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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瑞安01

_9 温瑞安(现代)
——你可好?
——唉。
他虽冲了出来,可是他的兄弟呢?他的朋友呢?
唉。左丘。唉。玉函。
想到这里,他简直要支持不住,要倒下去了,就在这时,他听到一阵清扬至极的笛声。
——萧秋水你不能倒。
——萧秋水你还要去桂林求援。
——浣花剑派的安危还系在你的身上。
萧秋水强振精神,才知道他负伤杀到的地方,便是闻名夭下、荷化结子、丹桂飘香的新都桂湖。
温瑞安--剑气长江--第十三章 二胡·笛子·琴
第十三章 二胡·笛子·琴
“秋色艳湖滨,桂花香满城。
香风吹不断,冷露听无声。
扑鼻心先醉,当义月更明。
芙蓉千万朵:临水笑相迎。”
这便是桂湖秋色,清美迷人,
但桂湖又岂仅止于秋色?岂仅止于月色?
古阳国志记截:“蜀以成都、广都、新都为三都,号名城。”
新都的桂湖,浓绿艳红,柳暗花明,犹有小西湖之称。
笛声清音,传自绿阴深处。
萧秋水柱剑拾头,举日情潭如碧,红柱绿瓦,一片新喜的景意,雾气还氤盈在潭上,犹未散去,潭上荷叶清莲,新遇晨曦。
只见桂湖上一道金红的桥道,直搭到湖心去,给人一种在阴凉花景中轻曼绚丽的感觉。
萧秋水自幼长在成都,当然知道那就是“杭秋桥”。
笛声就从“杭秋桥”那端悠悠传来。
萧秋水只觉在烦躁中一片清凉,禁不住蹒跚着往“杭秋桥”走去。
碧湖映潭,何其新翠。
那湖上的水,深邃而宁静,像一面光滑的古镜,镜上没有鱼波。
“杭秋桥”尽处是桂香柳影的“聆香阁”。
这里水间旁的桂树,有六百多株,却有上五百多年的历史,还有:一株丹桂王。
草亭如盖映清流。
亭上有人,笛声扬起,悠悠袅袅,正是共长天一色,辽远方尽,那二胡却哀怨方新地接奏下去。
啊,亲情、感情、远景、兄弟朋友,一一都也许哀伤地在乐音中点描着,让人深心地怆痛。
萧秋水禁不住往“聆香阁”上走去。
“聆香阁”中有三个人。
萧秋水快要走近的时候,那二胡已愈低愈沉,终渺不见。
然后那清婉铿锵的扬琴声又响起。
铮淙宛若流水,激在石上;如将军上马时的环佩,系在鞍上。
乐音中有清婉,亦有壮志豪情,要拔剑去闻鸡起舞。
萧秋水听着,不觉热血盈胸。
他本是性情中人,喜诗词,爱音乐,更嗜邀游天下,结交四方。
现只见:阁中亭上,有三个人,两个男子,一个女子。
女子正吹笛子,相貌平凡,手持一青绿得清澈的短笛,笛子很粗但笛孔很大,与一般笛子,很不相同。
灰袍男子拉二胡,胡琴古旧,棱棱高瘦,肩膀低垂,看上去只不过二十来岁,但他的神情,如五六十岁的老人,已了无生机。
正在弹奏的是一白袍男子,这男子稍为清俊,相貌亦觉稚嫩,膝上的扬琴又宽又长,所发出的乐音,却是高山流水,清奇无比。
一曲已终,萧秋水忍不住拍手叫好,才发觉脸上已挂了两道长泪。
白袍男于双手一收,姿势极是娴恬,举目笑道:“幸蒙尊驾雅赏,为何不移尊入阁一叙?”
萧秋水笑道:“在下路过此地,能闻清音,实是万幸,不敢以俗步惊扰先生雅奏。”
那女子忽然道:“见君眉宇,听君言语,公子可是受人追杀,迫来此地?”
萧秋水一怔,掷剑长叹道:“正是。在下走避仓皇,又与同行兄弟友济失散,内心悲苦,无复可喻。”
灰袍男子缓缓道:“兄台既然身逢大难,又有缘得此相见,蒙兄赏听,吾辈当再奏一首,以解兄台内心积郁。”
白衣男子与绿衣女子都点头说好,萧秋水见三人如此儒雅,且又投缘,更喜所奏之乐,心中很欣喜,当下道:“在下既将远行,难卜生死,能在阳关西出之前,再听三位仙乐,是在下之福也,盖所愿求,祈听雅奏。”
绿笛女子敛衽道:“公子客气。”
白衣男子净琼地调了两下弦,舒身道:“请兄指正。”
萧秋水亦回礼恭敬道:“岂敢岂敢。”
灰袍男子缓缓地提良二胡,置于腿间,缓缓道:“那我们开始了。”
白衣男于与绿笛女子齐道:“好!、
突然之间,自琴、自笛、自胡,抽出了三柄清亮的快剑,水溅一般刺到了萧秋水的咽喉!
