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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雷震九洲

_11 梁羽生(现代)
林伯伯当真在程家的话,我绝不泄漏消息,那时你就留在程家,我出来遣散我那帮朋友,
过了一天再去会你。”
  李光夏道:“是。鹿伯伯,我知道你样样都是为我打算。”鹿克犀放下了心上的石
头,暗暗得意,想道:“好在我昨晚拦阻老二老三,不许他们责骂这个小鬼,果然哄得
他十分相信,以为我是好人。”
  程百岳在武邑颇有声名,鹿克犀到了西乡,向乡人一打听,便有人给他指路,很容
易的就找到了程家。
  程家的大门在白天也紧紧关闭,鹿克犀暗暗的欢喜,心道:
  “林清一定是躲在程家了,所以他们才这样小心门户。”遂上前打门。
  出来了一个门公模样的老人,向鹿克犀打量了一下,说道:
  “三爷这几天没空,不接病人。而且他也不懂医内科的。”原未这门公看见是两个
陌生人,身体又并无受伤迹象,只当他们是慕名前来求医,受的是内伤。
  鹿克犀道:“我们不是未求医,是来会友的。”门公道:“会友,会什么友?”心
想:“三爷的朋友我都知道,就没见过你这个人。”
  鹿克犀道:“你告诉三爷,就说他一位姓李的老朋友的儿子要见他。”那老门公又
道:“咦,你这话我可有点弄不清楚。你是那个姓李的儿子吗?看来你好像不只在十岁
了。我们三爷怎能和你的爹爹是老朋友?”
  鹿克犀道:“哎呀,你老人家怎地这样缠夹不清。不是我,是这孩子。”那门公打
量着李光夏,道:“这孩子怎么样?”鹿克犀道,“他姓李,我姓鹿。他才是你们三爷
那位好朋友的儿子,他的爹爹不幸死了,无依无靠,故此我特地带他来投靠你们三爷。
你明白了不?请你将我那番话禀报三爷,他自然会知道的了。”
  那门公眨眨眼睛,似乎露出一丝吃惊的神色,说道,“好,你等一会儿吧。”过了
一会,那门公出来将门打开,说道:“三爷答应见你们了,请进来吧。”
  鹿克犀心情很是紧张,拉着李光夏的手,走进程家,那门公笑道,“鹿先生,你倒
是很疼爱这个孩子啊,像三岁小一样宝贝他。你和他爹交情一定很好的了?”
  鹿克犀心头一凛,想道:“我也是太紧张了,待林清露面,我再扣着他的脉门也还
不迟。莫叫程家的人看出破绽,那就弄巧成拙了。我与他寸步不离,也不怕他逃得出我
的掌心。”当下装作漫不经意的随门应道:“是啊,我最喜欢聪明伶俐的孩子。”他答
复了前面的一个问题,后面的那个问题则不置可否了。
  老门公带他们进了客厅,说道:“你们请坐会儿。”给客人倒了两杯茶便退下去。
  鹿克犀小声说道:“夏儿,记住。在你林伯伯出来之前,你不可离我半步。”他与
李光夏同坐在一张长椅上,虽然不可扣着他的脉门,但只要一伸手就可抓着他的要害。
  过了一会,只听得“嘟嘟”声响,一个年约五十左右浓眉大眼的汉子,手里玩着两
枚铁胆,走了进来,很似个老武师的模样。鹿克犀忙站起来道:“三爷,你好。我带了
你的侄儿来拜候你啦!”
  那汉子似有点诧异神气,道:“我的侄儿?嗯,你爹爹是谁?”
  李光夏道:“我爹爹是李文成。程伯伯,我有为难之事要求求你。”鹿克犀心道:
“什么为难之事?这孩子简直不懂说话,”忙接过口道:“是呀,他爹爹不幸惨死,程
三爷,这消息想必你已知道的了?他——”
  那汉子忽道:“且慢,这是怎么回事?你爹爹叫什么?哦,李、李文成,这名字我
连听也没听过。我不认得你的爹爹,你们弄错人了。”
  此言一出,一老一小都是愕然,李光夏心思灵敏,立即想到:“是了,程伯伯不认
得我,他不知我是真是假。唉,可要怎样才能使他相信呢?”
  鹿克犀着急道:“天理教的李舵主,李文成,三爷,你怎能不知道?”那汉子变了
而色,说道:“什么天理,良心?我是正正当当人家,从不与三教九流的人物来往。你
们上错门了,请往别处找吧。”站起米就端起茶杯,这是送客的表示。
  李光夏人急智生,忽地站起来嚷道:“专等北水归汉帝,大地乾坤一代传。”他手
上端着一杯热茶,往后一摔,瘦小的身躯,就似弹弓一样射了出去。
  那汉子怔了一怔,叫道:“你说什么?”鹿克犀被热茶泼了满头满面,这一下大出
他意料之外,一抓抓空,李光夏已在地下打了个滚,滚到那汉子的脚边,叫道:“程伯
伯救我!”
