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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生还者

_8 斯蒂芬·金(美)
  乔的眼睛已能适应黑暗,从他离开宴会室,沿着沙滩向北奔跑到现在为止,大约花了两分钟的时间。此刻四周已没当初那么黑暗。他待在黑暗中愈久,愈了解到他几乎是无机可乘。
  虽然那顶漂亮的巴拿马帽子不见了,但黑暗中那名枪手的模样依然清晰可辨——就是那个说故事的人。暗夜中,他的白长裤、白衬衫和满头的白发,似乎将四周的光线集于一身,就像降神会中的幽灵,发出淡淡的光芒。
  乔回头望一眼,并看着峭壁上的“海边的圣他非”,他可以看到桌边用膳者的轮廓,但他们可能看不见黑暗中海滩上所发生的事。
  那个胯下被踢,脸上挨揍的特勤人员,仍趴在旁边的沙滩上。虽然呼吸不再哽塞,但他仍痛苦地捂着脸,血仍汩汩地流着。他努力地挤干一直忍不住的眼泪,用一连串的脏话来代替啜泣。
  乔叫喊着:“萝丝!”
  那白衣枪手说:“闭嘴!”
  “萝丝!”
  “闭上你的嘴,转过身来。”
  沙滩有一个人影,静静地出现在说故事者的背后。他没说明他是铁克诺的人,只是说:“我有一把点四四的左轮枪,离你后脑只有一寸。”
  那说故事的人似乎和乔一样错愕。乔被整个情况的转变完全弄糊徐了。
  拿着左轮枪的人说:“你知道这武器的威力有多大吗?
  你知道脑袋会变成什么模样?“
  说故事的人虽然全身仍淡淡地发光,但此刻却像个孤魂野鬼般无力,“狗屎!”
  “粉碎你的头骨,把你那猪脑袋从你颈上轰掉,那就是它能做到的。”这后来的人说:“现在,把你的枪丢在乔面前。”
  说故事的人犹豫不决。“
  “现在就丢!”
  就算是投降也死要面子,说故事的人鄙夷地将枪丢在乔脚前。
  持有点四四的救星说:“乔,把它捡起来。”
  当乔捡起手枪时,他看见这新来的人,把枪当棍子用。
  说故事的人先是双膝跪下,接着两手扶他,但尚未昏厥。直到手枪第二次敲下,他才一头栽过沙里,面孔如下,鼻子像块马铃薯一样种在沙里。
  拿着点四四手枪的陌生人是个黑人,一身的黑衣黑裤,只见他弯下腰,将那白发人的头轻轻地转向一边,以免这昏过去的痞子会窒息。
  那个被膝盖撞烂脸的特务已停止咒骂,此刻他的同党已没法听见,于是他又放声哭泣起来。
  那黑人说:“乔,走啊!”
  此刻乔对马凯莉这一群业余的杂牌军,印象更加深刻。
  他说:“萝丝在哪里?”
  “往这边走,我们已找到她。”
  被丢下的受伤特务在他们背后哭泣,乔紧跟在那黑人后面向北行。那是他和萝丝被追杀时所逃逸的方向。
  他还差点被另一个昏倒在沙滩上的人绊倒。毫无疑问,这是第一个冲出来拦阻他们的人,也是他开的枪。
  萝丝站在峭壁阴影里的沙滩上。黑暗之中,乔只能见到她的身影,但她双臂紧抱,似乎在这温和的夏夜里,她却冷得发抖。
  乔很惊讶自己见到她时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不是因为她是自己与女儿之间的唯一连系,而是因为他看见他安全地活着而由衷的欢喜。她虽带给乔挫折、愤怒及困惑,但当他忆及两人初次在墓园相遇时,萝丝慈祥的眼神依旧,充满了温柔与怜悯,即使在黑暗中娇小如她,仍有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气势,一种高深莫测,充满智慧的气质。
  伟大的将领和纯洁的圣女们,全因这种同样的气质,使得其追随者愿意为其牺牲。
  而现在的萝丝,站在黑暗的海边,让人相信她真的是来自深海,她在水中一如在空气中自由呼吸,她的确是另一个世界,带着惊人的秘密来到人世间。
  伴着他的是一个穿着黑衣的大块头,有着一头浓密卷曲的金发,像是曲折的海草。
  乔说:“萝丝,你没事吧?”
  “只是……稍为被打伤而已。”她的声音里略显痛苦。
  “我听到枪声。”乔忧形于色的说,他想触摸她,又不相信自己会这么做,然后他发现自己展开双臂,紧紧地拥抱着萝丝。
  她痛苦地呻吟了一声,乔急忙松开双臂。但萝丝的一条手臂仍搂着他,让乔知道,她虽然受了伤,但仍很感谢他的关心。“我很好,我没事,乔。”
  远方从峭壁项传来呼唤的声音,而海滩上那受伤的特务也微弱地呼救。
  “我们得离开这里,”金发男子说:“他们过来了。”
  “你们是什么人?”萝丝问。
  乔惊异地问:“他们不是马凯莉的人吗?”
  “不是,”萝丝说:“以前从未见过。”
  “我叫马克,”金色卷发的男子说:“他是约书亚。”
  那黑人——约书亚——说了一句话,听起来像是,“我们都是‘巫界’的人。”
  萝丝说:“我真该死。”
  “什么?你说你们是什么?”乔问。
  “没关系,乔,”萝丝说:“我很惊讶,但我或许不该如此。”
  约书亚说:“我相信我们是站在同一边的,杜博士。无论如何,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远处传来一阵声音,起初像心跳般的微弱,但接着逐渐变成像是无头骑士接近中的马蹄声。这劈啪劈啪的声音,来自一架直升机的旋转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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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除了获得该有的自由之外,他们什么也没偷,但现在却得像个贼似的沿着峭壁飞奔。地面高低起伏,就像乔体内肾上腺素分泌的指数。
  他们在行进的时候,马克在前,萝丝尾随其后,乔听见约书亚用急促的声音和某人说话,回头一看,只见那黑人正用行动电话在通话。乔隐约听到“车”这个字。他现在知道他们的逃跑是有计划有安排的,但后续会有什么发展,现在实在难以预料。
  就在他们快要逃离现场时,直升机出现了。它射出的一道光,像是石庙中神像额头上的宝石服遭亵读时所发出愤怒的光芒,那道耀眼的搜索灯光划破暗夜,在海滩上扫瞄着,一路从峭壁到海面来回地搜索,逐渐接近他们。因为断崖下的沙滩非常柔软,他们不会留下很明显的脚印,所以空中的追捕者无法跟踪他们的足迹。经过几组通往峭壁顶巨宅的阶梯,乔又回头望了一眼,见到那架直升机正在一节楼梯上空盘旋,探照灯在阶梯和栏杆间搜索。