三柄锋锐的剑尖,犹如长线一点,都抵在萧秋水的咽喉上!
萧秋水没有避,也来不及避!
萧秋水连眼都没有眨,他惊愣,他诧异,但他没有害怕。
萧秋水没有说话,他的剑还插在亭中地上。
白袍男子肃然道:“好,好汉!”
绿苗女子道:“你不怕死?”
萧秋水道:“怕。我最怕就是死。”
绿笛女子奇道:“为何你现在不怕?”
萧秋水端然道:“怕还是会死。”
绿笛女子道:“要是我们觉得你怕,就不杀你呢?”
萧秋水道:“我萧某人要生要死,不须要别人来决定!”
绿笛少女见他既无自负、亦无自卑的神情,忍不住道:“现在也是?”
萧秋水道:“现在也是。”
绿笛少女眼中抹过一丝迷茫的神色,喃喃道:“是……是……我也是……”
白袍少年忽然接道:“我佩服你。”
萧秋水正色道:“我也佩服你们。”
白袍少年奇道:“为什么?”
萧秋水笑道:“不是佩服你们的剑快,而是佩服你们的音乐好。”悠然了一会又接着道:
“那还是很好很好,很好的音乐。为什么你们要个别吹奏,而不合奏?刚才一击,已足可见出你们出剑配合高妙,了无形迹,是绝对能合奏出更好的音乐的。”
白袍少年与绿笛少女听了这一席话,眼里都绽放出炽热的光芒,连握剑的手也抖了一抖,只有灰袍男子还稳稳地握着剑,但也抬了一抬目。
那目中的神采亦是奋烈的。
白袍少年忍不住道:“你不怨我们?”
萧秋水奇道:“怨你们什么?”
白袍少年道:“你是被我们用计而擒,现在只要我手上一送,你就——”
萧秋水坦然笑道:“有什么好怨!你们是用音乐吸引我,也就是用音乐击败我,败就是败,有什么好怨!”顿了一顿,喘然道:
“可惜,可惜我身上还有任务未了……”
白袍男子难过地道:“但我们还是骗了你,”低下头去。咬着嘴唇,道:“而且是要杀死你。”
萧秋水默然一阵,道:“我知道。”
白袍男子忍不住道:“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杀你吗?”
萧秋水苦笑道:“不知道——不过,我想,你们一定有你们的理由的。”
白袍男子黯然道:“因为……因为……因为我们就是三绝神剑的三名同门,笛剑江秀音,琴剑温艳阳,胡剑登雕梁。”
萧秋水失声道:“你们……你们就是‘三才剑客’!”
白袍男子点头,道:“三剑联手,江湖莫敌!”
灰袍男于突然说话了,一说就是喝道:
“收剑!”
三柄剑又神奇般消失了,消失在他们的琴下、胡琴里、笛子中。
萧秋水摸摸咽喉,抱拳道:“既是孔扬秦同门,敢间因何不杀?”
灰袍男子沉声道:“因为我们看得出来,你是条汉子,而且也是知音人,对知音人,我们要给他一个公道,但是掌门之命难违,还是要杀1”
萧秋水一怔道:“那是——?”
灰袍男子道:“拔你的剑。”
萧秋水缓缓把剑拔出,灰袍男子目光收缩,道:“扁诸神剑?”
萧秋水道:“正是。”
灰袍男子脱口道:“好剑!”
萧秋水道:“你们是权力帮中的?”
灰袍男子道:“不是。我们自小无父无母,加入了三绝剑派一门,所以掌门要我们做什么,便得做什么。”
萧秋水道:“闻三位琴音笛韵,当非匪患之辈,难道孔扬秦所作所为,不是权力帮傀儡?!难道权力帮向来所作所为,三位充耳不闻?!”
灰袍男子沉默良久,终于道:“吾等非冷血之徒,然恩深如海,不能相忘。”
萧秋水长叹一声道:“哦。”
灰袍男子道:“我知你心中不服,但二十二年前,若无孔掌门人,我们又岂有今日?身不由己啊,身不由己!”
萧秋水静静听完了之后,忽然道:“你们的心情,我很了解。只是音乐如溪流,自见格韵,若清浊不分,既无仁心,又清韶何来呢?”
灰袍男子进了一步,忽然厉声道:“多说无异!我们练剑,向以三人合击,这是我最后提醒兄台之事!”
萧秋水爽然道:“承兄抬爱点醒,在我未死之前,还是要劝三位,摧陷廓清,存正维义,方为音乐之道,三人合奏,如剑合击,更有奇境。”
语锋一挫,抱拳道:“三位联手,在下当知非所能敌,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请各位手下不必容情,若在下不幸战败,乃艺不如人,绝不怨恕三位!”
语锋一落,提剑虚刺!
剑指灰衣人,灰衣人身形往后一长,铮地自二胡中抽出长剑。
萧秋水一招虚刺,也不追击,抱一归元。灰衣人长剑抽出,也不变招,一弹,剑势直走萧秋水胁下要害!