  李光夏说的这两句话乃是天理教的联络暗号,但必须总舵的各香主和各地的分舵舵
主才知道的,这汉子却不知道。但他虽不知道,见了李光夏如此情形,也不禁吃了一惊,
心道:“莫非真的是李文成的孩子?”
  鹿克犀一声大吼,跳起来便朝着李光夏的背心大穴抓下,李光夏打了个滚,从那汉
子的胯下钻过。那汉子的两枚铁胆也已飞了出去。
  鹿克犀双掌拍出,那两枚铁胆给他拍落,鹿克犀心中一松,“原来程百岳的武功不
过如此!”呼的又是一掌拍出,那汉子叫道:“三爷,快——”话犹未了,双掌相交,
“蓬”的一声,那汉子禁不起鹿史犀的掌力,己是倒在地下,七窍流血。
  李光夏吓得魂飞魄散,他曾听他父亲说过,说这位程伯伯的武功与他不相上下,这
才敢将鹿克犀引到程家的。想不到程百岳竟是如此下济,只一掌就给鹿克犀打得重伤,
死多活少。李光夏哭喊道:“程伯伯,想不到我倒是害了你了。”
  鹿克犀哈哈笑道:“你这小鬼,胆敢骗我!”李光夏退到墙边,无路呵走,眼看就
要给他手到擒未。
  忽听得轰隆一声,窗子飞了半边,有人跳了进来,喝道:
  “往手!谁敢在我程家撒野!”
  原来这个人才是程百岳,刚才那个汉子不过是他的管家,要知程百岳乃是天理教的
分舵舵主,身份也是不能暴露的,他未见过李光夏,当然害怕是有人故意布下圈套,随
便带一个孩子来冒充是李文成的儿子,套他的口风。所以他个敢露面,却躲在窗外面愉
听。鹿克犀、李光夏一直把他的管家当作是他,他更以为是假冒的了。
  想不到程百岳太过小心谨慎,却错过了时机。本来他的武功是在鹿克犀之上,若然
他不用管家冒充他的话,李光夏一挣脱了魔掌,鹿克犀则只有遭殃的份儿,但如今却是
慢了一步。
  且说程百岳一拳击破窗子,飞身跳入,鹿克犀已是一把揪着了李光夏的胸口,李光
夏张口一咬,咬得他乎背鲜血淋漓,但仍是给他紧紧揪住了。李光夏的麻穴被他指头按
住,浑身不能动弹。
  程百岳一拳击下,鹿克犀反手一推,拳掌相交,鹿克犀给震得倒退数步,胸口如受
铁锤,“哇”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但他仍然是紧紧揪住了李光夏未曾放手。
  程百岳这一招是“双龙出海”,右拳击出,左拳跟着打来,鹿克犀一个转身,把孩
子挡在卤前,迎着程百岳的拳头,喝道“姓程的,你打吧!”
  程百岳知道是李文成的孩子,这一拳如何还能打下?
  鹿克犀抹干净了嘴角的血迹,哈哈笑道:“你这小鬼好厉害,但毕竟还是逃不出我
的掌心。程百岳,咱们可以好好谈了吧?你要这小鬼活呢,还是死呢?”
  程巨岳愤然道:“你敢动他一根毫发,你也别想活着出去。”
  鹿克犀笑道:“这么说,你是要他活了。成呀,咱们做一桩交易吧?”
  程百岳道:“这孩了的性命在你手中,但你的性命也在我手中。你放了这孩子,我
也放你。这样交易,总公平了吧?”
  鹿克犀冷笑道:“我怎能相信你的说话?”程百岳怒道:“程某是何等样人,岂能
骗你,我把你送出大门,你把这孩子放了,如何?”
  鹿克犀笑:“即使你不骗我,也没那么容易!”程百岳道:
  “你要如何?”鹿克犀道:“你把天理教的总教主林清交出来,我要他跟我走。待
林清到京师投案之后,我再放这孩子。”
  程百岳道:“你见鬼么?”谁说林教主在我这儿?”鹿克犀道:
  “李文成的孩子说的,这还有假!”程百岳道:“哦,是他说的?”他怔了一怔,
登时懂得了李光夏的用意,心道:“好一个聪明的孩子!”
  鹿克犀冷笑道:“你认了吧?这交易你是依不依从?”程百岳正在盘算如何应付,
心想:“却不知道这厮认不认得林教主,否则,倒可以找一个人假冒,伺机夺下这个孩
子。”鹿克犀大不耐烦,说道:“你交不交人,你若不肯把林清交出来,那你就随我到
京师投案!”
  李光夏被他揪着,挣扎不脱,但却已运气冲开了穴道,尖声叫道:“你这坏家伙,
你想捉我林伯伯,那是做梦!我告诉你的消息,都是假的!他不在米脂,也不在此地,
我不是这样骗你,你怎肯来?”
