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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瑞安01

_8 温瑞安(现代)
他一面大叫暗器,然而手已不听使唤,剑往下落。
他慌忙想用左臂去拾,俯身的时候,忽然上望,只见一美丽如雪、傲拗而清定的女子,用雪玉一般的眼神,在望着他。
他只觉心中一寒,身子就顿在那儿。
只听这女子道:“你是他们的朋友?”
康劫生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这女于“哦”了一声,轻轻摇了摇首道:“那你最好不要去抬剑,因为我不想杀死他们的朋友。”
康劫生捧着伤手,僵在那儿,身了半蹲半站,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听那女于柔声道:
“我姓唐,叫唐方。”
康劫生全身顿如坐在冰窖里,一下子全身都冷却了,不安说去拾剑,连站起来的勇气,也消失了。
九个太阳,不仅骄厉于长空,而且不住跃动。
大地干旱,宇宙荒漠,黄土地上的人民,遮袖不断,挥汗挥不住。
康出渔的“观日剑法”,已不是十五年前闲定观日,而是自身成为太阳!
“喀登”一声,邓玉函的剑折为二!
萧秋水的剑之所以不断不折,因他所使的是扁诸神剑。
邓玉函一折剑,情势就更是凶险了。
烈阳恣威,无对无匹。
正在此时,一支银箭射来,正中剑身,叮地一声,剑箭齐飞!
打蛇打七寸刺牛刺脑门。
这箭却正中日心:
也是康出渔运力行剑的要害!
剑飞箭折,太阳不见,康出渔呆立当堂!
箭当然是唐方发出的。
唐方一出箭,康劫生立时拾得了剑。
这下是同时发生的,唐方一出手,打出了三点星光!
康劫生一拾得剑,连舞七八道剑花,叮叮叮,碰开三点星光,长身而起,他一得剑后,第一件竟不是协助老父力敌众人,而是破窗而出!
但是唐家的暗器之精之奇,是他始料未及的。
那地上的三点星光,忽又弹起,康劫生反应再快,也中了一下,砰地摔跌下来。
就在这一瞬间,康出渔也掠出!
掠出的同时,推出双掌!
双掌撞向左丘超然!
匆促间左丘超然无法刁手借力,只好硬接。
这两掌是康出渔数十年内力内气修为交关,全力施为一接之下,左丘超然震飞丈外,破墙而出!
康出渔立时拾剑,少了“观日剑”,就等于少了“观日剑法”,少了“观日剑法”,康出渔就不再是康出渔了。
邓玉函也立时滚身,捞剑,他捞起的是地上萧东广的“古松残阙”。
萧秋水立时出剑,他一剑划出去,嗤地一声,康出渔臂上多一道殷红;萧秋水得手,第二剑划出时:“当”地一声,剑身已被压住,只见一团金芒,却正是观日神剑。
康出渔已一剑在手。
但同时间,另一剑已抢险刺到!
一柄断剑,古松残阀。
康出渔井没有接剑,他立时倒飞出去!
逃!
他的决定是:逃。
萧秋水已被救,康劫生已被擒,这里还有左丘超然、邓玉函,还有一不知来路的唐家子弟,再打下去萧家的人随时会来,既无把握,便立刻撤走。
甚至连儿子都不顾了。
权力帮的人,都有这种“本色”。
狠、辣、毒、诡,必要时,什么都可以做,任何东西都可以牺牲。
所以康出渔虽得剑,但他立对就走。
“追!”萧秋水大吼了一声。
他自己也不敢肯定是否康出渔之敌,但如康出渔这样的人,走出去无疑等于害更多的人,他更不能容他逃走。
邓玉函也立时追踪出去,海南剑派的人一向是急先锋,剑法与性格相似。
唐方射倒了康劫生,她的人也如清风般消失了。
留下来的是左丘超然。
他要留下来,留下来制住康劫生。
他要问康劫生为何要这样做,这样做对不对得起朋友!
精通擒拿手的人一向比较慎重,左丘超然比起邓王函,自然比较细心稳重。
萧秋水却因为怒,为被骗、为被出卖、为信仰而愤怒,只要他觉得应该做的事情,明知九死一生,甚至必死无生,也会不惜一切,非做不可!
逃!
尽速的逃离!
既然事机败露,又没有把握把对方杀却,便惟有在未张扬开来之前,先逃离险地!
只要能逃离浣花萧家,一出大门,便可以与权力帮的人会合上,沙千灯、孔扬秦,最重要的,还有一洞神魔左常生!
他深知左常生的武功绝技,只要这人在,便绝对能克住萧西楼。便在这时,他遇到萧西楼。
他已逃到听雨楼外,只要穿越过听雨楼,便能逃离萧家,然而他却在此时遇见了萧西楼,康出渔心中自叹倒霉,才发现自己剑未收起,而且手臂鲜血在淌着,而萧西楼已经注视到这点。
萧西楼身边是朱侠武。
康出渔脸色立刻变了,但随即他又自然起来了。
因为他知道萧西楼并不知道他手刃萧东广的事。
他知道,但萧西楼不知道,所以他仍占了上风。
因此他还可以粹不及防问制住萧西楼,反而可以藉此立了个人功,他倒觉得自己幸运了起来。
朱侠武、萧西楼都在,自己决非二人之敌,但在猝然间下手,制住一人,便可以威吓另一人了。
他打的是萧西楼的主意,对朱侠武深不可测的武功,他是不敢轻举妄动的。这时,萧西楼闪身跃近。扶住康出渔,关切地问道:“康先生,因何……”
康出渔佯作喘息道:“我……我……权力帮中人已潜入庄内,我杀了几个,贼子们好厉害,我也中了……中了孔扬秦一剑……”
说到这儿,忽然瞥见,楼下已奔来两道人影,正是萧秋水与邓玉函。
萧秋水与邓玉函也看见萧西楼在台下扶持康出渔,正急欲大叫,康出渔故意大声喘息,让自己声音的压下呼喊,道:“他们追来了……”用手一指。
这一指,正是指向萧秋水与邓王函。
萧西楼、朱侠武当然是随他的指向一望。
正在此时,康出渔便出手了!
