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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焉的年代记

_36 川上稔 (日)
再面无表情地重新迈开步伐。
这时,至听见背后的柜台方向传来轻轻的声音,那是放下话筒的声音。
他回头一看,发现齐格菲正看着这边。至推了推墨镜说:
「大男人讲电话讲这么久,不好吧。」
「对方是我十年没联络的老同伴。倒是你有何贵事,大城至?」
「是的,我以全龙交涉部队的监督身分,前来确认圣剑格拉姆的移送事宜以及各种事项。因为与1st-G崩坏有最密切关系的正是你,索恩伯克老翁。」

在1st-G「市街派」成员所使用的体育馆地下基地里,白色机龙法布尼尔改正在休息。
黑暗中,一道风吹了进来。
这道风带有颜色,是全黑的。黑风宛如跳舞般在法布尼尔改的身体上穿梭,跟着移动到天花板,上头挂着一刻有文字的小吊钟。
黑风撞上吊钟,钟声随之响起。
随着高亢的钟声传来,黑风忽然化成了身躯。
是黑猫,布莲西儿饲养的黑猫。
「──嘿咻。」
黑猫在空中转了一圈,跟着在法布尼尔改的背上着地。黑猫没用爪子,而用整个脚底贴在光滑的装甲表面,缓缓地趴下身子。
「哈根老翁。」
黑猫开口。
「我在这里。」
这时,泛着微弱光芒的老人身影出现在黑猫旁。老人打了个哈欠说:
「定期报告吗?」
「嗯,对啊。不过,今天没有像昨天那样的消息,所以我只是来露个脸而已。」
「我们这边也没有什么动静。不过在钟声停止前,你可以到外面讨些东西吃再走。奈茵虽然那副模样,但其实她挺迟钝的。」
说着,哈根又打了个哈欠。黑猫抬头看着老人的侧脸说:
「哈根老翁也是会作梦的吗?」
「啊?」哈根看着黑猫。没多久后,他脸上浮现笑容说:
「对啊,我也会作梦。我刚刚就梦见布莲西儿一边哭,一边跑来向我求救时的光景。」
「你是在说你与法布尼尔改同化时的事吗你身为王族,为什么会决定要同化?」
「当时在那个地方,只剩下我拥有能领导大家的身分。而且,我们搬移到这边的世界时,也必须释放内部概念,然后做出一个能够让1st-G居民活下去的概念空间。也就是说,当时必须有人与法布尼尔改同化。」
哈根托着腮,叹了一口虚无的气。
「这也让布莲西儿不对,奈茵受了苦。她和齐格菲相处得怎么样?」
听到哈根的询问,黑猫陷入沉默。他从哈根身上别开视线,隔了三次呼吸的时间后才回答:
「她、她有监视着齐格菲她为了避免被察觉,嗯,有和齐格菲保持距离。」
「原来如此。」哈根点点头,表情带着笑意,但是眉梢却微微下垂。
「原来如此。」哈根再次喃喃说道,跟着又说:
「我说啊。」
「什、什么?」
听到黑猫充满疑问的回应,哈根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前方,再看向下方说:
「我们有各种不同的立场,真的很麻烦不过──」
「不过?」
「至少在我们之中,你要一直站在她那边。」
黑猫听见了哈根的话。他在一片昏暗之中,以点头表示同意。
接着,房门便随着敲门声打开,一名身穿白色贯头衣的女子走了进来。
女子显得匆忙。她迅速地走进房间后,以带着焦躁的语调说:
「调查──调查完毕了,确实如哈根大人所说没错。」
女子吸了口气,调整一下呼吸后开口说:
「IAI总公司方面已经着手进行运输机的离地准备。圣剑格拉姆应该会在今晚经过我们上方,被空运到目的地」

齐格菲的声音在衣笠书库里响起。
「格拉姆会在今晚完成移送啊1st-G的全龙交涉将正式展开的日子还是来了。」
柜台里的齐格菲说道。他的说话对象──至保持坐在椅子上的姿势说:
「我想父亲也老糊涂了,竟然会把一切交给小鬼来处理。听说今天顺利完成了暂定交涉。不过据我所知,那只是办家家酒程度的交涉而已。」
「你很严格呢。」
「我对自己是很宽容的。所以说,聪明的家伙们才能得救。因为他们知道要逃离我。」
「你希望佐山御言他们退出吗?」
「就算我希望,决定权还是握在那些小鬼们手上。」
「不过」至重新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说:
「只要格拉姆一被移送到这边的UCAT总部来,就会立刻展开与1st-G的正式交涉。」
「也就是说,全龙交涉即将正式展开。」