  鹿克犀气得七窍生烟,骂道:“岂有此理,你这小鬼,竟敢骗我!”李光夏叫道:
“你这么大一个人欺骗孩子才真是不要脸!
  程伯伯,你不要顾我,你把他杀了!”鹿克犀见他能自解穴道,好生惊诧,忙用重
手法再点了他的穴道,冷说道:“你想死还不容易,可我还不想杀你呢!程百岳,你随
我到京师投案!哼,拿不到顶儿尖儿的脚色,拿到第二等的角色,也总是功劳一件!”
  程百岳沉声说道:“你别欺人大甚,你出不了这间屋子!”
  鹿克犀大笑道:“你想杀我?你一动手,这孩子先就没命!
  而且还要把你的全家杀绝,你至多是把我打伤,我依然还可以大摇大摆地走出这间
屋子,你信不信?”说罢,发出了一声长啸。
  不过片刻,只听得马嘶人喊,那老门公进来报道:“三爷,外面来了一大群凶汉,
正在打门,要你老人家出去回话!”原来是马胜龙和一班大内卫士,已把程家同住。
  鹿克犀道:“不到黄河心不死,现在你总该心死了吧?你随我去投案,这孩子和你
家人的性命都可保全,否则,哼,哼,我的人一杀进来,你程家便是寸草不留了!”
  那老门公愤然说道,“三爷,把他杀了,咱们马上逃走!”原来程家因是天理教分
舵所在,有一条秘密地道,可以通到外面的。
  鹿克犀哈哈笑道:“不错,程百岳你的本领是胜于我,但你自问能在五十招之内杀
了我么?”倏地拔出鹿角叉,说道:“我数到三字,你不依我的话,我就把李文成的孩
子杀死,然后与你动手!一、二、——”
  程百岳沉声说道:“好,我随你到京师投案!”鹿克犀掏出一副精钢手铐,说道:
“你叫这老奴才把你双手铐上!”那门公怆然说道:“三爷,你此去京师,无异是自行
送死!”程百岳道:
  “老王,不必多言,快快把我铐上。走得一步是一步,这孩子真的是李舵主的遗孤。”
  那老门公无法,只好含泪将程百岳双手铐上。程百岳凄然说道:“你们逃命去吧!”
顾不得与妻子决别,当下便走在前头,似犯人一样的让鹿克犀押解出去。
  程百岳慢吞吞的一步步地走,鹿克犀喝道:“快些,你还在打什么鬼主意么?”程
百岳道:“你急什么?我已然落在你的手里,大不了是个死字。大丈夫生为人杰,死为
鬼雄,又何足惧哉?好,我就当真打个鬼主意了。”双手一抬,举起手铐,朝着自己的
天灵盖就砸。
  一个活的“匪首”当然要比死的价值多,鹿克犀为了自己多得功劳着想,连忙伸出
鹿角叉拨开他的手铐,赔笑说道:“三爷,不是我心急,我是怕外面的弟兄等得心急,
不见咱们出去,万一打了进来,毁了你的房屋,嗯,那就真是对不起你三爷的义气了。”
  程百岳“哼”了一声,冷笑道:“姓鹿的,你倒是很够朋友!
  我是赶着脑袋走路,可用不着你假惺惺来给我担心房屋了。”
  话犹未了,只听得咚咚的重物撞门之声,外面的武士果然已经在用铁锤砸打,不一
会大门打塌,如狼似虎的武土一拥而
  这帮武上由御林军副统领贺兰明率领,鹿克犀投顺朝廷,就是走他的门路,两人相
见,贺兰明哈哈笑道:“鹿老大,真有你的,这小鬼就是李文成的孩子吗?”鹿克犀道:
“不错,托大人的鸿福,把他拿获了。”
  贺兰明道:“这大人呢?又是什么奢拦人物?”鹿克犀道:
  “禀大人,他是天理教武邑分舵的舵主。”贺兰明道:“总教主林清呢?”鹿克犀
道:“还未查得确实消息,但总可在这一老一少的口中拷问出一些口供。”其实他已知
道了林清在米脂藏龙堡这个消息,不过,他却不愿立即吐露。
  贺兰明哈哈笑道:“你的功劳可不小啊!好,你们搜屋,看看还有什么党羽,将这
人的家小也一起捕了!”
  程百岳的家人早已从地道中逃走,武士们搜遍了每个角落,连人影出不见一个。鹿
克犀道:“依我看来,还是将这两个犯人火速押解京师紧要。这姓程的倔强得很,在此
拷问,急切间只怕难以拷出结果,反要拖延时候。他的家属党羽,慢一步再行缉捕也还
不迟。”贺兰明也怕夜长梦多,出什么意外,当下便传令道:“好,马上起程,放一把
火将他家烧了!”