萧秋水剑身一黏,一招“移花劫玉”,以浣花剑派的轻巧,带过灰衣人洒落的一剑!
没料他的剑方才黏上去,灰衣人的剑忽然变成了三柄。三柄长剑若水无骨,飕飕飕飕几声,萧秋水情知压力太大,剑招太锐,即收剑飞退,但胸腹之间的衣衫,已被剑气杀得片片破碎。
灰衣人冷冷一句:“得罪!”挺剑又游身而上,另外绿笛少女江秀音,白衣少年温艳阳的剑,也同时自其他两个角度刺到!
萧秋水抖擞神威,焕花剑派以招式繁复精奇为主,一连刺、戮、点、捺、掣、拦、划、割,刺出了八招二十六剑!
三才剑客挡了二十七剑,还了三剑。
这是第一回合。
第二回合就不同了。
主动攻击还是萧秋水,他攻出了五招十九剑,对方还了十一剑!
第三回合就更糟了。
萧秋水攻了三招十剑,对方反击了十三剑!
到了第四个回合,萧秋水接了二十一剑,才还了六剑。
第五回合,萧秋水只反攻过一剑。
第五回合之后,萧秋水就完全落于下风,连反击的机会也没有。
第七回合、第八回合、第九回合、第十回合……萧秋水额上已渗出了汗水,所有的伤口,都在作痛,周遭的剑尖,都在他剑身的左招右架上形成一种“叮叮叮叮叮叮叮叮”连响之声。
萧秋水的剑愈弹愈快,对方三人的剑也愈刺愈快,就像三只不同颜色的蜻蜓,把水上点得起了一个又一个的涟滴。
不可恋战。
萧秋水猛地一剑横扫,带过三柄长剑,一连“叮叮”之声响了三十一次,原来这一带之下,对方三人已刺出三十一剑,都刺在萧秋水的剑身上,犹如音乐一样,煞是好听。
萧秋水长身而起,如飞鹞一般,正要掠出长亭1
但三点剑尖半空追刺,分成三个角度,却自同一方向刺来!
萧秋水人在半空,本避无可避,但浣花剑派的武功,确有其独到之处,萧秋水一招“花落无凭”,忽然身子脱力,犹如海天一线,平平跌落下来!
那三柄剑就在他眼前、鼻尖、胸襟“嗤嗤嗤”地闪过。
“飞花无凭”乃萧栖梧观落花时随风起,时随风落,如人生去来,无常无依,所以创出这一套身法,突如风吹,起伏无栖。三才剑客虽剑法自琴、胡、苗中悟理,但变化上却与浣花剑派的剑招各有擅长,以悟性及气质论,以一战一,萧秋水可稳胜三人中任何一人,纵二人合击亦可应付,但以三人力战萧秋水一人,萧秋水就远非所敌了。
这三剑一起疾点,萧秋水即刻一落平跌,但在同时间,三点剑尖立时往下刺到!
三支剑锋划空“飓飓”之声,萧秋水足尖才告沾地,三剑已在他眼、鼻、胸三寸之遥!
萧秋水甚至无法等到足跟着地,他的“铁板桥”已倒弯过去,后脑沾地,三剑险险刺空!
这一下“铁板桥”,弯成如一道拱桥,应变之急,姿态之妙,世所难见;但三才剑客剑势突分,三人忽然前倾,向前俯身,居然剑越萧秋水头顶,三剑反刺萧秋水背心,三人的姿势,与萧秋水平胸而立,只是一向后弯,一向前倾,姿采之妙,从远远带着水光雾气望过去,红亭中的四人斗剑好不美妙,只是杀着却尽在里头。
萧秋水退无退地,进无进处,这三剑反刺,未着前忽然三剑剑身交错一起,发出了一声三种乐音的剑击之声,三剑一分,如一剑三刃,以三道死角,击杀萧秋水。
萧秋水足跟未着地,剑路已被对方三个身子封死,背后三道剑路,又无可抵御,除一死外,别无可能!
就在这时,忽听“呛廊嘟嘟呛”一阵连响,黑影顿清,旭日重现,萧秋水忽觉得眼前一亮,剑气突去,猛吸一口气,一个“鲤鱼打挺”跃了起未,只见澄湖碧水,人影熟捻,忍不住欢愉无限,长啸起来,一身污血,化为清明!
笛剑江秀音的剑锋,就连在笛身上。
所以她每一剑划出,笛孔破空,因而都带笛韵!
但是眼看她的剑刃就要刺中萧秋水命门死穴上时,她不禁暗自悠悠一声哀叹。
她喜欢这个潇洒,然而豪侠精悍的青年人。
可是她突然发觉了一件事!
她的笛韵忽然换成了杀声!
一柄雪亮如尖片的剑,在她以为不可能的情形,一振间攻出一十六剑!
她能在一振间刺出十三剑,可以说是三才剑客中最快的。
可是对方比她还多攻四剑!
“呛嘟哪啷呛”的声音,就是二人互拼剑锋,交击下响起来的!