「没错,一旦参与到这个阶段,就无法退出了。对佐山御言来说,他的期限就到格拉姆送达为止──要他自我决定的期限。」
说着,至伸手触碰翘起二郎腿的脚尖,把刚才Sf为他套上的拖鞋,恢复成原本就快脱落的状态。
他一边用脚尖摇晃着水蓝色拖鞋,一边说:
「刚刚的电话是谁?」
「我不是说过是老同伴了吗?这个同伴很高兴看到佐山御言开始有所动作。他刚刚说:『佐山御言应该也会跟当时的我们一样,在看不见方向的状况下,试图了解各种事情。』」
「只要不停地寻找下去,至少会在找到的一百个答案里面,能够有一个是正确答案,是这个意思吗?」
「没错。只要不停经历失败和质疑,就能够找到真实。」
齐格菲在嘴角浮现淡淡的笑容。
「──我还记得在护国课时期,我们第一次发现概念战争时的情形。那时候我假装成愿意协助护国课的样子,结果被发现我其实是前来破坏针对德国的地脉改造设施。」
齐格菲露出苦笑说:
「那时我还没动手,就有人先破坏了设施。那些认为是我下手的同伴们追着我跑,最后我被迫与他们战斗。应该就在展开战斗的时候吧,天空──」
「我听过这个故事。听说那时天空突然裂开,机龙和武神从天而降。」
「那时是1st-G与3rd-G交战。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们才了解到这并不是只与我们的世界有关的事情,也重新认知了护国课的存在意义。」
他继续说:
「我们知道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这不只包括我们那时候的事情,也包括了在那之后的事情──如果佐山御言接受了全龙交涉的权力,不知道他在反覆的胡乱摸索之中,有没有可能看见一切?」
「这很难说吧?说不定在那之前他就先逃跑了,也说不定会被杀死。你还记得佐山老翁说过的话吗?」
「你是指『佐山这个姓以恶徒自居』吗?」
至点了点头后,扬起嘴角笑着说:
「还不知道佐山御言能不能对自己认真起来使坏的恶行感到骄傲。在不是面对小规模的激进派对手时、在不是面对手下留情的暂定交涉时也就是在面对认真的对手时,他能不能以恶为正地解决问题──更根本的问题是,完全不知道他会不会选择来到这个战场。」
听到至的话,齐格菲闭上眼睛说:
「大城至,你很在意佐山这个性吧,我听黛安娜说过你在意的理由。」
「既然这样,你应该懂我的心情吧。我讨厌那个小鬼,连看都不想看──我所认识的佐山跟那样的小鬼完全不同,才不像他那样是个被人保护得好好的无知家伙」
「至大人。」
听到Sf从背后传来的呼唤声,至的身体不禁放松下来。
在他转头的同时,Sf也弯下了腰。
Sf再次沉默地重新套好至脚上的拖鞋。
至准备站起身,但是右脚却一阵颤抖,眼见就快摔跤
此时Sf沉默地从旁伸手搀扶至。她拿起铁拐:
「请。」
至这才倚着铁拐站起来。
挺直背脊的他向齐格菲点了点头。
「不过倘若全龙交涉开始进行,我的同伴也会参与行动吗?」
「是的,包括黛安娜在内的所有护国课幸存者,以及初期UCAT的幸存者都会参与行动──索恩伯克老翁,您的友人也还活着。」
「我刚刚在电话里头听说了,你说的是山德森吧?」
齐格菲皱起眉头继续说:
「没想到那个美国混混还活着,真是太遗憾了。听说他今年会带着曾孙前来。」
听到齐格菲的话,至嘴角上的笑意加深了。
他推高墨镜遮住眼睛,然后轻轻敬了个礼。他站在衣笠书库的中央,书架形成的谷底说:
「就请你当成是一场缅怀过错的同学会前来参加吧,索恩伯克老翁。」
随着至的动作以及话语,Sf迟了一步低下头。在那之后,至缓缓地说:
「──来参加我等的全龙交涉。」

新庄在夕阳斜照的奥多摩车站里,与佐山一同喝着饮料。
木造车站里铺设了水泥地板,两人就坐在车站入口处墙边的木制长椅上。
两人从UCAT搭乘接驳车抵达IAI正面后,再从那里转搭一班巴士才来到奥多摩车站。距离佐山准备搭乘的电车抵达时间仍有二十分钟,两人有充足的时间可以交谈。
虽然现在是午后,但毕竟学校都在放假,所以车站入口的人影稀少。新庄一边聆听远方传来汽车和巴士排气声,一边看着手中的罐装饮料。
这是新庄第一次喝哈密瓜汽水,她觉得味道没UCAT里的饮料来得强烈。
她吸了口气,看向身旁的佐山。佐山刚刚明明还拿着UCAT给他的手机输入电话号码,现在却拿着矿泉水给肩上的貘喝。
可能他没做些什么事就静不下心来吧?
