦地身躯后弯,双
足钉牢地上,使出了“铁板桥”的上乘功夫,只听得“嗖嗖”两声,那两枝短箭几乎是
贴着她的面门射过,珊瑚眼光一瞥,只见那两枝短箭,箭簇黑油油的,鼻端还闻到一股
腥味,显然是毒箭无疑!说时迟,那时快,孟钊趁她还未能长身而起,倏地就是一招
“弯弓射雕”,五指如钩,径向珊瑚胸膛插下,他五指一伸,骨节格格作响,珊瑚一听,
就知是邪派中一种厉害功夫,倘若给他五指插下,马上就是开膛破腹之灾!
这一刹那,珊瑚也不由得怒气暗生,心里想道:“他怀疑我是堡里的人,憧破他的
私情,但即使如此,也不该这么凶狠,竞要取伙伴的性命!唉,他真是变得太坏了!”
正是:
容颜未变心肠变,可堪重对旧时人。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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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阁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狂侠天娇魔女》——第十二回 往事辛酸情若梦 新愁凄苦友成仇
梁羽生《狂侠天娇魔女》 第十二回 往事辛酸情若梦 新愁凄苦友成仇 说时迟,那时快,孟钊的指甲已触及珊瑚的胸膛,珊瑚心念电转,主意亦已打定,
就在这间不容发的刹那之间,使出了蓬莱魔女所授的“弹指神通”,中指一弹,弹中孟
钊的虎口,孟钊的一条手臂登时酸麻酸软,指尖虽然点中了珊瑚的胸膛,内劲已是使不
出来。珊瑚倏地长身而起,双掌迅如疾风,施展大擒拿手法,把孟钊的胳膊扣着一扭,
捉将起来,向前一掷,恰恰将他掷人那张有扶手的红木倚中,冷冷说道:“你还要再打
吗?
还是歇一会儿吧!”
孟钊气喘吁吁,又惊又妒,心里想道:“他是一个新来的人,怎的这样快便得到了
主公宠信,居然传授了他这门功夫?”原来这“弹指神通”功夫乃是公孙奇的看家本领
之一,孟钊几次想学,公孙奇尚未肯传授给他。孟钊见珊瑚会使“弹指神通”,便以为
她是公孙奇新近收录特加宠信的人,自不免惊妒交并,却不知珊瑚是蓬莱魔女所授,而
公孙奇却正是蓬莱魔女的师兄。
但如此一来,孟钊认定了珊瑚是“堡中的自己人”,料想他不敢将自己杀害,心神
倒也定了许多,当下喘着气说道:“兄弟,你对主人忠心耿耿,我不怪你。刚才我在屋
子里和碧绢所说的话,想必你已听到一些了。”珊瑚道:“不错,都听到了。”孟钊道;
“然则你应该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老实告诉你吧,姓耿那小子是主公有令由得我处置
他的,这小子意图诱惑二小姐与他私奔,我为了不让二小姐上当,故此要提早将他除掉。
你向主公告密,主公也决不会怪我。再说一一”珊瑚冷冷的插口说道:
“再说你除掉那姓耿的,你就可以和二小姐成婚,变作主人的连襟了,是吗?”孟
钊道:“是呀,所以你实在犯不着与我作对,这于你有害无益。咱们不如交个朋友,以
后彼此提携,我有好处,也决不会忘你。”
珊瑚淡淡说道:“多谢,多谢。可惜我也是奉了主人之命,没法卖你这个交情。”
孟刽道:“你奉了什么命令?”珊瑚道:
“奉命来拿你这不义之徒。”孟钊叫道:“我不相信!”珊瑚道:
“你知道我的主人是谁?我的主人嫉恶如仇,公孙奇他尚且要拿,何况于你?”
