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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事]天风

_69 缘分(现代)
“那云先生,这些物资怎么办?”
“能带走的全部带走,不能带走的烧掉。对了,每人换一套惊虹军服,以后咱们就得靠这个掩护自己了。”浅水清下令。
“太可惜了吧?”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能留下痕迹让惊虹人知道是咱们干的事,就让他们以为是暴民作乱比较好点。”
这个理由很牵强,但是对拉尔来说很合适,因为他的确不希望让惊虹人知道是佣兵团客串了盗匪暴民的买卖。
随着一把火将整个补给站烧出漫天红光,浅水清悠悠说道:“要想发动别人起来抗争,那么首先就要挑起仇恨,无论是自己人的,还是敌人的,我们都需要。”
“走!去下一个地方,继续寻找关于宝藏的线索!”浅水清说着,策马飞奔。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身后,死亡鸟佣兵团里,一张苍老的面孔正在注视着浅水清,还有他胯下的战马。老脸上露出一线狐疑:那匹马,好象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时间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
老鸦口。
这里是通往叠翠岭的一条重要交通要道,由这里前往叠翠岭,快马一天时间可到。如果不走这里,就必须绕道去万隘关,那就需要多花费两天的功夫。老鸦口位于南部地区老鹰山,山后就是流风河。流风河是媚儿河的一条支流,沿着流风河向上走,一路蜿蜒,就可到媚儿河。老鸦口本身一处易守难攻的险地,两边都是悬崖峭壁,中间是一个三十米宽,八十米长的大口子。
自从会议上决定了要吞下世均洋的这块鲜滋美味的肉饵后,无双和夜莺就带着五百士兵连夜奔赴老鸦口,他们的任务,是坚守老鸦口十二个时辰,确保铁风旗顺利拿下叠翠岭,劫走粮草。
他们提前一天来到这里,铁风旗将士开始匆匆准备防御攻势,建立迟滞区域,杀伤区域和防御区域,并利用老鸦口一带的复杂地形先后设立了三道防御线。
他们抢占高地,搜集防御材料,砍伐树木堵塞通道。由于老鸦口本身并不是如风鸣峡谷般拥有狭长的山谷甬道,因此要在这一带打对方的伏击不太现实,尤其山狗军精于侦察,擅长翻山跃岭,山地斥候能力极强,因此无双放弃了运用这一带地形打伏击的打算,而是改用堵塞方式。
他们像疯子一样,拚命地整固加周防御工事,建立一个个临时地堡,在这些地堡前,又砌了一道围墙,给连环堡群披上了一层防护装甲。
壕沟也加了几条,给护甲再箍上几条束带。
蒺藜、尖桩、钩刺、鹿角,在春风的吹拂下,像野草一样茂密滋长。
每一座工事都被碉堡化,每一道屏障都被城墙化,每一寸土地都被哨兵所盯望。。。。。
用来堵塞通道的树木本身都是干木,极易燃烧,一旦点燃后,大军根本无法通过,因此无双并不担心山狗军会强冲老鸦口通道。但是山狗军一旦来攻,必定会发挥他们善于攀登的优势,直接从侧翼发动攻击。由于老鸦口左侧是斧削般山壁,光滑无比,人力难登,右侧是老鹰山,相对较易攀爬。因此,可以预见的攻击与防御路线都将集中在老鹰山一端。如今无双和夜莺要守的,就是这处地方。只要守住这里,山狗军就别想过老鸦口。
站在峰顶向下望,山风劲吹,拂动夜莺的满头长发。
她眺望远方,心中却在私语:水清,此时此刻,你可还活着?你可知我在想你。。。。。
无双走了过来:“在想他?”
没有说名字,却自是知道在说谁,夜莺轻轻笑了起来。她微微低了下头,看看自己的身前,曾经的花织锦缎变成了铮铮铁甲,如今的自己,已成了女中豪杰,却依然不免有儿女情长的时候。
“是。”她点头承认。
“我很羡慕他。”
夜莺轻轻笑了起来,明亮双眸仿佛午夜轻灵的荧火,她看着无双:“水清曾经说过,军人是不配拥有爱情的,因为那太奢侈。上了战场,就不可以有牵挂,那会让你分心,会让你害怕,会让你退缩。所以无双,你没必要羡慕他。他若死了,会伤害到很多人,所以他不敢死,为了别人,他也必须活下去,哪怕活得再累,他也要拼命挣扎。他。。。其实很辛苦。”
“人若是有了目标,生存也便有了意义,纵然再累,也是值得的。”
夜莺笑得越发灿烂起来,她低声私语:“有些目标。。。不合适。”
婉转的点醒只令无双叹了口气,他沉声下令:“把所有还剩下的粮食都拿出来,分了吃掉。此战之后,无论活着的,还是死去的,都不用再为粮食发愁了。”
时间悄悄地流逝,在静静的等待中淌出一片寂寥的天空。
战士们在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后,开始了战前那漫长的等待。
远方的天边,大批的人影开始出现。
他们在山地中奔走跳跃,速度极快。只是小片刻功夫,竟已弥漫了整片山野。三万山狗军撒开了阵势在荒山也中行进,一刹那间仿佛铺满了整片山坡。风吹树摇,枝叶在哗哗地响,却听不到敌人行动的脚步声。他们在林木中穿梭,借用高大的树冠和粗厚的树干遮挡自己,迅速而快捷地向着这边移动。待到将近时,前哨的斥候兵看着堵塞通道的那些断木,终于向身后发出了警告的呼哨声。
没过多久,大批的山狗军开始集中起来,在经过前哨指挥官的判定和指挥后,他们迅速分散开来,再一次将自己投入到丛林中,与整个天地融为了一体。
不愧是专打山地战的老兵,其行军,察敌,备战,巡防,和准备进攻,全部都是一气呵成,自然流畅且充满节奏感。
面对这样的强敌,手下只有五百人的无双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英俊的脸庞已变成一片血红。
战争让人成长,战争让人成熟,战争让人们在即使再困难再艰巨的任务面前,也只会迎面而上,而不是畏缩后退。
下一刻,无双回身呐喊:“准备战斗!!!”
“轰!”仿佛平地间生的风雷,骤然在平静的大地上炸响,原本安静详和的土地,在一瞬间被杀戮的嚎叫,血腥的死亡气息所填满。
大批大批的山狗军呼啸着冲向老鹰山,迎接他们的是呼啸扑至的箭雨。
山狗军的奔腾速度是相当惊人的,他们三人一组,五人一伍,十人一队,将盾牌成一个角度斜举,护住身躯,脚下毫不停顿,冒着箭雨冲锋,在进入到敌方的有效射程之后,长条形冲锋军阵刷地一下化作波状散兵线,如怒涛般扑向敌阵,他们以大量的散兵线模式进攻,躲避集中式杀伤,通过高速的移动来迅速接近敌人,通过灵敏的闪躲来躲避敌方的远程杀伤。对于这种高速位移的敌人,箭手们无法瞄准,只能以覆盖式射击进行应对,但是波状散兵冲锋线形成一个个形状各异的凸面和凹面使得覆盖式杀伤的威力大大减少,利用山林间有效的树木遮挡,他们将这段冲锋路程上遭遇的伤害降至到最低点。
远远地望去,山坡下就象是盛开了一朵朵黑色大栗花,偶而间杂着鲜红之色,飘舞,缤纷,洋溢出死亡黑潮。
无双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喃喃低语:“果然不愧是山狗啊,对别人来说的山地死亡冲锋,对他们来说,就象是一场普通的演练一样,所有的困难到了他们手上,反到成了最好的掩护和可利用工具。”
夜莺望着山下冷冷接口:“并不是每种困难他们都能面对和解决的。”
下一刻,旗帜摇动,大批的圆木从斜坡上汹涌滚下,仿佛一部部重型坦克,以碾压万物之势对着山下俯冲。
一般情况下,面对这种滚木擂石的攻击,进攻部队没有防御和躲避的能力,会遭受到巨大的伤亡。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山狗军的反应竟是出奇的敏捷。两侧的战士固然是在向两边奔跑以图躲避,位于中央的战士在来不及逃离的情况下,面对那一节节滚下来的巨大圆木,干脆不闪不避,一部分长矛战士径直上前,将手中的长枪狠狠地插向地面,组成一排类似拒马般的枪阵。然后是盾牌手上前,用手中的盾牌死死抵住枪阵,将其顶出一个45度角的斜上姿势。当巨大的圆木翻腾滚落时,撞击在插入地面的枪阵上,在盾牌手的死抗下,巨大的冲力竟使其顺着枪排的坡度擦着山狗军战士的头顶斜飞了出去。少部分滚势较缓的圆木则干脆被抵在枪阵前。待到一波滚木攻势结束之后,所杀伤的敌军竟少得可怜。