  乔估计猎杀他们的小组人员,应该已经从餐厅出发,以徒步地毯式的搜索方式,和直升机两面夹攻,如果马克仍沿着海滩这样走的话,最后一定只有被夹杀的命运。
  显然马克也顾虑到了,因为他突然带着他们走一条人迹较少的红木阶梯,它往上通过一个高大的箱形框架,这个建筑物让人联想起火箭的发射平台。
  正当一行人往上爬,和直升机之间的距离愈来愈小时,直升机仍不断逼近。他们跨了几步台阶之后,来到一处平台,这让他们更为暴露。直升机离海面不过一百英尺高,而他们所站的地方,离直升机也许只有四十英尺。
  隔壁的房子没有楼梯可通海边,使得这座平台更加突出。如果这时直升机的驾驶或副驾驶,忽然转头向右边看峭壁顶的话,那他们必将难逃被发现的命运了。
  此刻直升机的引擎和旋转翼的震天价响,使乔听不见同伙的声音,除非他用叫喊的。
  想攀爬过围栏不是一件易事,因为那不是在一、两分钟之内就办得到的事。约书亚拿出他的左轮论,朝着门锁射了一枪,一脚将门踹开。
  直升机里的人不可能听到枪声,而屋子里的人,只会以为那不过是直升机的噪音。果然,所有窗子仍是一片漆黑与宁静,似乎没人在家。
  他们经过这道门,进到一座私人的产业,有修剪得低矮的藩篱、玫瑰花园、碗形的喷泉、古色古香的法国步道、两边有铜制的郁金香型的路灯,还有一栋有多层大理石栏杆的地中海式巨厦,四周绿树成荫。他们在树木的掩蔽之下,不必担心被直升机驾驶员发现。
  当乔跟随萝丝及马克登上最低层的石阶时,他希望这栋巨宅保全系统的监视器,不是安装在屋外。如果他们通过时启动了装在树上或墙头的照明装置,那必会吸引驾驶员的注意。
  乔知道即使独自一人的逃犯,想逃离搜索直升机驾驶员的锐眼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尤其是在这个空旷的环境之中,没有太多可供隐蔽的地方。他们一行四人,一旦被照到,很容易就被盯死。
  好在乔的忧心并未成真,屋外的保全系统并没有如他所想的发挥功能。他们匆匆抬级往更上层爬,地面上的阴影错综交叠。
  在峭壁的前线,直升机与他们并排缓慢地向北飞行。驾驶员的注意力,仍集中在下面的海滩上。
  马克引导他们经过一座大型的游泳池,漆黑的池水,反射着粼粼银光,像是一群鳞片发亮的鱼巡游在水面上。他继续往前走时,萝丝绊了一跤几乎摔倒。
  “你没事吧?”乔担心地问。
  “没事,很好。”她说,但声音微弱,而且仍然站不稳的样子。
  “你背上的伤势怎么样?”当马克和约书亚围上来时乔问她。
  “只打到我臀部而已。”她说:“有点瘀紫。”
  “萝丝——”
  “我没事,都是因为刚才一路从海边沿这该死的阶梯往上爬,唉,我想我真的要承认老了。”
  约书亚压低了声调在用行动电话讲话。“我们走,”萝丝说:“快点,快点,我们走。”
  峭壁处的海滩上空,直升机几乎快越过那座庭园。
  马克再度带头,萝丝重新恢复体力跟随其后。他们在紧靠着后墙,有拱形屋顶的走廊上快步行走,在这里不必担心被发现,没多久就到了屋子一角。当他们沿着屋旁的步道鱼贯而行,通过树皮蓬松的南洋杉丛时,突然一道大型手电筒的光照在他们身上。一个守卫挡住他们的去路说:“嘿,你们是什么鬼——”
  几乎就在手电筒的灯亮起的同时,马克已毫不犹豫的采取行动,那警卫兀自顾着说话的时候,马克已将他撞倒在地。
  手电筒也脱手飞出,撞在南洋杉的树干上,反弹回来掉在步道上打转。照出四周景物旋转的影子,像一只追咬自己尾巴的狗。
  马克将那受惊吓的警卫转个圈,把他手臂扳到背后,粗暴地推他离开步道,重重地撞在屋子边。约书亚则捡起手电筒,照在两人身上。乔这才看清楚,他们对付的是一个超重的制服警卫,大约五十五岁左右。
  马克用膝盖压着他,一只手按在那警卫的后脑勺,将他脸向另一边,免得他能描述他们。
  “他没带武器。”马克跟约书亚说。
  “混蛋!”那警卫恨恨地说。
  “脚踝有没有枪?”
  “也没有。”
  那警卫说:“我那个蠢蛋老板是个和平主义者,竟然不准带枪,所以才会有这个下场。”
  “我们不会伤害你。”马克说完就强迫他背靠着南洋杉树干坐下来。
  “你吓不到我的。”那警卫说。不过听起来,他真的被吓到的。
  “有狗吗?”马克问。
  “到处都是,”警卫说:“还是杜宾狗。”
  “他在说谎。”马克很有信心的说。
  连乔都听得出警卫声音里的夸大成份。
  约书亚将手电筒交给乔说:“让它保持照在地上。”然后从臀部一个小包裹中取出一付手铐。
  马克将那警卫的双手拉到树后,约书亚则将手铐铐住他两只手腕。
  “警察已在半路上了。”那警卫幸灾乐祸地说。
  “应该是骑着社宾狗来吧。”马克说。
  “混蛋。”警卫骂道。
  马克从包裹中取出一卷卷得很紧的绷带。“咬住这个。”
  他告诉警卫。
  “咬住这个?”那警卫心有不甘地说,想表现他最后的勇气,但还是照着指示乖乖地做了。
  约书亚拿电匠用的胶带,绕过那警卫的头三圈,将绷带紧紧地固定在嘴里。
  马克从警卫的皮带上,解下一个像是遥控器的东西。
  “这是开车道大门的吗?”
  那警卫从他被堵住的嘴,发出咿咿啊啊听起来无意义的喃喃声。
  “也许是大门的。”
  约书亚对警卫说:“放轻松点,不要挣破了你的手腕。
  我们不是来此行抢的,只是路过而已。“
  马克说:“我们离开后半小时,会打电话给条子,他们会来将你放开。”
  “最好养条狗。”这是约书亚给他的忠告。
  拿着警卫的手电筒,马克领着他们前屋子前门走去。
  这些家伙是什么人,乔很庆幸与他们是同一边的。
  这座庭园占地至少有三亩,巨大的宅第离前院的围墙有两百英尺远。
  “我们在这里等。”马克说。
  围绕着喷泉的池子,墙壁有两英尺高,萝丝坐在池边边缘,乔和马克跟着坐下。拿着从警卫身上取得的遥控器,约书亚沿着车道朝人口的大门走去,同时还一边用行动电话与某人联络。
  “你怎么认识我的?”萝丝问马克。
  “任何一个企业如果像我们一样创办了十亿元的信托基金时,”马克说:“它不需花太长的时间就能成功。此外电脑和资讯科技,正是我们的本行。”
  “什么企业?”乔问道。
  答案和约书亚在海滩所给的一样神秘难解。“我们都是‘巫界’的人。”
  “那是什么意思?”
  “稍后再问,乔,”萝丝允诺他,“马克,继续说。”
  “所以,从第一天起,我们就密切注意全世界各个领域所从事最有前途的研究工作。这些研究工作我们认为会有预期的成果呈现。”
  “也许如此,”萝丝说:“但是当我过去七年里所做的研究工作,绝大部分是在最严密的安全措施下所从事的时候,你们也出道两年了,有发现什么吗?”
