穴。
冰魄神弹是取万截玄冰的冰魄精英练成的,和冰魄寒光剑一样,是世间最奇特的暗器。
它一发出,片刻就会溶化。不过威力虽然不及冰魄寒光剑,但若是给打个正着,冷得更加难
受。
冷冰儿功力尚未恢复,冰弹失了准头,不过虽然没有在那人的“神堂穴”打个正着,却
已令得那人冷得全身发麻,再无抵抗之力。
冷冰儿一跃而起,拿起了冰魄寒光剑,喝道:“你这小贼如此可恶,先让你吃点苦头,
再审问你!”正要用剑在他身上戳几下,发泄心头的一点怒气,忽见那人睁大眼睛看她,神
气甚为古怪。
这霎那间,冷冰儿不觉也呆住了。手中的冰魄寒光剑竟是戳不下去。
“奇怪,这个人我怎的似曾相识?我是在那里见过他的呢?”蓦然心念一动,冷冰儿的
脸色登时变的白如冰雪,颤声问道:“你,是谁?”
那人似乎也是开始认出了冷冰儿,叫道:“你,你是冷姐姐吗?我是杨炎呀!冷姐姐,
你不认识你的炎弟弟么?”
此言一出,冷冰儿就像心头被冰魄寒光剑戳穿,所受的创伤比她当年被段剑青推下冰湖
更加难受!
杨炎怎的会变成这么样的一个人呢!
她茫然的着着这个站在她的面前自称是她“炎弟”的少年!一时间非但没法说出话来,
连思想也好似凝结了。她怎也不能把这个少年和以前那个她最疼爱的“炎弟”放在一起联
想。记忆变成了一片空白。
她好似风中之烛,身子摇摇欲坠,但终于站立不稳,颓然坐下。
杨炎注视着她,好像在打什么主意,他不知道冷冰儿已经恢复功力,但却知道自己是使
不出气力了。冷冰儿有冰魄寒光剑在手。即使冷冰儿也是毫无气力,亦足制他死命。
他看了看冷冰儿手中的那把冰魄寒光剑,本来已经是感觉冷得难受的,越发冷得牙关打
战了。
他好像主意已经打定了,忽地左右开弓,噼啪的打了自己两记耳光。讷讷说道:“冷姐
姐,我,我罪该万死,我,我不知道:“
“住嘴!”冷冰儿喝道。她稍稍定下心神,想起杨炎适才对她的无礼,不觉怒气上冲,
斥道:“谁是你的姐姐?亏你还有脸皮和我说话!”
杨炎跪倒她的面前,说道:“冷姐姐,请你念在往日姐弟之情,饶恕我吧!要是你不肯
饶我,我宁愿在你跟前自尽。”
冷冰儿心痛如绞,喝道:“站起来,我不愿看你这副丑态!”心想:“炎弟以前本是个
心高气傲的孩子,有时做错了事,被我说几句他也受不了。想不到如今他竞是变得如此下
贱,不惜自打耳光!”
眼前这个杨炎,和她记忆中的“炎弟”,除了面貌依稀有点相似之外,变得简直完全不
同了。她不觉起了一点怀疑,喝道:“你当真是杨炎么?”
杨炎说道:“自从你上天山的第一天,我就一直跟随着你。那次也是你带我下山去找我
的爹爹和哥哥的。虽然咱隔别了七年,我的相貌或许必变很大,你总该还认得我吩,怎的会
怀疑我不是你的炎弟呢?你要是还不相信的话,请,请你瞧一瞧我这粒痔。”说罢,捋起衣
袖,露出左臂一粒红痔。杨炎小时候,冷冰儿有一段期间,差不多等于是兼任他的保姆的,
杨炎臂上有颗红痔,她当然是记得的。
冷冰儿说道:“你说得好,我是应该认得你的。但为什么你却认不得我呢。难道我的相
貌比你变得更大?”要知他们分手的时候,杨炎是十一岁,冷冰儿是十九岁。隔别相近七
年,杨炎是从十一岁的儿童变为十六八岁的少年,冷冰儿今年未满二十六岁,仍然可以说是
在少女的阶段。相貌的变化实是微乎其微。她话出了口,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她手按冰魄寒光剑,瞪着眼睛看杨炎,心里自己问自己!”假如他早就认出了我,还对
我如此无礼,那,那我该怎么办?是杀了他呢?还是看在孟大哥份上,饶他这一次呢?”
杨炎满面通红,说道:“我,我做梦也想不到你会来到这里的,你跌下来的时候,脸上
沾了尘土,我觉得似曾相识,可还不敢想到竟然真的是你。听到你的声音,我才认出来
了。”
冷冰儿喝道:“即使你尚未知道是我,你也不该,你也不该——哼,你知不知道,你的
所作所为已经、已经是和段剑青这小贼一般无异!我这来来就是要杀段剑青的!”
