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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凶铃1:《七夜怪谈》

_4 铃木光司 (日)
  浅川正在想事情,不想被打扰。
  此刻,他真希望阿静能像她的名字一样静得不发一语,而要让女人闭嘴的惟一方法便是默不做声。
  “老公,阳子睡觉前你帮她换尿布了没?若在别人家尿床,可就丢脸了。”
  浅川不理会阿静,径自环视着厨房的墙壁。
  (智子就死在这里,据说当时玻璃碎片散落一地,可乐泼洒在地上。
  或许当她从冰箱里拿出可乐想喝的时候,就被那种病毒侵袭了。)
  浅川试着模仿智子的动作,伸手去打开冰箱,然后拿着玻璃杯,作势要喝可乐。
  “老公,你在做什么?”
  阿静张大嘴巴瞪着他看。
  浅川不理会阿静的叫唤,仍旧一边摆出喝可乐的样子,一边回头看向后方。后面是分隔客厅和厨房的玻璃门,大理石台上的荧光灯正好投射在门上。
  或许由于外头天色还亮,客厅内又亮着灯光,玻璃门上只映出荧光灯的亮光,并没有将站在这边的人的表情映照出来。
  (如果玻璃门的对面漆黑一片,而这边的光线十分明亮,如此一来就跟智子当时站在这里的情况一样……那么,这扇玻璃门应该就会变成一面镜子,将厨房里的景物都照出来,就连智子那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也无所遁形。)
  浅川暗自在心里描绘玻璃门可能映照出的各种事物,仿佛中邪似的将脸凑近玻璃,仔细研究光亮与黑暗之间的变化。
  正当阿静惊恐地想去碰触他的时候,二楼突然传来孩子的哭声。
  “啊!阳子醒了。”
  于是阿静赶紧用毛巾擦干手,匆匆跑上二楼。
  这时,良美刚好跟阿静擦身而过,浅川把那张卡片递给良美说:
  “这张卡片掉在钢琴底下。”
  浅川若无其事地说,并静待良美有何反应。
  良美接过卡片,翻过来看了一下。
  “奇怪,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她诧异地歪头思考。
  “会不会是智子跟朋友借的?”
  “可是我没听过野野山结贵这个名字,智子会有朋友叫这个名字吗?”
  说完,良美带着困惑的表情看着浅川。
  “真是的,这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吧!只是那孩子已经……”
  良美顿时哽咽得无法出声。
  以她目前的情况来看,任何一件琐事都会加深她的伤痛,因此浅川在心里犹豫着该不该提出问题。
  “请问……智子在暑假时有没有跟朋友一起到这个休闲俱乐部去?”
  良美摇了摇头。
  她相信智子绝不是那种为了跟朋友外宿而说谎欺骗父母的孩子,而且更重要的是,她还是个考生呢!
  浅川很能理解良美的心情,现在的她根本不想去碰触有关智子的事情。
  但是,他由此推想智子一定是对父母撒谎,说要到朋友家去念书了。否则以一个即将参加考试的高中女生要求跟男性朋友到出租别墅投宿,铁定会遭到父母拒绝。
  “我去找出这张卡片的所有人,把卡片还给他好了。”
  良美无言地点点头。
  接着她听到丈夫在客厅叫她,便离开厨房。
  刚失去独生女的大石坐在崭新的佛坛前,对着智子的遗照喃喃自语。他的声音听起来那么悲伤,叫浅川听了好心酸。
  他只能暗自祈祷,希望这对夫妇能够尽快重新站起来。
  目前浅川得到一条线索,如果真是野野山结贵把休闲俱乐部的会员证借给智子的话,在听到智子的死讯后,他应该会立刻与智子的父母联络,要求拿回自己的会员证才对。
  只可惜,智子的母亲——良美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浅川专注地思考着所有可能性。
  (野野山结贵应该不会忘记会员证的事情,他和父母是亲属会员,而且又付了那么昂贵的会费,不可能平白无故抛弃这张会员证。
  会不会是他将卡片借给其他三人——也就是岩田、遥子、能美其中一人,结果在因缘际会下传到了智子手中,然后便一直留在她这里。
  假设野野山已经联系过他借出卡片对象的父母,而对方的父母找遍了孩子的所有遗物,却始终找不到卡片,因为卡片是在智子这里。
  照这么推断的话,如果跟其他三名死者的家人取得联系,或许可以问出野野山的住址……嗯,今天晚上就立刻拨个电话问问看。
  如果这么做依旧找不到线索,那么这张卡片将他们四人连系在共同时间和场所的可能性就降低了。无论如何,我都要跟野野山见面谈谈,万不得已,只有从太平洋休闲俱乐部的会员号码去找出他的住址。
  只要我善于利用报社的资源,一定可以查出一些蛛丝马迹。)
  “老公,老公!”
