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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那天

_6 健速 (日)
「好。」
流点点头,似乎相当满意。接着看到他往后退了几步,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地上的木棒。
「……来吧。」
在春乃的注视之下,流缓缓地握住腰间的刀柄。
流与木棒的距离大约为五公尺,即使是不谙剑术的春乃,也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居合斩。流打算从相距五公尺之遥的地点,将木棒砍成两段。
「这……不太可能吧?」
春乃明白其中的困难度,这跟砍断固定在地面的草人大不相同。木棒比草人来得细,而且没有任何支撑,碰到刀刃的瞬间就会失去平衡,非但不会被砍成两段,反而还会被弹得老远。
可是流聚精会神的模样,却让春乃感到他有化不可能为可能的能力。
「春乃姊姊,那个人在做什么啊?」
一名少年突然出现。少年剃个大光头,脖子上挂着一张晨间早操的名牌,年纪大约五、六岁左右。
通常小学在暑假期间,都会借用水际神社的大院让学生做早操。每逢晨间早操的日子,这名少年总是第一个报到,久而久之就跟负责打扫的春乃混熟了。
「我也——」
锵——
「——不太清楚。」
春乃一句话还没说完,流就展开了行动。严格说来,是「应该」展开了行动才对,可是春乃却完全看不到他的动作。
春乃只看见流朝着木棒走了几步,以及收刀的动作而已。整个过程就像是少了几张画片的影片,从拔刀到出手的动作整个都被抽掉了。
叽叽叽,沙。
接着只见流若无其事地收刀入鞘。
这时一阵微风吹过,竖立在流面前的木棒被吹得摇摇晃晃。
喀啦,喀啦啦。
「咦……!」
凝视着木棒的春乃惊呼一声,频频擦拭双眼。可是她并末眼花,跌落石板之上的木棒整整齐齐地被砍成了四段。
「好、好厉害,大哥哥,再表演一次好吗?」
少年发出一声欢呼,惊喜莫名地跑到流的身旁。
春乃惊讶得合不拢嘴。肉眼无法辨识的速度、砍断木棒的威力以及技术、再加上瞬间挥出三刀的功力,在在都令人瞠目结舌。
——真不愧是传说中的英雄……
先前的流总给人落落寡欢的感觉。直到现在,春乃才亲眼目睹他真正的一面。
「大哥哥,这次砍树干好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请你先退开一点。」
「嗯,没问题!」
兴高采烈的少年让流感到有些困惑。不过嘴角泛起笑意的他遗是轻抚少年的头顶。
春乃记忆中的流,是个阴沉灰暗的人,总是将自己的心封闭起来,不与外界接触。可是眼前的流却截然不同,活脱便是她暗恋许久的『英雄』。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大哥哥是武士吗?」
「没错。」
「每个武士都跟大哥哥一样厉害吗?」
「武士并不以斩人为目的,不过每个武士都希望自己能变得更厉害。」
以笑容回答问题的流,让春乃在自己的心中打了一个大问号。

自从流走出阴霾之后,每天拎着武士刀爬上神社的后山就成为他固定的训练课程。爬上山顶之后,俯视山脚的街景,一如四百年前的习惯。
历经四百年的洗礼之后,山顶当然不再是熟悉的山顶,山脚的街景也不复昔日的风貌。植被大幅改变,放眼望去尽是现代化之后的街景。
不过现在的流并未将丕变的风景放在心上。看在知情者的眼中,流的改变着实令人讶异,毕竟几天前的他还对物换星移的景色产生沧海桑田的感慨。
「今天还是碰不到她……」
夕阳即将沉入对面的山头,金黄色的彩霞铺洒在流的身上。
——也罢。毕竟重拾武器之日尚浅,现在也还没有恢复昔日的功力。
于是流拾起神剑和短刀,从地上起身。
周围已经被夕阳染成一片血红,吹过树梢的晚风,更加深了几分肃杀的气息。