  鹿克犀会合了这班武土,对程百岳可就不再客气了,给他又加上了一副重重的脚镣,
就由马胜龙牵着他走。
  不一会火光大起,村邻们见是一群军官所放的火,哪里敢来相救。贺兰明、鹿克犀
等人哈哈大笑,在烟火弥漫之下,这才似一群野兽般的呼嘛而去。
  鹿克犀得意之极,与贺兰明并辔同行,一路夸说自己如何机智,如何英勇,独自破
获了天理教的武邑分舵。当然他在夸功之时,也没有忘记给贺兰明捧场,多谢贺兰明的
赶来相助,两人彼此吹捧,皆大欢喜。
  可是他们也没有得意多久,就在刚刚走出村头的时候,猛听得马铃声响,只见官道
上尘沙滚滚,几骑快马疾驰而来,“呜”的一声,远远的就射来了一技响箭。
  鹿克犀刚才在程家给程百岳打了一掌,虽然伤得不重,亦己颇损元气,他又要“照
顾”李光夏,生怕响马冲来,交手不便,连忙抱看李光夏跳下马背,让贺兰明这班人上
前抵挡。
  转瞬之间,那帮“响马”已经来到,七骑马,八个人,其中一骑,是一个青衣汉子
和一个小姑娘合乘的。
  贺兰明手下共有十三人之多,还未算马胜龙与鹿克犀在内。
  他一见对方只有八人,其中一个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哪里放在眼内?当下哈
哈大笑,喝道:“哪里来的瞎了眼的强盗,敢未挡道?你可知你老爷是什么人?”
  贺兰叫丝毫不以为意,鹿克犀却是大吃一惊,他认得那肯衣汉子和那小姑娘,昨晚
在古庙里一场恶斗,羊吞虎给那肯衣汉子打得重伤,武功之高,鹿克犀是亲自见过了的。
如今他们和这许多人堵住道路,分明是寻仇而来。而这帮人也分明不是普通的响马!
  那青衣汉子喝道:“谁管你是什么人?给我滚开,我我的不是你!你在此碍我了脚,
那就是你自我晦气了。”贺兰明大怒,正要发作,忽听得那小姑娘银铃似的声音说道:
“喏,这马面汉了就是昨晚要杀我的那个贼人。”
  她话犹未了,那帮“响马”中突有一人自马背上飞起,俨如饥鹰扑兔,自空掠下,
张手朝着马胜龙便抓!
  马胜龙已勒着坐骑,人未离鞍,连忙一刀劈出,这一刀是向对方抓来的手臂斫去的,
那人身子悬空,无可闪避,依武学的常理而论,他一条臂膊,非给这一刀斫掉不可。
  哪知这人的身手快到极点,人在作空,毫无凭藉,突然翻了一个筋斗,倏的便是一
脚踢出,“当”的一声,把马胜龙那口长刀踢得飞上了半空!他翻了一个筋斗,仍然是
头下脚上,姿势未改,一抓之下,恰好抓着了颈背厚肉,将他提了起来,这几下手法干
净俐落,快如闪电。贺兰明未及过去相助,那人已把马胜龙揪下了马背。
  那汉子揪着马胜龙道:“华姑娘,你说要如何惩罚?”那小姑殒道:“姑念他还没
有斫伤我,饶他一命,把他的双手断了!”那汉子道:“是!”只听得“喀喇”“喀喇”
两声骨头碎裂的声响,马胜龙的两条手臂已被那人硬生的拗折!
  鹿克犀吓得魂飞魄散,正想带了李光夏悄悄溜走,程百岳忽地大喝一声,提起脚镣
朝着他猛地便扫。
  原来程百岳的脚镣本是抓在。一个武士手中的,那武士看了这一幕血淋淋的惨象,
也正自吓得目瞪口呆,程百岳就趁此时机,一个转身,运用腰力,反而把他拖倒,将脚
镣抓了过来。
  鹿克犀做梦也想不到程百岳带着脚镣手铐,竟会突然向他发难,冷不及防,这一下
打个正着,登时将他的手背打得血肉模糊,不由得他不放松了李光夏。
  就在这时,那小姑娘清脆的声音又在叫道:“那小哥儿是救我的恩人,谁敢动他一
根毫毛,你们替我把他杀了!”
  贺兰明又惊又怒,喝道:“李大进你们五人把这死囚抓回来。
  其他的人随我杀贼!”李大进是御林军的一个队长,武功甚高,这次率领了五名军
官,会同贺兰明办案,做他的副手。李光夏穴道来解,鹿克犀虽然松开了手,他仍然不
能动弹。贺兰明心想有李大进和五个御林军官,去对付一个带着手铐脚镣的犯人和一个
不能动弹的小孩了,自是可以手到擒来。
  那青衣汉子冷笑道:“你这个狗官,真是不知死活!”把手一挥,七骑八人都冲了
过来。
  有两个军官,正要去抓李光夏,李光夏是倒在地上的,他们正自弯下了腰,那青衣
汉子喝道:“给我躺下!”人未离鞍,十数丈外,倏的就发出了两枝透骨钉,无声无息
地射了过来,正好一个一枚,射中了那两个军官的“笑腰穴”,那两个军官倒在地上打
滚,纵声狂笑,笑碍惨厉之极,先是狂笑,继而变成了嚎叫,终于气绝!