孟钊这一惊非同小可,颤声问道:“你,你主人是谁?”珊瑚缓缓说道:“你听着,
我的主人正是你的主人的克星,笑傲乾坤、狂侠华谷涵是也!”原来珊瑚刚才偷听了园
中那两个巡夜汉予的谈话,知道华谷涵已与公孙奇订下约期,不日就要到来,因此她灵
一动,便用华谷涵来吓吓孟钊,用意是想问出盂钊和公孙奇之间的关系。
孟钊见她武功如此高强,对她的谎话不由得不全然相信,心里倒抽了一口冷气,暗
自想道:“原来他是华谷涵的手下,怪不得他能偷进堡中,如入无人之境。”
珊瑚缓缓说道:“我主人是个侠义为怀,宽宏大量的人。他这次到来,只要捉拿首
恶公孙奇和公孙奇几个最宠信的心腹爪牙,你自己也承认你是公孙奇眼前最得宠的红人,
而且还准备和他的小姨成亲的,那你还有何话说?”
孟钊叫道:“冤枉,冤枉!”珊瑚盯着他问道:“怎么冤枉?
难道你刚才和那丫鬟说的都是假话?公孙奇若不宠信你,又怎会传授你的功夫?”
孟钊道:“好汉有所不知,我跟随公孙奇并不是甘心情愿的。”珊瑚道:“难道是他强
迫你做他的手下不成?”孟钊道:“那也不是,但我是另、另有用心的。请好汉容我分
辨。”珊瑚说道:“好吧,反正我也不急,你就详细分辨吧。说说,你何以要跟从公孙
奇,怀的什么用心,随他做了些什么坏事?但你可得放明白些,我主人对你的来历已调
查得一清二楚,你若有半句谎言,可休怪我手下无情!”
孟钊道:“好汉请听,孟某决不敢有半句虚言。这事得从五年之前说起。五年之前,
我是登州蓬莱乡下的一个乡民,我爹爹是个退休的镖师,我的邻家姓玉,玉老头也是一
位退休的镖师。玉老头和我爹爹从前是同在一个镖局做事的,交情很好,两人同时退休,
比邻而居。这玉老头没有儿子,只有一位姑娘。我与她情如兄妹,唉,我就是为了她才
投到公孙奇门下的。”珊瑚道:“这位玉姑娘就是你们刚才骂她作‘贱人’的,说她明
天就要来找你的那位姑娘吗?”孟钊颇是尴尬,点点头道:“不错。但那时我怎会知道
她后来会变得如此下贱?”珊瑚道:“好,那位姑娘下不下贱,咱们暂时可以不必讨论。
你只说,你何以为了那位姑娘而自愿作公孙奇的爪牙?是她要你这样做的吗?”
孟钊道:“我爹爹退休之后,不久就死了。玉老头待我如同亲生儿子一般,教我武
艺。有一天晚上,突然来了一伙强盗,把玉老头杀了,将他的家也放火烧了,我家和他
家相邻,也被波及,一同烧了。”珊瑚道:“那时你在哪里?”孟钊道:“那时我还年
小,心里害怕,我想倘若玉老头也打那强盗不过,赔上我一条小命,那也没有什么用处,
我,我在邻家杀声冲天的时候,我,我就悄悄逃跑了。”珊瑚心里暗暗骂了一句:“胆
小鬼”,问道:“后来又怎么样?”孟钊道:“后来我回来一看,两家都已被烧成一片
瓦砾,玉姑娘也不见了。我很是伤心,我就打算——”珊瑚问道:“你打算怎么样?”
孟钊道:“我一来要找寻玉姑娘的下落,二来也打算为玉老头报仇。于是我就流浪江湖,
意欲寻访名师,学成武艺。”珊瑚稍觉欣慰,心道:“这小子倒还有点良心。”问道:
“就是因此,你投到公孙奇门下么?”
孟钊道:“最后只能这样。”珊瑚道:“你爹爹是著名的老镖师,生前交游广阔,
你的父执辈也不乏有本领的高人,你要求师习技,尽可以投入名门正派,却何以定要跟
随公孙奇?难道你不知道他是个九恶不作的魔头?”其实珊瑚也是丝毫不知公孙奇的来
历,但见他的手下人个个行事狠毒,而且狂侠华谷涵又是他的对头,因此料想他绝不会
是个好人。
孟钊叹了口气,说道:“你有所不知,我当时何尝不是像你这般想法?你可知道杀
害玉老头的强盗是什么人?”