对于心中浮现的疑问,新庄露出苦笑。她寻找着话题,想要向佐山搭腔。
「──那个,你觉得刚刚那件事怎么样?就是今天突然说要移送圣剑格拉姆的事。」
听到新庄的询问,佐山从貘身上移开视线后点点头,把矿泉水瓶搁在旁边说:
「确实很突然。在我们离开UCAT的时候才突然接到通知不过,事情总是突然说开始就开始啊。」
「那,佐山同学打算怎么做?你会参与全龙交涉吗?」
「你会参与吧?为了追寻法佐特告诉你在护国课的新庄这个性。」
「嗯可是,现在先不要谈我的事,谈谈佐山同学的事。」
「这样啊」佐山沉稳地作了开场白,然后继续说:
「目前──应该会倾向于不参与。」
「真的吗?」新庄歪头说道。佐山见状点点头说:
「嗯,没错,结果我还是没找到自己的答案,但是时间先到了。这样就像还没准备充裕,就要去考试一样。重点在于──既然知道这次考试拿不到好成绩,倒不如退出得好。」
「你说的答案是指『佐山这个姓以恶徒自居』的意思吗?」
听到新庄说道,佐山稍微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收起表情,缓缓点头说:
「遭人怨恨是件很难的事。而且昨天的骑士们,还有今天的法佐特可都是含着恨意在行动。虽然不管是昨天还是今天,我好像都应付得很好的样子,但其实在最根本的地方,我根本没被当成对手。」
他吸了口气。
「好比说,法佐特希望能够让和平持续下去。他的想法里有妥协,也有被人视为背叛的部分。但是他想要让这样的想法成立,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因为这样是正确的啊。你觉得像激进派那样战斗,能够得到什么吗?」
「当然有。」佐山继续说:
「只要获得胜利,消灭了对手,就能够得到只属于自己的和平世界。还有,即使没有获得胜利,但只要能够让对手知道自己的力量,或许就有办法让心生恐惧的对手让步。」
「你这样说,就跟什么事情都必须靠暴力来解决的意思没两样呢」
「暴力可是初步的语言概念喔,新庄同学。同意就握手,否定就出拳相向,就算没有语言一样能够沟通,至今地球上的各个角落仍存在着持有暴力习性的部落。我反过来问你为什么非得以语言来解决?在人类诞生时,根本没有语言这种文明,这种暴力的代理品;为什么有必要用这种东西来解决事情?」
「可、可是,这样不是会伤害到彼此吗?」
新庄不禁用力握紧了手。
绿色气泡从她手中的罐装饮料洒了出来。
新庄发出「啊」的一声,慌张地从口袋里取出手帕。她一边擦手,一边不安地想着:「难道佐山连这样的事情都不懂吗?」
这很重要,绝对是很重要的事情。
新庄在心中点点头,并思索起应该对佐山说的话。她皱起眉头,一边折着手帕,一边说:
「那个,佐山同学──」
她没说出后面的「你听我说好不好?」这句话。
佐山正在新庄的视线前方看着她,脸上浮现了无力的笑容。
新庄告诉自己:「这没什么,不过是笑容而已。」然而──
为什么佐山会对着生气的我,露出这样的表情?