  另外三个军官围攻程百岳,程百岳带着手铐,双手被铐在一起,只有手指还能使力,
但他是练过金刚指的功夫的,只用指力,使动那条脚镣,仍然是舞得呼呼风响,不亚于
一条铁鞭。
  那三个军官迫切之间,竟是近不了他的身子,转瞬间,那青衣汉子和那小姑娘已然
飞马来到。那青衣汉子道:“这犯人却不知是什么身份,你去问问这小哥儿,看看是不
是他的朋友?”
  原来这帮人讲究的是恩怨分明,却不理是非曲直,是介乎正邪之间的一帮人物。他
们既不同于侠义道的路见不平,便即拔刀相助,对国家大事,也是不闻不间:但又不同
于助纣为虐的邪派之滥杀无辜。只要你不犯他,他也不会犯你。李光夏是那小姑娘的恩
人,所以围攻李光夏的那二个军官,都被青衣汉子用透骨钉杀了;而围攻程百岳的那两
个军官,青衣汉子却不去犯他。
  那小姑娘笑嘻嘻的将李光夏扶了起来,说道:“昨晚你救了我,如今我来救你了。
喂,这戴着脚镣手铐的汉子是什么人?与你是有恩还是有仇;”
  李光夏被鹿克犀用重手法点了穴道,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围攻程百岳那两个军
官却不知道他不能说话,见那青衣汉子手段如此厉害,怎还敢等待李光夏回答那小姑娘,
只恨爹娘生少了两条腿,慌忙逃跑。
  贺兰明大怒,从马过来,青衣汉子一抖手发出了六枚透骨钉,分打他上中下六处穴
道。贺兰明武功远在这班武士之上,冷笑喝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他使的是一
条软鞭,软鞭一卷,只听得叮叮之声,不绝于耳,青衣汉子所发的六枚透骨钉,都给他
的软鞭打落。
  那小姑娘抱着李光夏一个打滚,贺兰明的软鞭卷了个空,啪咕一声,打得泥上飞溅。
那小姑娘叫道:“这臭贼好凶,刘大叔,你来!”
  贺兰明身为御林军副统领,第一次被人骂作“臭贼”,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说道:
“臭丫头,你如此护这小子,那就和这小子都随我上京去吧。”软鞭一抖,驱马赶上,
便要将她也卷起来。
  猛听得一声喝道:“大胆狗贼,你敢伤了我家小姐,我要你碎尸万段!”声到人到,
使的也是一条软鞭,马上马下,两条软鞭登时交起手来。
  贺兰明在这条软鞭上有二三十年的苦练之功,在鞭法上极为自负,哪知这汉子比他
更胜几分。只见他软鞭一抖,笔直的就似一杆长枪。武学有云:“枪怕圆,鞭怕直。”
软鞭若能使得像长枪。一样圆直自如,功力之深,自是非同小可!
  贺兰明心头一凛,只听得“啪”的一声,两条软鞭已是缠在一起。那汉子喝道:
“撒手!”贺兰明用力一夺,放马便跑,要想把那人拖倒地上,哪知这人气力大得出奇,
贺兰明的坐骑竟给他拖得反而倒退几步!
  贺兰明玄功内运,力贯鞭梢,要把那姓刘豹双子甩开,哪知双方真力一较,贺兰明
终是逊了一筹,只听得“卜勒”一声,贺兰明的软鞭虽未至于给他夺去,却已断为两截!
  他的软鞭一断,对他倒是很有好处,那汉子不能再拖住他的坐骑了。贺兰明的坐骑
是匹久经训练的战马,阻力一去,登时发力狂奔,四蹄如飞,绝尘而去。
  主将一跑,这群武士齐发一声喊,登时也一哄而散。小姑娘这帮人也不去理会他们。
  只有那鹿克犀来不及上马,走得不远,给那青衣汉子一把揪住。那青衣汉子道:
“华姑娘,这个人是昨晚那三个恶贼中的一个,杀是不杀?”
  那小姑娘无法解开李光夏的穴道,正是没甚心情,看了一眼,淡淡说道:“这个人
昨晚没和咱们动手,这小哥儿又是叫他做伯伯的,看来似乎还是好人,放了他吧。”
  那青衣汉子道:“对,他也是受了伤的,杀之不仁。好、便宜你了,滚吧!”