这正是珊瑚几年来梦寐难忘,急欲查访的事情,连忙问道:
“是谁?”孟钊道:“我先把我两次投师碰壁的经过说给你听,你就知道这强盗的
厉害了。我爹爹有两个最要好的朋友,一个是南阳名武师霍恭,一个是长安震远镖局的
总镖头铁拐仙娄子义。”
我先到南阳求见霍恭,我还未说,霍恭早已知道玉老头被害的事情,也知道了我的
来意,他不但不敢收我为徒,而已还劝我切不可动报仇之念,后来我到长安去找娄总镖
头,娄子义也是这么说,当时我一着急,就口不择言他说道:‘娄伯伯,你和玉老前辈
也曾是八拜之交,你以信义两字驰誉江猢,如今玉老前辈被害,你却置之不理,还劝我
不要为他报仇,这对于江湖道义恐怕有点说不过去吧?’娄子义登时变了面色,过了好
久才长长地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你跟我来。’珊瑚诧道:“他要你到什么地方?”
孟钊道:“不是去什么地方,原来他对那个杀害玉老头的强盗恐惧之极,生怕隔墙有耳,
泄漏风声。因此他将我带人内室,将门窗紧紧关闭,这才敢对我说出那个强盗的名字。”
珊瑚听得呼吸紧张,迫不及待地又连忙问道:“究竟是谁?”
孟钊见珊瑚如此着急的神气,也觉得有点奇怪,缓缓说道。
“你是狂侠华谷涵的手下,见闻必广,想必知道江湖上有四个大名鼎鼎的人物,合
称‘四霸天’?……”珊瑚吃了一惊,失声叫道:“是四霸天中的哪一霸?”
孟钊出奇地瞅了珊瑚一眼,说道:“是南霸天,绰号南山虎的南宫造。这南官造本
是一个独脚大盗,有一次玉老伯和我爹爹等七家镖头合保一支镖,被他所劫,当时七家
镖头都给他打得大败,那支镖银也结他劫去了。可是那南宫造却也中了玉老伯的一枚暗
器,南宫造生平从未吃过一次小亏,玉老伯和我爹爹已经因此退休,他还是不肯放过,
寻到了邓莱乡下,来报此仇,幸亏我爹爹早死,得以寿终正寝。玉老们却在暮年,遭此
大劫了!”
珊瑚本是戴着人皮面具,面上的表情看不出,可是她露出来的那对眼睛,眼中泪光
莹然,孟钊却星瞧见了。不禁起了疑心,问道:“足下可是与玉老头也有甚渊源么?”
珊瑚咽着眼泪说道:“玉老镖头一生正直,义声久播,遭此横祸,识与不识,谁不
悼念?”孟钊方始释然,心里想到:“原来他们也是钦敬我们的玉老伯的,那么想来对
我大约也不会怎样为难了。”
孟钊接着说道:“那娄子义倒还念在世交之谊,见我飘泊无依,遂我把荐到洛阳龙
门镖局里去做事,那是洛阳最大的一家镖局。我最初很不明白,他何以不肯将我收留在
他的镖局,后来年纪稍长,懂事一些,也就明白了。”珊瑚道:“不错,娄子义对那南
山虎实在是畏惧得紧,他与玉老镖头义曾是八拜之交,已是怕受牵累的了。再收留你,
不怕更惹出麻烦吗?不过这人虽然浪得侠义之名,他肯照顾你,倒也还算得有点良心。”
孟钊听珊瑚的语气,似乎是越来越对他同情,心里暗暗欢喜。
珊瑚道:“你既在龙门镖局做事,做得好好的,何以又会投到公孙奇的门下呢?”