  “博士,你在你的专业领域展现出极大的远景,直到你约三十七岁的时候——突然之间,你的工作似乎完全停顿下来。除了一些只字片语的报告偶尔见诸文字外。然后你就像尼加拉瀑布,忽然一夜之间干涸了。”
  “那又显示了什么?”
  “这是最典型的模式,一个被国防机构或政府其他单位所甄选聘用的科学家,在强大的压力下,封锁了一切对外的资讯。所以,当我们看到像这样的情况,我们就积极地寻找你实际工作的地点,终于发现你在替铁克诺公司工作。但并不是在他们这些知名而且任何人都能进出的设施内,而是在维吉尼亚州马纳萨斯市附近,空入地下有生物安全防护设备的建筑里。你们称作‘九十九号计划’。”
  当乔仔细倾听他们的谈话时,只见在长长车道尽头那扇华丽的电动大门,正缓缓向一边移开。
  “你们知道多少我们在九十九号计划里做了些什么?”萝丝问。
  “不够多。”马克说。
  “那你们如何知道这所有的事情!”
  “当我说我们密切注意全世界正在进行的研究工作时,那并不是说我们资讯的来源,只限于某些刊物,或每一个科学研究室都能使用的资料库。”
  萝丝并没有露出憎恶的表情说:“如果说你是能进入电脑安全系统,破解密码的电脑‘骇客’是否应该比较恰当呢?”
  “不管怎样,我们并未以此图利,我们并未窃取我们所需要的经济方面的资讯,那只是我们的任务而已,我们的工作就是搜寻。”
  乔对自己的耐性感到惊奇,虽然在倾听他们的对话时,他知道了不少的事情,但基本上谜团并未解开,反而陷得更深,但他准备好随时等着听答案。在宴会室里,那张拍立得照片的怪异经验,已让他感到无比的震撼了,此刻,他终于有时间去思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副感觉似乎只是某些正在揭示中神秘事件的序曲而已,而这个揭示,比他之前所想象的更为错综复杂。他继续约束自己稍安勿躁,以了解真相。此刻他的直觉警告他,应该让所揭露的事对自己产生的冲击减到最小,而不是压顶的狂涛巨浪。
  约书亚已走出开启的大门,站在太平洋海岸公路边上。
  东边的山丘,升起一轮明月,暖风也自海面吹来。
  马克说:“你是我们所追踪的数千名研究人员之———由于‘九十九号计划’是高度机密性,使我们对你产生兴趣。然后一年前,你带着计划中的某些东西离开了马纳萨斯市。一夜之间,你成了全国所丞欲寻找的人。甚至在你被猜测死于坠毁在科罗拉多的班机之后,甚至那时……人们都在找你。许许多多的人,花费了很可观的资源,疯狂地寻找一个死去的女人——这对我们而言,是非常怪异的事。”
  萝丝没说什么鼓励他的话,她似乎有点倦了。
  乔握着她的手,那只小手在颤抖着。但她紧捏着乔的手,像是跟他保证她没事似的。
  “然后我们开始截听某些秘密特勤单位的报告……报告中说你仍活着,并在洛杉肌地区活动,活动的内容与三五三号班机的罹难家属有关。我们安排了一些我们自己的监视人员,这方面我们很在行,有些成员是从军中退下来的。不管怎样,你也可以说我们是在监视着那些监视你们的人。现在……我认为我们做得还不错。”
  “是的,谢谢你们,”她说:“可是你们不知道你们卷进了什么是非之中。这里面没有荣耀……只有恐怖与危险。”
  “杜博士,”马克很坚持地说:“我们有超过九千人,个个都视死如归。我们不害怕,此刻我们相信你已发现了你所做研究的关键点——如果你真的有所突破,那就与我们所预期的大大地不同……如果人类处于历史的这个转折点,所有的事情将彻底永远地改变……那么,我们都是你的拥护者。”
  “我相信你们是的。”萝丝同意地说。
  马克用一种温和但很坚持的方式,使萝丝接受这样的联盟关系。“博士,我们是在并肩对抗这个无知、可怕又自私的邪恶势力,它们想将世界论于黑暗之中。”
  “你要记住,我曾为他们工作。”
  “但你已转变心意了。”
  一辆车驶离太平洋海岸公路,停下来把约书亚接上车。
  另一辆跟随着它驶进大门,沿着车道开过来。
  萝丝、马克和乔都站起身,等那两部车在他们面前停下,一部是福特,另一部是宾士。约书亚从那辆福特里出来,而一个年轻的揭发女子则从驾驶座走出车外。那辆宾士,是由一个大约三十岁的亚洲人驾驶。
  他们都聚集在杜萝丝的面前,鸦雀无声地望着她。乔看他们望着萝丝的样子才明白,他们不仅是对这位科学家感到好奇而已,甚至于是一种敬畏。就像是站在一位超凡的圣人面前。
  “我很惊讶看到你们所有人都穿便服。”
  大伙儿都笑了,约书亚说:“两年前我们计划此一任务时,刻意保持低调。不想引起太多媒体的注意……因为我们认为大众对我们误解很深。唯一没料到的是我们居然有敌人,而且敌人是如此的凶残。”
  “势力如此的庞大。”马克接着说。
  “我们认为,每个人都想知道我们所追寻的答案——如果找得到的话。现在我知道有希望了。”
  “不知道是福气,有些人因为知道而被杀呢。”那年轻女子说。
  “所以一年前,”约书亚继续说:“我们利用袍子来掩人耳目,一般大人都视我们为异教徒。他们愈是认为我们疯狂,就愈能接受我们。”
  袍子。
  乔惊异地问:“你们穿蓝袍,剃光头?”
  约书亚说:“我们有些人是这么做,而且那些穿‘制服’的假装是我们全部的成员。那也就是刚才我说袍子是掩人耳目的意思——袍子、光头、耳环等,都是这个作用。我们其他人则暗中活动,执行工作时不会被人发觉,容易渗透。”
  “跟我们来,”那年轻女子对萝丝说:“我们知道你已找到方法了,而我们要帮你公诸于世——不受干扰。”
  萝丝靠近她,将手贴在她脸上。一如在墓园时对乔所做的。“我也许很快就会和你在一起,但不是今晚。我需要多一点时间思考,现在我急着要去见一个小女孩,她即将有难。”
  妮娜,乔心想。他的心有如树的影子,在狂风中不停地抖动。
  萝丝走到那个亚洲人的前面,也用手触摸他。“我可以告诉你,……我们站在你预见的门槛上。我们将要通过那道门,也许不是明天,不是后天,不是下周,而是未来的数年。”
  她走到约书亚的面前,“我们将一起见到这世界做永久的改变,在我们的有生之年,将知识的光辉,带进人类所存在的黑暗与孤独。”
  最后她靠近马克,“我想你会带两部车来,因为你准备留一辆给乔和我使用。”
  “是的,但是我们希望——”
  萝丝伸手拉住他的手,“很快,但不是今晚。我有很紧急的事。马克,每一件我们希望完成的事,目前都是以一种平衡状态悬吊在那里,悬挂得很不稳定——要等到我找到我刚才所提的那女孩为止。”
  “不管她在哪里,我们可以带你去。”
  “不,必须由乔和我来单独处理——而且得尽快。”
  “你可以开福特车去。”
  “谢谢。”
  马克掏出一张一元的钞票给萝丝。“这张钞票的序号有八位数字,去掉第四位数,其他的七位数是区域号码为三一O 的电话号码。”
  萝丝将钞票塞进牛仔裤口袋里。
  “当你准备好加入我们,或遇到解决不了的困难时,打这个电话给我。不论你在何处,我们都会赶到。”
  她亲吻马克的脸颊说:“我们得走了。”她转向乔,“你会开车吗?”