可是对方多了四剑,而且突如其来,第一剑震飞了绿笛,第二剑刺伤了手腕,第三剑封死了退路,第四剑剑尖突然止住:
而剑尖就停在她的咽喉上。
江秀音闭起双眼,却发现对方毫无动静,缓缓睁开双目,只见一白衣、长袖、骄傲、无情的年轻人,手上稳如磐石,长剑平指,剑尖指在她咽喉上,眼睛不眨,望定了她。
江秀音也不知为什么,竟然脸上一热,猛掠过一人的名字,吃惊道:
“海南剑派,邓玉平?!”
那年轻人眼角似有了笑意,已不如开始时那么无情,缓缓摇了摇头,道:
“不是邓玉平,是邓玉函。”
邓玉平,邓玉函。
人说海南剑派掌门年轻俊秀,风流倜傥,年方二十七,已是一派掌门,海南剑派到了他手上,不但发扬光大,而且长袖善舞,从远霸外岛,到侵占中原,是一个雄才大略的人。
邓玉平的身边充满了令人心动的传说。
然而邓玉平也有个出名的弟弟,就是邓玉函。
年轻的人都听过他们兄弟的传说,年轻的少女尤是。
江秀音当然听说过邓玉平,亦听说过邓玉函,而今站在她眼前,打落了她的剑,用剑指住她咽喉的快剑者,脸容冷峻、倨做,但又十分无邪,眉宇问略带微愁的人,就是邓玉函,这消息令她震住,且也怔住。
……邓玉函?
白袍少年的剑招最好,因为三人中,他最有悟性,而且最骄傲。
骄傲的人都较注重杀着与花式,剑法多走偏锋、繁复或怪异。
可惜他撞上的不是邓玉函。
邓玉函也是个骄傲的人。
邓玉函一生中只服两个人。
一个是哥哥邓玉平。
一个是兄长萧秋水。
白袍少年温艳阳眼看一剑要命中萧秋水时,他心中亦有惋惜之情,这惋惜之情使他剑法缓了缓,剑劲也稍松了松。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长剑剑尖被人双指所挟!
他立即反转剑尖,这一着能把对方二指割断!
但就在他变招的刹那,那人的手已改搭在他的剑身!
他一扭之力,如嵌在磐石中央,丝毫未动!
他心里一凛,连忙抽剑,但对方已搭上了他的手腕!
他的手腕立时如被铁箍扣住!
他此惊非同小可,抬头一望,萧秋水已不见,换来一个又高又瘦、看来懒洋洋的散慢汉子!
但于一瞥之间,那人另一只手已搭上他的手臂。
他的手臂立时酸了,剑锵然落地。
但他另一只空着的手已扬起扬琴,往来人天灵盖拍打下去!
不过他的手才扬起,那人另一只手又扣住他的脉门!
原先那只手已从他手臂改成捏住他肩膊关节!
温艳阳惊惧莫已,那人还是懒懒散散的,但刹那间已从“太极擒拿手”改换成“八卦擒拿掌”,换了七八种擒拿方式,摸钳拿住他全身十六道大小要穴,温艳阳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只有苦笑道:
“你是谁?”
那懒汉懒洋洋道:
“我……的……名……字……很……长……我……叫……左、丘、超、然……”
复姓左丘,名为超然。
左丘超然是个懒人,所以萧秋水、邓玉函、唐柔、铁星月、邱南顾、康劫生等人戏称他为“散骨大仙”。
左丘超然懒起来,连吃饭都懒。
甚至连睡觉都懒。
但是左丘超然是天下擒拿第一手项释儒与鹰爪王雷锋唯一嫡传徒门,他七岁练起,十三岁时一双手,连秃鹰爪于都抓之不伤,十五岁就把黑道上大名鼎鼎的“铁环扣”龚振北双手拗断,十六岁时在“鹰爪门”中,仍属最年轻的一代,但门中高手,见之无不尊为“小师叔”,十九岁时认识萧秋水,结为莫逆之交。
无论谁双手沾上他,都要倒霉。
当日之时,若不是左丘超然一双手扣住铁腕神魔傅天义双手,萧秋水还真未必能成功地刺杀了他。
三人中武功最高,内力最厚,应变最快,智谋最得者,其实是胡剑登雕梁。
登雕梁也较为无情。
也许他年岁也比较大,身份也较为高,也许是因为阅历与责任之故,他虽然也惜重萧秋水,但下手却绝不容情!
但在突然之间,他听到一声叱喝:
“着!”
一道白光闪来,他才意识到刚才那一声清叱是出自女子口音时,白芒已没入他的胸襟!
他仅及时闪了闪,但一柄七寸飞刀,已没人了他的臂膀里。
他脸色惨白,长剑一松,左手抚臂血渗灰衣。
但他哼也不哼一声。
他眼前出现了一个少女,若不是伊穿着劲装,谁也料不到能使这样迅速及准确的暗器者居然是个女子。
这女子清明的眼睛望着他。
登雕梁抚臂恨声道:
“唐家?”