杨炎颤声说道:“我,我知道罪当万死,冷姐姐,你要是不肯原谅我,你亲手杀了我
吧!我没有勇气自尽,我宁愿死在你的手里。”
冷冰儿叹口气道:“论理我该替掌门人清理门户,但姑念你年幼无知,暂且饶你性命。
唉,杨炎,你、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杨炎说道:“我是身不由己,他要我怎样做,我就只能怎样做。要是我不听他的话,他
会折磨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冷冰儿道:“你说的这个‘他’,是段剑青吧?”在此之前,她还存着一线希望,希望
杨炎不是落在段剑青手中,如今她已知道这幻想是破灭了。
果然杨炎答道:“不是他还能有谁?这许多年来我一直受他挟制!”
冷冰儿哼了一声,冷冷说道:“你就这样听他的话!我问你,你还记得和我第一次会面
的情景吗?”
杨炎说道:“记得。你是和我的大哥一起上山的。”
冷冰儿道:“还有呢?”
杨炎说道:“我受了段剑青的欺骗,不相信孟华是我哥哥。他要带我下山,哥哥投鼠忌
器,不敢阻拦。当时你已经是受了伤的,他对你的防备较为松懈,你就冒着性命的危险,突
然从他的手中把我夺回来。可我还以为你和我的哥哥都是坏人,非但不感激你相救之恩,反
而打了你一掌。唉,冷姐姐,说起来我对不住你的事情真是太多了!”
冷冰儿道:“难为你还记得这样清楚,后来怎样?”
杨炎说道:“你给我打一掌,段剑青就乘机把我夺了回去,把你打得伤上加伤。哥哥过
来抢救,那时他才露出狰狞面目,拿我做为人质,威胁我的哥哥,他用狠毒的手法折磨我,
威胁我的哥哥退后。”
冷冰儿道:“你受到他的折磨,有没有哭喊?”杨炎说道:“没有。那时,我已经知道
了他是坏人,孟华也真的是我的哥哥了。我假意说愿意跟他下山,骗他相信,冷不及防,咬
他一口,挣脱魔掌。哥哥立的就扑上来,将他吓跑。”
冷冰儿道:“我以为你已经忘记这件事情了,原来你还记得!杨炎,想起小时候的事
情,你不觉得惭愧么?”
杨炎低下了头,装作一副无地自容的惶愧神气。冷冰儿继续说道:“小时候你那么倔
强,一分清了是非,就能不顾死活,也要挣脱魔掌。我真是想不到,为甚么你现在会变成这
种窝囊样子!”
她口里斥骂杨炎,心里却已软了。原来她故意提起这件旧事,用意固然是在激发扬炎的
羞耻之心,另一方面,也是在进一步的试探,看看这个杨炎到底是真是假?
杨炎把这件事情的经过说得甚为详细,甚至每一个细节都还记得清楚,冷冰儿对他是再
也没有怀疑了。证实了面前这个少年的确是杨炎之后,冷冰儿的心里虽然是十分难过,但已
决定饶了他了。杨炎何等聪明,一听她的口气,亦已知道冷冰儿是相信了他,自己的性命是
可以保住了。当下装出一副惶愧的神气说道:“我,我也不知道怎的会变成这样软弱的。没
有办法,我实在是怕他。我也曾经想过自尽,但我还希望能够见到爹爹,见到哥哥和见到
你。你知道我是从来没有见过爹爹的,所以我舍不得死。我不能死,那就只能听他说话
了。”
冷冰儿不觉起了一丝怜惜的念头,暗自想道:“六七年来,他受尽了那小贼的折磨,就
是一块石头,也要给磨成粉了。少年人意志薄弱,那也不足深责。”于是柔声说道:“只要
你真正悔悟前非,你还是可以挣脱魔掌的。你告诉我,段剑青在甚么地方,他把罗曼娜怎么
样了?”
杨炎说道:“你要去打他?”冷冰儿道:“废话!我来到这里,当然的为了找他算
帐。”
杨炎说道:“他的武功厉害得很啊,冷姐姐,你打得过他吗?”
冷冰儿道:“打不过又怎么样?是不是你怕我打不过他,就不敢带我去打他了?”