  “当然。”
  萝丝对约书亚说:“可以借你的行动电话吗?”
  他把电话交给萝丝。
  他们进入车内,当萝丝关上车门时,说了一句:“天啊!”然后身子前倾,不断地喘着气。
  “你受伤了。”
  “跟你说过,我被他们殴打了。”
  “哪里受伤?”
  “我们得穿过市区,”萝丝说:“但我不要经过马凯莉的餐厅。”
  “你大概断了一、两根肋骨。”
  萝丝没理他,坐直了身子,说话时呼吸平顺多了,“那些家伙不会在没有当地警局配合下,冒险设置路障和实施临检,他们也没时间作准备。但他们一定会注意每一部经过的车子。
  “如果你的肋骨断了,可能会伤及肺脏。”
  “乔,该死的。我们没时间了。如果想要我们那女孩活命,我们得立刻动身。”
  “妮娜?”
  萝丝注视着他的眼说:“妮娜!”但脸上随即露出害怕的表情,将目光自乔脸上移开。
  “我们可以从这里向北走,上太平洋海岸公路,”他说:“然后转卡南敦路,那是条通往奥格拉山的一条郡道,我们可以在那里上一O 一号公路,向东转二一O号公路。”
  “就这么走吧。”
  月光照在他们的脸上,风拂乱了他们的头发。那四个人站在宾士车边望着他俩。
  乔驾着车缓缓离开时,那年轻女子趋向前来,将手掌贴在萝丝身边的车窗玻璃上,萝丝也隔着玻璃将手掌与她的相接合。只见那年轻女子忍不住哭泣起来,月光照在她脸庞上的泪珠,颗颗晶莹,她跟着车子一直送到大门口,这才依依不舍地目送他们离去。
  杜萝丝颓然仰倒在椅子上说:“也许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我能掌握的,乔。我太累也太害怕了。我只是个小角色呀,我还没特殊到能够去做该做的事,更没特殊到足以挑起这样的重担。”
  “不,对我而言,你非常特殊。”乔说。
  “我会把一切都搞砸的,”她说着说着,拿起行动电话按下电话号码。“我害怕得要命,实在没勇气去开启那道门,带着大家穿越过它。”
  “让我看看那门,告诉我通往哪里,我来帮你。”乔说,希望她不要再打哑谜,赶紧告诉他事实真相。“为什么妮娜对于那件即将发生的事那么重要,萝丝?”
  有人接听电话了,萝丝说:“是我,把妮娜移走,现在就移走。”
  妮娜。
  萝丝倾听对方说话片刻,然后很坚决地说:“不行,就是现在,现在就移走她。如果可能,在五分钟之内,甚至更快一点。他们知道凯莉和我有联系……对,虽然我们事前也采取了预防措施。现在只是时间问题了——而且也没有太多时间了——直到他们知道你和我有关连。”
  妮娜。
  乔从太平洋海岸公路转至通往奥格拉山的郡道,穿过一片起伏的黑色大地。山风掠过平野,吹起漫天黄沙。
  “带她到大熊。”萝丝告诉电话中的男人。
  大熊。自从乔在科罗拉多与尹梅茜谈过之后,妮娜又重回世间,就像奇迹一般地回来,但被藏在某个他遍寻不着的角落。而不久,她就会在大熊湖畔的大熊镇里。那是在圣伯纳迪诺山附近,一个人们常去的地方,乔对其知之甚详。妮娜的归来此刻变得如此真实,她就在一个乔叫得出名字的地方。他曾在当地的小径散步过,一股甜蜜的期望涌回心头。
  他想大声叫喊,抒解心中的压力。乔心中默念着那名字一遍又一遍,似乎它是一枚闪亮的铜币——大熊。
  萝丝对着电话说:“如果我能……我会在一、两个小时之内赶到那里。我爱你们,去,现在就去。”
  她结束了谈话,将电话放在两腿之间的椅子上。斜靠着车门,闭上双眼。
  乔发现她很少使用左手,它微弯地放在大腿上。即使只靠着仪表板的黯淡光线,他也能看见她的手不由自主地在抖动。
  “你的手臂怎么了?”
  “让它休息一下,乔。谢谢你的关心。但你开始有点唠叨了,只要我到了妮娜那里,我就会好起来。”
  乔沉默了有半里路,然后说:“告诉我每一件我该知道的事。”
  “你说得对,那是很长的故事……但我该从何处开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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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就从刚刚那些人说起,他们是什么样的邪教?”
  萝丝把那个名词仔细地念给乔听:“无界。”
  “这是一个拼出来的名词,”她说:“也就是‘无限界面’的简称。他们也不是什么邪教,不像你所想象的那样。”
  “那么他们是什么人?”
  萝丝没立刻回答他的问题,她调整了一下座位,让自己躺得稍微舒服点。
  “你能开快点吗?”
  “这条路不行,事实上,你最好系紧安全带。”
  “我左半边感觉与平常不同,”调整好位置后她说:“你知道卜劳伦这个名字吗?”
  “软体方面的天才,人家叫他‘穷困潦倒的比尔盖兹’。”
  “那是记者们有时对他的戏称,但我不认为一个从白手起家,四十二岁就赚了七十亿的人,可以用穷困潦倒形容。”
  “大概是不可以。”
  梦丝闭着眼,斜倚着车门,用她身体的右半边支撑着全身的重量。只见她眉尖沁出汗珠,但声音仍然洪亮。“两年前,卜劳伦提供了十亿元,成立一个慈善基金会。名字就叫‘无限界面’。他相信利用新一代超高速电脑的天空设施,可以发现造物者的真正面貌。”
  “那听起来不就像是邪教吗?”
  “嗯,许多人都认为劳伦是个骗子。不过他是独力将不同的科学作综合研究的人——而且他有眼光。你要知道,现代物理学有一个趋势,就是要寻找创造宇宙的证据。”
  乔皱着眉头说:“混饨初开的理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认为是一件大事。“
  “混饨初开的理论并非说宇宙的形成是杂乱无章,它的涵意极广。在看似混乱的系统中,年事物之间都有错综复杂的关联性——就像是天气,看起来是风云莫测,但你会发现它隐藏着一种规律性。”
  “说实在的,”乔承认,“我对这东西一点概念也没有。”
  “你要知道,大部分的电影都是愚昧无知的,就和政客们一样,所以,如果卜劳伦在这里,他会告诉你,八十年前科学嘲笑宗教的理论——宇宙是从无中生有的。每个人都知道,没有一样事情可以无中生有——那是违反物理法则的。
  现在我们对分子的结构有了更多的了解,而量子物理学家,无时无刻不以无中生有的方式创造物质。“她咬着牙吸一口气,倾身向前打开置物箱,翻寻里面的东西。”希望有阿司匹灵,我可以干吞它。“
  “我们干脆找个地方停——”
  “不要,继续开车。大熊还很远……”她关起置物箱,但仍维持前倾的姿势。唯有这样才能稍减她的痛楚。“不管怎样,物理和生物是最吸引劳伦的两门科学,尤其是分子生物学。”
  “为什么?”