这女子点点头,道:
“唐方。”
“唐方!”忍不住过去要握她的手。
唐方也情不自禁伸出手来让他握,旭日已成晨曦,水气满散,日暖水清,红桥媛媛,他们的情感自然得就像青天白日,水映亭云。
萧秋水还是忍不住叫道:“二弟!三弟!你们都来了呵!你们都来了呵!”
左丘超然道:“只要不死,自然都来了。”
邓玉函也笑道:“来得还算及时。”
唐方忽然道:“这三人,杀还是不杀?”
萧秋水怔了,道:“当然不杀。”
唐方笑道:“为何不杀?”
萧秋水搔搔头道:“好像……好像是因为……因为刚才他们也没有杀我……不,不不不不,我太高兴了,高兴得连话都不知该怎么说,连理由都不知道了……”
唐方笑道:“我知道了……”又向登雕梁道:“你走吧!”
萧秋水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你真的放了他?”唐方回眸道:“你说不杀,我就不杀。”
然后她忽然脸飞红了起来,那红彩就如晨晕一般自然,自然得像绿,漂亮得像红,处处皆是风景。
唐方悠悠又道:“其实要不是登兄专注出剑要杀萧兄,我还绝对不能出手就伤得了登兄。”
登雕梁郝然道:“唐姑娘,你这一刀我也许接得下,但登某也知接不下你下一刀。”
左丘超然也笑道:“温老弟,我的擒拿手要不是先发制人,先钳制住你长剑,恐怕胜负迄今尚未分哩。”
温艳阳脸红了一红,道:“以一对一,我非你之敌。”
邓玉函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收了剑,向江秀音长揖了一下。
江秀音回头就走。
萧秋水忙道:“承蒙三位适才不杀之恩,今后两不相欠。三位亦知,我两位拜弟及唐姑娘已经到来,三位要杀我等绝无希望。三位器识、胸襟、品格,都属上乘,为何要附蛆到底,而不弃暗投明?大义灭亲,乃大侠之勇!惟举世浊流,君等何不仗仙乐清耳,亦清人世?此次别后,或再追狙,在下等亦无怨态。然三位恩怨分明,胜败不狎,乃真君子也,为何不扬名立世,替江湖上清出一条坦荡之道:何苦甘心附丽权魔,自败身名于百世?1”
温艳阳听得这番话,年轻的目中一片茫然;登雕梁却长揖到地,也不打话,返身便行,终在远处消失。
他们又重逢了!
阳光满地,风动叶摇,红亭绿瓦,简直像婉丽的国画一般。
你想他们该有多高兴?
可是他们不能光只是高兴,前路茫茫,还在等着他们四人去披荆斩棘。
所以他们欢笑、互问、畅谈,然后:
继续向前走。
温瑞安--剑气长江-- 第十四章 笑饮一杯酒·杀人都市中
第十四章 笑饮一杯酒·杀人都市中
五月十六。
六龙生气,大明天恩。
忌:出行动土安葬。
初七己亥木危制亢。
宜:结网取鱼。
游祸天地横天朱雀。
冲煞二十六西。
穿过四川省,即进入贵州。
到了贵州,他们意欲取道黄果飞瀑,渡乌江,不久即可进入广西省。
入广西,就可以到桂林。
抵桂林,就可以见着孟相逢、萧易人、萧开雁、唐朋、唐刚、邓玉平……可是真的那般顺利么?桂林的淙花分舵,真的有这般平静么?
……
这日,他们来到了贵州甲秀楼。
一路平安,但心中,却是惴惴不安。
所幸他们是天性乐观的人,何况,他们又在一起,虽然心急如焚,但心里还是很快乐,就算天塌下来,也一样当作被盖取暖。
水从碧玉环中出,
人在青莲瓣里行。
南明河上,就是名闻天下的甲秀楼。
甲秀楼,真是甲秀天下,横跨河上还有一道霁虹桥,登楼眺望,前临芳杜洲,北接浮玉桥,南临万佛寺、翠微阁,菁华汇集,美不胜收。
他们一行四人,就在甲秀楼充饥,因事急如燃眉,也无心赏景,只偶尔开几句玩笑罢了。
霁虹桥上,可以看见光采夺目的甲秀楼,亦可以俯望南明河的浅浅清流。
他们四人走过。
邓玉函说:“我饿了。”
左丘超然笑道:“人家的传奇里,侠客们都是高来高去,银两花不尽,肚子不会饿,可是我们……”
“嘿……肚子吱咕叫,银两又在突围时掉光了,哈!哈!”说到无奈,只好干笑几声。
萧秋水淡淡地道:“难怪我们的遭遇,不会被录在传记里了。”
唐方忽然激动地道:“不,你们一定会被记下来,”一大家站住,错愕地望着她:“你们少年时就敢惹权力帮,冲出剑庐求援,对三才剑客饶而不杀,身上连一个钱也没有,还上甲秀楼大吃……”唐方眼神里充满着光采,炽烈地道:“你们这些虽然不像故事中的大侠、侠女,但是你们更亲切、更真实、更人间………
大家都怔让了。邓王函忍不住道:“唐方,难得你相处时短,却这般了解我们……江湖上却有不少人说我们是无行浪子哩。”
萧秋水却柔声道:“唐方,我们被记下,那你也将被记下。”
唐方抿嘴一笑,终于忍不住要笑个痛快,就像一朵花绽放,尽是芳心可可。
左丘超然接道:“好。从今以后,我们都不叫唐姑娘了,要直呼你唐方罗!”