杨炎说道:“我死有余辜,送了命不打紧。但要是你报不了仇,反而送了性命,那就不
值了。”
冷冰儿知道他是胆怯,心里虽然生气,却也不忍责怪他,当下说道:“你放心,我知道
这小贼练就了许多歹毒武功,但这七年来我也没有闲着。我已经练成了本门内功和冰川剑
法,还有这把冰魄寒光剑之助,料想不至于输给段剑青这个小贼。”其实她不过是想要坚定
杨炎的信心,并非真的有那么大的把握的。
杨炎说道:“啊,原来你这把宝剑就是冰魄寒光剑吗?那就不怕了!”
冷冰儿道:“你以前没有见过这把宝剑?”杨炎说道:“师父和我说过这把剑的名字,
却没给我看。”
要知杨炎是唐经天最疼爱的关门弟子,自小在天山长大,因此冷冰儿以为他是见过这把
宝剑的。但心想自己来到天山的时候,才满十岁。唐经天可以把这把宝剑的来历,当作故事
说给杨炎知道。但为了怕孩子不懂事,一定要拿这把剑来玩,虽然可以阻止他,那也不免多
了麻烦。不给他看,那倒是合乎清理之事。
“好,你既然不害怕,那可以带我去找段剑青了吧?否则,你告诉我他在那里也行。”
冷冰儿说道。
杨炎说道:“他把罗曼娜藏在一个山洞之中,那地方很不好找,而且布有机关,还是我
带你去的好。”
冷冰儿道:“好,那就去吧!”杨炎说道:“我现在恐怕还不能去。”
冷冰儿道:“为什么?”随即恍然大悟,说道:“敢情你还是冷得难受吗?”
杨炎说道:“比刚才好了一些,但施展轻功,恐怕还不能够。”
冷冰儿道:“好,你盘膝坐在地上,运用本门内功,行大周天吐纳法。”口中说话,右
掌已是伸出,按着他的背心。
当冷冰儿手掌按下之时,杨炎不禁心头一震,身不由己的打了一个寒颤。但不过片刻,
便觉得有股热气,好似从背心输入,转瞬流转全身,寒意顿然消失。杨炎这才放下心上一块
石头,哑然自笑:“她要杀我,早就可以把我置之死地,何必多弄玄虚。”原来冷冰儿掌压
之处,乃是背心要穴,杨炎虽然料准冷冰儿已经相信了他说的话,心中到底还是不禁有些害
怕。
冷冰儿已练成了少阳神功,足以抵御最厉害的阴寒之气,故而可以使用冰魄寒光剑的。
但此际她也不过只是恢复了三四分功力,不能全部用来帮助杨炎驱寒,只能先用一两分的少
阳神功,令他气血能够畅通,至于完全恢复功力,那还要靠他自己。
冷冰儿道:“好了点吗?”杨炎说道:“暖和多了,不过——”冷冰儿道:“莫要养成
依赖他人的习惯,你只须运用本门内功,很快就可以恢复如初的。”说罢,不再理睬杨炎,
独自运功祛毒。
碧灵丹的药力已经开始生效,她运功加速药力运行,不到半柱香时刻,余毒已是尽除,
恢复了七八分功力。估计在找到段剑青的巢穴之时,功力当可完全恢复。
她抬起头来,只见杨炎还是盘膝坐在地上,头上冒出白气,但不时仍打寒颤。
按说杨炎所受的寒气不过是着了一颗冰魄神弹,虽然不是武功泛泛之辈所能忍受,但比
起她中的毒,还是远远不如的。即使以杨炎十一岁时候的内功造诣,加上她少阳神功之助,
此时亦已应该恢复如常的了。
冷冰儿心里想道:“他能用内功把寒气逼得化为汗水挥发,功力已经是不算差了,为甚
么还在打颤呢?”蓦地想通一节道理,眉头一皱,说道:“杨炎,你运用的不是本门内功
吧?”
杨炎苦着脸道:“这几年,段剑青逼我学邪派内功,本门的内功已经忘了。”
冷冰儿道:“你难道平时不会私下自己练么?”杨炎说道:“我没有耐心,又怕他知
道。可都丢荒了。”
冷冰儿哼了一声,说道:“你真是忘本!”但骂尽管骂,还是不忍他多受痛苦,而且也
为了他能够快点带领自己去找段剑青,只好完全越俎代庖了。
当下冷冰儿以本身真气输入杨炎体内,为他推血过官。此时冷冰儿的内功已经恢复了七
八成,不过片刻,便即替杨炎打通奇经八脉,使到他血脉畅通,恢复如初。
杨炎说道:“多谢姐姐。唉,本们内功真是奇妙,可惜我疏于练习,都丢荒了。”言下
大有羡慕之色。
冷冰儿瞪他一眼,说道:“你的资质本来远胜于我,要是你能够改邪归正,把你的鬼聪
明都用在武功上,从头做起,练到我的境界又有何难?就只怕你学好了武功不做好事。”
杨炎说道:“好姐姐,今后我一定听你的教导,再也不敢做坏事了。你相信我吧。”冷
冰儿冷冷说道:“空口说白话是没有用的。你这几句话我姑且记下来,以观后效。走吧。”
杨炎前头引路,越过几重岗峦,走上一座峰岩,岩上长松蔽日,藤蔓引风,面前一层岖
壁拔地而起,不下二三十丈从顶至底,毫无借力攀援之处。
杨炎苦笑道:“冷姐姐,段剑青藏匿的那个山洞,就在峭壁那边,可是我没本领过
去。”
冷冰儿道:“那你怎么知道山洞所在?”