血红的世界之中,出现了一名熟悉的少女。准备下山的流转过身来,刚好与少女打个照面。
「……夕凪大人。」
夕凪的大耳与尾巴被晚风吹得微微晃动,静静地站在数十步之遥的地方。
「既然来了,怎么不出声?」
「水际流,你退步了。过去的你应该早就察觉我的存在。」
「……见笑了。」
流擅长察觉敌人的气息,尤其是杀气。可是缺乏实战的刺激之后,敏锐的第六感显然迟钝了许多。
——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强的杀气,我居然一点感觉也没有。
「……?」
流突然察觉不对。几天前再度重逢的时候,她的杀气十分凌厉,如今却衰退了不少。或许就是因为如此,流才会对她的出现一无所知吧。
「也罢,我只是来看看你的情况而已。功力尚未恢复的你不值得我亲自动手。唯有亲手杀死准备万全的你,才叫作真正的复仇。」
夕凪将右手伸至前胸,锐利的爪子在夕阳的映照之下一片火红,杀气也在瞬间急速攀升。目睹夕凪的变化之后,流停止思考杀气为何衰退的原因。
「希望我的表现不会让妳失望。」
锵。
流也握住腰间的刀柄,展开防御态势,静待夕凪发动攻击。超常生物的腿力和跳跃能力不是人类昕能相比的。
「这才象话。」
夕凪嫣然一笑,战斗就此展开。
夕凪的笑容还残留在流的眼帘,她的气息却已经从左方逼近。
——哼!
来不及拔刀的流,只好以左手提起刀鞘。
啪。
刀鞘与夕凪的利爪猛烈撞击,发出巨大的声响。流立刻以右手拔出短刀,朝着夕凪所在的空间猛力挥去。
「哦,真吓人。」
流才刚转头,夕凪就已经退得老远了。短刀捕捉不到夕凪的身影,甚至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
「夕凪大人,这也是我的感言。」
流的上衣反而出现了一道淡淡的抓痕。刀鞘虽然挡住了第一波攻势,却挡不住第二波的杀招,要不是流及时拔出短刀,现在恐怕早已倒卧在血泊之中。
「……不要叫我夕凪。」
浮现嘴角的笑容消失,夕凪瞇起了双眼。
「有资格称呼我为夕凪的男子,已经跟父亲大人同时死去了。」
夕凪的父亲,是人称「旋风白狐」的妖狐族族长。旋风白狐死于流之手,即使是误中好计,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夕凪大人依然是我的夕凪大人。」
对流而言,夕凪就是夕凪,仍旧是他从小仰慕的姊姊。现在虽然刀剑相向,却难以改变流对夕凪的情感。
「你以为动之以情,我就会心软吗?」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
就算夕凪手下留情,流也不认为自己能侥幸获胜。
如果是在四百年前,流确实有十足的胜算,因为神剑的力量正处于巅峰。众人对神剑的强大信仰,帮助他多次击退了夕凪的袭击。
「你应该在封印之前杀了我才对。」
夕凪当然也感受到神剑已大不如前。过去神剑所产生的力量强化了流的战力,更轻易地化解了夕凪的攻击;不过现在的神剑,却只剩下防御的力量。
这不是训练不足造成的结果。神剑的力量大幅衰落,即使流再怎么自我锻炼,也无法超越夕凪。无论是反射神经、臂力、身体的灵巧度,都随着神剑的衰落不复以往。
「不,我很高兴妳还活着。」
「一派胡言!」
这是流的直心话,夕凪却不相信,只觉得流是在戏弄自己。神剑的力量大不如前,毫无胜算的流在无奈之余,只好展开温情攻势。这就是夕凪对那句话的解读。
流的真心话激怒了夕凪,强大的气流逐渐朝着她的双臂集结。旋风,父亲的别名。身为父亲的女儿,夕凪也拥有同样的能力。这种与生俱来的天赋有别于人类的方术,不需要咏唱、不需要结印。逐渐增强的旋风,象征着激昂的情感所产生的破坏力。
「接招吧!」
夕凪的双臂猛力一挥,强大的旋风直扑向前。脱离夕凪的双臂之后,旋风的威力愈发增强,宛如一把锐利的镰刀,触脸生疼。
「放马过来!」
流立刻竖起了神剑,采取防御态势,内心却对自己脱口而出的那句话感到不可思议。
——我居然有战胜夕凪大人的念头?