“飓”地一声,红日正炽,飞刺萧西楼!
萧秋水追近听雨楼,猛抬头,见自己父亲与康出渔贴身而立,心里一凉,才猛想起一天前张临意遭暗算惨死,父亲纵论数大名剑时,论及康出渔的观日神剑时,自己心中一动的原因。
阴阳神剑张临意死时极其惊愕,满目意想不到的愤然,就算是辛虎丘猝施暗算,也不致如此;而是他自己刚才还替对方医治过,眼看活不成的病人——康出渔,忽然出手如电,日跃芒起,刺杀自己,这才教张临意惊心动魄,死而不服。
刺杀自己和玉函的人,正是康劫生,他功力与自己相仿,放不敢恋战,便嫁祸于唐方。
康出渔却趁机狙杀唐大。
好辣的手段,好毒的阴谋。
萧秋水猛抬头,见康出渔与自己父亲贴身而立,正欲高呼,但见一道厉芒,已自康出渔手上袭出,直刺萧西楼!
萧秋水的高呼变成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厉喊!
大变猝然来!
就在康出渔手中一团光芒暴出之际,忽然一道七彩的虹桥,不偏不倚,架住了落日,煞是灿丽!
这一剑,来得无踪迹,却发自萧西楼!
萧西楼似早有防备。
又在此时,一朵云出帕飞来,乌云盖日;一张大网,罩住康出渔,收缩,套紧,康出渔立时动弹不得。
康出渔如被装在牢笼里的野兽一般,咆哮着用力挣扎,但朱侠武手中的网,如他的手一般坚定,康出渔越是挣扎,网就缩得越紧。
铁衣铁脸铁手铁罗网。
朱侠武。
朱侠武也像早有所备。
这时萧秋水、邓玉函亦已赶上城头,惊喜交集。
而听雨楼中,又轻悄悄地闪出一人。
一雪玉般轻柔的女子。
这一个美丽女子,康出渔一见之下,竟没有再挣扎的勇气,颓然松下了剑,把手自网外缩回来,观日剑呛然落地,暗如落日。
只听那女子道:“我先你而来。”
萧西楼望定康出渔,一字一句地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康出渔没有说话。
朱侠武却说话了:“唐小姐轻功比你好,先你而到,不过也只是来得及说出一句话而已,你就来了,我们不及细辨,只好先叫她躲起来,可惜你果真的出了手。”萧西楼接道:“唐小姐说:康出渔没有中毒,他杀了广伯伯——”
康出渔低下了头。
要不是他大有把握,全力施暗袭,反被人所趁,他还不致于一招就被擒了下来。
未侠武冷笑,连点他七处要穴才呼地张了网,嗖地收缠腰问,冷冷地道:“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康出渔没有说话,他千算万算,算漏了萧秋水不只与萧东广到黄河小轩,还有邓玉函、左丘超然,甚至唐家唐方也来了。
他更算错了一步,唐方年纪远比他轻,轻功却远比他高。
所以他无话可说。
萧西楼:“本来我们是朋友,本来为了这点我可以放你……可是你不该杀了广哥!”
萧秋水忍不住道:“爹!张老前辈、唐大侠也是他杀了!”
萧西楼厉声道:“是不是?!
康出渔垂下了头,这时唐方一扬手,打出一柄飞刀!
飞刀直夺康出渔的咽喉!
杀兄之仇,唐方是非报不可的1
这时半空忽又多了一柄刀,叮地撞在一起,跌落地上。
只听此起彼落的一阵呼哨,四面八方又出现百余名权力帮众,杀向大门,浣花剑派的子弟也纷纷接战,与先杀上来的二个人,其中一人正是飞刀神魔沙千灯。
那击落唐方飞刀的飞刀,正是沙千灯发出的。
朱侠武一见沙千灯,只说了一句:“你的灯呢?”
这一句如一个毒招,打进沙千灯的心坎里,沙千灯的脸色立时变了
在昨夜的对垒中,沙千灯渐落下风,不得已破灯而遁,沙千灯素以灯为标志,而个灯焚人在,已是奇耻大辱,而今朱侠武轻描淡写的提了一句,他如被针刺,一时说不出话来。
只听一人冷笑道:“朱铁脸,你别逞口舌之利!”
说话的人白衣如雪,背插长剑,态度洒若,正是三绝剑魔孔扬秦
萧西楼笑道:“不逞口舌之利,要逞刀剑之利么?”
这句话含有很大的挑剔,孔扬秦脸色也由儒雅,变而愤慨!