  阿静的声音夹杂在孩子的哭声当中,听起来非常惊慌。
  “你能不能来一下?”
  浅川顿时清醒过来。
  阳子的哭闹方式似乎跟平常不太一样,浅川愈往楼上爬,这种感觉就愈强烈。
  “怎么搞的?”
  浅川带着一丝责备的语气问道。
  “这孩子今天有点儿奇怪,好像中邪似的,哭法也跟平常不一样。老公,会不会是生病了?” 
  浅川一听,便将手搁在阳子的额头上。
  (没有发烧呀!)
  阳子不仅小手一直在发抖,身体也不停地颤动着,而且一张小脸红通通的,双眼死死地闭着。
  “她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会不会是醒来时,发现四周没人才这样的?”
  孩子醒来的时候,若发现母亲不在身旁时多半会开始哭闹。
  可是当母亲跑过来抱住她时,一般孩子都会马上停止哭泣才对。
  (婴儿会借着哭泣来表达自己的需求,而现在到底是……
  这孩子究竟想说什么?看她的样子不像是在撒娇,两只细小的手臂用力地伸向上方……
  她在害怕!没错,这个孩子是因为过度恐惧才哭的!)
  阳子别开脸,微微松开拳头指着正面。
  浅川往那个方向看过去,只见天花板下方30厘米处悬挂着一个拳头大小的般若面具。
  (阳子是害怕鬼面具吗?)
  “喂,是那个!”
  浅川用下巴指了指般若面具。
  夫妻俩同时看着般若面具,然后转头看着彼此。
  “你是说……这孩子怕鬼?”
  于是浅川站起来拿掉挂在柱子上的般若面具,让它的正面朝下,放在橱柜上面。
  他这么做之后,阳子的哭声终于停止。
  “阳子乖,不怕鬼鬼了。”
  阿静知道阳子嚎啕大哭的原因后,顿时松了一口气,并开始一边摩挲女儿的脸颊,一边安抚她。
  但是浅川却无法释然,心中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恐惧,不想继续待在这个房间里。
  “喂,我们赶快回去吧!”
  他催促老婆赶紧回家。
  傍晚从大石家回来之后,浅川立刻按顺序打电话给遥子、能美武彦、岩田秀一的家人,主要是询问他们是否从孩子的朋友口中听过“休闲俱乐部”的事情。
  最后,岩田的母亲一口气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浅川。
  “有一个自称是我儿子高中时代的学长的人打过电话,说他想拿回先前借给我儿子的休闲俱乐部的会员证,可是我找遍儿子房间的每个角落,还是找不到什么会员证,我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浅川因此取得野野山结贵的电话号码,立刻打电话过去。
  结果,野野山说8月的最后一个星期日,他在涩谷和岩田碰面,同时将那张会员证借给岩田。当时岩田好像说要和邂逅的高中女生到俱乐部去投宿,暑假快结束了,再不趁最后几天玩一玩,怎么可能全神贯注去应付考试呢?
  野野山听到岩田这番话之后,笑着斥责他:
  “笨蛋!重考生哪有什么暑假可言?”