不得不说,这种别出心裁的抵挡方式,的确令铁血镇官兵大吃一惊。要使用这种方式对抗滚木攻击,除了需要莫大的勇气和绝佳的配合之外,最重要的是这种临场应变的反应能力。指挥官永远不可能在木石落下的时刻通过发布命令来应对,那注定了是来不及的,只能由战士们自发自觉地在第一时刻做出正确反应。
不愧是擅打山地战的山狗军,也只有他们,大概才会经常碰到这种情况,因而才能够做到在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刻,立刻做出及时而准确地应对,从而最大限度地避免伤亡。
那一刻,无双的脸上露出一丝凝重,他知道,这支部队的确如传言中的不好对付。
躲过了滚木攻击的山狗军,继续向着峰顶发起冲锋,峰上旗帜再摇,无数火箭在此时冲天而起,闪耀出炽烈火热光芒,盘旋天际,以焚化万物之势凶狠地落向敌人的头顶。
当滚木战术对敌人不好用时,无双立刻转变战法,采用了火防战术,仅在交手的第一刻,无双就被迫拿出了最后的防御手段。面对这种情况,他也只能说声无可奈何。
第六部 第六十六章 来世再爱(下)
战场上喊杀声,指挥哨声,弓弦鸣动声,呻吟声,还有火烧枯木时发出的劈啪声,滚木落下时发出的巨大轰隆声交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红色的血,白色的脑浆,绿色的树,灰色的泥石,诸般颜色混杂。到处都是一片纷乱景象,在巨大的冲击面前,你仿佛同时失去了视觉与听觉,看不见,也听不见,惟有脑子里一阵阵的嗡嗡直响,时刻震撼着你的神经。
风送来了枯焦的气息,甚至还带来了阵阵烤肉的香味,那是山狗军在攻击时遭遇对方的火攻战术,被烧成一串串的人肉包。
为了对付山狗,无双特别为其准备了一道大餐:建立一道环山坡的防御火线,运用火攻之势对敌进行反阻击,不但可以大量烧死伤伤敌人,最重要的是还可以为己方拖延战斗争取时间。
这是一种近乎疯狂的防御手段,因为火攻战术历来是把双刃剑,用得不好,未必能退敌,反而会伤及己身。
远远地,世均洋观察战场的眼睛眯了起来。
对于对手的这种手段,他微微有些吃惊,却并不焦躁。
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惊虹南部的情况了,作为山地特种部队作战总指挥的他,最不欠缺的就是对火战术的理解。很多时候,战争双方为了赢取胜利,经常是无所不用其极,而山地作战最常用的战术,便是火攻。
对付火攻,山狗军有着绝对丰富的经验。
所以这刻,他瘦削的长脸上挤出一丝阴冷的笑,他甚至能够好整以暇地仰头观望,那冲天而起的火光,就象是篝火晚会上腾腾而起的巨大火柱,带给他的是悠闲,自得,和轻松写意。他甚至不用自己下令,只是对着身边点了点头,黎昌杰已经颁下命令,所有山狗军开始徐步后退。
“看起来,方虎这个独目煞神比我想象得要谨慎许多,竟然知道要预先派人守住老鸦口。不过可惜啊,就凭这点人手,这点伎俩,要想守住老鸦口还远远不够。”这刻世均洋微笑道。
黎昌杰也笑了起来:“他们既然来堵路,那就说明叠翠岭这个饵他们是绝对要吃得了。恭喜世将军,铁风旗覆灭在即,我山军即将大功告成了。”
身边响起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也得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却正是不服气的诡八尺。
世均洋撇了诡八尺一眼:“怎么?你以为对手的这种低级伎俩,就能让我山军畏难不前不成?”
“难道你有什么办法破解吗?”诡八尺好奇问。
“哼,战争之道,有攻有守,从无一法不可破。环山火线,固然是因地取材,有着使不尽的资源,但是可惜啊,你忘了他们身处高处。”说到这,世均洋一指山顶道:“现在是春季,也是雨季,草木湿润,本身不易燃烧。纵算烧了起来,也是烟大于火。尽管阻击方已经将峰顶树木砍伐一空,制造了一片荒芜带,但是他们挡得了火势的蔓延,却挡不住烟雾的侵袭。”
“此外还有一个问题就是风的问题。”黎昌杰补充道:“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如今拦在老鹰山上的应该是无双那个小子。听说他是铁血镇第一丛林战好手,不过可惜,此地毕竟不是他生长的地方,并不是每一处山林都如他所知的一般。我惊虹南部,素来是气候多变,有朝晴晚雨,暮北晨南之说。意思就是气候多变,风向多变。往往早上刮得还是南风,到了晚上,就成了刮北风了,时值三月,这种景况就更加明显。如今风向东南,不利于我,所以那个小子敢放这把火,但是他肯定不会想到,要不了多久,风就会转向。到时候,守在山顶的守军,就得大吃苦头了。”
诡八尺听得目瞪口呆:“这么说,其实这把火到头来还是会害了他们自己?”
“那是肯定的。”世均洋冷冷道,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风向在短期内不会出现太大转变。我们现在的问题是不知道对方的任务是守多久,如果要等到风向改变后再做进攻,只怕反趁了对手的心意。”
他看着诡八尺,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知道铁血镇的士兵,个个都是不怕死的好汉子,本将军不敢肯定他们是不是事先也知道这种情况,但情愿以自己之死,换来迟滞我军之功效,所以,我不会把希望放在风向上,而是要提前拿下老鹰山。”
“不等风向改变?”
“没错!”世均洋傲然道:“若我山军在自己擅长的地面上打仗,还要依赖天时,也未免太过无用。小子,今天就让你看看我是如何破他们的火防的。哼,也省得日后人们欺我惊虹无人,以为只要一把火,就能挡得住我山军脚步,实在是贻笑大方。”
新一轮进攻的哨声再度响起,山狗军进攻的脚步再次轰鸣在这片山地之间,这一次,世均洋派出的是山狗军的预备队,由三千人组成。
与前面迅捷而松散的冲锋线相比,由预备队展开的新的进攻却要稳健了许多。
让峰顶战士感到吃惊的是,进攻的山狗军竟然在一刹那间摇身一变,从战士变成了农夫,手上拿的不再是刀剑枪矛,而是铲子。
他们拿铲子做什么?答案很快就出来了。
山林中最不缺的,除了可用于燃烧的木料外,就是泥土。倘若说前者是用来生火的,那么后者就是用灭火的最好工具。
只见山坡下千铲高举,尘土高扬,灰飞四溅,战场一下子变成了农田和沙漠,战争仿佛变成了消防演习。三千山狗军纷纷冲上来,尽可能地靠近火焰燃烧区,用铲子一下一下铲着土,向着燃烧点扬去,往往只几下,一小块燃火区就被轻松扑灭。
一半人在灭火,还有一半人则高举盾牌为战友遮挡峰顶洒下的箭雨,彼此分工合作,配合得亲密无间。火攻魔法碰上了死对头土护魔法,一整条环山防御火线,就这样在一千五百双臂膀的有力挥舞下,很快走向了完全熄灭的边缘。
待到火势将熄时,部分战士开始将铲子收起,峰顶的战士这才发现,这种土铲竟是可收缩与随身携带的,小巧方便之极。很显然,对于这种火攻术,山狗军已经遭遇了不是一次两次,早有一套独门且极为有效的应对之法。他们的预备队,就是专门应对这种局势而存在的。
无双和夜莺煞费苦心经营的火线防御,就这样被世均洋轻轻松松地给破了去,失去了这道至关重要的防御线,峰顶的战士便如一个裸女,彻底坦露在山狗军的面前。
下一刻,世均洋嘴角边拧出一丝得意的笑,他轻声下令:“进攻。”
攻防大战,在这一刻才真正而全面地爆发起来。
。。。。。。。。。。。。。。。。。。。。。。。。
杀!杀!杀!