唐方笑道:“这当然。嗯,听说除康劫生外,你们另外的好兄弟,铁星月与邱南顾也要来吗?”
邓下函道:“正是。可是他们向不失约,而今未至,很可能是遭了权力帮的……”
左丘超然接道:“不。我在放走劫生前有一条件,就是问明老铁和小邱的下落。据说是他们三次想自外攻人,但皆被挡了下来,之后生死不明了……”
萧秋水长叹道:“老铁莽直冲动,但愿小邱能制住他的野性。”
左丘超然却摇首道:“可惜小邱也是疯疯癫癫的。”
唐方侧旨问道:“听说你们对铁星月及邱南顾的感情,似乎比劫生要好?”
萧秋水、左丘超然、邓玉函三人几乎异口同声道:“要好多了!”
左丘超然笑道:“老铁最喜欢放屁……”
邓玉函笑道:“小邱什么都好,却是怕鬼……”
萧秋水忍不住也笑道:“他们俩,真是一对话宝。有他们在的地方,天下大乱!”
他们谈笑着走进甲秀楼,叫了几道小菜,大嚼起来。
甲秀楼本是名楼,是风景而不是饭店,但有钱有势的人却把它买了下来,换上个招牌,在这儿吃东西,自然都会贵一些,他们没有钱,但唐方从发上摘下了一枚金钗,这金钗价值不菲,何况金钗上还刻有一个小小的“唐”字。
唐家的东西都是值得人信赖的。
奇怪的是这家店子的招牌竟空白无一字。
萧秋水、唐方、左丘超然、邓玉函四人走迸了甲秀楼,叫过了菜,菜送上来的时候,萧秋水就要起筷,然而唐方却阻止了他,做了一件事。
就是摘取发上的银针,在每道菜里沾了一沾。
唐方的发上饰有银针金钗。金钗可以作暗器,银针则探毒。
菜里没有毒。
萧秋水道:“唐姑娘真是心细如发,三才剑客既截击我于桂湖,这一路上去桂林,绝不可能平静无波的,真的还是小心点儿好。”
左丘超然慢条斯理道:“百毒神魔的嫡传弟子与一洞神魔座下的西个宝贝,只怕也会跟上来。”
邓玉函冷笑道:“不怕他不来,要是南宫松篁来,说什么我也把他诛之于剑下!”
唐方悠然道:“这些人还不怎样,要是康出渔、沙千灯等来了。倒是不易应付。”
萧秋水道:“不过要是他们追来了,也等于是替浣花派引开了部分强敌。”
四人吃吃谈谈,日正午阳,恬静如画。
这时一位伙计走了近来,脚下似给痰盂绊了绊,身子砰地撞在萧秋水等人的台角上,手也立时砰地按在桌子上1
萧秋水眼尖,喝道:
“此人易容!”
那人长身而起,倒窜出去!
他倒窜的身形恰好闪过萧秋水一剑!
可是却闪不过左丘超然的手。
左丘超然一手揪住他的衣领,虎爪抓脸!
那人竭力一闪,一张脸皮竟被抓了下来,跟着“嘶”地一声,那人衣领撕破,翻身而出,正要抢出窗外。
窗外是南明河!
萧秋水的母亲是孙慧珊。
孙惫珊家学渊源,父亲是当今十字剑派之老掌门十字慧剑孙天庭,母亲则是天下易容大家“慕容、上官、费”中排行第三的费宫娥。
孙慧珊虽是女子,但却喜弄枪玩刀,对十字慧剑练得直追孙夭庭,然对母亲之易容术,却不感兴趣。
孙天庭自是高兴得笑呵呵,费宫娥却无可奈何,虽则如此,萧夫人孙慧珊的易容木,亦有她母亲的二三成本领,这二三成本领,在江湖上已是了不得、不得了的了,至少可以把“九天十地、十九人魔”中的康出渔、沙千灯、孔扬秦也骗倒,以为阴阳剑张临意复活了。
萧秋水是磊落男子,不喜易容,易容本领,根本没学,对浣花派的剑法,却自有悟性,也自创一格。
他自幼聪颖,性格好奇,且耳儒目染下,对易容术也颇晓些微,虽只有母亲的一二成本领,但天下三大易容高手的子弟,还会差到哪里去?他这一下本领,至少必远在一般宵小易容术之上。
所以那伙计行来时,他本不甚觉意,但待那人一摔,他立时警觉。立时瞥见此人耳角有一道黏痕,便叫了起来,要大家小心,那人一逃,即作贼心虚,他便立时出剑!