因为昨夜一战,萧西楼与孔扬秦尚未正式比剑,萧西楼便以步法制胜,迫退孔扬秦,这也是三绝剑魔成名以来的毕生大恨。
却听一人冷笑道:“你哥哥都给人杀了,你的掌门位子也坐稳了,自然不怕刀剑之利了。”
这一句话,浣花剑派弟子们听得无不勃然大怒,二十年前,萧东广背叛,萧西楼饶而不杀,而今这人这一说下来,仿佛是萧西楼篡夺掌门之位,唆杀兄长,真是极尽蔑辱之能事。
大家都禁不住拔剑而起,萧西楼却反而镇静,一字一句地问道:“一洞神魔?”
那人长袍阔袖随随便便地笑道:“左右的左,无常的常,生死的生,左常生。”
那人相貌生得随便,衣着也随便,举止更是随便,竟似没有把朱侠武、萧西楼一干武林高手看在眼里。
萧西楼眼光似已收缩,道:“人说左常生是个人才,果然是个人才。”
左常生笑道:“更有人说左常生长生不死,岂止是个人才。”
萧西楼道:“阁下是不是长生不死,待会儿便知分晓。”
左常生笑道:“待会儿老兄名号萧西楼,不要念成笑死楼才好。”
朱侠武忽然抢前一步,道:“萧兄,此人交给我了。”
萧西楼一怔道:“莫非朱兄觉得我非其所敌?”
朱侠武道:“不是非其所敌,而是这人,我先定了,你不该抢我的生意。”
——其实谁都看得出来,在三个来敌中,左常生的武功最神秘莫测,亦即是最难以应付的一个。
——然而一洞神魔却得挑萧西楼。
——莫非他已有必胜之把握?
——不管是不是,朱侠武却挑上了他。
左常生那不在意的脸容,一下了子变得如一条绷紧的弦!
弯弓射雕,绷紧的弦。
朱侠武突然就出了手。
就在左常生从不在乎到在乎,一百八十度转变之际,聚然出了手!
要是弓,弓尚未张。
要是弦,弦未拉紧。
朱侠武一招出手,那张网像天罗地网一般地罩了下去,左常生就是那网中的鱼!
可是网忽然裂了。
左常生手上多了两面钹一样的兵器,但在钹沿上都是尖锐无双的齿轮。
网一罩下时,左常生就推出双轮,双轮一转,网索断裂,宽大的袍影一闪,左常生破网而出!
左常生与朱侠武的恶斗方才开始,萧秋水一方面着急,一方面估量情势,发展颇不乐观。
朱侠武战左常生,谁胜谁败?
要是父亲力敌孔扬秦,那又是谁能制住沙千灯?
自己?还是玉函?或者加上左丘?
这时听雨楼上又出现一个人,全身黝黑,脸目苍老,这个人一上来时,邓玉函就震一震。
然后邓玉函附嘴在他耳边,沉重地道:“南宫松篁,百毒神魔唯一弟子。”
——沙风、沙云、沙雷、沙电,是飞刀神魔沙千灯的弟子。他为人极其专横,所以连他的弟子,也得改姓沙。其中三人已被阴阳神剑张临意所杀。
——“无形”、“凶手”、“秤千金”、“管八方”,是铁腕神魔傅天义的助手,在《剑气长江》一集中,已被“锦江四兄弟”所歼灭,但他们也丧失了结义兄弟唐柔。
——齐门金刀齐青峰、浪花刀客穆浪山:雪山快刀厉雪花、地趟刀手堂三绝,是“一刀斩千军”长刀神魔孙人屠座下四大刀王,已在其他战役中给摧毁。
——辛虎丘的女弟于,已派往桂林;康出渔的弟子,也正是他的儿子康劫生,为左丘超然所擒。
——只是“一洞神魔”左常生的手下呢?还有“三绝剑魔”的二大剑手呢?
——他们来了,还是没来?出现了,还是没有出现?
——百毒神魔华孤坟的弟子南宫松篁,唐方可又应付得来?
萧秋水想到这里:思想就像在漩涡里打转,一直翻冲不出去:唐方、唐方、唐方挡不挡得住南宫松篁?
就在这时。萧西楼忽然在他耳边低沉而迅急地道。
“一有机会,你就冲出去,到桂林去,把分局的人都调来集中。记住,不可意气用事,以大局为重!”
萧西楼一说完,又退身注视场中的恶斗,萧秋水却整个人都呆住。
左常生裂网而去,朱侠武连眼也不眨一下,抢身而上,左掌、右拳、左腿、右脚,都打了出去,手脚的招式都完全不同,左掌是垂云山的“穿天掌”,右拳是正宗少林伏虎拳,左腿是当年“千里独行”左天德的“活杀腿法”,右脚是“扫堂腿”中的“狂风扫落叶”!
一个人要同时攻出两手两脚,是绝不容易的。
何况手脚所施的武功招式,门派宗别又全然不同。
左常生脸色变了,这次是真的变了色。
他的双钹立时迎向朱侠武的双手,狠狠地剁下去。
朱侠武的双手攻势立时隐灭,铁手的手毕竟不是铁铸的。
但是朱侠武的双脚还是踹踢出去!
两脚一齐踢在左常生的肚子上。
走?!
萧秋水是从来都没有想过,在面临大敌时,自己要先“走”!