无双已经杀红了眼,手中的箭几乎射空。
山狗军冲击的速度快得就象深山里的猴子,他们灵巧,迅捷,反应快速,擅长于规避及小范围内的配合作战。艰险的山路在他们的脚下就如自家的厅堂后院般轻松,山顶防线上,只见一道又一道的人影就这样呼啸着冲上,刀光枪影开始成片成片地在峰顶亮起,近距离的厮杀肉搏战,终究还是冷兵器战争时代的主流模式。
从环山火防线被世均洋破掉的那一刻开始,无双就知道这次的阻击,自己八成是要失败了。山狗军对敌经验之丰富,远超出他的想象。他们的战力并不真正强大,但是在他们擅长的区域里,他们却几乎是无敌的。
无论是利用居高临下的优势发动木石攻击,还是火线防御,他们统统都有一套应对手段,防御方的优势无法发挥,就只有刺刀上见红一途。然而五百守军要想顶住三万名山狗的冲击,根本就是不可能。
“啊!”一名铁风旗士兵发出凄厉的惨呼,至少十多把长刀划过了他的身体。
山狗军的作战习惯是轻盈,灵巧,他们不喜欢将刀枪插入敌人的身体,而是用劈砍的方式来解决战斗。这帮山林汉子身大力沉,往往一刀下去,就能把人劈成两断。他们的脚步轻快,这边一刀砍完,一个跳跃就又来到另一名战士的背后,继续挥动杀戮之刃。峰顶上血花疯狂的喷溅,大多数却是来自铁风旗的。冲上峰顶的山狗军几乎象扑进鱼群的鲨鱼一样大开杀戒。
夜莺的身边至少围了十余名山狗军,大概是看她是个女人,他们并不急于下手,反而想捉活的,因此一个个出招下流,语言轻佻,一边打一边还口无遮拦地说些肮脏话,大意无非是让她放下武器,跟了自己,可以保她不死。
夜莺身上的银色铠甲几乎已经成了血色,每一剑下去,都要泛出一片血光。纵然是死,也要死得有尊严,绝不忍辱偷生,曾经被俘虏过一次的夜莺,发誓再不会落入敌手。她的长剑拼命挥舞,杀死的士兵已快超过一打,但是力气消耗太大,银剑也渐渐挥舞不动。
一个狡猾而凶狠的山狗兵就在这刻,绕到她的背后,举起了凶狠的长矛,用厚重的矛杆重重的击打在夜莺的头颅上。
她眼前一晕,一口血哇的吐了出来,再也站立不住,摇晃欲坠。
终于。。。还是要死了吗?脸上露出凄然的惨笑,水清,我要先走一步了。
一声猛烈的大吼如惊雷般炸响在耳际,无双迅捷如电的身影突然加速冲了过来,有力的大手将她抄起,取下她手中的银剑,竟绽放出千万毫光,连续斩杀数名围堵的敌军。然后,她就那样被无双抱着,疯狂奔驰在老鹰山巅。
“夜莺姐!不要死!”无双在她耳边疯狂大叫着。
夜莺呆呆地看着他,从未见过这个大男孩,有如此紧张害怕的一刻。她微笑了,笑着看无双:“可惜,我们终究还是要死了的,对吗?”
无双反手就是一剑,将一名追击他的山狗兵砍倒在地,继续前奔的同时,无双苦涩道:“夜莺姐。。。。。。”
夜莺轻轻抚摩了一下他的脸,温柔说:“你的心意,我明白。可惜了,这辈子我是没法把我的心分给你了。下辈子吧,下辈子,如果可以的话,我做你的女人,好吗?”
下辈子?无双微微有些愕然。
回首身后,无数山狗士兵正在对他疯狂追杀,负责阻击任务的铁风旗战士们已经被分割的支离破碎,再不可能挡住对手的进攻。
一切,即将结束。
心,突然变得宁静无比,再无法掀起任何波澜,仿佛所有的一切,都离自己那样遥远。
他回过头,看着怀中的夜莺,心神一阵恍惚,仿佛又回到了边荒丛林,回忆起曾经的岁月。
自己应该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喜欢上夜莺的吧?可惜,他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如果可以,真希望浅水清能象南无伤那样对待自己,那么至少,他就有了奋而抗争的理由与勇气。可惜的是浅水清没有,他一定明白,可他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
自己终究不是浅水清,没法获得夜莺的芳心,既然如此,就不如期待来世。
他看着夜莺,眼眸中流露出无限深情:“好,夜莺姐。既然这样,那我们下辈子在一起。”
夜莺微笑着,凝望他:“我想。。。下辈子。。。已经不再遥远。”
“是的,也许很快就会来到。”无双同样笑得开心。
这一刻,他突然对死亡充满期待。
望向不远处的那片悬崖,无双发力急奔。他眼里再没有战争,没有垂死挣扎的战斗,只有对来世无尽的期待。
期待,来世能有自己等待已久的爱情;
期待,让一切苦难都早早结束;
期待,再没有战争,没有痛苦的回忆,也没有良心与杀戮间的痛苦徘徊;
然后,他就那样抱着夜莺,义无返顾地跳下了悬崖。。。。。。
第六部 第六十七章 同生共死
两条坠落的身影如重重的炮弹向着山下的流风河坠落,扑砸水面,巨大的冲击力仿佛重石撞击,砸出无双一大口鲜血,清澈的河水立刻泛起一片血花。然而急坠的身体因为这一下缓冲极大地减去了下坠之力,只是身体依然惯性地向着河底沉去。
几条河里的游鱼被吓得摆尾而逃,无双在下沉到到最底部的一刻,双脚用力一蹬,带着夜莺向水面上升去,待到重新浮回水面,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大喊道:“夜莺姐!你没事吧?”
夜莺睁大着眼睛看他,刚才的急流一冲,反到让她清醒了过来。
“我们。。。还没有死?”
无双苦笑:“阎罗不收。”
夜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此刻在水里,她就这样被无双紧紧搂着,凝神看着这个大男孩,想了想,轻声道:“不要松手哦,我不会游泳。”
“放心吧,一切有我。”
“你从没告诉过我你会游泳,你不是在山林中长大的吗?”
无双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略带些不安:“小时候学的,夜莺姐,我们先上岸去吧,必须立刻通知方将军他们老鸦口失守的事。”
说着,他把手伸向了夜莺身上,夜莺一呆,无双道:“盔甲太重了,我快撑不住了,赶快把盔甲拖掉我才能带你上岸。”
夜莺脸微微一红,不过还是任由无双为她把盔甲全部卸掉,水下薄衫裹紧娇躯,愈发玲珑,使得无双心头一热。
跳崖前他和夜莺固然是一心求死,可现在跳下来没死,在生机面前却也不会真得傻到为情自杀,这刻一边奋力踩水,一边带着夜莺试图向岸上游去,
没想到刚游出没几下,只见上游突然一股大浪冲了过来,直接将两人重新砸回水底。
待到无双再浮出水面,只见上游的河水不知为何竟突然一浪接着一浪的过来,无双吓得大叫起来:“见鬼!流风河泛滥了!”
“流风河怎么可能会泛滥?”夜莺也叫道:“它只是媚儿河的支流而已。”
“我也不知道,但是现在麻烦了,我们上不了岸了!”无双狂叫起来。
谁也没有想到,浅水清在摩云峰制造的那场大雪崩,直接导致了媚儿河水位大幅度上升,连带着它的支流都跟着汹涌起来,原本平缓的流风河,因为大量积雪融化带来的充沛水量,一下子高涨成一股巨大的浪潮,直往下游倾泻。
无双和夜莺很幸运地没有从悬崖上摔死,却很不幸地遭遇了百年难得一见的河潮。
原本就没多少力气上岸的无双,眼看着上游处洪浪滔天而起,仿佛自己一下子来到了海上,连他都惊得呆了。
洪峰巨浪就象是一双有力的大手,推着两人向前急窜,无双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潜入水底,避开那浪潮扑击,然后每过一会再浮出水面换气。夜莺完全是惊骇地发现,无双的水性,已经不是用一个好字来形容得了,他就象是风浪中长大的孩子,如果不是带着累赘的自己,完全可以尽情地在这河湾中随意嬉戏。
不过无双如今却是有苦自己知,摔下去的时候,为了保护夜莺,他用自己的身体垫了一下,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受了内伤,现在再带着夜莺,想在这泛滥大河里逃过一劫就真得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流风河带着他二人一路向前,眼前是一片豁然开朗的视野--老鹰山在这里有一片巨大的悬壁,从而形成了一道高达三十米左右的瀑布。
巨大的瀑布如天河倒挂,凶猛的冲击在河谷间激荡出蒙蒙水气,整个天地都因此而显得白茫茫一片。
它是如此壮观,如此美丽。
然而,对于在急流中搏浪的人来说,这份美丽,孕育着死亡的危险。长年的水流冲击,使瀑布下到处都是硬石块,有些又尖又细,人若掉了下去,倒霉的话能被直接串成人肉串。水深极浅,对高空坠落的人而言,几乎没有任何缓冲余地。
“是瀑布!我的天啊!”夜莺叫了起来。
无双看着远方那氤氲水气,苦涩微笑道:“刚逃出鬼门关,又要过奈何桥,老天爷还真够照顾我们的,夜莺姐,我们的来世之约,依然有效,对吗?”