可是现实的状况不允许流继续反问自己。旋风已经逼近眼前,万一被卷入暴风圈之内,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喔喔喔喔!」
手中的神剑在一瞬间进射出耀眼的光芒。感受到流的战意之后,神剑也提升了力量。
于是流挥动手中的神剑,企图以神剑将旋风砍成两半。
随着刺耳的呼啸,神剑与旋风展开接触,光芒怱明怱暗,随时都可能熄灭。
「呜喔喔喔喔!」
耗尽力量之前,神剑终于将旋风一分为二。然而现在不是喘息的时候,流深吸了一口气,准备迎接夕凪的第二波攻势。
然而夕凪却解除了攻击态势,像个木头人似的呆呆站在原地。神色自若的她,完全看不出先前的激昂。
「夕凪大人……?」
流重新举起神剑,一脸狐疑地凝视着眼前的少女。
——为什么不发动第二波攻势?
也难怪流感到大惑不解。夕凪的旋风攻势完全不需要前置动作,连续攻击向来是夕凪的惯用战术。
「我不是说过了吗?今天只是来侦查敌情而已。」
说话的同时,夕凪也摇摇头顶的耳朵。
「夕凪大人……」
眼见夕凪的嘴角漾起笑意,流也解除了警戒,放下手中的神剑。夕凪的身上感受不到丝毫的杀气,这场战斗已经结束了。
「到底要我提醒多少次,你才肯改掉这个称呼……也罢,你就好好地找回原先的感觉吧。我从最后的斩击嗅出你过去的味道,这次的敌情侦查总算是有所收获。」
夕凪摇摇尾巴,笑着转过身去。
「后会有期,水际的剑客。下次见面,就是生死相搏的时刻。」
「夕凪大人,请留步!」
流连忙开口呼唤夕凪的名字,试图阻止逐渐渺小的背影,然而她却没有止步的意思。
沙。
夕凪的背影随着西沉的夕阳消失无踪,仿佛融入了赤色的光芒之中。
——夕凪大人到底要去何方……
根据春乃以及孝治的说法,这一带并没有超常生物的踪迹,夕凪也是异乡天空之下的孤独客。
流突然十分同情夕凪的处境。
即使对方是欲致自己于死地的敌人。

离开山顶之后,夕凪奔驰于深山之中。除了她之外,四周看不到其它的人影。
日已西沉,周围笼罩在阴暗的夜色之中,然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却无损于她的视力。拔足狂奔的她从未被脚边的树根绊倒,遇到障碍物也是轻松闪过。夕凪的各项能力远超乎人类,区区夜色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流居然退化到这种程度……」
喃喃自语的夕凪不禁紧咬下唇。
流失去了过去的力量,疏于锻炼的结果。连身手也不见往日的敏捷。
「看来还需要一点时间。」
夕凪急于手刃的杀父仇人,不应该是那么脆弱的生物。
她脸色一沉,继续狂奔。
「流……」
或许在夕凪的心中,也为流的退化感到悲伤吧。
拔足狂奔的夕凪突然停下脚步。
沙。
「嗯……?」
头顶的一双大耳微微颤动,夕凪慢慢地环视四周。
「怪了……」
夕凪的大耳捕捉到某种气息。
「相当孰一悉的感觉……是我想太多了吗?」
夕凪侧头思索,她总觉得这股气息十分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会是什么呢……」
气息十分微弱。不管是什么。八成只是小动物之类的东西。
——大概是野兽吧。
归纳出这个结论之后,夕凪顿时对微弱的气息失去兴趣,再度奔驰于黑暗之中。故乡的废墟就在眼前。

神秘的物体在黑暗之中蠢动。『它』是不到二十公分的肉块。
夕凪强大的灵力让『它』产生了戒心,等到夕凪离去之后,隐身洞穴的『它』才小心翼翼地爬了出来。散发着浓浓尸臭的『它』在黑暗的森林中匍匐爬行,凄凄惶惶地寻找食物。
『它』的第一个食物,是死亡已久的松鼠,现在的『它』还没有捕食活体的能力。接触松鼠的尸体之后,『它』将食物变成身体的一部分。