「──新庄同学,这就是你找到的答案,所以你有权利接受考试。」
听到佐山接着说了句:「比我有权利得多了。」新庄感到背脊一阵颤动。
「没、没那回事,我、我」
「你是不是想这么说?你想说:『不管是面对今天口吐狂言的法佐特,或者像昨天的那些家伙,还有前天的人狼,我都没办法和对方沟通,也没办法和对方战斗。』」
看见新庄点头回应,佐山询问:
「你觉得他们为什么有时无法和我们好好沟通呢?」
「那、那是因为、呃因为语言无法让他们发泄所有的怨恨情绪?」
「没错,因此他们不愿意坐下来好好地和我们沟通。反过来说,追求和平的人只会和同样想和平解决事情的人沟通。不过」
「不过?」
「不追求和平的人也会因为战争而有所损失。不或许正因为他们无法原谅有所损失,所以打从心底憎恨战争。」
「」
「既然这样,那我们的赎罪到底算什么?只补偿愿意以和解为前提的人就算数了吗?对于想要致我们于死地的人,不理会他们就是最好的办法吗?」
「可、可是,如果面对他们,你有可能会被杀死耶,佐山同学。」
「正因为如此,所以全龙交涉也给了我们力量。」
佐山继续说:
「我好像明白了──明白祖父对全龙交涉做出前提条件的用意。明白祖父为什么不肯给我们任何情报,甚至还允许我们战斗。」

佐山把双手交叉在胸前,背靠着木制长椅坐着。他一边感受着高低不平、显得粗糙的冰冷木板,一边说:
「在十个G当中,应该有人希望打败我们或致我们于死地吧。他们为什么想致我们于死地呢?为了让我们找到他们真正的理由,并加以活用,所以才不提供有关过去的一切情报给我们。」
「因为无心调查之下所得到的知识没有价值可言?」
「没错,要先有学习的意志,才能够把知识变成智慧。就算我们拿单方面提供给我们的完整知识作为盾牌,遗族们也感受不到我们的诚意吧。」
佐山提起貘,它本来把脸贴着瓶子看着里头的水,现在则被吊在空中。刚开始四肢仍会乱甩乱动,但当它和佐山视线相会时便安静了下来。
佐山入下貘,跟着让瓶子横倒。貘用脸部对着瓶口,抱起瓶子喝水。
看见小动物的动作,新庄不禁露出苦笑。佐山脸上也浮现一样的笑容说:
「我们利用这只貘,在亲自调查下,得知没有经过美化和扭曲的过去后,必须自行判断过去。在做出判断后──」
「必须利用不管是暴力也好,语言也好的所有手段进行交涉?」
「祖父会把全龙交涉交给我的理由,就是这么回事吧佐山这个姓以严恶徒自居的意思是,必须运用这些知识与智慧,做出各种判断。」
佐山说罢闭上了眼睛。
新庄也没有看向四周其他地方。佐山接着说:「不过」
「不是说因为拥有知识和智慧,就一定需要我的邪恶。不管怎么说,我的祖父尽管采取了这样的做法,却还是招来怨恨。」
佐山感觉到身旁的新庄身体变得僵硬。隔了一会儿后,新庄开口说:
「你还是重要考虑一下比较好。这个角色──或许很适合你来扮演。但是,这样是错的。让人扮演恶徒来结束一切,这样的做法根本不好。这对佐山同学来说或许很重要,但对我来说,这样是错的。」
「但是,我对全龙交涉很有兴趣可以的话,我想参与看看。」
「可是你能够相信自己的认真吗?」
听到新庄的话,佐山叹了口气。
他睁开眼睛一看,发现眉梢下垂的新庄直直注视着他。
佐山心想:「真是难能可贵的人。」
四目相交的两人沉默了好几秒钟。
不久后,新庄微微低下头,用像在确认般的口吻说:
「你真的想要参与全龙交涉吗?」
听到新庄的询问,佐山思考着。而尽管重新思考了一遍,佐山的答案仍然只有一个:
「嗯。」
「好吧。那你要想想有什么解决方法,想想能够让你有自信地认真起来的方法。」
新庄保持低头的姿势,轻轻抱住自己的身体说:
「当你为自己的行为是不是必要之恶而烦恼时,只要有个基准能够让你明确知道是或不是就好了,对吧虽然我不知道要用什么方法就是了。」
「必要之恶的基准也就是说,以恶徒自居的条件啊。」
佐山喃喃说道,他看着自己的脚下陷入思考。
能够确定我的判断是错误的基准啊。
佐山思考了一下后,发现其实事情很简单。如果想要知道自己是对还是错──
只要有个对的人在身边就好了。
与自己完全相反的存在──当佐山脑中浮现这个想法时,心脏用力地鼓动了一下。
「────」
可成为基准的人──佐山身边已经有满足这个条件的人。
如新庄所说,佐山想要知道自己是对还是错,只要看那个人就知道了。
然而,一直以来,佐山选择将这个人从意识里排除。
那是因为佐山如果参与了全龙交涉,就必须带着这个人到自己得前往的地方。也就是前往必须承受宿怨,甚至有可能丧命的前线。佐山不愿意这样的事情发生。
「」
在沉默不语的同时,汗水也从他身上渗出。他发觉自己的心跳正在加速。
他心想:「这是怎么回事?」这样的反应一点也不像平常的自己。
只要对那个人说:「我需要你。」就好了。告诉那个人希望她能够一同前往战场或交涉场所,一起承受宿怨、承受死亡。
这真是太自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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