夜莺呆呆地看着无双。
无双的长臂一伸,已经兜住了夜莺的细腰,他柔声说:“努力求存,慨然赴死,这是我辈军人的信条,可惜,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这句话真正的含义。谢谢你,夜莺姐,我终于不用再逃避过去了。”
“你。。。。。。”夜莺有些迷惑。
无双笑得轻盈:“你们平时不经常都喜欢猜测我到底是哪国人,我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吗?今天,我就让你看看海浪之子的赖以生存的手段。”
海浪之子?夜莺听得晕眩,无双却低低说道:“丛林。。。只是我的养父,海洋,才是我的生父,我的名字,叫崖无双!”
下一刻,无双眼中喷薄出刚强烈焰,即便大河咆哮,浪潮滔滔,却也冲不灭这内心的求生之火。
。。。。。。。。。。。。。。。。。。。。。。。。。。。。。
老鹰山下,流风河正在以每小时八十里的速度急速狂冲直泻,河面上两个载沉载浮的人离那垂悬巨瀑却已越来越近。
“抓紧我!”无双大叫,不知何时,他的手上已经出现一条奇特的长长钩索。
这条钩索,是他在丛林中攀附行走时经常使用的,但是它的真正作用,却不是攀附树木,而是固定。
从来没有人知道,海上健儿们在和巨浪搏击中,经常会使用一种叫“海飞龙”的钩索,它能抓住一切海面上漂浮的海船,从而使自己在不慎落海时能够不被巨浪冲走。在海上落单,其可怕程度远甚于在沙漠中孤独地行走。
“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相信我,相信我能带你活着上岸!”无双继续大叫。
“我一直都相信你!”夜莺也回叫。
河心中央,一块突处的巨石孤零零地在水中沉睡。
眼看着就要经过它的那一刻,无双手中的海飞龙突然脱手而出,直扑那块巨石,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直接在石上绕了几圈,死死地缠住那巨石。与此同时,两个人在流风河上游的旅途也终于宣告结束,河水汹涌而下,形成大片大片的瀑布流向着下方倾泻而去,夹带着两个人的身影在空中翻滚坠落,若翻花蝴蝶,映出生命最绚丽的姿彩。
钩索在急速下坠的过程中不断从无双的手上盘旋离臂,眼看着两个人离水面越来越近,清澈的河水下一条条尖长石棱若戳天的利剑看得人心惊肉跳,夜莺终于忍不住发出大声的尖叫。
“相信我!”无双狂吼。
伴随着这一声喊,两条空中翻落的身影在眼看着就要砸入水面的一刻,突然剧震一下,竟奇迹般地悬停在了空中。
那是海飞龙的长度到了头,硬是将他们生生停在了离水面三米左右的高度。
狂暴的瀑布冲击在他们身上,蓬勃巨力仿佛巨石砸落,而缠绕在无双手臂上的钩索则因为这剧烈的急停带来的强大动能几乎要把无双的胳膊都累断了。
“夜莺姐,准备跳下去!我撑不了太久的!”无双高叫,水流发出巨大轰鸣声迫使他不得不一再对身边的人使用呼喊的方式才能保证她能听见。
“好的,那你松开我!”
“不!”无双把头一摇:“这一松开,我可能再也看不到你了。”
夜莺愕然,无双却轻轻笑了起来:“夜莺姐,抱住我。”
夜莺完全是本能地搂住了无双的腰,无双闭上眼睛,享受着这难得一刻的温存,喃喃道:“努力求生,慨然赴死,无论如何,能与你有这同生共死的一刻,我心中再无遗憾。”
钩索若游蛇般悄然滑落无双的手臂,两个人一起向着水中坠落。
坠落时,无双将夜莺扶在自己的身体上方,他要用自己的身体去为夜莺挡住一切危险,眼前是夜莺明亮的双眸,有那明媚的笑容,还有那无尽的期盼与希冀。
他抬眼望向天空,是那样的晴朗,那样的辽阔,这一刻,他们相处在同一片天空下。
“蓬”,水花溅起,无双的身躯重重跌进河中,红色激流涌现。
第六部 第六十八章 爱无涯
老鸦口阻击战,是铁血镇自进入惊虹以来的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败仗。尽管无双和夜莺已经拼尽全力死守,却终究没能完成阻敌的任务。世均洋的狡诈,山狗军的凶狠,还有其作战手段的丰富多变,都远远超出铁风旗诸将的预料。
凭心而论,无论是方虎,沐血还是无双等人,他们都并不真正了解世均洋,也不了解山狗军,对他们的作战习惯,打法等方面的了解都极其有限。在这种有限认知的基础上进行的战术安排,注定了要冒上许多风险。试图以五百人创造奇迹挡住山狗军,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事实上,整场战斗都因为这种了解的缺乏,而显得指挥官在战术思维上的极度不负责任。我们甚至可以这样说,从一开始的虎口拔牙的决定,和在必要时甚至与山狗军大战一场的决定,都是一个重大错误。
此时的铁风旗,根本就不够资格在战力上与山狗军一争长短,但是长期的追捕,使得追击方与逃亡方都在逐渐失去耐性。这种长期的逃亡生涯极其容易消磨人的意志,使人在疲倦中焦灼,并且迫不及待地希望将战事早点结束。
这种焦虑,是长期战争中带来的心理阴影,在不间断地生与死的考验中挣扎,逐渐失去希望,失去冷静,并最终走上错误的道路。战争的胜利,有时候不仅仅要看指挥官的战术指挥水准,还要看许多因素,而这种在长期战争中接受考验,并坚持到底而始终保持沉稳心态的素质,恰恰就是极为重要的。焦躁的心情使人不安,使人无法正确的判断形势,从而极易发生挺而走险的情况,如这一次,方虎等铁风旗诸将,其实就是在极度不理智的前提下做出的。
他们太渴望早点结束逃亡生涯。
然而老鸦口的阻击失败,使得战争中的连锁反应出现,山狗军在河潮后通过老鸦口,开始向叠翠岭挺进。而计划中要在一天内拿下叠翠岭的方虎,却在攻打叠翠岭的战斗中,遭遇到了强烈的反击。世均洋调来的护粮队,由于从一开始就已经做好了打一场硬仗的准备,因此各方面准备充足。相比之下,匆匆而来的铁风旗,却显得有些过于小看对手了。
此消彼长的情况下,铁风旗势必就要为其轻敌付出代价。
由于狙击部队无法完成任务,进攻方却遭遇强力反抗,眼看着短时间内拿下叠翠岭再也无望,身后却已响起大批部队的追杀之声,方虎终于明白自己犯下的错误有多大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擅打山林战的无双竟会这么快就丢失了老鸦口,失去五百战士不说,还被世均洋来了个衔尾追杀。
他再顾不得枪粮草,只能命令部队立刻后撤,向媚儿河方向撤退,但是紧随其后的山狗军,又怎么可能再给他机会让他们再度溜走?
那个时候,世均洋冷冷下令:“全军追击,给我把铁风旗全部灭掉!”
直到此时,山狗军才真正发力,在这山地中行军,徒步的他们,其速度竟不比铁风旗慢上多少,而这一次咬住了铁风旗,世均洋这只疯狗就再不会松口了。
。。。。。。。。。。。。。。。。。。。。。。
流风河的水冲过瀑布,过了老鹰山后,终于开始出现了平缓趋势,原本汹涌的激流渐渐和缓舒畅下来。由于摩云峰大雪崩引发的河流泛滥,一路蔓延了数百公里,走到南部一带后已变得乏力,老鹰山差不多已是尽头。
掉下瀑布后,无双和夜莺被水流一路直冲,随波逐流的结果是直接被带出了南部群山,来到一处广袤平原上。
此时的无双,浑身上下伤痕累累,尤其可怖的是脸上也被碎石块滑出一道狰狞大口子,直接从眉心撕扯到嘴角,看上去颇有几分狰狞。
流风河最后的一次急流咆哮,将他们冲上了岸边,无双只觉得浑身疼得仿佛要死过去,所有的力气都在这刻流逝。
“无双!无双!”夜莺爬到他身边大声叫着。
无双无力地看着夜莺,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夜莺姐,知道吗?曾经有那么一刻,我真得很想和你一起就这样死去,可惜,我终究还是没法就这样放弃。”
“我知道,我明白,但是你别说话了,你伤得很重。”
他微笑说:“人,总是要死的,对吗?”
泪水一点一点地夜莺的眼眶中流出,她太知道,在这一路的颠沛中,到底是什么让无双一直坚持下来的,可是自己,却不能给他任何承诺。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自己当初爱上的是这个少年。
“不,你不会死的,我也不会让你死!”夜莺斩钉截铁地说,她缓缓把无双背起,用淡漠而坚定的口吻道:“无双,我不要你死,因为如果你死了,那我也会立刻自杀。我们约定过,今生不能做你的妻子,来世我必定跟你。可是现在,我们依然要为生存而努力,我不许你放弃,因为我不想自己来世嫁给一个懦夫!”