杨炎说道:“我去过的。我只是说我自己没有本领过去。”
冷冰儿这才听得明白,说道:“以前是段剑青这小贼带你过去的?”
杨炎说道:“不错。”冷冰儿道:“他怎样带你过去?”
杨炎带领她沿着石岩拐了个弯,说道:“他是用荡秋千的方法,从这株树上荡过去的。
到了那边,他才用长绳牵引我过去。”
原来在这面峭壁之上,有一株横空突出的千年古松,幡根错节于岩石之间,形如苍龙樱
海,丹凤朝阳,满树蝇着枝藤,随风飘拂。风过处,有几枝藤梢几乎荡到对壁。
冷冰儿道:“好,我也可以用这个方法带你过去。”
杨炎说道:“姐姐,这可不是当耍的,你要真的有把握才好。”
冷冰儿道:“你少为我担心,快搓绳子吧。”割下几条长藤,连结起来,拧成一股,试
一试韧力甚佳,比普通的绳子还好。
冷冰儿道:“好,我这就过去。待会儿你把绳子用力抛过来,你抓牢一端,相信我可以
把你拉过去的。” 意想不到的谋杀 当下冷冰儿飞身上树,握牢一条随风荡漾的长藤,就像打秋千样,身子越荡越高。她估
计这株长藤若然拉得笔直,荡到最远之处,大约距离对壁不过三丈之遥,只须一个鹞子翻
身,就可以在对面的峭壁脚踏实地了。
杨炎站在树下,这霎那间,心中转过无数念头,终于脸上露出狞笑,突然拔出一把短
刀。
也是冷冰儿命不该绝,在她荡到半空之际,忽地在对面的冰崖上发现了杨炎在她后面狞
笑。这座冰崖是亘古不化的坚冰构成的,光滑得有如一面明镜,从山坳处横伸出来,照见了
杨炎丑恶的神态。
冷冰儿虽然不知道杨炎做甚么,但她经历过段剑青几次三番将她谋害的教训,对人心的
险恶早已是有所警惕的了。此时她发现杨炎的狞笑,竟是和段剑青有一次想要谋杀她的时候
的神态一模一样。
她无暇细思,立即反荡回来,就在此时,只觉身子一轻,那条长藤突然断了。
幸亏她在反荡回来之时已经有了准备,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觑准一株横伸出来的树
枝,一抓便着。杨炎只能割断那条长藤,来不及割断那株树枝。长藤是幡在松树树干的,这
条松枝却是从石洞中横生伸出悬岩之外,他可不敢跑到悬岩的边缘去斩断松枝。
那株松枝比小指还细,幸而冷冰儿轻功卓绝,迅即爬回主干,但当她再从松树上跳下来
的时候,杨炎早已不知躲到甚么地方了。
死里逃生,冷冰儿最初的感觉是一片茫然,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她抓起那条割断的长藤还幡在树上的那半段,看得分明,绝不是承受不起她身体的重量
折断的,割口光滑平整,一看就知是被利刃所切。
冷冰儿的伤心比第一次中计被擒,遭受杨炎欺侮之时还更难受!
若说第一次是因杨炎还未知道她是谁才下毒手。”虽然可恶可恨,也还稍有情理可原。
但这一次呢?
这一次他已经知道冷冰儿是谁,而且痛哭流涕的在她面前表示过悔恨的了。那知道他一
面要求冷冰儿原谅,一面又在暗中下此毒手!
“杨炎,杨炎,我真想不到你丧心病狂,一至如此!”冷冰儿没有骂出来,眼泪也还能
够忍住,但心中已在滴血!
冷冰儿定了定神,强抑心中的悲痛,叫道:“杨炎,你躲不了的!躲过这一次,躲不过
第二次。我肯放过你,你的大哥和侠义道也不肯放过你!你宁愿过着永远不敢见人的日子
吗?你还是自己出来吧,告诉我,为甚么你要这样对付我?否则给我抓着了你,我可不能再
饶你了!”