不,他不走!
他的家人,他的朋友,都在这里,他的敌人,他的仇人,也在这里,他决不走,也绝不能走!
可是父亲却要他走,“以大局为重”!
面对傅天义时,萧秋水没有畏惧;面对康出渔时,萧秋水没有胆怯;而今遇见这一个抉择,却让他热汗淋漓。
这时,他感觉到一双眼睛,向他瞟了一瞟,他急急看过去时,那刘海已如流苏一般低垂,那发仍像黑色一样浓,那张侧近的俏脸,萧秒水没有真的望见唐方的眼神,可是他肯定有一种关切,如一层轻柔的暖衣,披盖在他的心上
朱侠武外号“铁手铁衣铁脸铁罗网”,这外号与他的脚无关。
一个杀手,往往无名的,比有名的更可怕,因为无名的教人才更无从防御。
朱侠武的双腿,传说十九岁时已踢死一头白额虎。
然后距离他的脚踢死一头白额虎整整十年,他才又现江湖。
他一出道,就几与震动武林的韦青青青并排,是朝廷公门,公认的第一流罕见的好手。
他出道迄今十六年,只杀了十一人,这十一人无不是杀人不眨眼,十恶不赦,又无人能制之的黑道高手。
朱侠武从来没有败过。
他又名“天罗地网”,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但是他的网,今日却破了。
他双腿踢出去,也踢到了无可名状的惊骇!
他两脚踢中左常生的肚子,踢裂了衣袍,然而衣袍里竟是一个空了的躯壳!
左常生没有肚子!
左常生没有小腹!!
朱侠武怎么也料不到这一着,他双脚踢了个空!
像一个一脚踏在一个大洞里,所不同的,朱侠武是双脚一齐踩在一个陷井中!
衣衫裂开,闪电般一瞥,左常生是没有肚子的人!衣衫掀处,他的肚子肉已腐毁,臭气熏天,紫黑一片,只有腰脊接连着上下身躯!
谁也没见过这种人,谁也没遇过这种事!
朱侠武双脚踢空,左常生双钹冲出!
右钹上,打脸门,左钹下,插前胸!
一招必杀,一击必死!
朱侠武猝不及防,怎么也避不了!
钢钹打在他脸上,打个正中!
钹刃刺入他的前胸,刺个结实:
惊人的是钹刃竟刺不透朱侠武的衣衫,而朱侠武脸上吃了一记,五官溢血,却仍不倒下!
这不可能的!
只有左常生才清清楚楚地知道,他的钹沿钢刃,比利刀还锋锐,他的钢钹威力,一记打下去,可以界开石块!
何况打的是朱侠武的脸门与前襟!
他马上闪过朱侠武他的号“铁手铁脸铁衣铁罗网”。
“铁罗网”被他所破,但铁罗网只是朱侠武绰号中的最后一项而
过有铁脸,还有铁衣!
他的钹正切在朱侠武的脸上,他的钹刃正割在朱侠武的衣上!
还有铁手?!
他惊觉已迟,朱侠武突然消失的双拳又突然出现,双拳正打在他的左右太阳穴上!
少林正宗,“双撞钟鸣”!
他们距离本近,左常生又因得胜大意,这两拳,便要了他的命!
温瑞安--剑气长江-- 第十二章 我要去那儿找我的兄弟
第十二章 我要去那儿找我的兄弟
大变骤然来!
由左常生遇险,到朱侠武中招,又到左常生危殆,大家一时都呆住了,怔住了,一时措手不及。
左常生倒下去后,朱侠武摇摇晃晃走了六八步,一个咕噜倒栽了下去。
萧西楼急忙扑出,扑住朱侠武,只见朱侠武七孔流血,脸色紫金,胸膛殷红一片,已是出气多,入气少。
他的脸纵是铁铸的,大概也给左常生一钹震碎了骨骼;他的衣衫纵是铁镌的,也给左常生一钱捺断了血脉。
但凭铁脸与铁衣,却使他有余力先击毙了左常生,方才倒下。
萧西楼含着泪,迅速点了他几处穴道,把解药抛给萧秋水替他止血,然后缓缓地起身,缓缓地抬头,一只手,却已搭上了剑柄。
孔扬秦一只手,也搭上了剑锷,暗暗叹道:“可惜可惜。”
萧西楼没有说话,也像没有听到一般。
两天前,萧夫人、康出渔、唐大、朱侠武在一起应敌,而今夫人受伤,康出渔背叛,唐大被狙杀。
这两天来,朱侠武一直在他身旁,在他疲乏时替他主持大局,在他应敌时替他打前锋。
而今,连朱侠武也身受重伤,生死未卜。
萧西楼的心情是沉重的,也是孤独与落寞的。
他仗剑而立,长髯无风自动,只要他在的一天,就算只剩下一个人,也绝不容人侵犯浣花剑派,萧家剑庐!
沙干灯却道:“可惜什么?”