无双怔怔地听,傻傻地看,什么也不知道说,或许,他已真的无言。
夜莺就那样背着他,就象当初边荒丛林里无双背着夜莺一样,步履艰难,却绝无犹豫。
生命之舟总是在充满希望的时候,才能划到汪洋的彼岸,但是对无双来说,他的希望却变得这样可笑,因为他的希望是在来世。
是为了来世相聚而立刻死去?还是为了夜莺而坚持着活下来?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但是望着逐渐暗下来的夜色,还有那漫天的星火逐渐闪亮,他迷茫不知所已。
暴风雨来了。
凄风冷雨夜。
天幸夜莺发现了一处废弃的小木屋。
木屋已陈旧,处处都在漏水,夜莺冒着雨去修补屋顶的破洞,回到屋升起篝火,那一点火光温暖着两个人的身体。
偶尔会有小雨点溅进火堆,发出劈啪的声响,为这个宁静而又狂暴的夜晚带来一点生机。
无双静静地躺在地上,看着天花板,喃喃说:“我是涯国人。”
夜莺恍悟道:“难怪你有这么好的泅渡之术,难怪你擅长的是穿心箭。。。离楚说过,丛林猎人,很少有用穿心箭的。”
涯国,也就是观澜大陆唯一的海上强国,涯国人几乎天生就是海洋的宠儿,他们从生下来起,就需要学会在风浪中搏斗,他们的陆战能力虽然不强,但是他们的海战能力却独步天下。
与丛林猎人一样,水兵同样是对弓术要求极高的职业,海战中最实用的作战方式就是远程打击,通过强力的远程打击尽可能的消灭敌人,然后在接舷战时做短兵相接。与丛林处处陷阱步步危机和陆地战场的箭似飞蝗的大场面相比,海战弓术更讲究精准,而不崇尚覆盖式射击,原因很简单,箭要是射进了海里,就再收不回来,射出去一支少一支。因此海上弓术历来崇尚稳与准,而不是丛林猎手的反应敏捷和沙场征战的密集式覆盖。
谁也没有想到,无双竟然会是涯国人,这刻他说出来,却是真正松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背负千年的重担。
他看着夜莺,笑着说:“我不仅仅是涯国人,我的真实身份。。。。。。是涯国太子。”
。。。。。。。。。。。。。。。。。。。。。。。
夜深沉,雷电交加,风雨倾盆而下。
夜莺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在述说曾经的往事。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是又一场老套而毫无新意的权力争夺罢了,弟弟篡夺了兄长的王位,为保王座而四处追杀年幼的太子。为了生存,太子不得不隐姓埋名,隐居深山老林,四处躲藏。
他逃亡时,只有七岁,身边有至少数百个忠心的护卫,然而随着追杀的无休无止,人在渐渐长大,陪伴他的人却越来越少。尽管如此,那些忠心跟随他的人却始终不放弃,因为他们的心中有一个信念--复国。
“其实,也无所谓什么复不复国的事,篡夺王朝的,是我的叔叔,涯国的国主依然姓崖,也没有改国号。所以,我觉得也无所谓复国一说。那些跟随我,保护我的臣子们,总想着有朝一日,我能打正旗号,振臂一呼,带领所有国民反攻回去,为了这个目标,他们不惜一次次的在暗中煽动叛乱,拉拢,收买大臣,刺杀,陷害,无所不用,不惜让原本生活得安乐的老百姓一次又一次陷入战乱之中。”
“他们教导我,培养我,让我学习治国之道,教我怎样指挥作战,要我学着做君主。可是我不明白,书上说,做为君主,应该仁政爱民,为什么我们却要为了夺权而无所不用,拉拢地皮,收买黑帮,行贿贪官,刺杀忠良。。。。。。他们说,敌人的良臣就是我们的阻力。这太可笑了,一方面教导我们要仁善,要爱民,一方面又要用民,害民,惟恐对方把国家治理得太好,惟恐对方是个英主明君。”
“我问他们这是为什么,他们说,为了维护国家正统,一些手段总是必要的。我的叔叔是大奸大恶,窃国而居,为正道沧桑,无论如何不可让国家落入奸人之手。是的,我叔父是个大奸人,可他再奸再坏,自从他成为涯国国主之后,仅仅几年时间就将国家治理得蒸蒸日上,百姓安康,比我父王在位时要好上数倍,而真正为老百姓带来痛苦的,却是我们这帮试图将国家带回所谓的正统位置上的人。那么,到底谁是善,谁是恶?”
“我很迷惑,不知道是自己是对是错,不知道所谓的复国到底是为了我自己,还是为了他们,又或是为了我自己。到底在仁德爱民和保持正统之间哪个更重要?我也不知道。我身边的人说,只要恢复了王室正统,自然可以体恤爱民,以良策治理天下。可是良策在哪?我知道我自己,我根本就不是治国的料!我说不复国,他们就苦苦相劝,不惜以死相谏。他们说,他们知道我是体恤忠良,仁爱百姓,不忍心见生灵涂炭,但其实,我只是厌倦了,也毫无兴趣。”
“他们对我说,就算不复国,父仇也不可不报,可那个时候,我想起的就是这些年来,被他们杀死的一个又一个无辜。这些人的子女,又要到哪里去报仇呢?”
“终于有一天,我厌倦了这一切,厌倦了权力,厌倦了战争,厌倦了你死我活的较量,孤身远走,离开涯国,不惜让所有跟随我的人失望,绝望,而执意决定放弃追随我的人为之奋斗一生的目标。。。。。。我独自一人跑掉了,跑离了涯国,从海上来到了止水。”
“我在止水独自生活了两年,日子过得很艰难,因为我什么都不会,我不懂该怎样劳作,也不会为自己赚钱,只能混迹山林,靠捕猎为生。。。直到碰上浅水清,碰上你。。。。。。我永远无法忘记边荒丛林发生的一切,别人都以为是我救了你,可其实,我知道是你救了我,如果没有你,或许我已经死在了离楚的箭下。因为,我是一个只知道逃避的懦夫!而从那天开始,我不再逃避!”
夜莺怔怔地听着,再不知该说什么,她看着无双,清秀少年的脸上,带着一点倔傲,还有一丝无奈和忏悔。
他说:“我不知道我的决定是不是正确,但我知道,当我选择了对得起涯国百姓时,我对不起的,是长年跟随在我的身边,为我出生入死的那些人。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明白一件事----无论我做出怎样的选择,总会有人受到伤害。”
无论做出怎样的选择,总会有人受到伤害...听到这句话,夜莺的心中微微悸动,是啊,当矛盾出现时,逃避再不是办法,因为无论做出怎样的选择,就总会有人受到伤害。那么夜莺呢,她该如何选择?
她苦涩地笑:“看来,你已经准备回到涯国,去找你曾经忠心于你的人,做你该做的事了,对吗?放弃对与错,善与恶,尽忠于自己的本分,这。。。就是正确,是唯一永恒的道理!”
无双轻轻点了点头,夜莺,善解人意的夜莺,你果然明白我的心思,可惜,你不属于我。
募然间,无双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他抓住夜莺的手大吼道:“我没法再忍受让那个根本就不在乎你的家伙这样霸占你的心!夜莺姐,跟我走吧!我们放弃这里的一切,跟我回涯国,我要你做我的女人,做我的王后!我可以为你杀尽天下每一个人,就象浅水清为云霓做得那样!”