孟钊叹了口气,说道:“看来这是命运注定了的,要是我不在龙门镖局做事,也不会遇
上那公孙奇了。”他接下去说道:“我在龙门镖局学师学了两年,第一次被派出去保镖,
就碰上了一桩意外的事。”珊瑚道:“是公孙奇劫镖?”孟钊道:“不是,说起来是我
们自己惹出来的。我第一次出师,当然还不能独负重责,我是跟副总镖头尹冲去历练的,
尹冲交游广阔,武功很强,只是脾气有点暴躁。”珊瑚点点头道:“他为人梗直,嫉恶
如仇,这我是知道的。”孟钊道:“可是也正因为他性情如此,那次就惹出麻烦来了。
我们保那趟镖,一路平安无事,有一日到了南阳,忽然碰到一班江湖侠客,带头的人名
叫宋金刚,他是南阳武学名家云仲玉的好朋友。他对尹冲说出了一桩骇人听闻的事情。
云仲玉有个女儿名叫云紫烟,是峨嵋无相神尼门下,剑法精绝,也是江湖上一位有名的
女侠。想不到竟有一个人敢迫她作妾,那个人登门造访,向云家父女出言侮辱,云家父
女竟给他打得大败,那人声言非要云仲玉将女儿送给他作妾不可!”这件事情,蓬莱魔
女曾对珊瑚说过,当年云紫烟就曾派了师妹,来求蓬莱魔女相助的。不过蓬莱魔女不愿
说出公孙奇是她的师兄,故此略去了“那人”的名字。
珊瑚道:“这事我也略有所知,敢情那人就是公孙奇?”孟钊道:“不错,正是公
孙奇。不过当时那班侠客却无一个知道公孙奇的姓名来历。要是知道,只怕他们也没有
这么大胆了。”珊瑚眉头一皱,对他的想法很不以为然,却不作声。孟钊接着说道:
“这件事云仲玉本来不欲张扬出去,但任何秘密,总是不能遮盖的,他的几个最要好的
朋友终于还是知道了。这宋金刚激于义愤,遂瞒过了云仲玉,纠集了一班朋友,来给他
帮忙。”
孟钊在下说道:“那魔头给了云仲玉十天期限,到期就要强讨他的女儿为妾。宋金
刚得知这个消息,义愤填胸,连夜发出了英雄帖,邀请了许多江湖豪杰,到时埋伏在那
魔头必经之路,拦途截击。我们来到南阳那天,正巧就是限期的前夕。”
“我们的副总镖头尹冲和宋金刚见了面,听了这桩骇人听闻的事情,激于义愤,不
待宋金刚出言邀请,便自告奋勇,愿为助阵。我和另外两个随行护镖的镖头,也只好唯
他马首是瞻,随同大伙儿前往。”
“在这班人中,有两个本领最高的人,是东海龙东园望的弟子,有好些人就是因为
有他们二人助阵,才放心接下英雄帖的。”
“到了那日,我们埋伏在一处险要所在,等候那魔头,从午时直到黄昏,兀是未见
那魔头的踪迹,宋金刚正想派人去云家探听,那魔头忽然来了,只见他衣衫破碎,面有
伤痕,垂头丧气,活像一个斗败的公鸡。”
众人见他这副神气,均是心想:“莫非云仲玉另外还有好手,早已给了他重创。那
正好打落水狗了!”于是在宋金刚一声号令之下,群起而攻!
“那魔头双眼一睁,蓦地冷笑道:‘鼠辈也来欺我,我正要杀几个人出出气!’狞
笑声中,扑入人丛。看来他也不过二十多岁年纪,也不携带兵器,只是挥着一把折扇,
出手却是凶狠之极,掌劈扇戮,群豪不是给他一掌击碎脑盖,就是给他扇柄点了穴道。
给他掌力击毙的还好一些,给他点了穴道的,倒在地上呻吟呼号,更是惨不忍闻。霎时
间脑浆涂地,血流成渠。这一役除了我和宋金刚和东海龙那两个弟子之外,其余的人,
或死或伤,无一幸免!”
珊瑚诧道:“宋金刚和东海龙那两个弟子凭着自身本领,得以逃脱,犹有可说,你
的本事远远不及他们,何以也能幸免!”