沙千灯是得意非凡的,令他挫败的,让他羞辱的,是朱侠武,然而朱侠武已经倒下,纵牺牲了左常生,也是值得的。
孔扬秦道:“老左自少的肠子生满了蛔虫,胃部又溃疡蛀烂,所以给帮里的‘药王’把他的肠胃全部割去,但他利用了身体这个缺憾,成了大名鼎鼎的‘一洞神魔’,把弱点反成了他的杀手锏……”
“药王”是“权力帮”帮主李沉舟座下帮内八大天王——“鬼王”、“刀工”,“剑王”、“人王”、“蛇王”、“水王”、“人工”与“药王”——之一。
“药王”的医术,是当今医术排行第二的,他医人手段,确也匪夷所思。
昔称华佗替曹操治头痛,即开脑下药,为关羽疗伤,也刮骨去毒,而今“药王”切除左常生肠胃,居然还能生存,一方面是医术令人咋舌,一方面是左常生的生命力,确也够强够韧。
然而左常生却死于朱侠武双拳之下。
孔扬秦叹道:“可惜他大难不死,仍没有全福。朱老兄的铁拳,也未免太霸道一些了……”
左常生身患奇疾,居然残身而活,并练成奇技。确实人间英杰,不少人是死于左常生这奇特的缺陷下,只可惜今天他遇到的是朱侠武。
一个人练功到脸上,而且能练成“铁布衫”,一定花出过不少的血汗,付出过极大的代价。
左常生有耐力,但朱侠武更是一个有魄力的人。
左常生死在朱侠武手下,其实死得并不冤。
孔扬秦继续道:“只是朱老兄一倒,我们这边虽缺了左一洞,但我和沙兄是两个,你萧大侠却只有一人了……”一面说着,一面拔出了如白布一般的白剑。
时过正午,己近黄昏。
阳光自斜西射来,白剑一片雪亮如透明。
孔扬秦的脸色完全庄严、凝肃,说:“康兄,我的三绝剑法起手式,比起你的观日剑法,如何?”
萧西楼忽然道:“一齐上吧。”
孔扬秦扬眉道:“哦?”
萧西楼整然道:“你不必指东话西,吸引我的注意力,其实只要我一出手,沙先生的飞刀绝不会在你长剑之后赶到的。”
孔扬秦一时倒是脸红了红,说不出话来;沙千灯却大笑道:“好!好!痛快!痛快!萧西楼不愧为萧西楼,这就是我们剩下我和孔兄,而你只剩下你之不同了!”
忽听一个清扬娇俏的语声道:“还有我。我是唐家唐方。”
沙千灯包着眼睛道:“你是姓唐的么,我看你是姓萧的吧?”
唐方的脸色变了,变得煞白,这白皙自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孔扬秦低声向沙千灯疾道:“我们只对萧家,不必开罪唐门。”
唐方作碎玉金声:“你们杀了我柔弟、唐大哥,蜀中唐门,将与权力帮不死不休!”
孔扬秦也变色道:“唐姑娘,这句话可是你唐门先说的哦!”
这句话本是唐方怒极而言,但自古红娇也有一种倾国倾城的俏杀。四川唐家,四百余年基业,子弟族亲,已自成一城,暗器绝技,称绝天下;权力帮,是为天下第一大帮派,门众之多,遍布天下,外堂得力者有上天入地、十九神魔,内堂鼎力者,还有八大天王;智囊柳随风,娇妻赵师容,帮主李沉舟,都是世间人杰;一帮一门,本不到非战不可时,绝不致相互火井,玉石俱焚,但唐方一句言语,一落地作金石之声,竞亦有似褒如一笑的烽火,但比褒拟正气,掀起的不是狎戏诸侯,而是武林中帮派火并的一场血腥风雨。
沙千灯冷笑道:“丫头,你道行再高,也高不过唐老大,现在跟我斗,无疑是送死,只是你这般娇俏,我也舍不得杀,不如讨来做个——”
唐方的脸由白泛起了绯红,她没料到,以“飞刀神魔”沙千灯的前辈身份,居然说出了这种不顾廉耻的话来!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喝,萧秋水已连人带剑冲了过去:
萧西楼要他趁乱逃了出去,他没有逃。
他不但没有逃。反而第一个冲过去。
沙千灯开始是着实吃了一惊,随而眼中闪动着狡黠的厉芒,大概是他已有把握让萧秋水的冲来等于送死的把握吧?
就在此时,忽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住手。”
萧秋水冲到一半,居然止住了,他手上的剑,如阴影一般黝黑,又仿佛根本不存在。
这人竞是:
阴阳神剑——
张临意!
康出渔仍趴在地上,嘎声惊叫:“张……张临意!”
这一声呼唤,使沙千灯、孔扬秦变了脸色。
阴阳剑客张临意,成名犹在当世七大名剑之先,出道也比沙千灯等人早,武功呢?
这情势完全变了。
本来孔扬秦、沙千灯顾忌的只是萧西楼,现在却多了张临意!
何况还有唐方、萧秋水、邓玉函!
孔扬秦、沙干灯的目光收缩,竟闪动着一丝惶乱之色。
就在这时,地上有一人突然跃起!
一跃起,手脚并施,解了康出渔身上的穴道!
这下事出粹然,萧西楼不及阻拦,这人一解开康出渔的穴道,却又倒栽下来,力气已竭,康出渔一旦得脱,一手扶起此人,一掠三丈,仓皇急道:“扯呼!”
