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扫下的只有朱红色的风,飞场安然冲向单膝跪地的热田背后。
见此,热田瞬时起脚向前一步,和飞场拉开距离。
沐在风中的他,能从气流变化解读飞场的动作。
……太有趣了。
有些声音。那锋锐刀械般的感觉,是飞场拾起石块的声音。
热田知道,飞场想让草薙释放第三次力量。
那就是他阻止热田、赢得胜利的方法。
「有意思……!」
热田迅速转向飞场。
「要是你能挡下这一剑,就挡给我看啊!」
热田对从正前方转身冲来的飞场举起草薙。
距离五公尺。
飞场的接近,将使得敌我距离急速缩短。
在这转瞬、刹那般的时间内,热田看见了某个动作。
飞场左手绕过背后,甩动手腕,朝热田高举过头的草薙扔出石块。
石块从飞场背后越过头顶,勾出抛物线。
若单纯地盯着飞场看,是察觉不了这种抛投的。
但热田已将其看在眼里。
于是热田改变了姿势,将左手掌移到柄尾,将草薙扭向腰侧。
同时他向左移身,将飞场置于右侧。
热田想趁飞场从右窜过之际撩起草薙,将他劈成两半。
若能发动草薙,再加上飞场的速度,必定能砍断他的躯干。
即使飞场出手攻击,力道也不足为惧。
他非得闪躲不可,而且只能从旁绕开。
「……到此为止!」
热田宛如准备挥棒一样将剑尖拉到背后。
接着,他看到了飞场的下一步动作。
不是闪避,也不是无谓的攻击。
「——!」
这瞬间,热田不知该对飞场的行动作何反应。
但剑神的反射神经已选择了最有效的攻击。
「喔喔……!」
两人的对决将在下个瞬间落幕。
●
鹿岛在立于土台上的帐蓬前抬起了脸。
他微微皱眉说:
「结束了……吗?」
仍躺在一旁草蓆上的龙彻望着朱红的天空,开口回答:
「结束了吧……没声音了。」
龙彻坐起身来,扭着肩膀说:
「过去看看吧,搁太久就不好了。」
●
热田看着正前方。
飞场的脸近在眼前,额头几乎都碰在一块儿了。
他满额是汗,似笑非笑地动也不动。
「昏过去啦?」
问完,热田轻轻摇头「啧」了一声,检视彼此的状况。
两人相对而立。
自己的双手将草薙握于右肩之前,剑尖向前突出。
而且,草薙刺中了猎物。
是飞场。
剑身刺穿了昏厥的飞场左胸,深至护手。
但热田没有出手。
「他是自己冲过来,让剑刺穿他的身体……!」
热田明白了飞场的企图。
……这个白痴……
飞场面对第三次斩击时,选择的不是闪避,也不是无谓的攻击。
而是加速。
他以连热田也看不清的速度,直线冲进热田怀里。
那瞬间,受过的训练、剑神的性格、热田的情绪造成了一个反应——迎击。
而突刺,就是能将如球棒般握持的草薙转为迎击架式的最快手段。
只要将剑尖向前一倒,即可迎击直扑而来的飞场。
那是用惯普通机壳剑所养成的反射动作,而热田也自然地那么做了。
虽感到后悔,但为时已晚。
热田发现了草薙的弱点。由于他对草薙还不熟悉,所以尚未掌握住释放「气」以发动概念的方法。
经过两次挥剑,他已懂得如何在挥砍时释放「气」。
可是突刺呢?
……可恶。
那是下意识的动作。正因是一名剑神、一名顶尖剑士锻链出的无我一击,所以不带有随意识产生的杀气。
导致草薙没有发动。
只是像一般机壳剑那样向前刺去。
而飞场也毫不犹豫地冲上前来。
他双手抓住草薤剑身,一口气刺进自己左胸。
「故意吃下这一剑吗?」
……他白痴啊?