夜莺怔然,无双已经死死地保住了夜莺,向着她吻去。
他吻得那样热烈,那样充满激情,那样的毫无保留,在述说了所有的心事之后,所有的激情在这刻彻底迸发,爆炸,再无法控制内心的冲动。他死死地搂着夜莺,搂得她几乎要窒息,怎么都不肯放手,夜莺却只是呆呆地任他作为,没有丝毫的反抗。
哗啦。
衣衫破裂,夜莺的衣服被他撕开,他扑了上去,想要彻底占据这个在他脑海里魂牵梦萦了无数个日夜的女孩,他激动得全身都在发抖,所有的伤势与痛苦在这刻全部不翼而飞,他要尽情释放所有的少年情怀和积聚的精力。
夜莺静静地躺在地上,任由他的嘴唇在自己的脸上,身上,亲吻着,抚摩着。。。。
良久。
她说:“我是浅水清的女人。”
无双停住了动作。
仿佛一个惊雷劈在头上,他捂着头号啕大哭起来。
这句话,彻底伤了他的心。
夜莺轻轻坐了起来,轻轻抚摩着无双的脸:“如果你真得想要我,随时都可以找我,我不会拒绝,但是。。。我是他的女人,这一点,无法改变。”
无双轻轻地摇了摇头,重新躺回了地面。
他闭上眼睛,如果可以,他情愿自己永远都不要再醒过来。
“对不起。”他说。
第六部 第六十九章 重逢
从3月21日起,惊虹国内大大小小各处地方开始出现不同程度的骚乱。
数十处州群,上百处县镇,均出现一定程度的暴民作乱的情况。许多人开始打起替天行道的大旗,怒斥官府无能,对敌软弱,对内盘剥。铁血镇进入惊虹半年多时间,惊虹官府无能为力,无法将其剿杀,反而送葬无数英雄子弟,对内则横征暴敛,大肆搜刮民财。国内各地由于实行了资源紧缩政策,各府县乡镇大量粮食被收进当地大城,导致的结果就是百姓家中无余粮。待到去城内采购,大量黑心商贩却坐地起价,将粮食价格平增数倍,致使百姓无力购买。惊虹地处南方,雨水充沛,土地富饶,粮食年年富余,老百姓却得饿着肚子过活,对惊虹官府也就愈发痛恨。
浅水清派出的数百名战士就是在这个时候凸显出关键作用。
他们先是收容一些因为战乱而无家可归,因为饥饿而无法生存的灾民,然后领导着他们四处劫掠,制造混乱,攻击军队后勤补给,瘫痪道路交通,发布声明,向惊虹官府提出各种政治和经济上的要求,建立起一个个类似与土匪和义军的非法暴力组织。
当然,这一切都是渐进式的,在起初,它不显山不露水,看上去只是有那么点动荡的影子,并不能摇撼惊虹这棵大树。可当有千百只虫蚁一起发威,汇聚成一股庞大的力量时,这棵大树就要倒霉了。
此时的浅水清,也在带着自己的士兵和死亡鸟佣兵团的人东奔西走,四处攻击惊虹人的后勤交通线。
3月23日,浅水清领兵拿下了惊虹西部的一个小镇,袭击并杀死了当地驻守官兵,然后扬长而去。
3月26日,浅水清再度攻击了惊虹的一个补给站。
至4月上旬,浅水清先后攻击了惊虹四处地方,杀死数百名惊虹官兵,造成各地方相当程度的混乱,此时的他,已完全是一套马匪做派,领着他的人来去如风,令当地官军大感头痛。
而在这段时间里,浅水清运用他高超的作战指挥水准,也正获得死亡鸟佣兵团的信赖,这是死亡鸟佣兵团第一次发现,原来他们的战斗力,竟然是可以和正规军相媲美的,只是以前从没人能把他们有效的发挥出来罢了。
尽管还不知道浅水清是什么人,但是没有人相信,浅水清是单纯的商人了。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重点是这个家伙的确每天都在付钱给自己。
为了证实自己的说法,浅水清破例前往一处他埋藏藏宝的地方。在那里,当他领着大家掘地三尺,现出那无数明晃晃金灿灿的财宝时,所有人都兴奋的欢呼起来。原来铁血镇真得有埋藏大量藏宝在惊虹。
不过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浅水清埋藏宝藏之处,竟然会选择这样一处地方--坟墓。
“嘿,真没想到浅水清竟会把钱藏在这种地方,也当真是绝了。”看着被挖开的坟墓滚出的一地金银珠宝,拉尔赞叹不已。
浅水清笑道:“坟墓是个好地方啊。一来,轻易不会有人去挖坟掘尸,藏在这里,很长时间内都不用担心被人发现。二来,如今正是战乱时期,死人众多,每天都有新坟。要是铁血镇新掘土地藏财宝,土地翻动的迹象难免会为人察觉,但是新坟就不用担心这种情况。三来嘛,就是方便寻找。浅水清藏宝之地众多,势必要为其做上特殊标记。标记做得太过明显,有被毁掉的可能,做得不明显,又可能自己都找不到。坟墓就没有方面的担忧,因为墓碑就是最好的标记,每一处地方一个墓碑,除了浅水清,我相信没人知道他的钱都藏在哪里。”
拉尔赞叹着连连点头:“佩服,佩服。”也不知道他佩服的是那个藏财宝的浅水清,还是如今这个挖财宝的浅水清。
“云兄,你是怎么发现这一奥秘的?”
浅水清笑道:“为了找寻他的财宝,这些日子我可是费尽心思,再无点收获,我就要付不起给你们的佣金了。”
“那是不是以后,我们都要找坟来挖了?”拉尔兴奋地搓手问。
“只怕正是如此。”浅水清笑咪咪地回答。
就这一句话,浅水清挑起的第二场风暴终于现出了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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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知道,浅水清计划的这一切,背后的用心到底有多么歹毒,但是浅水清自己却明白,从计划开始执行的那一刻起,惊虹的土地就注定了将要充满劫难。
他甚至可以看到,不远的将来,惊虹老百姓多灾多难的生活,他们将会处在水深火热的动荡之中,会有大量的无辜民众死去,战乱频频,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正是自己。
走在乡间的小道上,浅水清背负着手,一语不发。一想到即将发生的那些事,他心中亦感到有些不寒而栗。
曾几何时,父亲为他取名浅水清,就是不希望他高官厚禄,而要做人问心无愧,可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后,他所做的一切,就越来越背离自己的良心。
原来,人真得是不可以站得太高的。
站得越高,望得越远,生与死之间的淡漠也就越甚。每一点思量,每一点考较,都可能或有无数人为付出生命的代价。
将来若有一天,自己站得更高,所造成的杀孽又是否会更重呢?
他不知道,却也不想知道。
“这和你在止水所做的一切,是截然相反的。”身后响起一把苍老的声音。
浅水清笑了起来:“你终于想起我是谁了。”
他徐徐转身,身后站着的,正是老兵维拉克。
早在第一天,他就认出了维拉克。这刻维拉克颓然道:“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了,我本该早点认出你才是。”
浅水清洒然回答:“不是你记性不好,只是我变化太大。”
。。。。。。。。。。。。。。
小河边的水静静地流淌,浅水清和维拉克坐在河边,说着私话。可能是好久没碰上熟悉的人,哪怕这个人是曾经灭了他国家的人,维拉克也很愿意倾吐一下这两年来内心的苦闷。
“止水完蛋后,我再不想呆在那里,就跑去了都市联盟做自由佣兵。我虽是老兵,年纪却也毕竟不小了。大一些的佣兵团不愿要我,就只能去些不入流的厮混。”
“这两年来,我先后转过几个佣兵团,算是明白了这帮为钱而战的家伙的心理,对他们这种人来说,所有的荣耀,信念,全他妈是狗屁,只有金钱是唯一永恒的。他们就是为钱而生存而拼杀的。”
“我是半年前来到死亡鸟的,在这里的日子不长,现在也就是个小队长,但看在同族的份上,拉尔也算是照顾我的了。拉尔是个傻瓜,每天只知道赚钱,他不知道和他合作的是个多么危险的家伙,但是我明白。浅水清,我给你一个忠告,不要把死亡鸟拉进你的圈套里去。我们这三百来号人,根本不够资格去和惊虹人拼。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计划,但是不管怎样,只要我一天还在这里,就绝不许你拿它去冒险!否则的话,你就别怪我要揭穿你的身份了!”
维拉克的说话,带着严厉的警告,但是警告这种行为,从来只有由上对下,由强对弱的进行才具有震慑和威胁的意义,面对维拉克的警告,浅水清却只是微笑着看着脚下湍湍流动的河水。
对于维拉克的严词,他丝毫不放在心上,不知为何,内心深处,突然有种深深的痛,刺在了心间。
他缓缓道:“维拉克,你多想了。我不会害死亡鸟,但是我一定把它拉下水。在对惊虹人的这场战争里,我需要的是盟友,而不是炮灰。死亡鸟只是第一个被我拉进战争旋涡里的战争组织,而要不了多久,你就会看到越来越多的死亡鸟进入惊虹,进入这个纷乱的战争世界。杀戮会再次展开,人们会无情死去,而战争佣兵们,却将大发横财。好好想想吧,维拉克,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你可相信,就算你现在向拉尔揭穿我的身份,看在钱的面子上,他也只会继续跟我的,听我的。不要以为你们那三百多号人会放在我眼里,你可知道现在只要我一句话,死亡鸟佣兵团会有多少人倒戈而起,站到我这一边,正式成我的人?”