“扯呼”就是逃的意思。
康出渔杀过张临意,却见张临意就在前面,真是心魄俱寒,三魂吓去了七魄,而且他吃败在先,斗志全消,这一声“扯呼”,更使沙千灯、孔扬秦心乱意慌,不禁退了一步。
既退了一步,便忍不住返身就逃。
那地上跃起的人是左常生1
左常生没有死,一个人可以给切除了肠胃仍能活着,他的生命耐力就必然很强。
也不是左常生能禁受得住朱侠武铁手一击,最重要的是,左常生先击中朱侠武,使朱侠武重伤之下,功力大打折扣!
所以朱侠武只是击昏了左常生,甚至可说把他击得重伤。但这一击并没有杀了一洞神魔!
左常生真是“常生”。
左常生不死,但也无力再战。甚至也没力逃遁。他醒转后,唯一方法是先救他身侧的康出渔,基于相救之情,康出渔一定会帮他逃离的。
他这一着果然算对了。
权力帮的神魔现在虽有四个,但左常生伤不能战,康出渔心无斗志,孔扬秦、沙千灯更无法应战,四人一逃。剩下的权力帮众,更是溃不成军,纷纷撤退,被擒杀大半,仅剩五六十人退入林中。
权力帮一退,五路浣花派的组长向萧西楼报告战况,萧西楼一一点派了之后,抚髯笑道:“夫人,萧家剑庐,今日得保,全仗你这一招耍得漂亮。”
只听“张临意”清笑道:“却仍瞒不过您。”
“张临意”缓缓掀开脸部的易容之物,赫然竟是萧夫人孙慧珊!
萧夫人的父亲原是“十字剑派”的老掌门人“十字慧剑”孙天庭,夫人就是江湖上易容三大宗师“慕容、上官、费”的费家费宫娥。
费家易容,天下排行第三,她的女儿,自然也是易容的高手了。
孙慧珊见大局不妙,便想出这易容之策,先求退敌;但易容不过是精微而成功的乔装打扮,若不是站在暗处,又欺康出渔惊心动魄之际,加上孔扬秦、沙千灯、左常生等又并未真的见过张临意,才能吓退这四大神魔。
只听萧西楼叹道:“可惜,可惜这只是一时退敌之计,苟安一时,这四名神魔再来时,我们又如何抵挡?”
萧夫人道:“不管如何,康出渔等一退,事后定必发现张老前辈不可能未死,一定会再来犯……但在此刻,保持体力要紧。”萧夫人莞尔道:“第一,要替朱大侠治伤;第二,要先饱吃一顿;天大的事,都要吃了饭之后再说。”
唐方凝注着这当年的女侠萧夫人孙慧珊,像春风一般掠过人们本来忧患的心头,心里油然起了深心的敬慕。
萧秋水、邓玉函、唐方去“黄河小轩”邀左丘超然共同进食,却见康劫生已然不见,左丘超然只说了一句话:
“我放了他,是我不对。没有得过老大和老三的同意,你们处置我吧。”
邓玉函铁青着脸,没有作声。
萧秋水忍不住道:“我们知道你的心情。要是看守劫生的是我们,我们说不定也会这样做。”
唐方瞧着他们,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你要放了他?”
左丘超然恭然道:“因为他是我们的朋友。”
萧秋水接道:“甚至已经可以说是兄弟。”
左丘超然道:“一朝是兄弟,一生是兄弟。”
唐方叹了一声,悠悠道:“我真是不了解。”
邓王函忽然道:“既一朝是兄弟,永远是兄弟:他就不该出卖我们!”
他握剑的手紧了紧,狠狠地道:“尤其是出卖兄弟的兄弟,我见了,一定要杀!”
在饭桌上,大家都很愉快,但在吃完之后,大家都沉默了起来。
时候无多了,权力帮下一轮攻势在什么时候呢?
朱侠武在萧西楼悉心救治下,性命无大碍,但已失去了作战能力,而萧西楼足足派了五十六名虎组高手去维护他的安危。
权力帮的下轮攻击,还是会来的。
萧西楼又要重提那一件事了,这次的事件却增多了人数:
“秋水,你一定要逃出去,到桂林去,把孟师叔、易人、开雁都请回来,听说玉平兄、唐刚、唐朋兄也在那儿,惟有他们赶到,我们才能与权力帮决一死战!”
“孟师叔”就是萧西楼的师弟,“剑双飞”孟相逢。
易人就是萧易人,萧家三兄弟中,最露锋芒的老大。
开雁就是萧开雁,萧家三兄弟中最沉默寡言的老二。
“玉平兄”就是邓玉函的哥哥,海南剑派掌门邓玉平。
唐刚是唐家年轻一代武功招式暗器手法最刚猛者。唐朋则是唐家年轻一代最交游广阔的年轻高手。
萧西楼计划的是,集中兵力,对抗权力帮,以免被逐个击破。
萧秋水沉吟道:“爹,我们不如先集中这儿的人手,把包围者一一击杀,才一齐去桂林……”
萧西楼蹙眉怒道:“胡说!这儿是祖祠之处,怎可随便易据!而且以现在情况论,权力帮高手比我们多,他们之所以不敢贸然抢攻,一因辛虎丘己死,康出渔身份又被识破,他们已不知我们的底细,以为张临意前辈还在,方才不敢轻犯;二因他们带来的帮众,死伤大半,所剩无几,在下一批兵力未援及之前,亦不敢断然猛攻的。可是这样耗下去,他们的兵力定必赶到,与其在此处等死,我们不如有人冲出去。去召集武林同道,共歼巨仇。武林中人虽惮忌权力帮已久,但不见得就无侠义中人拔刀相助,这样总比大家都在这里困兽之斗一般无望好!就算元人回援,你冲出去把我们力拒权力帮的事公诸天下,也可讨个公道,教人知道有一批不屈于强权的人,敢捋权力帮的虎须,我们多支持得一天,别人就知道,权力帮也不是无敌的,更比在这儿一齐等死的好!”