  8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天是26日,如果想到某地投宿的话,很有可能是27、28、29、30日当中的一天。否则一到9月,不要说重考生,就连一般高中生也要迎接新学期的开始。
  晚上9点,浅川把耳朵贴在寝室的门上,听到妻女发出稳定的鼻息声。
  对浅川而言,这是他心情最为安适的时刻,除非妻子和女儿都睡着了,否则他确实很难在两居室的狭窄空间中找到一个工作的地方。
  他从冰箱里拿出啤酒,倒进杯子里。
  由于发现了那张会员证,他的调查工作总算往前迈进一大步。
  8月27日、28日、29日、30日这4天中的某一天,岩田秀一他们很可能到太平洋休闲俱乐部的旅游点投宿,而且应该以位于南箱根太平洋乐园的别墅小木屋最有可能。
  就距离而言,他们不太可能到箱根以外的地方去,而且没什么钱的高中生应该会利用会员证去投宿廉价的出租别墅,加上用会员证去投宿,4个人平均分摊一栋5000元的小木屋,每个人只要负担1000多元,应该是最划算的选择。
  浅川手边就有别墅小木屋的电话号码,可以直接打电话到柜台查询他们4人是否曾以野野山结贵的名义去投宿,只不过俱乐部的柜台不会给任何答案。
  休闲俱乐部内的管理员都经过特别训练,他们将保护客人的隐私视为一种基本义务,就算出示大报社的记者身份,明确告知对方调查目的,只怕管理员也不会在电话中透露什么。
  浅川暗自盘算要不要先和当地的分社取得联系,请关系良好的律师要求对方出示账册。在这种情况下,管理员应该会乖乖地出示账册给警察和律师看。
  不过这么一来,浅川之前所伪装的身份马上会被识破,而且也会给报社带来困扰。
  想要找出一个合情合理的方式进行调查,最快也得花上三四天,浅川没有耐心等那么久,他对解开事件谜底有一股炽烈的热情。
  (到底会查出什么样的结果呢?
  假如他们4人真的在8月底到南箱根太平洋乐园别墅小木屋住了一晚,结果导致他们死亡的话,那他们到底在那边碰上什么事情?)
  就在这时,浅川突然想起阳子的哭声。
  (今天下午阳子看到般若面具的时候,为什么会吓成那样?)
  在回家的电车上,浅川问阿静:
  “老婆,你跟阳子讲过鬼故事吗?”
  “啊?”
  “你有没有用画册或什么东西告诉阳子鬼是可怕的东西?”
  “我怎么可能……”
  夫妻俩的交谈到此为止。
  阿静并没有产生任何疑问,但是浅川却一直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恐惧的情绪是人类本能的一部分,它与后天被教导去害怕某种可怕事物是不一样的。在远古时代,人猿就对雷电、台风、野兽、火山爆发,还有黑暗等事物,感到惧怕不已。
  因此,小孩子第一次听到打雷声和看见闪电时,便出于本能地知道要害怕。
  只不过雷电是真实存在的事物,而“鬼”……
  字典上对“鬼”的注解是“想像中的怪物”或“死者的灵魂”,如果阳子因为鬼的可怕长相而感到害怕的话,那么她应该也会惧怕同样有可怕脸孔的酷斯拉模型。
  但是,阳子曾经在百货公司的橱窗里看到制作精巧的酷斯拉模型,当时她不但不害怕,反而很好奇地看了许久。
  (这一切又该怎么解释?
  简而言之,酷斯拉只是一种想像中的怪物,而鬼……只有日本才有鬼吗?
  不对,西方也有类似的东西,只不过他们叫它为“恶魔”。
  阳子还怕什么东西呢?