维拉克心中一惊,浅水清的声音仿佛魔鬼般悠悠飘荡:“作为金主,我的话,就是命令,是旨意。崇拜金钱的雇佣兵,没有反抗我的勇气和权力。你,还是守好你的本分吧。”
第六部 第七十章 断草之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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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中的连锁反应历来是非常可怕的,一次战术上的失利带来的往往就是整体战略上的失败。老鸦口阻击战的失败,是典型的一点告破,全面失利,叠翠岭上方虎虽然及时命令铁风旗转向逃跑,但依然无法从根本上解决这次失利所带来的巨大负面影响。抛除无双和夜莺的生死不谈,铁风旗自己也已经处在了极大的危险中。首先就是山狗军真真正正地咬住了他们,由这刻开始,铁风旗就是被山狗军追着打。
其次是阻击战的失利,使铁风旗兵员再受损伤,荆棘营和铁狮营基本已经全线完蛋,只剩下虎豹营和佑字营独撑大局,人数已不满四千。
最后就是地形的严重不利,使得骑兵冲击性强的优势无法发挥,在叠翠岭一带,完全是山狗军发挥的余地。
方虎目前唯一的希望,就是尽快逃离这片土地,逃得越远越好,但在凶狠狡诈的世均洋面前,这份逃离的希望也变得如此渺茫。
对于已经坠入瓮中的敌人,世均洋早有打算,他要全面包围,一举而歼。
不过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有传令兵迅速来报:
“大将军,有霸业城的飞书。”
“呈上来。”世均洋不紧不慢道,此时的他,踌躇满志,胜利已经近在咫尺,他几乎是探手可得。
霸业城的飞书交到世均洋的手里,他一眼看去,浑身都剧烈地颤抖起来。
飞书上的内容很简单,正是苏南宇的追兵在摩云峰遭遇大雪崩,全军覆没的消息。
由于惊虹南部道路不便,直到现在,这份消息才刚刚传来。
“混蛋!浅水清,你这狗娘养的!”世均洋当场抓狂,倘若浅水清现在在他身边,他绝对能将其活活撕碎。
黎昌杰看着那份飞书,也是半响无语,浅水清的凶狠手段可以说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而天风将士视死如归的精神,也令他们分外心悸。黎昌杰长叹一声说:“狗入穷巷,必定会疯极咬人啊。”
世均洋叹息着摇头:“全是疯子,我以为自己已经够疯了,没想到浅水清比我还疯。零点看书先是创造了一线天的奇迹,又在摩云峰给我军以重创。。。三万精英啊!我惊虹军有限的骑兵就这样没了三万人,唉。”
黎昌杰轻声询问:“那现在我们。。。”
“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再挽回,不过铁风旗,势必是要为南宇他们殉葬得了。”
“将军,我的意思是。。。铁风旗会不会也疯极了反咬一口呢?”
世均洋一惊:“你是说。。。”
“纵火焚山,同归于尽。”
世均洋沉默了。
这不是不可能的,当初梁中流全面包围灵风旗的时候,浅水清和碧空晴就选择了纵火焚山,而现在,铁风旗被困叠翠岭,会不会采取这同归于尽的战法,殊难预料。如果铁风旗真这么干,那可就不是老鹰山上的环形火线那样用几把铲子就灭掉得了。
“不能给对手这样的机会。”世均洋很肯定地说,他高声叫道:“把地图拿过来!”
看着地图,世均洋的手指不停地移动:“铁风旗目前正在向东逃窜,虽然他们发现的比较早,我方的包围圈没能及时合拢,不过这并不防碍我们追上他们,将其全军消灭。不过昌杰你的担心有道理,把这帮疯子逼极了,他们肯定会玩命,看来想在山区解决掉他们不再是合理的布置,我们需要重新安排剿灭地点。”
“向东行,就必定要过千屏山。要过千屏山,除了走山路外,还有一个方法更快,就是走水路,沿着媚儿河一路向下,过了秋水渡,就可以正面堵住铁风旗。只要我们能提前赶到秋水渡,铁风旗就是插翅难飞的格局。”
黎昌杰立刻道:“只是那一带地形开阔,利于骑兵冲击,正面对决,只怕我军会有较大死伤。”
“总比被对手火烧山林,敌我同归要好得多。战争,总是免不了要死人的,咱们山军承受得起这部分伤亡。”世均洋斩钉截铁道:“下令全军,暂缓追击,改道秋水渡。”
为了不逼急对手,世均洋暂时放弃了全歼铁风旗的打算,重新设定了新战场,但是铁风旗的命运并未因此有任何改变,事实上,反而变得更加险恶起来。因为接下来的战斗,他们甚至连和对手同归于尽的权力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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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虹南部的战斗,由于外部因素的干扰而一波三折,但在中部地区,浅水清所制造的影响却在逐渐加大。此时,第三次围剿由于苏南宇的失败已基本可以说是宣告完蛋,惟有等待铁风旗和山狗军在南部的命运来为其划上一个完整的句号。
然而战争从来都不是阶段分明的发展的,很多时候是一浪未平一浪又起,因此在第三次围剿尚未全面结束之前,惊虹方的第四次围剿已经在筹备之中,只不过这一次的围剿布置与前三次又有不同。
寒风关。
寞子欧很无奈地看着孤正帆。
孤正帆背负双手看着地图,就这样站着已经很久了。
十天前,苏南宇失败的消息传来后,孤正帆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在静静地思考,整整考虑了十天。
今天寞子欧突然受到他的召见,立刻知道孤正帆一定已经有了重大决定,所以这刻等着孤正帆说话。
过了一会,孤正帆终于开腔了:“浅水清肯定没有死,新来的消息,摩云峰上没有找到他的尸体。”
寞子欧丝毫不奇怪:“他恐怕根本就没上摩云峰。”
孤正帆点了点头:“他没有死,但是这段时间里,却没有传出任何关于他的消息,想必是隐藏在暗处了。这样的对手,突然间由明转暗,一定是在酝酿更大的阴谋,考虑到最近中部的情况有些反常,我很担心和浅水清有关。。。我心里很不塌实啊。”
寞子欧亦只能对此苦笑。
第三次围剿计划,是他提出的,当初还颇受嘉奖,没想到最终还是失败了。原本孤正帆不肯让他领兵,他心中还颇有怨言,可现在苏南宇死了,而且还死得如此憋屈,细细想想,孤正帆等于是救了他一命。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原本以为,只要在浅水清撑不住的时候,施展凌厉一击,对手就一定会倒下。可现在才发现,这只是一个自以为是的想法,因为他根本无法看清楚,什么时候才是浅水清最撑不住的时候。
还是孤正帆安慰他说:“子欧你不用觉得内疚,第三次围剿虽是你的提议,但计划本身没有任何问题,甚至连执行的人也没有问题,要怪只能怪对手太狡猾,也太狠毒,连雪崩之计都能被他用上,借天地之力为己之威,这大概也只有浅水清能做得出来了。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要怎么才能继续第四次围剿。”
说到这,孤正帆转过身来:“关于接下来的事情,我想了很多。首先我们面临一个问题,就是你原先的计划,基本已无法采用。”
寞子欧点头表示明白,惊虹人原本就不以骑兵擅长,苏南宇之败,使惊虹人损失了最优秀的三万名战士,同时还损失了六万匹战马,这对原本就骑兵薄弱的惊虹人来说,无疑是一个重大打击。在这种情况下,再要继续抽调骑兵出来作战,考虑到圣洁走廊和黎国边境都已经出现的紧张局势,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
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其实只有一个办法,只是这一次,想出这个办法的不再是寞子欧,而是孤正帆本人了。
孤正帆缓缓说道:“追,我们怕是追不上铁血镇了。没有了猫,老鼠跑得就会更轻松。尽管世均洋在南部追铁风旗追得耀武扬威,一路纵横,但老实说,我不看好他。所以,要想对付铁血镇,如今的办法,不再是让我们自己快起来,而是让对方慢下去。”
“让对方慢下去?”寞子欧一呆,孤正帆点点头:“没错,就是让对方慢下去。要想让铁血镇完蛋,这一次,我们不能再针对铁血镇的士兵下手了,我们要针对的。。。是马。”
寞子欧眼前一亮,高叫起来:“大将军的意思是。。。。。。”
“全面断草!”孤正帆一字一顿地吐出这四个字。
第六部 第七十一章 断草之议(下)
寒风关。