冷月空山,唯闻风声萧萧,可听不见杨炎的回答。
乱石磷峋,如丛生的野笋,东面一堆,西面一堆,也不知杨炎是躲在那一堆乱石之中?
明知道以杨炎的轻功本领,绝不会跑得太远,此时必定还是藏在附近,但要找着他,可
还真不容易。
而且抓着了他,又能怎么样呢?她狠得下心杀了他么?冷冰儿实在想不出应当怎样处置
杨炎才对,只好暗暗叹口气,放弃寻找他的念头了。
“当务之急,还是找寻曼娜姐姐要紧,这个小畜牲暂且由他去吧。”冷冰儿想道。
可是又怎能找得着罗曼娜呢?
一阵寒凤吹过,冷冰儿的脑袋也好似吹得清醒起来了。
她识破了杨炎对她的欺骗,那一层蒙在她眼前的迷雾也被风吹散了。
她当然不能相信杨炎的鬼话,不能相信段剑青是躲在一个布有机关的山洞之中了。
她冷静下来,依理猜测,仔细推敲:“他们在石屋里安排那么阴毒的陷阱,诱陷来救罗
曼娜的人。段剑青这小贼岂会躲到远离石屋的甚么山洞里去?杨炎武功平常,他不怕杨炎万
一对付不了强敌吗?”
“晤,莫非这是调虎离山之汁。”冷冰儿蓦地想通一节:“杨炎这小畜牲是利用我对他
的相信,骗我离开那间石屋,出去找寻段剑青的。段剑青这小贼一定还是躲在那石洞之中,
说不定地下还有暗室。
“但为甚么当他知道杨炎反而被我所制的时候,他不出来帮忙杨炎呢?
“哦,是了,他听见我夸下海口,我说我已练成的冰川剑法可以克制他,他怕打我不
过,所以不敢出来。嘿嘿,要是当真这样,刚才我也可以说是十分侥幸了。”想起刚才她是
仗着冰魄寒光剑的威力才能反制杨炎,而当时自己的功力只不过恢复三两分,思之犹有余
悸。
此时她的功力已经恢复了八九分,自恃是可以和段剑青斗一斗了。于是根据自己的推
测,走回原来的地方寻找。
回到那间石屋,只见打开的地道口还未曾盖上,一切都是她刚才离开的样子。
冷冰儿不觉心里暗暗嘀咕,不知自己的猜测对是不对。那个皮制的假人倒在她的脚边,
冷冰儿禁不住暗自叹气,这个假罗曼娜令她上下大当,真的罗曼娜却不知要到那里去找?
正在患得患失,想要离开石屋未曾离开之际,忽听得有个熟悉的声音接连叫道:“冷姐
姐,冷姐姐!”
可不正是罗曼娜的声音——”
这霎那间,她几乎怀疑是在做梦,但她听得十分清楚,绝对不是做梦。
她摸了摸倒在她脚边的假人,证实了确是假人,假人当然不会说话。
但又没有看见真的罗曼娜。她俯伏在地道口边窥视,她刚才和杨炎所在的那间地下室也
没有罗曼娜。
这霎那间她几乎忍不住就要回答,告诉罗曼娜她已经来了,就在这儿。
好在她是有过多年江湖经验的人,霎时间的冲动迅即被抑制下去,她定了定神,恢复了
冷静。
她知道罗曼娜一定不是看见她才叫她的,但罗曼娜也不会无端叫她的名字,据此推测,
她刚才来过这里,罗曼娜必是已经知道的了。
“当时她一定是被段剑青这小贼挟制,说不定还可能是给点了穴道的。此际,段剑青料
我已经去得远了,才解开她的穴道。唉,好在我没鲁莽,段剑青这小贼现在当然也还是在她
的身边的,要是一听到我的声音,还能让我把曼娜姐姐救出去吗?不知要怎样对付她?”
她料得不错,但可惜也只是猜中了一半。
正当她施展绝顶轻功,悄俏地从地道口跳下去之时,果然便听得有人冷笑说道:“你还
等待你的冷姐姐回来救你,那是做梦!”
除了这间地不室之外,是还有另外一间暗室,罗曼娜就藏在那间暗室之中。这点是给她
猜得对了。
可是说话的这个人却不是段剑青。是另外一个陌生人的声音。
冷冰儿脚尖点地,当真是有如一叶飘坠,落处无声。藏在暗室那人,丝毫也没察觉。
不过冷冰儿也不知道怎样才能打开暗室的门。
那个人哼了一声,又在发出冷冷的笑声了:“你的冷姐姐是永远也不会回来啦!”