原来一般不精之易容术,耳际颈边总留一道缝痕,萧秋水懂得易容,自然一看就给他看出来了。
萧秋水一出手,第二个出手的就是左丘超然。
擒拿手本就要求反应快,快得像自然一般,因为擒拿的时候,要制胜于人,则必须比意识还快,不但运用到潜意识,甚至要无意识的十尹也一样可以制人于死地才算到家。
所以练擒拿手的人,一招一式,无不练习千百遍,但这点在左丘超然来说,每招每式,从小到大,莫不练过十万遍以上。
甚至一个细节、一根指头、一个姿态,也是要苦学,因为擒拿手看来握拿之间便能制人,但如遇到高手,你不通变化,只求一招一式硬使,那等于是送上前去挨揍而已。
来人虽扯破衣衫,脱身而逃,但脸上易容,也给撕了下来,这人翻身就要出去,这时扑面阳光,湖清水明,只听邓玉函叫道:
“南宫松篁!”
南宫松篁!
百毒神魔华孤坟的嫡传弟于:南宫松篁!
华孤坟被唐门唐大所杀,但唐大因一时大意,为毒所制,却死于康出渔和辛虎丘的暗杀,也可以说是间接死于华孤坟之手的。
唐大倒下后,邓玉函曾与南宫松篁对峙过,差一些就着了南宫松篁的道儿。
想起那一场对峙,邓玉函犹有余悸,对南宫松篁,却是化了灰也识得他!
在认出来的同时,邓五函就出了剑!
南宫松篁一旦被认出来,立即就逃,连毒也不及施放!
他避过萧秋水一剑,挣脱左丘超然的双手,立即掠出窗外。
长空幻起一道血箭。
南宫松篁显然已中剑。
南宫松篁要落到霁虹桥上,然而却失足坠入河中。
清澈的流水,立即冒上一股红泉。
然后唐方就出手了。
唐家的女子素来不会妇人之仁到放虎归山的。
唐方如燕于一般,掠过蓝天,自上而下,打出了几点一闪而没的黑点,射人了河中,然而巧妙地一侧,如燕子剪翅一般。又飞回甲秀楼中。
河里冒出的不是一道血泉,而是五六股殷红涌上。
谁都知道,在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没有南宫松篁这个人了。
唐方轻盈地坐了下来,萧秋水叹了一声,道:“我现在才真正感受到‘笑饮一杯酒,杀人都市中’的滋味。以前以为这是豪迈行止,后来想及被杀者的心情,却又是另一般滋味,死者的悲落却造成了杀人者的意气风发。唉!”
邓玉函沉默了一会,道:“不过南宫松篁这种人,确实该死。”
左丘超然道:“快快吃吧,吃饱了好赶路,早日到桂林,早日好。”
唐方摇首笑道:“你们吃吧,我已饱了。”
三人又吃了一些,冷听一人笑道:
“吃吧,吃吧,再吃多一些,黄泉路,路不远,宁作饱死,不做俄鬼。”
萧秋水等人吃一惊,只见对面桌上,坐了一位彪形大汉,足有七尺高,一身肌肉隆起,瞪目虬髯,却正在冷笑着,一面拿出了两根细针。
原来萧秋水等人,一进来就已看见此人,此人虽牛高马大,但在真正的武林中人眼中,体积的庞大是毫不足道的,越是高手,容态反而越是平凡。
而今这大汉并不使萧秋水等人吃惊,吃惊的是他取出两根细针,分左右手握着,显然就是他的武器。
一个这般彪形大汉的武器居然是一双绣花针,这就不平凡了。
唐方思想起一人,失声道:“‘不见天日’柳有孔:柳双洞?”
大汉暴笑道:“不见天日,就是本人,哈哈哈哈……我这双绣花针,不绣鸳鸯不绣花,只刺瞎子两个洞,好姑娘,我把他们几个刺成瞎子后,再来跟你抵死缠绵……”
唐方脸色怒白,双肩一牵,立即就要发出暗器,但背后陡然响起一阵巨大的风声,其中夹杂着一丝尖锐的厉声,狂袭而来!
萧秋水没有出手。
邓玉函也没有出手。
连左丘超然也不动手。
为什么?!
唐方来不及施放暗器,前有桌于,后有暗袭,飞身而起,柳双洞的双根针闪电般在她“环跳”、“四白”二穴刺了一下,唐方就摔倒下去。
唐方跌在地上,秀发如云,铺在地上,柳双洞竟看得痴了。唐方倒下去才看见背后暗算她的人。
一个商贾打扮的胖于,拿着一根长棍,奇怪的是长棍起端比一般的棍于都粗,如碗口股大,但棍子很长,愈到尖端愈细,到最后细如牛毛一般。
这根棒子可以使出棍法,但亦可以当作剑使。
拿这种武器的人,武林中只有一个人,就是“咽喉穿洞”钟无离:钟壹窟!