  “因为我们对生物在分子的层面了解愈多,就会愈清楚的了解,每样东西都是被精心设计的。你、我、哺乳类。
  鱼、昆虫,万事万物都是如此。“
  “等一下,你是否定进化论吗?”
  “不完全是,不论分子生物学将我们带向何处,达尔文的进化论仍有它适用的地方——只不过是以某种形式罢了。”
  “你不是那些绝对的基督教基本教义派,坚信我们是五千年前在伊甸园被创造出来的。”
  “大概不是,但达尔文的理论是在一八五九年提出的,那是在我们了解原子构造之前的事。他认为构成生物的最小单位是细胞——他视之为一小团有适应性的蛋白质。”
  “蛋白质?你把我弄糊涂了。”
  “他认为这种基本的生命物质的起源,是一种化学上的意外事件——而所有物种的起源,都是用进化论来解释。但如今我们知道细胞是非常复杂的结构,内部有生物时钟的设计。你无法相信,这只是自然界的一种巧合。”
  “是这样吗?我离开学校已很久了。”
  “甚至在各物种……呃,达尔文理论的两个主要法则——大自然的密切关连和适应性的设计——在近一百五十年里,从未有过单一被证明是真的案例被发现出来。”
  “现在你真的把我弄糊涂了。”
  “我换一种方式说。”她仍然身向前倾,“你知不知道柯里克这个人?”
  “不知道。”
  “他是位分子生物学家,一九六二年他和另一个人共同获得诺贝尔医药学奖。他和威尔金及华特生发现了DNA 的三度空间分子结构——双螺旋结构。从那时起,所有的基因工程方面的长足进步,以及未来二十年,对各种疾病的革命性疗法,都要归功于柯里克和他同燎的研究。柯里克是科学家中的科学家,乔,他与神秘学家及灵魂学家丝毫沾不上边。但你知道几年前他发表了什么高见吗?他认为地球上的生命是外星智慧生物的精心创作。”
  “连这么有学问的人,也看‘国家调查报告’这本书?”
  “重点是——柯里克无法用物竞天择的理论来说明我们目前已知分子生物学的复杂性,他又不愿意接受造物主的那一套……”
  “所以……就落入了神一样的外星人那一套?”
  “但这还是规避问题,你懂吗?就算这个星球上所有形式的生命,都是由外星人所创造……那么又是谁创造了他们?”
  “这又是鸡生蛋,蛋生鸡的老问题了。”
  萝丝微微一笑,但却引起自己一阵咳嗽,半天停不下来。她又向后倾靠在车门上,注视着乔。
  “卜劳伦相信人类智慧的努力——科学的目的——是在增进对宇宙的了解。这不只是让我们能更有效的控制环境,或满足好奇心而已,而是要解开摆在我们面前的上帝谜团。”
  “解开之后,我们自己就变成了上帝。”
  萝丝笑了,笑容中带着痛苦。“现在你和卜劳伦看法一致了。卜劳伦认为我们正处于一个科学突破的关键时刻,将可证明有造物者。它是一种……无限的界面。这会将灵魂带回到科学的层面使人类不再害怕与疑虑,愈合我们的分裂与仇恨,最后探求我们精神与思想的合而为一。”
  “听起来像‘星舰迷航记’。”
  “别再逗我笑了,乔。很痛的。”
  乔想起那个卖旧车的简费屈,他与卜劳伦两人似乎都感觉到世界末日的来临。不过对于即将到来的汹涌浪潮,费屈见到的是黑暗与冰冷的大毁灭,而卜劳伦见到的却是纯洁无瑕的光明。
  “所以卜劳伦就成立了‘无限界面’,以便于在这方面做某些探求。他追踪全世界的研究计划,着眼于……呃,连科学家们自己也不甚了解的形而上的观点。让关键性的发现由全体研究人员共享,并鼓励会使卜劳伦的预言有所突破的特定计划。”
  “无限界面不是一种宗教。”
  “不是,卜劳伦认为宗教的价值,在于使人认识这被创造的宇宙及造物主的存在。但他们接着便陷入曲解上帝对他们的期望。依卜劳伦之见,上帝真正要求他们做到的,是共同努力来学习、了解,并解开宇宙层层的迷团,以寻找上帝……进而与它平起平坐。”
  此刻,他们已驶进黑暗的山区来到别墅区。不远的前面就是高速公路的入口。
  当他们驶上交流道时,乔说:“我什么都不信。”。
  “我知道。”
  “没有一位有爱心的神会允许这样的灾难发生。”
  “卜劳伦会说,你想法的误谬是导因于人类狭隘的眼光。”
  “也许卜劳伦才是满口屁话。”
  不论是因为萝丝又开始笑,还是真的开始咳嗽。她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控制住自己。
  “你需要看医生。”他坚持地说。
  萝丝坚决地反对说:“稍有延误……妮娜就没救了。”
  “不要让我来选择——”
  “没有选择,这是我的意见。如果是我或妮娜……那么她应摆在前面。因为她就是未来,她就是希望。”
  星期日晚上,高速公路的交通非常拥塞。乔尽他所能的飙车,但他清醒的知道,千万不能冒着被公路警察拦下的危险。这部车登记的既不是萝丝也不是他的名字。如果他不能证明是借来的,那一定会浪费许多的时间。
  “九十九号计划是什么?”乔问萝丝:“他们在马拉萨斯外面的地下设施里搞什么鬼?”
  “你听过‘人类染色体计划’吗?”
  “听过,它还上过新闻周刊的封面。据我所知,他们找出了每个基因是控制些什么?”
  “我们这个时代最伟大的科学成就,”萝丝说:“就是将人类的十万个基因绘制成图,并将DNA 详细编上字母序列,他们在这方面的进展非常神速。”
  “发现如何治疗肌肉的营养不良,多重的硬化症——”
  “癌症,只要假以时日,就可治疗所有的病了。”
  “你是成员之一吗?”
  “不,不是直接的。在九十九号计划中……我们会被赋予一些外来的任务。我们寻找那些似乎具有不寻常天赋的基因。”
  “就像——像莫札特之类的?”
  “不,不是创作或运动方面的天赋,而是超感觉。心灵感应、隔地触动等方面的异能。有一长串奇异名字的名单。”
  乔的立即反应就像个犯罪新闻的记者,而不是最近目睹了许多不可思议现象的人。“但事实上并没有这种特异功能,那只是科幻小说而且。”
  “有许多人在接受为发掘超自然能力所设计的测验时,都获得了比机率还要高的分数。像是预测纸牌、丢铜板猜正反面,思想影像的传送等等。”
  “那些玩意儿他们以前在杜克大学就做过。”
  “当我们发现有人在做这些测试时,有特别好的反应。
  我们就取得他们的血液样本,研究他的基因构造,或是能见到喧哗鬼的儿童。“
  “喧哗鬼?”