现在,飞场的双手正抓着热田握剑的双手。
草薙剑身贯穿了飞场的身体,定在原位。
「————」
若要放出草薙的气来切断飞场的左肩,方向也只有往上或往下两种选择。
不会要了飞场的命。
「这白痴……」
热田再次咋舌,后退一步。
放开草薙一看,站在破碎地面上的飞场就像是自己拿剑刺穿了左胸一般。
失去意识的他还没倒下,左胸以下的衣物逐渐湿濡。
热田看着飞场,并从怀里掏出口香糖。
是戒烟用的高档货,鲛鰊鱼肝口味。
他背对着从后方林子里逐渐高升的脚步声,将口香糖塞进嘴里。
接下来,他将手伸向刺在飞场身上的草薙并握紧。
「别忘了记录下来啊。」
热田向背后发话后,将草薙向下撇出。
此举切开了飞场的左腋,红沫四散,而且——
「——!」
斩击波自飞场背后飞窜了数百公尺。
轰声响起,不省人事的飞场被吹向空中。
「热田!」
鹿岛的声音也跟着从背后响起,但热田不以为意。
他看看手边,草薙剑身已散成碎片。
「什么嘛,竟然还真的碎了……」
「热田!不是分出胜负了吗,干嘛还要补这一剑……!」
热田没转向入耳的声音,只是半蹲下来看着眼前倒地的飞场,并举起断折的草薙。
「……我不是说过了吗?要是三剑内没劈死他就是我输了。」
他在站直的同时扔出草薙的残骸,听着它打中飞场而滚落的声音,说道:
「你阻止了草薙,所以你赢了;而我没能在三剑内杀了你,所以我输了……这下子输赢很清楚了吧。」
热田「哼」地轻笑一声,向朱红的天空大喊:
「——无聊死了!」
●
眼前是条黄昏下的街道。
那是大阪府堺市的街道。向西望去,能看到堺港和濑户内海。
街道和斜坡相连,坡边是一片住宅地。
一旁顶着夕阳的住宅区底侧有两个人影。
是佐山和新庄。
两人拿着文件与信函,望着斜坡上的住宅区。
新庄指着斜坡上端各式屋舍的后头说:
「听好喔?先从这条路直直走然后右转,再延着步道爬一段坡左转,会有一条连到山顶的坡,一直走下去就会到达目的地了。」
「呵呵呵,新庄同学。谢谢你这段超乎我想像地不知所云的路线讲解——真是可爱。」
「你说的东西才比不知所云更让人听不懂啦!」
新庄叹了口气,用不想再瞎扯的表情抬望佐山。
「走吧,佐山同学。」
「好啊,我们走吧,新庄同学——带我到你发现过去的地方吧。」
新庄微笑着点头回应,却在下一刻用手上的文件遮住了嘴。
「说起来,现在算是我把佐山同学挤下去了吧?就让我大发慈悲带你过去吧。」
「挤下去——这种话从新庄同学嘴里说出来就变得好色喔。」
「你的耳朵到底是什么构造啊……」
新庄再叹一声,在将录音机切换成待机模式的佐山身边垂下肩膀说:
「……真是的,你真的很爱开那方面的玩笑耶,怎么不干脆到那种地方处理一下?」
佐山轻点个头,转向新庄。
「我真的可以去吗?」
一听,新庄「唔」地停下脚步,过了一会儿——
「……当我没说。」
「我也不想去呀,新庄同学?我不会接受你以外的任何人。还有——」
佐山牵起新庄的手,往眼前的斜坡步道迈进。
被拉动的新庄「啊」了一声,有些错愕,于是佐山转过头来。
「来,走吧。我们就一面看着这些文件,一面走向你母亲曾住过的地方——走向我们的目的地吧。」
「……嗯,走吧。」
新庄有些迟疑,但仍确切地点了头。佐山跟着露出令人放心的爽朗笑容说道:
「不过我还真是幸运——竟然能在目的地见识新庄同学把我挤下去的样子!我会蹲好马步等你的!」
新庄保持微笑,一语不发地将脚尖踹进眼前那条西裤的臀间。
后记
这就是我献给各位读者的《终焉的年代记6-上》。
该怎么说呢,有种剧情已经交代得差不多了的感觉呢(当然这是就整体角度来看啦)。能够顺利写到最后,全都是托各位读者的福,实在感激不尽。
那么,让我们开始惯例的打屁时间吧。