松鼠的尸体让『它』获得某种程度的力量,体积比原先胀大了许多,行动力也增强了不少。爬上树梢的『它』袭击啄木鸟的巢穴,只要以身体挡住洞口,啄木鸟自然无处可逃。于是『它』便好整以暇地享用了一顿啄木鸟大餐。
第二次的进食又让『它』的身体膨胀了少许,不过依然是个不起眼的肉块。无妨,来日方长,不急在一时。对『它』而言,现在正是累积力量的时期。
肉块在啄木鸟的巢穴中微微颤抖之后,就此平静下来。
进食之后的睡眠是放诸所有生物皆准的成长以及复原的法则。

一日清晨,春乃一如往常地在打扫石阶,却有一个不该在这个时间出现的人沿着石阶跑了上来。
「哈啰,春乃!」
「早啊,圭介,难得在这种时间看到你。」
「嗯,早。听说师父开始练剑,所以我想重新拜托他指导剑术,不知道可不可以?」
师父,这就是圭介这阵子对流的称呼。即使吃了闭门羹,依然不能改变圭介拜师学艺的决心。
「……」
春乃凝视着站上同一阶的圭介,陷入了沉思。圭介抓住春乃的扫把,忧心仲忡地探出上半身。
「师、师父的心情不好吗?」
「倒也不是。」
春乃摇摇头。
「……圭介,说不定可行喔。」
「啊?」
圭介眨眨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在那里。」
「嗯。」
在春乃的带领之下,圭介走进神社的大院。宽阔的广场、办公室以及正殿顿时映入眼帘,不过这些都不是圭介的目标。
『大哥哥真是了不起,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骑竹马的技术比我更好的大人呢!』
『事在人为,努力就会进步。』
『流哥哥,也敦敦我嘛,我要比权太更厉害!』
『我也要!』
『好好好。』
院子里面多了好几个小孩,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挂着晨间早操的名牌。早操结束之后,舍不得回家的他们留在神社嬉戏。
众多孩童之中,出现了一个意外的人物。
水际流。
他在一群孩子里面骑着竹马,这幅画面着实出乎圭介的意料之外。
「师、师父!」
双眼圆睁的圭介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只见他张大了嘴巴,向身旁的春乃寻求解释。
「……这阵子他就是那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知道他有时会趁着休息的空档跟小孩子玩在一起。」
「看不出来他是个喜欢小孩的人。」
圭介的惊讶溢于言表。多次被拒绝的不愉快经验,让圭介将流视为一个不好相处的人,可是跟小孩子打成一片的他却没有那种感觉,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笑容满面脾气温和的大男生。
「流哥哥,掰掰——!」
「下次还要跟我们一起玩喔!」
「嗯,没问题。」
『掰掰』就是小孩子的『再会』,这是流从那群孩子身上学到的新词汇。流模仿孩子的动作挥挥手,目送着他们跑下石阶的背影。
「阶梯很陡,小心脚步!」
『好——!』
流出言提醒,孩子们也对流的好意作出回应,旋即穿过鸟居消失在石阶之下。
「流先生!」
就在这个时候,春乃带着一名面善的少年出现在眼前。
——记得他好像叫作圭介,好几次前来请我指导剑术。
「早安,呃……流先生。」
「早。」
圭介恭敬地低头行礼。
「多、多次打扰,实在很不好意思,不知道能不能请您指导剑术?」
或许是对眼前的场面不太习惯,圭介显得有些慌乱。流看在眼里,嘴角漾起了笑意。眼前的圭介不禁让流想起过去的自己。
——原来他也是个腼腆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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