孟钊满面通红,说道:“我自知本事低微,当时不敢随大伙动手,躲在一角,装作
被点了穴道,闭上眼睛。岂知那魔头厉害之极,打发了众人之后,突然一把将我抓起来,
厉声喝道:
‘想装死么?’”
珊瑚正在为孟钊感到羞愧,只见孟钊面有得意之色,接着说道:“我以为是必死无
疑了,岂知那魔头望了我一眼,忽地嘿嘿嘿的怪笑了几声,说道:‘你是孟钊?’真是
奇怪,他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那魔头说道:‘我不但知道你的名字,还知道你的来历,你是想替玉老镖头报仇
的是不是?玉老镖头有个女儿和你很要好的是不是?你的仇人是南山虎,你再学十年,
也打他不过的。不如你跟了我吧,我有办法成全你的心愿!’”
珊瑚也不禁十分惊诧,心里想道:“那时我跟随小姐还未多久,在江湖上还是个无
名小卒,这魔头怎么就知道我的底细了?”只听得孟钊继续说道:“我一时糊涂,听他
说可以成全我的心愿,我就依从他了。后来我才知道,在他遭遇宋金刚这伙人围攻之前,
已经到过云家,宋金刚所料不差,他在云家确是碰了劲敌,给那个人打败了。你当然知
道那人是谁,我也不必说了。”珊瑚早就猜中,说道:“不错,公孙奇给我主人逐出云
家,他们就是那次结下梁子的。”孟钊了一口气,说道:“我没有你这么好运道,要是
我能有机缘碰到华大侠,我也不会跟随公孙奇了。”
珊瑚冷冷笑道:“公孙奇对你可很不错啊!”孟钊连忙说道:
“公孙奇对我虽然不错,但他每次出门,从来没要我跟随,我委实没有给他当过帮
凶,干过坏事。我在堡中,所担当的职务只是给他掌管翰墨。”
珊瑚听了他的叙述,虽然相信他说的不是谎言,却也感到其中疑窦甚多,心里想道:
“孟钊临阵退缩,这魔头何以反而看得起他,对他这样宠信?”当下问道:“你跟随了
他这几年,那么他帮忙你完成心愿没有?”
孟钊道:“南山虎在北方结怨太多,早已到江南做独脚大盗去了。报仇之事,只好
暂且搁下。”珊瑚道:“那位玉姑娘呢?是不是他答应代你寻访的?”孟钊道:“不错,
堡中有人已经遇见了她……”珊瑚道:“那些人就是你的主人派出去的?”孟钊道:
“我也是今日方知。”珊瑚道:“公孙奇何以对你的事这样热心?”孟钊道:“这
我就不知道了。”
珊瑚忽地笑道:“我瞧,你投到公孙奇门下,替你玉老伯报仇倒还在其次,要借他
之力,找寻那位玉姑娘却是真的。”孟刽给她说中心事,面上一红,说道:“这两桩事
情,在我都是同样重要。但既然得知她的踪迹,当然是想先见见她了。”
珊瑚心中稍稍欣慰,心里想道:“孟钊毕竟还不算变得太坏,心中还惦记着我。”
但今晚的所见所闻,她小时候从未曾注意到的,孟钊性格中卑劣的一面,却都已显露无
遗,珊瑚百感交集,只觉眼前这个孟钊,声音容貌犹似当年,却似个陌生人了。
珊瑚想了一想,问道:“现在你还想见那位玉姑娘吗?嗯,我已瞧出了你的心事,
你是不是正在后悔?”盂钊叹了口气道:
“现在是见也好,不见也罢了。不错,我是为了她的缘故,以致误入歧途,投到这
魔头门下,现在已是后悔莫及。”珊瑚冷笑道:
“你倒是推卸得一干二净,你自己就没有过错吗?”孟钊呆了一呆,原来珊瑚一直
是捏着嗓子说话,这几句话却用本来的声音,孟钊一听这笑声好生熟悉,不禁大大惊疑!
珊瑚缓缓说道:“你既然对我说了真话,我也不必假冒下去啦,我的主人不是华谷
涵。”孟钊退后两步,嘶声说道:“你、你、你是谁?”珊瑚道:“你还认得我吗?”