“你胡说,冷姐姐本领高强,你们害不死她的,她找不着段剑青这小贼,当然还会回来
这里!”听得出是罗曼娜满腔气愤的驳斥那人。
那人冷冷说道:“你知道是谁带冷冰儿出去找你吗?”罗曼娜刚才给这人点了穴道,杨
炎如何骗走冷冰儿她确是不知。禁不住问道:“是谁?”
那人得意洋洋的说道:“是杨炎。你应核知道杨炎是甚么人吧?”
罗曼娜道:“那小子当真是杨炎?”那人笑道:“若然不是杨炎,姓冷这丫头怎会上他
的当?嘿嘿,你是曾经和冷冰儿同上天山的,你当然知道冷冰儿与杨炎乃是情如姐弟!”
罗曼娜道:“假如当真是杨炎的话,他就不会害冷姐姐。”但声音颤抖,显然只是自己
安慰自己,其实并无信心。
那人哈哈笑道:“天下万物,你见过甚么东西不会变的吗?磨盘大的崖石也会给雨水侵
蚀变得百孔千疮,何况是人?杨炎早已心甘情愿跟随段大哥的啦,你以为他还会把那丫头当
作姐姐。”
冷冰儿暗叹道:“这人虽然是和段剑青一党的坏人,说的话倒也未尝没有道理,人是会
变的,以前的炎弟,早已不存在了。”
那人接着说道:“不错,冷冰儿的武功是比杨炎高出许多,但她决不会提防杨炎也会害
她。我虽然不知道杨炎用甚么办法害她,但我知道杨炎聪明绝顶,一定会有办法害她!所以
我劝你死了这条心,不必指望冷冰儿回来救你了!”
罗曼娜嚷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但声音却是越发颤抖了。
冷冰儿心道:“这一次又给他说对了,杨炎害我的办法确实高明。“可惜我却并未如他
所料就给杨炎害死!嘿嘿。我正是从鬼门关里回来,来和你们这班妖魔鬼怪算帐!
但咫尺之隔,宛似天涯她听得见罗曼娜的声音,却没办法救她。
忽听得罗曼娜又叫起来了:“你干甚么,你敢碰我,我就死在你的眼前!”
冷冰儿只道这人要欺侮罗曼娜,气得双眼发白。只恨手中拿的虽然是天下无双的冰魄寒
光剑,却不是削铁如泥的宝剑,否则她真想破壁而入了。
那人说道:“你放心,我不会欺侮你的,要你乖乖的跟我走,我连头发也不动你一
根。”冷冰儿在外面听见他这么说,方始松了口气,心里想道:“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只要他肯和罗曼娜走出来那就好办,罗娜姐姐,你答应他吧。”
可惜罗曼娜不知道她在外边,听了这人的说话,倒是不禁有点咤异,说道:“段剑青不
是叫你留在这里看守我的么,你却要和我去那里。”
那人笑道:“出去通气,你关在这里好几天了,不气闷么?我带你出去散散心。”
罗曼娜道:“遛达遛达?说得这样轻松。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儿,会相信你的鬼话?你一
定有甚么阴谋!”
那人笑道:“你别多疑,就算我色胆包天,我也不敢把段大哥的心上人拐带私逃呀!”
罗曼娜怒道:“你、你再胡说八道,我宁死也不听你摆布。”
那人笑道:“你千万不可寻死,你的爹爹就要来接你回去了。你死了的话,岂不叫他老
人家伤心?”
罗曼娜怔了一征,说道:“你要骗我,说话也该稍近情理一些。我爹怎么知道我在这
里?你骗人的伎俩,也未免太不高明了。”
那人说道:“我不是骗你的,为了令你相信,我把实话都告诉你吧。”
罗曼娜道:“好,你姑且说来听听。”
那人说道:“是段剑青去告诉你的爹爹的。”
罗曼娜道:“越发胡说八道,这小贼有这么好心?”
那人哈哈笑道:“你以为这是他的好心么?老实告诉你吧,他最初本来是想得到你的,
但是你死也不肯依从,他这才改变了主意。他肯把你放回去,当然是有条件的。”
罗曼娜这才恍然大悟,说道:“哦,原来他是要利用我来要胁我的爹爹。”
那人说道:“对了,你的爹爹是哈萨克族的长老,他只你一个女儿,不会救你的。你虽
然美若天仙,但死了的美人儿对段剑青可是一点也没好处。他拿你去作交易,以你爹爹的身
份,纵然免不了讨价还价,料想也不会太低。”
罗曼娜恨恨说道:“这小贼真是可恶,我爹不会上他的当的!”
那人说道:“我敢和你打赌,你的爹爹一定不惜任何牺牲,把你赎回去的!”