  程百岳连忙叫道:“放不得,放不得!这厮最为刁滑,正是罪魁祸首。今日之事,
就是他搅起的,他胁迫夏侄,串通了朝廷鹰犬,要捉拿林教主的,你们还未知道呢。”
  程百岳只道这帮人是江湖的侠义道,和李文成一定有深厚的交情,所以才兴师动众,
救他儿子,即使不认得林清,但一说起林教主来,他们自必明白。
  哪知程百岳是完全猜度错了,那姓刘的汉子是小姑娘家的管家,这帮人以他为首,
冷冷说道;“我不管你们的什么教主的闲事。我家的小姐说要放了,你就不用插嘴!”
程百岳是个响当当的汉子,当然也有几分傲气,几曾受过人如此奚落?只因这帮人是救
李光夏来的,他才不便发作,但也不愿再说话了。鹿克犀在他们争论的时候,早已跳上
马背,急急忙忙地跑了。
  那青衣汉子道:“小张,借你的缅刀一用。”突然来到程百岳面前,唰唰两刀,将
他的脚镣手铐斩断,说道:“我不问你犯了何事,你也不必问我来历。瞧你似乎也是一
条汉子,我给你除了镣铐,你也走吧!”
  程百岳道,“这李家的孩子呢?”那青衣汉子道:“这小哥儿于我家小姐有恩,我
们将他带回去,我们的主人自会安置他,你不用操心了。”
  程百岳怔了一呕,叫道:“不行!”那青衣汉子道:“为何不行?”程百岳道:
“我是他爹爹的好朋友,他本来是要投靠我的。你们不能将他带走!”
  那青衣汉子道:“我们不能听信你一面之辞。咦,这小哥儿怎么老不说话?”那小
姑娘道,“安大叔,你过来看看,他似乎是给人点了穴道,我解不开。”
  鹿克犀是“祁连三兽”之首,武功不算很高,但点穴却是独门手法,另有一功。尤
其他因为第一次用普通的点穴法被李光夏自行解开了穴道,第二次就改用了重手法,这
就更难解开了。
  小姑娘的那帮人围拢过来,端详了好半天,连李光夏被点的是哪一处穴道都不敢判
定,“解穴”是不能凭着胡猜,轻易尝试的,他们没有办法,唯有面面相觑。
  程百岳也不敢尝试,冷冷说道:“这就是姓鹿那厮下的辣手,可惜却给你们放走了,
要不然倒可迫他解穴。”
  那姓刘的管家在这帮人中武功最强,他虽然也不敢判定所点的穴道,但却看出了是
重手法点穴,当下“哼”了一声,说道:“人家已经走了,无法与你对证,你冷言冷语,
也是无补于事。哼,不过是重手法点穴罢了,谅也还难不倒我们。我自有办法解穴,咱
们走吧!”邓小姑娘很不放心,说道:“刘大叔,你当真有办法解穴,那何不现在……”
  那姓刘的汉子本来不愿在外人面前露出自己的短处,但给小主人一迫,却不得不说
实话道:“重手法点穴,过了十二个时辰,效力便要大减,那时我只须给他推血过宫,
被封的穴道便可以自行解开了。”
  程百岳一再被那些人奚落,不由得心头火起,这时见那姓刘的汉了已把李光夏抱上
马背,急得大叫道:“喂,你们怎可如此不讲道理?”
  那姓刘的汉子道:“谁知道你是什么人?你别再罗嗦啦。”那青衣汉子道:“不错,
昨晚那几个恶贼,这小哥几还叫他们做叔叔伯伯的呢,还不是一样的没安着好心肠。”
言下之意,竟似对程百岳也隐隐含着猜疑。
  李光夏心中着急得不得了,却苦于没法张口说话,只能对那小姑娘直眨眼睛。那小
姑娘道:“李家哥哥,我不知道你想说些什么。好吧,看在这人很是舍不得你,就让他
与你一同到我家来吧。”
  那姓刘的汉子忙道:“咱们家里怎能容许外人胡乱来的?他可不比这小哥儿,这小
哥儿于你有恩,带回家去,在你爹爹面前还好说话。带这样一个大人回去,你爹爹不打
断他双腿才怪。那时,你想给他恩典,反而是害他了。”他把允许外人到他主人家里当
作“恩典”,这话一说,直把程百岳气得七窍生烟。正是:
  主子骄狂奴也妄,家规太不近人情。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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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云阁 扫描校对 潇湘书院·梁羽生《风雷震九洲》——第十三回 遍觅孤雏存友道 驱驰千里护英豪
梁羽生《风雷震九洲》 第十三回 遍觅孤雏存友道 驱驰千里护英豪   姓刘的身份乃是管家,这小姑娘也不敢不听他的说话,于是说道:“我要他与我作
伴,我当然不会亏待他的,你放心好啦。
  刘大叔是我们的管家,他不招待你,你强求也没用的。”
  那青衣汉子道:“走吧,你爹爹等着你呢。”程百岳大怒道:
  “谁稀罕到你们家里?我是要这孩子留下!”那姓刘的汉子抱着李光夏早已坐在马
背,这时正要放缰纵马,程百岳猛地向前一跃,伸手便要把他拉下马来。
  那汉子怒道:“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要找死么?”挥动马鞭,唰的一鞭打下。程
百岳就用那条脚镣作为武器,横扫过去。
  那汉子长鞭挥舞,矫若游龙,程百岳连着两鞭,猛地一声大喝,铁链一收,把他的
马鞭卷住,双方功力相若,那汉子没有给他拉下马来,但他的坐骑却也迈不开脚步。
  程百岳跟着那匹马走了几步,那青衣汉子拨转马头,笑道:
  “我们的小姐肯要这小子作伴,那就是他天大的造化了。即使你的话都是真的,你
也该为你的世侄庆幸才是,没的却来歪缠,好,你这条脚镣是我给你斩断的,现在再给
你补一刀吧!”缅刀劈下,“喀嚓”一声,那条铁镣,只剩下短短的几寸还在程百岳手
中,刀锋几乎是贴着他的掌缘削过,却没有伤着他。那小姑娘拍手笑道:“安大叔,好
刀法!”