轻轻将面具揭下。
孟钊面上一阵青、一阵红,这刹那间两人都似乎僵直了。这些年来,他们都是渴望
与对方重晤,也曾不止一次想象过会面的情形,但这次相逢,却与他们想象的完全不同,
没有拥抱,没有欢呼,也没有悲喜交集的眼泪。珊瑚心中所有的只是难以明说的怅惘,
孟钊则是极度的尴尬。
过了半晌,孟钊吁了口气,说道:“珊瑚,想不到你令晚竟会突如其来,与我开了
这么一个大玩笑!”
珊瑚定下心神,平静说道:“孟钊,我不是和你开玩笑来的。
我来求你两件事情。”孟钊道:“请说。你我之间用不上一个求字。”
珊瑚道:“第一件事情,耿照关在什么地方?请你带我上,将他放出来。”
孟钊冷笑道:“原来你不是为我,是为了姓耿这小子来的。”珊瑚道:“随便你怎
么说吧,他无辜被你们囚禁,这都是我牵累了他,我不能坐视不救!”孟钊道:“他是
你的什么人?”珊瑚道:“你管不着。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们是光明磊落,绝不至
于像你们所猜疑的那样卑鄙下流。”
孟钊道:“此事慢一步说,第二件呢?”珊瑚道:“孟钊,我感激你要为我父报仇,
也感激你多年来寻访我的好意。现在我已经知道了仇人的名字,这冤仇我会自己去报,
不必你费心了。
你说是为了我而误入歧途,好,现在我所求的第二件事情,就是救了耿照之后,你
和我们一同离开魔窟,从今之后,做一个正正当当的人!”
孟钊冷笑道:“与你们一道离开,你是跟他还是跟我?”珊瑚抑住怒气,淡淡说道:
“我是弱不禁风的女子,一定要跟随男人、倚靠男人的吗?我有我的去处,他也自有他
的去处。”孟钊道:“那么咱们——”珊瑚道:“你改邪归正,咱们自然还是朋友。”
孟钊道:“我与那丫鬟的说话,嗯,我说要向她小姐求婚,那是出于一时的愤激,不是
真的。嗯,你、你不会疑心我吧?”珊瑚道:“我才没有这么多工夫去疑心别人呢。”
孟钊道:“珊瑚,你就一点也不关心我了?”珊瑚正色说道:“我正是因为关心你,才
要你马上离开此地。再说一句心里的话,你是男子,将来总是要娶妻的,但我不希望你
与这魔女成亲。你应该另选择个好人家的女子。”
孟钊道:“记得咱们小时候也玩过小夫妻的游戏。——”珊瑚道;“那是游戏。孟
钊,我现在方始知道,咱们的性情旨趣,其实大不相同,嗯,小时候的游戏,那也不必
提了!”
孟钊心思起伏不定,片刻之间,已转了无数念头,一时想道:“珊瑚要我离开此地,
乃是一番好意,我如今心愿已了,留在这几也的确是没有什么意思的了。”此念方起,
另一个念头又生,驳斥前一个念头:“没有什么意思?不见得吧?你这是言不由衷!主
人对你如此宠信,他的深奥武功,你只要学得十之一二,将来出去,就可以纵横江湖。”
“可是主人究竟是被正派人士所轻视的魔头,我依附于他,别人岂不是也把我当成妖邪
一路?”“管它什么正派邪派,我学了他的武功,不做坏事,那也就是了。”“当今之
世,武功高于我的主人的,只有狂侠华谷涵一人,还有,主母的武功听说也在主人之上,
华谷涵即使真的到来,也决计敌不过他们夫妇联手。”
正邪之念在胸中交战,邪念渐渐占了上风,终于想道:“珊瑚倘若愿意嫁我,那也
罢了。如今她分明已爱上别人,我和她同走,那又有什么好处?”“二小姐的武功虽然
不及她姊夫姊姊,想也相差不远,珊瑚是绝不能作我的妻子的了,我不如就弄假成真,
要了二小姐吧。与她成亲,我的前程无限。”
珊瑚站在一旁,见孟钊眼光闪烁,久久不语,珊瑚心中有气,冷冷说道:“怎么?