  “喧哗鬼并不是真正的鬼,这种现象发生的地方总会有一、两个孩子。我们认为房间中飞舞的物件和出现的幽灵,都是由于这个孩子所造成,由一种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本身具有的非意识力量所运作的。当我们一找到这样的孩子,就采取他们的样本,并建立这些特殊基因的档案图书馆,找出这些具有各种超感觉经验的人们,他们基因型式的共同点。”
  “你们发现了什么吗?”
  萝丝没吭气,也许在等另一阵痛楚过去。她脸上显露出精神上的焦虑,尤甚于肉体上所受的折磨。终于她说:“太多了。”
  如果有足够的光线让乔能见到后视镜中自己的影像,他会发现脸上被晒黑的颜色已淡去,而且脸色惨白一如月光。
  因为他突然知道基本上九十九号计划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正好研究这个的吧?”
  “不是。”
  “可是你曾接触过这项研究。”
  “是的。”
  “九十九号计划有多少工作人员?”
  “超过两百个。”
  “制造怪物。”他木然地说。
  “人,”她说,“在实验室中制造人。”
  “他们看起来也许像人,但有些是怪物。”
  萝丝整整好长一段路没出声,然后说:“没错。”接着又是一阵沉默。“真正的怪物是制造出他们的我们这群人。”
  四周有高墙围起,还看得到有警卫巡逻,老远在公路上就能认出是一座研究中心。这个夸特马斯机构,在维吉尼亚乡占地有一千八百亩。整个山丘长满青草,驯鹿漫游在草原上吃草。桦树及山毛样树林里有许多小型猎物,因为没人猎杀,所以繁殖得很兴旺,池塘中还有野鸭。
  虽然看不到什么安全措施,但只要比兔子稍大一点的动物都难逃监视器的法眼。四处设置的移动侦测器、热感应器、麦克风及摄影机,势必会源源不绝的将资料输送电脑,供作分析。任何未经许可的闯入者,都将会立即遭到逮捕。
  在广大地区的中心地带,有一所孤儿院,是一栋结合了一所医院的三层楼砖造建筑物。有四十八个院童居留在此,每个人都在六岁以下——虽然有些看起来大了一点。他们的共同特色,就是没有人是母亲好好怀胎生下的。他们的出生没有父母,只有化学仪器,没有人在女人的子宫里待过,他们是飘浮在机械子宫内人造羊膜液中所孕育出来的胎儿。
  就像实验室中的老鼠一样,他们的头盖骨被切开,脑子暴露在外好几天供实验之用。这些孤儿都没有名字,叫他们名字会使他们的操控者与他们发生感情。这些操控者——从安全警卫到科学家都是——必须保持道德的冷漠和感情的疏离,才能做好他们的工作。结果这些孩子就以字母或号码作为他们在九十九号计划中基因档案的特别索引,实验人员依这个索引来选择他们的特异功能。
  在三楼的一间房间里,坐着ATX -12-23.一个四岁小女孩,因为紧张而尿失禁。只见她坐在小床里自己的便溺中,等候护士来替她更换,而她不哭也不闹。ATX-12-23从没说过一个字或发出任何声音,自从婴儿时期起,她就不曾哭过,也无法走路。只能一动也不动地坐着,眼睛只能看见中距离的东西,有时还会流口水。即使她一周有三次的复健时间,但部分的肌肉还是萎缩了。
  如果她的表情能活泼些,应该是个很漂亮的小女孩才对。可是她松弛的五官,却给人一种凉飕飕的感觉。
  摄影机涵盖她房间每一个角落,而且还是二十四小时的录影,看起来似乎是有些浪费胶卷——除了环绕在ATX -12—23四周的东西,不时地由静而动,五彩汽球在空中飘浮,从这面墙流向那面墙,或是绕着孩子的头转十或二十分钟的圈。百叶窗役人碰它,也会上下开合。灯光忽明忽灭。
  数字时钟也加快了速度。连她从来碰过的泰迪熊,有时也会用它那粗短的腿站起来,绕着房间走。
  在二楼电梯边的第三间房,住了一个五岁的小男孩KSB —22-09,身心都没问题,事实上,他是一个十分活泼的红发男孩,智商也达天才的水准。他热爱学习,每天接受家庭教师的辅导,目前已有九年级的教育程度。他有许多玩具、书籍和录影带。
  他也在被监督之下,参与其他孤儿的游戏,因为这个计划的设计者认为这一点很重要。有时当他很努力的尝试时(有时根本不需试)KSB -22-09就能将诸如铅笔、小钢珠、回纹针等变不见。他把它们送到一个地称为“黑黑的地方”。他没办法把那些东西变回来,也无法解释“黑黑的地方”是什么。他必须服用镇定剂才能睡觉,因为他会作噩梦。梦里他无法控制地将自己一块一块地送进那“黑黑的地方”——起初是大拇指,然后是脚趾头、左脚、一颗牙、另一颗牙、一个眼珠突然自眼眶脱出不见,接着是一只耳朵。
  最近KSB —22-09患了失忆症和妄想症,周围的专家无不认为这和长期服用镇定剂必然有关。
  住在机构里的四十八个院童,只有七人展现出超能力,其余的四十一个也没被认为是失败。这七个孩子,每人在不同的年纪就初次展现了他们的天赋潜能,最小的在十一个月大时,最大的则到五岁才开始。因此那四十一个孩子有可能在等待他们开窍时间的来临,也许不必等到他们青春期才发动。当然,这些到了年龄,仍不见有特殊天赋的小孩,就要从计划中除名。因为九十九号计划的资源并非无穷无尽的。
  不过计划的设计者,迄今尚未决定较乐观的终止年龄。
  虽然方向盘在乔冒汗的手中又清又重,虽然引擎声仍然熟悉,虽然轮下的高速路面依然坚硬如常,但他只觉得自己好象跨进了一个虚无飘渺且充满敌意的空间。让人想到达利那一幅幅超现实主义的名画。
  “你所描述的地方,分明就是地狱嘛。你……你不可能是他们一伙,对不对?”
  “我不像吗?”
  “不像。”
  萝丝说话的声音愈来愈小,仿佛支持她的力量,来自她严守的秘密。当她一件接一件的揭露之后,她的生命力也逐渐消失。萝丝似乎乐于拥抱这种虚弱,因为让她有一种认罪后获得赦免的解脱感——但仍无法摆脱沮丧的情绪。“如果我现在不是……那个时间我一定就是和他们一伙的那种人。”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卷进这些……这些恶行?”