听了这人的说话,罗曼娜不觉心乱如麻。她害怕父亲上段剑青的当,但又希望真的能见
到父亲。
她知道这个人的看法是对的,心中暗自想到:“不错,爹爹知道我落在这小贼的手中,
纵然要他舍性命,他也是非救我不可的。”
“可是爹爹是一族之长,假如段剑青这小贼是要他损失本族的利益,逼他做出他所不愿
意做的事情,那他怎么办呢?唉,为了避免连累爹爹,我还不如死了的好!”
但在这斗室之中,在这人严密的监视之下,目前她是连寻死的机会也没有的。
而且她也实在不愿意死啊!
她想起她的儿子,想起她的文夫,想起她的许多好朋友,特别是孟华和冷冰儿。
忽地心中燃起一线希望:“冷姐姐已经来了,这个人虽然说杨炎一定能够害死她,但人
算不如天算,他们的如意算盘也未必一定能够打得通的。我为甚么就要相信他的恐吓?”
有了这线希望,鼓舞起她求生的意志,心里想道:“就是自尽,我也应该等到确实知道
冷姐姐已遭不幸之后才死。”想到此处,倒是有点愿意让这个人带她出去!”
她当然知道这个人不怀好意,但却希望到了外面,说不定可能碰上冷冰儿。
心念未已,只听得那人又已在笑道:“你想清楚没有,段剑青已经去了两天,你的爹爹
不久就要来接你了,你难道不愿意回家和你的丈夫儿子重聚团圆么?听我的话,走吧!”
罗曼娜道:“为甚么你一定要我出去:我可不相信你刚才所说的鬼话!”
那人笑道:“这你就不用多问了,总之我一不会害你,二不会欺侮你。你虽然美貌,可
惜是一朵长满刺的玫瑰,段剑青都不敢惹你,你想我敢惹你吗?”
原来这个人见杨炎这许久还没回来,他的心里也是患得患失的。他恐怕杨炎万一害人不
成,冷冰儿又再回来搜查,他可是没有把握打败冷冰儿。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暂且离开此
地,待知道确实的消息再说了。他准备躲避的地方,杨炎是知道的。要是杨炎真的能够害死
冷冰儿,自然会来找他。
他不能再等待了,说道:“你走不走?不走,我只能动粗了!”
罗曼娜喝道:“不要碰我,我自己会走!”
那人哈哈笑道:“这就对了。好,好,我不碰你,但也不能不提防你一点儿,请你莫要
见怪。”
说罢,解下腰带一挥,缠上了罗曼娜的手腕,笑道:“我牵着你走,总可以吧!”一面
说话,一面按动机关,打开那道暗门。
他做梦也没想到,他以为业已给杨炎害死的冷冰儿正在窥视一旁。
冷冰儿正在等这一霎那间的机会。
那人一走出来,她的冰魄神弹立即就射出去。
射得很准,恰好打着那人的虎口。
冰魄神弹,奇寒透骨,那人禁不住手臂一颤,五指乏力,握住的腰带放松了。
不过这人的本领非同小可,中了冰魄神弹,居然没有冷僵,虽然打了一个寒颤,还是能
够立即发出一掌。也不知他练的是什么功夫,一掌劈出,热风呼呼,就像烘炉里喷出的热
浪。
说时迟,那时快,冷冰儿早已扑过去把身体挡着罗曼娜,同时挥舞起她的冰魄寒光剑。
冰魄寒光剑一挥,冷气寒光,登时好像变成了一团实质,凝结如网。斗室之中,白茫茫
一片。那人发出的炙热掌风,敌不过冰魄寒光剑的寒气,不由自己的又打了个寒嗟,罗曼娜
在冷冰儿背后,冷冰儿所发的寒光冷气鼓荡奔前,她受的影响远不及那人之甚,炙热的掌风
和寒气抵消,她也曾练过天山派的内功,基础虽然不深,已是可以勉强抵御抵消之后剩下来
的一点寒气了。
那人自知不敌,立即身形拔跑,跳出地洞。
罗曼娜连忙道:“先别管我,快追贼人!”