「虽然这个问题已经空壳化了,不过——看了吗?」
『抱歉,我现在工作很忙。』
「我被狠狠地冷落啦!」
『混帐东西,可别小看社会人士啊?我可是忙到差点吐血,一觉醒来才发现自己原来回了家就门也没关地趴在玄关睡了一整晚耶。而且那时候已经是隔天早上,不知为何身上还多了一份报纸。』
「送报的应该觉得自己看到了很恐怖的东西吧……」
『还记得某个炎热夏天,他在我全裸炒饭的时候突然开门进来推销,结果什么也没说就逃跑了。他到底是来做啥的啊?侦查吗?』
「你没什么话想对自己说的吗?」
『如果有先敲门,至少还能穿个围裙去应门哪。』
「现在还是先别说那些诡异话题了,来聊聊国中或高中时代的蠢事吧。」
『好哇——在一个国二暑假的闷热夜晚,只穿着一条内裤的我躺在房间里,后来——』
「你怎么没事就脱光啊……是脑袋吗?脑袋有病吗?」
『少废话乖乖听下去。后来呢,我看到房间门口天花板上有只蟑螂。我想说天气那么热,有个一、两只也不奇怪,结果它就嗡——地画着弧线飞了下来,一路畅通地从我的右裤裆冲进里面的黑暗地带。哈哈哈,真是吓得我魂都飞了。』
「真是讨厌的夏日回忆啊~」
就这样。
这次的BGM是渡边美里的「10 years」,个人认为这是一首非常耐听的好歌。
不过呢,这次也让我姑且问一句吧:
「是谁想到了最佳的解决之道呢?」
答案已在不远处。
平成十七年九月 台风来袭的一大清早
川上稔
第六卷 上 插图
第六卷 下 一卷全
台版 转自 桜羽(blog.sina.com.cn/makeinunovels)
希望我们能受到真实的庇佑
第二十章 『终焉的宣词』
其言雕饰华美
其言蛊惑人心
因此人们虽想侧耳倾听
却也不愿加深理解
●
飞场与热田交战后被扛进医务室的消息,很快就传进了夜间留守日本UCAT的出云和风见耳里。
他们将学校和年终庆的繁杂事务交付大树处理之后,连制服也没换就冲进了日本UCAT。
「真是的。你怎么看啊,千里?像他这种小角色,怎么不早点急流勇退算了呢?」
「因为这个小角色心里有个真命天女呀,当然不能因为她不在场就敷衍了事嘛。」
「是这样吗?」
两人于UCAT地下某条白色走廊的医务室门前止步。按钮开门后,他们走向排满病床的某个角落,在那儿见到的是——
「黑衣人……」
一道站在病床前的黑衣背影。
黑衣人察觉他们到来,随即转过身子。此人细眼黑发,一副中国人的脸孔。
他在风见出声前稍稍低头作揖,开口说道:
「我是临时受托来协助治疗的,说是至少要让伤患恢复到能睁眼讲话的程度。」
「您是……?」
黑衣男对略有戒心的风见走近一步。
「————」
回过神来,男子已站在她背后。
接着,随时准备反应的风见,发现自己手上多了一张名片。
同时,背后稍远处传来开门声。
「希望各位明白,我们中国UCAT并无敌意。」
风见看了看名片上的姓名,写的是——
「您是赵医师的……」
「那在我国是相当普遍的姓氏。由于姓氏重复性高,所以养成了我们的大家族主义——后续部分就有劳各位了,若有任何需要请不吝吩咐。我国地灵人杰、遍地英才,也拥有最悠久的历史,两国有幸比邻,还请多加关照。」
远去的脚步声接在关门声后响起。
医务室里只剩出云、风见,以及躺在眼前病床上全身包着绷带的——
「飞场……竟然连续两天都伤成这样,你愈来愈带种了呢。」
此话一出,仅盖着一条薄布的飞场缓缓睁眼。
他左肩以上裹着石膏,右臂挂了点滴。疗符及绷带虽包满全身,但都是针对重大的内外伤,擦伤等轻创则未经处理。
飞场「啊」地轻声吐气,接着问道:
「我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