萧秋水敬然道:“是,爹爹。”
萧西楼长叹道:“为父也知道你的个性,在这忧患与共的时刻,不忍相离,但是你一定要离开,萧家才有救,浣花剑派才有救,在这儿仗义援手的武林同道才有救:你不要担心这里,到万不得已时,我们还有办法……”
萧秋水热血填膺,霍然而起,大声道:“爹爹,我去!”
萧西楼慨然道:“就算你去,也下一定能逃得出去,还需要人手,也需要计划。在这儿虽是死地,但不失为固守地,且仍有一线活路,冲出去后,敌暗我明,敌众我寡,更加危险了。”
邓玉函厉声道:“我也去!”
左丘超然低声接道:“我和老大、老三齐去。”
忽听一个清脆的声音也接着道:“我们一起去。”
这声音一起,大家都静下来,萧秋水更是一阵好没来由的脸热心跳,只听唐方接下去道:“刚哥、朋弟,都在那儿,我一齐去,比较好说话。”
萧夫人欣笑道:“唐姑娘肯一齐去,那就最好不过了。唐姑娘的暗器,百发百中,有姑娘一齐去,能化险为夷的希望就大多了。”
萧秋水犹疑道:“只是唐姑娘一定,这儿岂不少了个得力帮手……况且……况且援途……”
萧秋水本来想说的是冲出去之后,征途更为凶险,心里虽想唐方去,但又希望唐方不去,可能会安全得多了。
萧夫人笑叱道:“唐姑娘一手暗器,比你高明,用不着你担心,但出门女子不如男子方便,你们多多照顾她便是;至于这里,权力帮硬要抢攻,纵多了唐姑娘援手,也干事无补……”
萧西楼接道:“就算是这样,如果明目张胆地冲出去,难免跟权力帮硬拼;应须布下疑阵,声东击西,陈仓暗度,才有希望突破权力帮的防线,越过四川,经过贵州,直达广西,去到桂林。”
唐方微笑贝齿微现,盈盈道:“还向世伯请教,冲破权力帮包围之法。”
萧西楼抚髯呵呵长笑,萧夫人却向唐方笑道:“唐姑娘你真是,真是唐家的福气,聪明伶俐,真是福气……”
日暮苍茫,又是夜近。
邓玉函、左丘超然都是劲装打扮,肩上背了个小小的包袱,他们的脸容凛烈而庄严,因为一场突围,一场厮杀,顷刻间便会进行。
唐方回复了她第一次出现时的劲装,衣黑如发,肤白如雪,在她身上形成了何其美丽的对比。
萧西楼与萧秋水井立在一起,他们父于从未感觉到那么亲近过。在风中,高楼上,极目望远,衣袂飘飞。
萧西楼虽然没有侧首去看他的儿子,但在心里,第一次感觉到,他一直目为顽劣爱玩、好弄文墨的小儿子,长大了,懂事了,要去挑起一个家族的重担,要去振兴一个门派的声望,要去仗剑行千里,要去单骑闯黑幕了!
他不由心里暗自一声长叹,平时他确是太少去了解这什么朋友都交的儿子:而在这一次患难中,他这儿子的朋友们,却跟他数十年的深交一样,虽有叛徒,但也有忠心赤胆,为朋友两肋插刀,既毫不变色,亦绝不退缩的。
秋水还有更大可塑性;萧西楼心中想,可是再过一刻,这孩子就要出去冒最大的风险了。
萧秋水心中也有一种大志,无名目的大志,他跟父亲并立在一起,是第一次,几乎能感受到萧西楼昔日剑气纵横、名列七大奇剑的意气风发,也能感受到此刻萧西楼遭困剑庐、挺剑死守的萧索与落寞。
此际日暮西沉,残霞满空,是作战的第二天。
极目眺望,前山一片树林,树林里不知有多少敌人,多少埋伏。
萧秋水豪气顿生,忽然想起年前与自己兄弟们一次即席唱和间挥就的曲词句子:
我要冲出去,到了蒙古飞砂的平原
你要我留住时间
我说连空间都是残忍的
我要去那儿找我的兄弟
因为他是我的豪壮
因为他是我的寂寞
残霞满天,暮位苍茫,黑黝的树林后面是什么?黑漆的天空后面又是什么?可是萧秋水心里长吟不已,时间隔阂,空间残忍,但萧秋水还是要冲出去,傲啸天下。
夜色已全然降临,大地昏沉一片。
“是时候了,”萧西楼说,萧夫人忽然走上前去,一连说了两声:“要保重,要保重啊……”下面不知还要说些什么,萧西楼黑衣袖一举,只听喊杀冲天,只见灯火通明,一列龙组剑手,右手剑,左手火炬如火蛇一般迅速蔓延冲杀到坡下。
萧西楼、孙慧珊提剑赶了上去,抛下一句:“我们全力向东南面,一旦东南面交战,你们立即全力冲破西北面,切记切记!。”
萧秋水满目是泪,只见浣花剑派的精锐,在父母亲长剑的引领下,迅速冲下坡去、冲近树林,突听呼哨四起,东南面树林都是烛火,拥出百余名权力帮徒,厮杀了起来!