你还舍不得离开这魔窟吗?时候已经不早啦!”
孟钊心意已决,嘿嘿的冷笑数声,说道:“不错,时候已经不早,你快走吧!天一
亮了,难保你不给人发现,你本领再强十倍,也决计敌不过堡中的众多高手,那时我也
难保护你了。”
珊瑚怔了一怔,道:“孟钊,你要我走,你自己不走?”盂钊道:“我为什么要走?
你我已恩断义绝,你有你的耿公子,我跟你走作什么?”
珊瑚气得打抖,半晌说道:“好,人各有志,你不走,我也不能勉强你。那么,我
求你的第一件事情呢?耿相公关在什么地方,你能不能带我前往?”
孟钊冷笑道:“我没有这个胆量,擅自带了外人去放堡中的囚徒。看在过往的情份,
你有本领,你尽可以自己去找他,我不声张便是。”
珊瑚颤声说道:“孟钊,你、你、你简直变得不像一个人啦!”
孟钊冷笑道:“随便你怎么说吧。从今之后,你走你的阳关路,我走我的独木桥,
我不求你,你也不必求我。”
忽听得有人哈哈笑道:“好,盂钊,你说得好,这样的贱人理她干嘛?早就该赶她
走了。”原来是那个名叫碧绢的丫鬟,已经自己运气冲开了穴道,回到房中。她吃了珊
瑚的亏,气恨不过,笑声未毕,一掌就向珊瑚掴去。
珊蝴正自满肚皮没好气,见碧绢一掌掴到,身形不退不闪,反而跨上一步,双指一
伸,对着那丫鬟掌心的“劳宫穴”,这“劳宫穴”是人身十二个“残穴”之一,倘被对
方的内力封了穴道,气血逆流,一条手臂便要成为残废。碧绢这一掌倘若仍然按照原来
的方位掴来,那就等于将劳宫穴送上去让她点了。
这碧绢是桑青虹的贴身丫鬟,武功委实不弱,心中一凛,变招奇速,掌风一偏,改
掴为研,横掌如刀,斫削珊瑚的小臂,哪知珊瑚早已料到她的后招,变招比她更快,双
指一屈一伸,已是改为“二龙抢珠”的招数,倏地上移,贴近了碧绢的面门,作势就要
挖她的眼珠。
碧绢大惊,霍地一个“凤点头”,只觉头皮一阵剧痛,她的眼珠是保全了,可是一
缕青丝,已被珊瑚扯去。这还是珊瑚手下留情,井非真想挖她眼珠,否则焉能容她避过?
碧绢大怒喝道:“孟钊,你还在袖手旁观?你究竟是要这贱人还是要我?”
孟钊正在为难,心里想道:“事情已经闹翻,倘若任由珊瑚伤了碧绡,珊瑚固然难
以逃出堡中,我也脱不了关系。倘不当机立断,相助碧绡,我的全部计划,就都要毁
了。”
在他心中,正是邪念渐占上风,再给碧绡这么一喝,无暇考虑,双掌一立,立即斜
身进掌,截住了珊瑚的攻势,沉声喝道:“珊瑚你还不快走,在这里闹下去,只有你吃
亏!”他这一掌如封似闭,以守为攻,心中还是不愿意真的与珊瑚动手。
碧绢缓了口气,趁着珊瑚一愕之际,倏地一个转身,铮的一声,一枚指环脱手飞出,
向珊瑚的面门疾射,原来她也想打瞎珊瑚的眼睛。
两人距离不过爬尺之地,这枚指环用急劲射来;本是极难避过,好个珊瑚,就在这
间不容发之间,蓦地一个弯腰折柳,身向后弯,几乎贴着地面,硬生生的用“铁板桥”
身法,避开了这枚指环,她双足钉牢地上,身形未曾恢复,双袖轻扬,又已拂开了孟钊
的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