冷冰儿霍然一省,立即把三颗冰魄神弹接连打上去,紧跟着跃出洞口。那人本来想要一
出洞口,就把石板盖上的,但给冰魄神弹追踪而至,却是来不及了。
冷冰儿喝道:“恶贼,还想走吗!”连人带剑,化作一道寒光,径刺过去。
那人冷冷说道:“罗曼娜早已给我下了毒,半个时辰之后就发作,有胆的你来追我
吧!”口中说话,接连劈出三掌。
这三掌他是全力而施,热浪如潮,冰魄寒光剑的威力虽然克制得住,但急切之间,冷冰
儿也还是未能胜他。
冷冰儿此时方始看清楚这妖人的面貌,只见他约莫三十岁左右年纪,面部轮廓,倒有几
分和杨炎相似。
那人连发三掌,热风呼呼,刚好可以勉强抵消冰魄寒光剑的冷气。掌风且微带腥气,不
过冷冰儿早已服下了半颗用天山雪莲泡制的碧灵丹,不怕他有毒掌功夫。
冷冰儿瞿然一省,心里想道:“这好像是武林失传的欧阳家的雷神掌功夫,不过红发妖
人欧阳冲当年也似乎没有他这功力。”
原来曾经一度做过段剑青师父的欧阳冲,本来也是武学世家,他的祖父欧阳伯和是与当
今天第一剑客金逐流的父亲金世遗同一时期的人物,当时以“雷神掌”的功夫称霸武林,行
事介乎邪正之间,后来败在金世遗的大徒弟江海天剑下,晚年倒是颇能侮过,改邪归正了
的。
欧阳伯和的子孙资质不及先人,自他去世之后,后代就没有谁能够练成雷神掌功夫了,
直到欧阳冲方始练成雷神指,但雷神掌的功夫也还没有完全练成,比起他的祖父欧阳伯和相
差仍远。但他的行事却比欧阳伯和更为邪恶,以至后来在群魔围攻天山派一役中丧生。
冷冰儿再想起桑达儿所受的毒掌之伤,把自己已经知道的事情连串起来,登时明白了这
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对这个人的来历以及他和段剑青的关系,也猜到七八分了。
“这人一定是和欧阳冲有密切关系的人,不是他的子侄,就是他的徒弟。段剑青从天竺
回来,和他攀上交情。两人同恶相济,交换武功,这才练成了比欧阳冲更为厉害的雷神掌功
夫的。段剑青有得了韩紫烟的毒功秘笈,又有迦象法师给他骗去的那烂陀寺内功心法,故而
他变化出来的雷神掌功夫,不但威力更胜于欧阳一家家传的雷神掌,而且是有毒的了。这人
发掌不过微带腥风,大概是因为段剑青藏有私心,不肯把自己揉合了毒功的诀窍都教给他的
缘故,不过以这人的雷神掌功力而论,我要胜他,恐怕也得在百招开外。”
这人用罗曼娜已经给他下了慢性毒药,在半个时辰之内就要发作来威吓她,冷冰儿倒是
不敢不有几分相信。他在冷冰儿凌厉的攻势之下,虚晃一招,转身便走。
冷冰儿喝道:“往那里跑!”连人带剑,化作一道寒光,疾速刺过去。那人喝道:“你
不顾罗曼娜的性命,就来追吧!“反手一掌,全力还击。
冷冰儿早有准备,玉手一扬,以天女散花的手法,飞出一七颗冰魄神弹,那人避开了冷
冰儿的凌厉一剑,却避不开冰魄神弹。胸口的璇玑穴,胁下的愈气穴和左肩井穴给冰魄神弹
打个正着。
倘若换了别的金属暗器,只须打着肩井穴就可废了那人武功。但冰魄神弹着体便即溶
化,却是伤不了骨头。不过那股奇寒之气,从穴道透入,饶是那人练有雷神掌的功夫,也禁
受不起,大叫一声,骨碌碌就滚下山坡。
不过冷冰儿却也不敢去追他了,罗曼娜中毒之说,她是宁可信其有,不敢信其无的。她
刚才全力追击,不过是以退为进而已。
“这妖人中了我三颗冰魄神弹,性命他大概是保得住的,但恐怕最少也需调养个十天半
月才能复原,谅他是必须逃下去,觅地自疗,决计不敢再来的了。”于是她放心回去救护罗
曼娜。
只见罗曼娜已经爬出地道,坐在那间石屋里等候她了。罗曼娜也曾练过一点天山派入门
功夫的。
“姐姐,你回来了!我真有点害怕你中了他们的诡计呢!你瞧,他们有多阴毒!”那个
皮制的假“罗曼娜”就在她的脚旁。
冷冰儿道:“可惜给那妖人跑了。他们虽然诡计多端,可幸我也只是吃了一点小亏,并
没上他们的大当。”她见罗曼娜自己能够爬出来,声音也没甚么异样,不似中毒迹象,稍稍
放下点心。
罗曼娜道:“你能够回来就好,慢慢再找他们算账。不过,你怎的知道我在这儿?你是
到过我家里吧,桑达儿怎么样了?”
冷冰儿道:“你放心,你的丈夫儿子都没事。你先别说话,待我给你把一把脉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