柳有孔、钟无离是“一洞神魔”左常生座下两员大将。
左常生是肚子一个大洞,他以这点残缺来杀人,所以外号称作“一洞神魔”。
然而他手边这两员哼哈二将,柳有孔与钟无离,都是要人穿侗,眼睛穿洞及咽喉破洞,所以又名柳双洞与钟壹窟,都是武林中极其可怕的辣手人物。
唐方料不到还有权力帮的人在店里,是因为她料不到权力帮的人竟眼看南宫松篁被杀而袖手不救。
以唐方的武功,纵受暗算,两方夹击,也不致于败于顷刻,这更是因为她料不到萧秋水、左丘超然、邓玉函等,竟没有在千钧一发之际出手牵制住这两个恶客!
为什么他们不出手?
唐方知道时已经迟了。
因为她也看见了萧秋水、左丘超然、邓玉函他们。
他们已倒了下去,手不能动,口不能言,但眼神是急切的、焦虑的。
为什么他们会倒下去呢?
一想到这点,唐方就明白了。
那一拍,南宫松篁迫近桌于时假装摔倒前的一拍。
这一拍,已在菜肴中布下了毒。
却惟独唐方未吃,其他吃的人都中了毒。
唐方这时气得简直要哭了,但她紧咬着唇,咬得下唇都白了,就是不哭。
多年唐家的教育告诉她:要坚强,不能在敌人面前哭。
所以她不哭。
钟无离的第一句话是得意非凡、狂妄自大的,但确也解了唐方心中的疑团。
“你们虽杀得了南宫松篁,却不料他一拍间下了毒,他料不到我们见死不救,却造成我们的得手,因你们中毒!哈哈哈哈……”
柳有孔也妄笑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毒?其实没什么!就是软麻散,你们现在,嘿,有脚,不能走,有手,不能打,有口,不能言。越轻的毒越易下,凭南宫松篁那死鬼,一拍间也不能下什么重毒!嘿,嘿,嘿!”
钟无离也笑得意十分:“而且这种毒啊,药力只盏茶的时间,就消失了,但我们呢?哪——”一俯身,一探手,转眼间封了萧秋水“哑穴”、“渊液穴”、“京门穴”、“大椎穴”,再回头,照板照眼地也点了左丘超然的穴道,那边的柳有孔也点了邓玉函的穴道,接道:
“眼看你们功力恢复,但又被我们点了穴道,还是不能动、不能打、不能叫、不能生、不能死,哈哈哈哈……”
笑声一敛,又道:“其实你们怎样都逃不出我们手掌的,就算逃得过这一关,下一关我们帮里的神君出手,你们怎逃得了!哈!哈哈!”
钟无离扬扬铁杵,又加了一句:“而我们要你们怎样,你们就得怎样,哈哈哈……”
柳有孔一双怪眼,打量着唐方,眯眼笑道:“尤其是这位如花似雪的大姑娘嘛——”忽见唐方脸色煞白,一双清水分明的眼睛大现杀机,美丽得让人动心中竟隐透俏杀,不禁一噎,竟说不下去,却侧首见萧秋水望来,嘴唇溢血的,显然因怒极而齿噬及唇,以致沾出血来,柳有孔勃然大怒:“好!你这臭小子敢看我不顺眼,我就要挖你双眼!”
说着一步过去,提针便刺!
这一刺,就要把萧秋水刺成一个脸上有两个血洞的瞎子!
忽听楼下有人大声道:“我们一直攻不进去,真他妈的憋气死了!”
另一人声音甚是尖锐,道:“死了死了,又不见得你真的死了!”
这两声对话语音宛若破锣,人仍在霁虹桥上,但语音如在楼上,简直像打钟敲鼓一般,钟无离、柳有孔二人对望一眼,迅速地行动起来,一连拖了七八面桌布,然后把萧、左丘、邓、唐四人踢到一张桌底下,用桌布盖了起来,又压放几张凳子之类的东西,就像这间茶楼上摆置贮物的地方。
钟无离压低声道:“你们暂且待着,我们看清楚对方来路后,做掉他们,再与你们乐。”
四人在桌底下挤在一起,心中无限凄苦。唐方恰巧头枕在萧秋水胸前,发丝如雪,幽香若兰,萧秋水心中一荡,忙敛定心神,暗骂自己:这是生死关头,岂可如此轻薄!顿感无限报然。
这时楼下的人又说话了:“咦,这里有座茶楼。”
另一人没好气道:“瞎的呀你!这偌大座楼,现在才看到!”
原先那声音粗重的人道:“嘿!我也是早看到了呀!只是故意就说话给你听罢了!我还知道这楼叫做什么呢!叫做甲秀楼!”
第二个声音尖锐的人怪叫道:“当然知道叫什么楼了!大大个‘甲秀楼’写在上面,三里以外也看见啦!叫做甲秀楼!,’
那粗声大汉怒道:“我又不是说给你听!”
那尖声大汉反驳:“那这里又没有别人,你是说给鬼听了!”
粗声大汉道:“那边有条狗,我是说给狗听!”
尖声大汉道:“哦!你会讲狗话,一定是狗了!,,
大声粗声道:“我现在就对着狗讲话!”
大尖声道:“这狗话跟人话倒蛮像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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