萧秋水手里紧紧握着剑柄,真想立即冲下去,身形甫动之际,忽觉有人一扯自己的衣角,萧秋水回首一看,只见黑夜中明亮的双眸,向他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下冲的浣花剑派高手去势已被截住,但东南面的权力帮徒显然所受的压力大大,不消一刻,只听异声四起,西北面又拥出七八十名权力帮众,极力反攻浣花剑派。
杀声喧天,然而进退有序,浣花剑派死一人,即抬走一人;伤一人,即救走一人,然后又回来作战。权力帮则踏着自己同伴的尸体,死力围杀,不让浣花剑派的人下山一步。
萧秋水多想进去与父母一齐冲杀,就在这时,唐方突叱:“现在!”
一说完,飞身上马,左丘超然、邓玉函二人一架,支起萧秋水,同时掠起,飞落三匹马上,四马长嘶,楼门大开,四匹百中挑一的骏马良驹,同时怒鸣人立,如矢冲出!
凛风大力地击着他们的胸膛,是个无星无月、乌云涌动的夜晚,四周都是械斗的呼曝,四周都是暗器、流星、疾雨,萧秋水也不知身上淌的是雨水,还是冷汗,忍不住高呼:
“你们在不在?!”
“在。”“在。”“在!”此起彼落的声音传来,三匹快马的蹄声依然在附近!
就在时,“呀”地一声,唐方一声仓皇的娇叱,跟着下来是三四声惨呼,然后又是兵器碰击之声,显然是唐方已与人交上了手,不知安危如何!
这时夭色大黑,细雨打入眼帘,都看不清楚,萧秋水勒马回首,便发现有七八种兵器向他招呼过来,他一面挡一面反击,一面直呼大喊:
“左丘!玉函!唐姑娘那边危险!”
只听左右应得一声,马蹄急奔,不到三步,忽然止住,然后是兵器之声,跟着是“喀喇——”几声,显然是左丘超然用擒拿手伤了人。
萧秋水心中一喜,却因分心而吃了一鞭,萧秋水猛省起责任在身,猛起反击,刺伤了两人,这时便听得邓玉函一声怒喝,“叮叮叮叮”连响,显然炔剑都被敌人的兵器挡架过去了。
萧秋水心中一急,耳边隐约传来父亲叱喝之声,顿想起母亲伤腿,而今仍仗剑苦拼,把自己的敌人吸引过去,心痛如绞,长剑挥去,重创了一使月牙铲的杀手,忽闻唐方一声惶急的惊呼,萧秋水回剑过去,又伤了一名使鞭的,但背上却中了一记跨虎篮,撞跌七八步!
这时猛地撞来一人,萧秋水发狠一剑刺出,那人一闪,萧秋水一剑三式,矢志要迫此人于死路!
没料到此人武功甚高,竟空手扣扳住剑锋,两人挣持不下,萧秋水腿上又中了一钩,却听那对手也“呀”了一声,萧秋水失声道:
“你是二弟!”
那人也忙松道:“老大,是我——”一语未毕,又给兵器声音切断了一切语言。
天黑无情,风雨急切,权力帮的包围,却毫不松弛,萧秋水大吼一声,浣花剑法在黑夜中更使得如缤纷花雨,当者披靡,伤了一人,迫退三人,只剩下一支铜棍,两柄单刀,一支铁镔杖,一双丧门棍,毫不放松地与他缠战。
风声雨声厮杀声,谁也不知谁是否仍然活着,仍然苦战?
萧秋水大吼道:“唐姑娘,三弟——!”
没有回应。
忽听也是一声隐约的呼声:“三弟,唐姑娘——”正是左丘超然急切的呼声。
天怒人愤,萧秋水吼道:“我们冲出去,先冲出去再说——!”
雨忽然加大,而且急,一个闪电下来,萧秋水用手一抹,猛见自己一手都是血!
就在这时,他的左肩又中了一伞,一连跌撞七八步,剑回胁刺,把追杀他的人刺了一记,猛站直,又是一个电光,只见五六名如凶神恶煞、披头散发的权力帮徒,挥刃向他攻到!
——二弟,三弟,你在哪里?
——唐柔,唐大,我要替你们报仇!
——唐姑娘,你安好么?你安好么!
雨过天晴,又是黎明。
可是也是泥泞。
萧秋水在泥泞里,一身都是血污,扶着竹子走着。
竹子在晨阳下,露湿点点,说不尽的翠绿。
好美的竹子,好活的生机!
但是萧秋水身上都是伤,但外伤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内心的悲
他用剑拄着地,用手抹额上的汗血,抬头望旭日,温煦且祥定,可是——
——二弟、三弟、唐姑娘,你们在哪里,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样闯出来,怎样杀出重围,怎样来到这片竹林,怎样从黑夜战到夭亮。
他只知道林子里都是敌人,都是埋优,都是暗器和伏击,他还记得有一次被长索绊倒,眼看就死于一人的倭刀之下,忽然三道寒星打入那人胸腹之间,那人就抛刀而倒,那精巧而细小的暗器,那暗器会不会是来自唐方?
——唐方唐方你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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