  “为了自尊,为了证明我像他们所想的一样好,足以接受这空前的挑战。为了刺激,为了能参与这比曼哈坦计划更伟大的计划所带来的刺激。为什么那些发明原子弹的人会卖命的工作……难道他们不知道在做什么吗?因为我们不做,这世界上还是有人会做……所以我们必须做,也许可以拯救自己。”
  “出卖自己的灵魂以拯救自己?”他问。
  “我难辞其咎,”萝丝道:“不过当初签订合约的时候,谁也没料到实验会做到这个地步。我们沿着阶梯一步步地创造出一个孩子,没想到一跤摔在滑溜的斜坡上。我们原来打算对第一个孩子只监控到第二期,也就是六个月的胎儿阶段——毕竟我们不认为胚胎算是真正的人,所以我们也不是拿人做实验。当我们第一个实验期满……居然发现他的脑动电流图,有令人困惑的反常现象出现。他的脑波型式非常怪异,这可能指示出前所未知的大脑功能。所以我们得让他活下去好继续观察……观察我们得到怎样的成果。看看我们是否让人类的进化又向前跨出一大步了。”
  “天啊。”
  虽然乔只是在三十六小时之前第一次看到这女人,但对她的感觉却是五味杂陈。从实质上的崇拜到恐惧到转为厌恶,现在他又由厌恶而转成了同情。乔第一次在她身上看到了人类的弱点。
  “很早以前,”她接着说:“我就要退出,所以我和计划的主任私下谈起。他很明白地告诉我,现在已骑虎难下了。
  这是终生任期的工作,如果想试着离开九十九号计划,那简直雷同自杀的行为——而且会让周围至爱之人的生命也同样面临危险。“
  “你难道不能去找记者,把整件事抖出来,好让他们关门大吉。”
  “也许没有足够的证据,我所知道的全都记在脑子里。
  另外,我有两个同事认为他们能把所有的资料带走。结果其中一个正好中风,另一个在背后被人朝头部开三枪——凶手一直没抓到……我非常沮丧,也考虑过自杀,但后来……来了CCY -21-21……
  “起初,比CCY -21-21早一年出生的是SSW -89-58,是个男孩,各方面都展现出惊人的天赋。他的故事,对你相当重要。因为你最近所碰到的切腹自杀、引火自焚,还有在科罗拉多所失去的,都和他有关。
  “SSW -89-58三岁半时已具有大学一年级学生的语言能力。依课文的复杂程度,他能在一到三小时里,读完三百页的书籍。高等数学对他来说,就像吃冰淇淋般家常。外国语文从法文到日文,每本他读起来都易如反掌。他身体的发育也是同样加速进行,四岁时就像七岁小孩的平均身高。他的超能力正如所预期的。但最令研究者惊讶的是他表现在一般事物的天份,任何钢琴曲子,他只要听一遍就能演奏,加上他身体的早熟,这都是筛选出的基因中,从未有过的情形。
  “当89-58开始展现他超能力的时候,他证明了自己是有感官有感知的天赋。第一次令人目瞪口呆的表演是‘隔室观物’。像玩游戏似的,他描述研究人员家里房间的情形,虽然他从未去过。他与研究人员去逛一间未曾造访过的博物馆,当他看到一张怀俄明州山的照片,那座山底下是极机密的战略空军指挥防卫中心,他竟能极其详尽的描述作战室中飞弹状况显示板的情形。他曾被考虑当作间谍活动的无价之宝,所幸,他渐渐发现自己能进入别人的思想,就像进入遥远的房间一样容易。他控制他的初级操控员的心理状态,让那人脱光了衣服,然后跑到孤儿院的走廊里学公鸡叫。当SSW -89-58解除了对操控员的控制之后,被狠狠地修理了一顿。他以牙还牙,将所受的惩罚加倍奉还。那晚,他利用隔定观物的本事,进入了四十六里之外操控者的家中,并进入了操控者的脑里。他利用操控者的身体,血腥地谋杀了那人的妻子和女儿,然后他让操控员自行了结。发生此一惨剧之后,工作人员使用麻醉枪注入大剂量的镇静剂,才将SSW -89-58制伏。在这过程之中,有两名九十九号计划的成员丧生。
  “在这之后十八天的期间,他一直停留在药物产生的昏迷状态,而一群科学家正忙着设计一间适合他居住的建筑物——一间能让他维持生存,又保证他能接受控制的地方。有人建议,立刻处决SSW -89—58,但这提议经过考虑后被驳回。
  “现在要进入孤儿院一楼东南方的安全室,则必须经过三个警卫的检视。因为这一点,不分昼夜,你都必须将右手放在扫瞄器上,根据你的指纹来确认你的身分。你也要接受视网膜扫描,它会将作视网膜的形式与你接受雇用时就扫瞄储存起来的型式相比对。
  “从这里,搭电梯经过地底五层楼的高度,九十九号计划大部分的工作都在此进行。来到最底层,也就是地下六楼,走到长廊的尽头,经过一道灰色的金属门,有一间宽敞的房间,里面只有简单的家具和三个警卫人员。没人会对你有兴趣,他们三个人每六小时轮班一次。除了保证他们会对这间房间及隔壁所发生的事保持警觉外,他们也相互监视彼此的行为。
  “这个房间的一面墙,有一个很大的窗子,可以望见隔壁相连的房间。你会不时见到的路易博士和蓝凯斯博士在玻璃的另一边工作。他们是SSW -89—58的设计者,监督对89-58超能力的探讨及使用。当两位博士都不在时,立刻会有三个他们的成员来接管。也就是说,SSW -89-58永远都在监管之下。”
  乔从州际二一O 号公路转到州际十号公路时,萝丝一转话头,“乔,你能不能找一个有加油站的出口?我要上洗手间。”
  “有什么不对吗?”
  “没事,我只是想要……上洗手间,我讨厌浪费时间,我要尽快赶到大熊。但我也不想尿湿了裤子,好吗?”