  程百岳一被甩开,那七骑马坐着七个大人、两个孩子已是疾驰而去。远远的只听得
那“安大叔”笑道:“这孩了看来倒是有点来历。江海天今早也曾和我歪缠一气,说来
说去。也就是要打听这个孩子。嘿嘿,我连江海天都不卖帐,还管他什么林教主、木教
主?”
  程百岳吃了一惊,心道:“他们说的不是江大侠吗?江大侠怎么也要找这孩子?这
帮人个个武功高强,我追上去也没有用。
  也罢,待我安顿了家人,且上山东杨家庄去走一趟。向江大侠打听打听。我与他虽
然素不相识,但江大侠素重江湖道义,说起来他多半会给我帮忙。”
  程百岳回到村子,只见他那几间房子已是烧成了一堆瓦砾,火还没有熄掉,邻居们
正在救火,见他来了,围上来连忙问长问短。程巨岳无暇多说,找着了一个天理教的弟
子,请他给自己的家人通报消息,便即勿勿离开。
  正行走问,忽见两骑快马旋风般的疾驰而来,程百岳暗暗喝彩:“好两匹龙驹!咦,
难道是那些人又回来了?”
  心念未已,那两骑快马已停在他的面前,一个神态威严的中年汉子和一个眉清目秀
的少年跳下马来,程百岳大吃一惊,那少年也还罢了,那中年人目蕴神光,程百岳是个
武学行家,一看就知对方是个英华内敛、武功极高的人物。
  那中年人打量了程百岳一下,也有一丝诧异的神色,便即抱拳说道:“萍水相逢,
请恕冒昧。我想向老哥打听一件事情。”程巨岳道:“请说。”
  那中年人道:“有这么佯的三个大人和一个小孩子,是骑着马的,不知老哥可曾遇
见。”他说的那四个人形貌,正是“祁连三兽”和李光夏。
  程百岳心中一动,连忙问道:“阁下可是山东江大侠?”那中年人道:“不敢,小
可正是江海天。阁下想必是武林同道,未曾请问高姓大名。”
  原来江海天与叶凌风师徒二人看见此处村庄白日起火,江海大凭着他的江湖经验,
料想此处定是出了些意外事情,故此赶来看个究竟,希望打听到一些有关消息。想不到
无巧不巧就在半路上遇上了程百岳。江海天也看出了他内功颇有基础,而且从他满身尘
土和疲惫的神态看来,还可以断定他刚在不久之前,曾和人动手打过一场。因此江海大
才会下马问他。
  程百岳义惊又喜,报了姓名,说道:“江大侠,我正要找你!”当下将他所遭遇的
事情,一一都对江海天说了。江海天也将李文成辗转托孤之事告诉了他。
  江海天道:“那帮人走了多久?”程百岳道:“大约一个时辰,是向这一条路走的。
这帮人凶得很,他们一定要把夏儿带回家去,说是要给他们的小姐作伴。”
  江海大道:“我知道这帮人,拼着得罪他们的主人,我把夏儿夺回便是。”程百岳
道:“好,若有消息,请江大侠托人告知米脂藏龙堡的张士龙张堡主。祝江大侠马到成
功,寒家已被朝廷鹰犬焚毁,此地是不能久留的了。”两人便即匆匆别过。
  江海天已把事情一力承担,程百岳当然是非常放心,心想他是天下第一高手,要夺
回一个孩了那是易如反掌,“夏儿得他收为徒弟,也无须我再为他顾虑了。”但他自己
的身份已经泄漏,可不能再在武邑等待江海天的消息。因此他遂临时改变计划,改赴米
脂,找他们的教主林清,桌报李文成父子的消息。
  按下程百岳暂且不表,且说江海天、叶凌风师徒二人,别过了程百岳之后,便即快
马加鞭,向他所指点的那条路追么。沿途果然见有许多凌乱的马蹄脚印,细心察视,看
得出这个马帮有七八骑之多,与程百岳所说的马匹之数相符。
  江海天放下了心。要知他们师徒二人的坐骑乃是口行千里的骏吗,那帮人走了不过
一个时辰左右,江海天满以为至多在黄昏之前便可赶上。
  哪知到了一个三岔路口,他们一路上追踪的那些蹄印突然一个都不见了。叶凌风不
觉愕然,说道:“这些人会变戏法不成?