  对了,是“黑暗”……这孩子非常怕黑,绝对不进入没有点灯的房间。)
  黑暗和亮光呈明显的对比,而且确实存在于四周。
  现在,阳子正在漆黑的房里被妈妈紧紧抱在怀里,沉沉地睡着……
第二章 高原 一
  1
  10月11日星期四
  雨势渐渐转强,浅川不禁加快雨刷的速度。
  箱根的天气真是说变就变,原本小田原一带还是晴天,随着高度的增加,湿气也愈来愈重,浅川来到山崖附近就遇上了大风雨。
  白天时,可以从覆盖在箱根山的云层预测山上的气候,可是夜里开车必须专心注视前方的路况,因此无暇顾及其他。
  等到浅川停下车、抬头看向天空时,才发现天空的星星不知在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在东京车站搭乘下行列车时,街上只不过罩上一层薄暮,到了热海车站租车时,月亮已在云层间隐约浮现。而现在,原本飘落在车前灯光圈中的细小雨丝已经变成大雨滴,雨水不停地敲打在车窗上。
  仪表板上的液晶时钟显示19点32分,浅川迅速在心中计算一下来到这边所花费的时间。
  他在17点16分搭下行列车,到达热海是18点7分。18点30分走出车站,办好租车手续,尔后又在超市买了两杯杯面和一小瓶威士忌,19点整离开市区。
  前面是一条闪着橘色灯光的漫长隧道,一穿过这条隧道,进入热函道路之后,应该就可以看到南箱根太平洋乐园的入口指示牌。
  浅川开车进入贯穿丹那断层的隧道中,耳边的风声突然变得不一样了。浅川和车内的所有东西顿时笼罩在橘色的灯光下,诡异的气氛使他失去沉着与冷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对面没有来车,四周静得除了雨刷发出的吱吱声外,听不到其他声响。
  浅川关掉雨刷,心想在8点以前应该可以到达目的地。
  此刻马路上空荡荡的,可是浅川没有猛踩油门的冲动,因为他对即将前往的地点很没好感。
  今天下午4点20分时,浅川一直守在报社的传真机旁边,热海的通讯部有了回复,传真文件上附有8月27日到30日之间,别墅小木屋房客住宿账册的影印本。
  浅川一看到打印出来的影本,顿时雀跃不已,因为上面果然有野野山结贵、大石智子、遥子和能美武彦这4个人的名字,他们在29日投宿于别墅小木屋的B4号房。
  很明显的,岩田秀一冒用野野山结贵的名字,这么一来,就能明确掌握这4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和场所。
  8月29日星期三,刚好是他们4人死亡的前一星期,他们肯定投宿在南箱根太平洋乐园别墅小木屋的B4号房。
  于是浅川当场拿起话筒拨了别墅小木屋的电话号码,预约今天晚上的B4号房间。
  浅川有足够时间在那里过一夜,只要能赶上明天上午11点的编辑会议就行了。
  车子穿过隧道之后,前方出现一个收费亭,浅川递上300元硬币,随口问道:
  “南箱根太平洋乐园在前面吗?”
  浅川早就知道要怎么走,甚至已经在地图上确认过数次,他现在只是觉得好久没见到人,因此一看到人便想和对方说说话。
  “前面有指示牌,请在指示牌处左转。”
  浅川接过收据,却迟迟没有开车。
  收费亭内的男人一脸讶异地看着浅川,浅川只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慢慢地发动车子。
  数小时前,当浅川证实那4个人前往南箱根太平洋乐园投宿时,曾经感到十分喜悦,但此刻那股喜悦已经荡然无存,而且那4人的脸孔在浅川眼前忽隐忽现,仿佛在笑着告诉他:想打退堂鼓就趁现在!
  浅川一再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在这时候放弃,何况新闻记者追寻真相的特殊本能正在他体内蠢蠢欲动呢!