  “好的。”
  萝丝再度把话引人正题,谈马拉萨斯的九十九号计划。
  继续向前走,经过一道连结门,进入最后一个房间。那里有一个制作精巧的密闭容器,SSW -89-58就在那里面。
  除非有什么意外的天灾,否则他将在里面度过他异于常人的一生。这个容器与几十年前用来装流行性小儿麻痹症死者遗作用的东西相似,就像包在壳里的胡桃一样完全封闭。他被嵌在用软垫作成涂有润滑油的身体模子里,限制了他所有的活动,甚至连手指头都无法动一下。他只有面部表情可以活动,或是痉挛——不过那没人看得见。他由容器外面的一个气瓶,经由鼻夹,直接供应他空气。另外,他还吊了过多的点滴管,两臂各有一条,左大腿也有一条。经由这些管子接受维持生命的营养素,平衡身体电解质的液体和各种药物。
  他被插入永久性的导管,以排放他的排泄物。如果任何一条点滴的管子,或其他维生系统松掉或失效,紧急警报会立刻响起,警告他的操控者。虽然仍有备份的维生系统,但维修工作绝不会被耽误。
  研究人员和他们的助理必须每天扩音器和89—58对话。
  他发地被嵌在钢制容器内的身体,在两耳装配有耳机,嘴旁设有麦克风。职员们可以随意将89-58的话调整到耳语的程度。另外一项精巧的视觉设计,将影像经由玻璃光纤输送至戴在89-58眼眶上的镜片,这样他就能看到需要他施展隔室观物能力的建筑物或地点。
  在实施隔室观物的能力时,89—58会活灵活现的描述他所见到的地方所有的细节,不管那里距离多远。并且还会回答操控者所问他的问题。同时经由监看他的心跳、血压、呼吸频率、脑波、眼球的运动,以及皮肤传送电流的变化,侦测出他是否说谎,那怕他百分之九十九说的都正确。他们经常将已搜集到的可靠情报,要他去刺探,把他的答案与档案内的资料相比较,以测试他的可靠性。
  他是被公认的坏孩子,不被信任。
  当89—58接受指令进入某特定人土脑子里时,不是把他个人除掉,就是利用这个人来除掉另一个人。这类交付的工作叫做“湿答答任务”,这个名称来由是因为执行任务时,经常会弄到鲜血四溅的。但对89—58则不然,因为他不是进入干爽的房间,而是进入人类脑子的最黑暗处。每当他执行完“湿答答任务”之后,他总会向鲍博士或蓝博士描述当时的情况。经过无数次这样的任务之后,鲍易和蓝凯斯及他们的助手,都能在仪器还没有异样显示之前,就能分辨出他有没有撒谎。
  对他的操控者而言,89-58脑中视觉显示所产生的电流活动,很清楚的将他在每个时刻所从事的活动,一一都显现出来。当他仅从事隔室观物时所显示的电流型态,根本上与他从事“湿答答任务”时有所不同。如果赋予他的任务,仅仅是去观察某个地方,那在观察时,他违抗命令擅自进入那地区某人的脑中,不论是实际的反叛行动,或是纯粹为了好玩,他的操控者都能立即知道。
  若SSW 一89—58拒绝接受指令,可以用很多方法修理他。装在他身体模子及尿液导管内的电极就会启动,选择他从头到脚最柔软的部位,或全身的皮肤,给予极为痛苦的电击。电流所造成的尖锐声,会传进他的耳朵。令人作呕的烧焦味,也会进入他的呼吸器官。
  另外,还可以使用不同的药物,造成他生理上突然的痛苦和恐惧,像是肌肉的剧烈痉挛,以及刺激他的神经末梢。
  但这都不会危害到这个无价之宝的生命。
  若89-58乖乖的接受指令,那他可以获得五种奖赏的其中之一。虽然平常注射点滴,使他能吸收主要的营养素,如碳水化合物、蛋白质、维他命、矿物质,但他可以选择另一条喂食的管子,从模子通到他的嘴里,使他能享受一些可口的饮料,像是可口可乐、苹果汁或巧克力牛奶之类的。
  其次,由于他是个钢琴神童,酷爱音乐,所以可以用披头四到贝多芬的所有音乐大师的作品来奖励他。
  第三,整部电影可以传送进他眼睛上的镜片,由于是如此的接近,因此可以让他更有身历其境的感觉。
  第四,他会被注射振奋情绪的药物,使他像世界上其他的孩子一样快乐。
  第五,也是最好的奖品。有时可以允许他运用隔室观物的能力,到他想去的地方。这一段历险的过程里,他爱怎么玩就怎么玩,他知道自由的可贵。
  一如往常,看管这密闭容器的警卫,不会少于三个。因为89—58一次只能控制一个人的思想。如果三人当中任何一个,突然变得暴力,或展现出不寻常的行为,其他两个人可以拉动开关,将足量的镇静剂注入点滴中,可以使89-58立即陷入昏睡。万一这项措施失效,那么按下末日按钮,致命剂量的神经性毒药,会随着镇静剂注入。在三至五秒之内,使他丧命。
  在观察窗另一边的三名警卫,面前都有一个相同的按钮,供他们自行决定使用。
  SSW —89-58并不能看穿人的思想,他不具有精神感应能力,他只是能压抑住他所进人之人的人格,并控制住他的心理状态,所以九十九号计划的研究人员,为此而意见分歧。到底89—58没有精神感应能力,是幸还是不幸。
  还有就是执行“湿答答任务”时,他必须知道目标的位置,才能侵入他的脑子里。他不能随意地在茫茫人海之中寻找目标。他的操控者先要确定目标的位置,再引导他前往。
  一旦目标所在地的建筑物或车辆的影像,出示给他看之后,而且所在地的地理位置也进入他的脑海,他就可以开始行动了。
  虽然如此,他还是会受到建筑物墙壁的限制,无法超越原先就存在的藩篱而有效地去寻找所要找的目标。没人知道为什么会存在着这样的限制。也许这是因为心灵的自我只是某种形式的能量波,反应到开阔的空间时,就好象一块含有热量的石头被放置在冰冷的房里,热能向外幅射而逐渐散失。他可以在户外练习隔空观物,但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
  这项缺点,让89-58的操控者深感挫折,但他们相信并希望他这方面的能力能与日俱增。
  密闭的容器每周开启两次,操探人员会替他们的无价之宝清洗。他会被注射大量的镇定剂,而且“末日按钮”仍与其相连。工作人员用海绵彻底地将他清洗,并刺激他的皮肤。他的排泄物也从模子中清理干净,刷洗牙齿,检查眼睛是否有被感染,然后用抗生素冲洗……。
  虽然89-SS每天接受低压电流的刺激,使他的肌肉不至于萎缩,但他仍橡第三世界被干旱及邪恶政客所迫害的饥饿孩子,只见他苍白得像一具尸体,因为缺乏运动而使得骨骼细小,当他无意识地弯曲自己纤细的手指,抓住着护人员的手时,甚至比不上摇篮中婴儿的握力。
  有时在注射镇静剂而使他陷入昏迷的时候,他会喃喃喊语,听不清说些什么,但周围的人可以感受到那种绝望与孤寂。他有时会低声饮位,有时会放声大哭,似乎正飘浮在一个悲伤的梦境里。
  加油站里只有三部车在自动加油,驾驶眯着眼侧着头,以避免眼睛被风吹进砂粒。
  加油站灯火通明,虽然乔和萝丝并不是通缉犯,他们的照片也没出现在当地的新闻节目上,不过乔还是宁愿避开别人的注意。他将车停在靠近洗手间的建筑物旁边,那里比较阴暗。
  乔此刻的情绪可说是异常紊乱,因为他已知道造成这悲惨坠机事件的原因,也知道凶手是何人,以及其中曲折离奇的细节。这些真相就像一把外科手术刀,将他在痛苦中慢慢愈合的疤痕,又一点一点的切开来。
  乔将车子熄了火,一语不发地坐在那里。
  “我实在不明白,他们是怎样发现我在那班机上的。”萝丝说:“我已经非常谨慎了……但我知道他何时用隔室观物的能力扫视座舱内的所有旅客,因为那时的灯光忽然奇怪地暗了,我的手表也出了问题,有一种困鬼的感觉,我知道这就是征兆。”
  “我曾和一位交通安全委员会的调查员谈过,她在座舱录音带被实验室的一把火毁掉之前,曾听过它的内容。这孩子当时是在白机长的脑子里,萝丝。我不明白……他不是只要除掉你吗?”
  “他是奉命要除掉我和那女孩两人——对付我,他是一点问题也没有。但对付她,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乔大惑不解地问,“妮娜?他们那时为何会对她有兴趣?
  她只不过是一个乘客而已,不是吗?我认为后来他们会追踪她,是因为……呃,因为她和你都活下来了。“
  萝丝避开他的眼光,“乔,拜托你去拿洗手间的钥匙给我好吗?让我休息一下,去大熊的路上,我再把其余的部分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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