  为什么一到此地便即消失?”
  江海天究竟是个江湖上的大行家,稍稍一想,便明其理,说道:“这帮人大约也已
料到我来追踪他们,使了一点狡计。想必是用厚布包了马蹄,所以地上没留痕迹。”
  叶凌风道:“这里是一条三岔路,咱们摸不准他们走的哪一条,说不定前面岔路之
中又还有岔路。这可是很难追踪啊!师父,依我之见——”江海天勒住坐骑,说道:
“你是怕难了?”
  叶凌风嗫嚅说道:“弟子不是怕难,但我想——”江海天道:
  “你想什么?爽爽快快说吧。”
  叶凌风道:“我想那小姑娘是为了报恩,才要她家的仆人将李师弟带回去的,一定
不会将李师弟为难。那青衣汉子也曾与师父说过,他回去就要桌报他的主人,转达师父
想与他会面的心意。天下谁不想结识你老人家,料想他家的主人一定会带了李师弟前来
拜访师父。我想咱们与其茫无头绪的去追踪,不如回家等候他来拜荫还稳当一些。”
  原来叶凌风是有他自己的打算。他这次跟随江海天出来,一心以为师父会带他去认
识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哪知师父日夜赶路,一路上根本就没有拜会过一个武林同道。如
今风波叠起,枝节横生,又不知何日方能找到李文成的孩子,一同回家?这么一来,夜
长梦多,叶凌风可就放心不下在江家养病的宇文雄了,他怕的是字文雄在江家与江晓芙
朝夕相对,莫要在他回去之前,字文雄已先获得了江晓芙的芳心。
  叶凌风主张回家等候,实是存着私心,不过说来也未尝没有理由。但江海天想了一
想,却仍是说道:“不行。在家里等他送上门来,希望究属渺茫,还是继续追踪的好。”
  叶凌风好生失望,嘀咕道:“就这样茫无头绪的去追踪么?”江海天道:“也不见
得就是茫无头绪,那帮人有七八骑之多,咱们沿途打听,总可以得到一些线索。李文成
托孤于我,我若不能将他的孩子早日找回,总是不得安心。”
  叶凌风不敢再说,只好跟随师父。师徒二人先走右边这条小路,走了五十余里,问
过好几个过路客人,也曾向路边的茶亭伙计打听,都说没有见过这一帮人。江海天折回
来再走中间这来路,走了十多里,问过几个路人,有的因为不知他的来历,怕惹事而不
敢说,最后问到一个在田中讲作的农夫,才打听得确实的消息,那帮人是在正午时分从
这路卜经过的,这时已是将近黄昏了。
  晚上不好赶路,也无法找人打听,江海天只好到镇上一个客店投宿,第二门绝早起
身,再一路迫踪,走了不久,果然又碰上了盆路。
  以后一连多天,都是类似的情形,待打听得那帮人确实是从那条路经过时,相距的
时间已是越来越长。他们师徒二人从直隶西南角进入山西,打听到的消息,那帮人已是
五天之前,就从这条路走过的了。
  但这也还有线索可寻,不幸又过了几天,进入偏僻的山区,却再也打听不到那帮人
的消息了。叶凌风旧话重提,说是追踪无望,劝他师父不如回家。江海天叹口气道:
“换一条路走,过几天再说吧。大同是北丐帮总舵所在,咱们可以到那里请仲帮主帮忙
打听。”江海天至此亦有点灰心,心中只存着一个希望了。
  这一日他们正在路上行走,忽见前头有两匹快马,跑起来四蹄如飞,看来也是两匹
罕见的千里马。
  江海天道:“这两匹骏马的主人定然是不寻常的人物,咱们追上去看看。”他们师
徒二人所乘的白龙驹与赤龙驹甚具灵性,见了同类的骏马,起了争胜之心,不待主人鞭
策,便放尽脚力,向前追赶。但也要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刻,双方的距离才渐渐拉近。
  江海天这时正是看得分明,不觉吃了一惊,原未骑在马上的乃是两个军官。马蹄上
有烙印,江海天曾见过御马,他眼光锐利,只一瞥就认得这是大内的铃记。江海天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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