  他承认这次单枪匹马前来调查,的确给自己带来一股强大的不安和恐惧。
  (如果跟吉野说这件事情,他大概二话不说就会跟来了。
  但是这时候不适合有同业的人随行……)
  浅川已经把这一连串过程记录下来,存进磁盘中。
  他希望找到一个不碍事又愿意为这件事特地跑一趟的人,而事实上,他心中早已有个适当人选。
  那个人是某大学的客座讲师,对于超自然现象有相当独到的见解,他平常有很多空闲时间,很适合参与浅川的“探险”。
  但是,浅川不确定自己是否可以和那个“特异人士”处得来。
  南箱根太平洋乐园的指示牌立在山坡的斜面上,上面没有任何霓虹灯装饰,只用黑色油漆在白底油画板上写字。如果在车灯照到指示牌的一瞬间没有仔细看的话,很可能就会错过了。 浅川驱车左转,开进山路。
  途中,茂密的玉米和丈把高的草茎从两侧垂到路面上,使得原本就狭窄的道路变得愈加窄小,让人对每一个急转弯之后可能会出现的景物感到不安。
  就休闲俱乐部这类游乐区而言,这条通道似乎太狭窄了。浅川一直担心前方是否无路可走,而且路面弯度很大,又没有路灯,他只好放慢速度往上爬,万一对面突然出现来车,就不会连闪避的时间都没有了。
  雨不知在什么时候停了。路面持续往上攀升,两旁开始出现许多正在出售的新别墅,接着马路被划分成双线道,路况也变得比较好,路旁还立着漂亮、美观的路灯。
  一进入太平洋乐园的建地,到处都可以看到华丽、炫目的装饰,浅川不由得为这急剧的变化感到十分惊讶。
  广大停车场的对面有一栋三层楼建筑,里面有服务中心和餐厅。
  浅川把车子停在广场上,走进服务中心。他抬头看了大厅里的时钟一眼,刚好是8点整,跟他先前估计的时间一样。
  这时候,他隐约听到某处传来砰砰的打球声。
  他循声望去,看见服务中心的下方有4个网球场,在黄色灯光的照耀下,有几对男女正兴高采烈地打球。
  更令人惊讶的是,4个球场居然都挤满了人。
  浅川实在无法理解有人会在10月上旬,星期四晚上8点跑到这种地方来打球。
  (这些人是发什么神经啊?)
  不过,站在这里可以一眼看尽三岛和沼津的夜景,对面黑压压的一片正是田子浦海。
  浅川在外面待了一会儿便走进服务中心,一进门就是餐厅,餐厅是采用整片玻璃墙的设计,因此外面的情形一览无遗。
  浅川朝里面看了一眼,顿时十分惊讶。
  尽管餐厅的营业时间只到8点,但现在里面依然坐了一半的客人,其中有举家出游,也有女孩子凑成的团体。
  浅川再度感到百思不解。
  (这些人到底从哪里来的?我实在很难想像他们是经由刚才那条山路上来的。
  该不会是我刚刚走的是小路,事实上还有更宽广的路?
  但这里的职员明明在电话中说:“在热函道路的中途往左转,直接上山路。”)
  浅川依照对方的指示开车过来,怎么也想不出还有其他通道。
  他知道餐厅已经准备打烊,但仍走进去。
  可能是为了让客人欣赏美丽的夜景,餐厅里面还点着昏黄的灯光,玻璃窗外的草坪呈现平缓的弧度,视线往草坪下方延伸,可以看见万家灯火。
  浅川抓住一个经过他身边的服务生,询问别墅小木屋的所在地。
  服务生指着浅川刚才进来的大门说:
  “从那边那条路右转,大约走200米就可以看到管理员办公室。”
  “那里有停车场吗?”
  “管理员办公室前面就是停车场。”
  浅川之所以特地走进餐厅,是因为他先前将小木屋想成“13号星期五”电影中那种阴森建筑,但事实上并没有那么糟。
  另外,他到现在还没从那条险恶山路带给他的恐惧中回过神来,一上山又看到那么多人在山上享受打网球和用餐的快乐,总觉得这里的人好像都不是活人似的。
  他站在停车场一端俯瞰山谷,只能看见散布在缓坡上的10栋小木屋中的6栋,更下面的地方连路灯都照射不到,没有一间木屋露出灯光,完全被吞没在深暗的树阴中。浅川今晚要投宿的B4号房刚好位于亮光和黑暗的交界。
  他绕到正面,打开管理员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面传出电视的声音,却不见半个人影。
  原来管理员坐在左手边后面的和室里,他没有留意到浅川走进来,而柜台挡住浅川的视线,因此他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后来他从反射在橱柜玻璃上的英文字幕和影像画面来判断,管理员不是在看电视节目,而是在观赏西洋电影,只见一大堆录像带将旁边的橱柜塞得满满的。
  浅川伸手扶着柜台,朝里面打了一声招呼,一个60岁左右的小个子男人马上探头出来点头致意。
  “我是之前预约住宿的浅川。”
  小个子男人一听,马上打开登记簿来确认。
  “是B4房吧!请在这上面写下您的大名和地址。”
  于是浅川在登记簿上写下本名,因为他昨天已经把野野山结贵的会员证邮寄回去给他。
  “您一个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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