当孤正帆说出断草时,寞子欧已经明白了孤正帆对第四次围剿所定下的一个基本核心。
在这里,首先要对粮草这个概念有一个全面的理解。
粮草,是粮与草两个概念的叠加。粮是人吃的,草是马吃的。不要小看这两个概念,它所产生的不同是巨大的。
当年的沙库而伦家族,之所以可以只携带十二天的粮食而坚持二十一天的伏击,那是因为西蚩大帝国是草原帝国。茫茫帝国百分之八十的土地面积都是草原,处处皆有青草。马儿永远不用担心吃不到草料。所以沙库而伦的战士可以凭借他们的坚韧与坚忍,每天吃一半粮食而撑过那漫长的伏击岁月。
但是马儿吃不饱,是绝对不行的。
游牧民族之所以骑兵犀利,来去如风,就在于这种马儿可随处放牧的优势上。
相比之下,农耕民族建立起的国家,国家土地上有山地,丘陵,盆地,河川,此外有城市,道路,农田,工厂作坊,这些地方几乎都是不长草的。
农耕民族先天的环境就不具备随处放牧的条件,因此他们的骑兵要想往返千里,为了保证马儿不饿肚子,就必须自带草料。
所谓的十五天粮草上限,就是粮加草,而马儿的食量其实是相当大的。
所以当初李飞将军创下的那个十五天标准教科书式的突袭记录,不仅仅是战士们正好在最后一天吃下最后一口粮食,同时战马也是一样。而碧空晴的奔袭,却是在只携带干粮,不携带草料的情况下进行的,因为那场突袭是在丰饶草原上展开的,可以自由放牧。所以他就算打赢那场突袭战,也不够资格与李飞相提并论。
而惊虹帝国,同样是一个草料不丰的国家。所有的骑兵在没有后勤辎重支援的情况下,都必须自带草料。
带的越多,马儿负重越大,速度和耐久力影响就越大。
孤正帆的断草提议就在于此。
如今铁血镇之所以可以如此纵横,原因就在于他们一兵双骑,来去如风。一匹马累了就换另一匹,比惊虹骑兵在速度上拥有许多优势。但是我们回到那句老话上来说,它的长处就是它的短处。
这份速度优势是建立在双马之上的,因此铁血镇对草料的要求远高于粮食。
有人的地方就有粮食,铁血镇得到粮食并不太难,但是草料就不是处处都有的了。而且农耕民族的战马,在长期训练中已经习惯了食用自带草料,其自行寻找草料食用的能力大大下降,不适宜放牧。
没有足够的草料,马儿不可能跑得动。一旦粮食再出现不济,唯一的办法就是杀马。
没有了马的铁血镇,就象是跛了足的耗子,耗子之所以能和人对抗,依仗的是体积小,速度快,动作灵敏。失去战马,除了体积小外再无优势可言。人可一脚将其踏死。
铁风旗之所以明知道叠翠岭是个诱饵,也要去劫夺粮草队,其主要目的还不是为了自己填饱肚子,而是为战马寻找草料。
苏南宇和他的三万骑兵覆灭之后,惊虹人没法再抽调更多的骑兵参与追击,如此一来,惊虹人就只能在草料上动脑子。
孤正帆的这个想法,可以说再一次命中铁血镇的要害,可以说,孤正帆是在寞子欧提议的基础上,进一步强化了资源紧缩政策。但是草料与粮食有着很大的不同,要断铁血镇取草途径,比断粮的难度更大,付出的代价也更多。一旦孤正帆实行全国范围内的草料切断制度,这就意味着,惊虹人将派出大量的人员采用运草,守草和焚草的行为。运草,是将自行调配好的战马专用草料运走,守草,则是在国内有限的草原面积派驻重兵防守,焚草,则是对无法带走和不利驻守的分散型草坡地带进行大面积焚烧,从而做到真正意义上的不留一草一木给敌人。
这是焦土战略地一种极至表现,是弱势国家面对强大敌人入侵时采用的一种退守型策略。古语所谓的不留一草一木,某种程度上就包含断草之意。当然,如果仅仅只是断草的话,还不能算是全面性退守,只能说在部分方面采取了极端做法。
全面断草的战略性实施,其所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不仅铁血镇将因此失去草料来源,就连惊虹本土从事畜牧业生产的老百姓也会因此大受影响。只有一些大畜牧主,可以通过聘请军队保护等方式保护自己的草场,但是对分散性草地和普通百姓来说,这样的行为无疑是奢侈的,也因此,他们将面对自己的牛马牲畜无草可食的窘境。
寞子欧终于明白孤正帆这些天来为什么一直犹豫不决地思考问题了,很显然,孤正帆也在是否采用此计划对付铁血镇而犹豫。如今的铁血镇,就象是惊虹人身上的顽疾,挥之不去。曾经以为可以轻易的除掉铁血镇的想法,在惨痛的现实面前显得过于天真,以至于孤正帆不得不考虑更加糟糕的情况,同时也为此做好准备。
“在第三次围剿的基础上,进一步紧缩资源,迫使铁血镇失去速度优势,唔,实在不行的话,也只能采用这种做法了。”寞子欧无奈点头:“不过军事上,还需要一些新的调整才是。”
“那就要看世均洋那边的情况后再做决定了。”孤正帆淡淡道:“如果世均洋能够灭掉铁风旗,扬我军威,那么我们就可以继续采取主动进攻态势,追杀铁血镇其余各路,但如果他做不到,我会向国主建议,采用区域性联防策略。”
“区域联防?”寞子欧吓了一跳,铁血镇进入惊虹不过半年多,就已经逼到惊虹人对其要采用区域联防战略了吗?
所谓战略性区域联防,其实就是世均洋在南部采用的黄金分割线形势的防守性表现,其主要行动为,各地大城将主动联合起来,进行区域式的封锁和防御工作,与先前的三次围剿相比,战略性区域联防,其实算不是第四次围剿,而是一种有计划的防御体系,是针对实力相当的对手时采取的必要的战略性防御措施。
先前的三次围剿,惊虹人都是主动进攻,各地城市虽然驻守,但主要目的是为了防止铁血镇对当地造成破坏,引发不必要的损失,但是区域联防,就意味着在军事上承认对手有与自己平起平坐的权力,因此不再局限于全方位的进攻对手,而是在必要时采取一定的防御手段,然后通过物资上的消耗来削弱对手,待其自毙。
说白了,就是以静制动,原因很简单,惊虹人累了。铁血镇这只耗子在惊虹人的宅子里窜得太久,主人用尽各种方法都没能将其除掉,只能先坐下来休息休息,缓口气,然后再想办法。
区域联防就表面看来,不过是一种防御手段罢了,但其政治意义却大不相同。因为惊虹方一旦采取这种做法,就等于承认他们在军事上暂时对铁血镇是无可奈何的,不但无法消灭对手,反过来,还要防备对手的攻击。铁血镇兵困惊虹,却没有困守待死,反而随时都有反击的能量。当然,全面断草本身,就是对铁血镇实力承认的最好说明,但是进一步采取防御态势,显然是对铁血镇的存在已经表示出慎之又慎的态度了。
在孤正帆的眼里,铁血镇如今就是惊虹的癌症,在最早期的时候小瞧了他,没能一下子将其去除,现在到了中期,就不得不开始考虑使用一些可能会伤及自身的手段了。
所以这刻,孤正帆点头说:“我知道你很惊讶,但是我想来想去,恐怕只能这样了。如今我们要做的,已经不仅仅是消灭铁血镇,而是要小心他们的反扑。子欧啊,我很担心,我担心走到今天这一步,未来还会不会有什么更大更糟糕的变化。面对曾经的瓮中之鳖,笼中之虎,我们要破天荒地对其采取一定的防御行为,那么在未来,我们会不会采用更糟糕态势下的作战方法,亦未可定。如果是那样。。。。。。”
孤正帆没有再说下去,心中已经浮现出一个更加庞大,也更加凶险的计划。此计划一旦展开,就是真正的两伤打法,即使能够灭掉铁血镇,惊虹人也要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
他希望自己不用走到这一步,而这希望的源头,就在惊虹南部,如果世均洋能够消灭铁风旗,折其一臂,则铁血镇的不败神话必将告破,可起到全面抚慰人心之作用。可一旦做不到。。。。。。孤正帆不敢在想下去,只能叹了口气说:“一有南部的消息,立刻通知我。”
那个时候的孤正帆,并没有想到,南部战局已经在此刻出现了根本性的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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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渡。
东西流向的媚儿河,淌到此处,水面一下子变得宽敞起来,水流平缓,水深仅达人的胸部,人和马都可以涉水而过。时值春季,万物复苏,两岸的树林依然郁郁葱葱,展现一片喜人的绿色。
按照世均洋的计划,山狗军就是要赶在铁风旗的前面,穿过秋水渡,然后伺机杀铁风旗一个措手不及。这一带四野开阔,有利于骑兵冲击,世均洋给铁风旗一线拼命的希望,但最终却是要利用自己三万大军的兵力优势,活活绞死铁风旗。他的真正想法,是在铁风旗渡河时对其进行半渡而击,以克全功。
相对于都是骑兵的铁风旗来说,山狗军虽是步旅,但是擅长于丛林作战与行军的他们,在行动速度上反而比铁风旗快上许多。因此在经历了数日的追赶后,反而跑到了铁风旗的前面。世均洋就是要利用这个机会,抢先夺得战场上的主动权,先一步占据有利地形。
由于这一带毕竟是惊虹人的地盘,所以世均洋没有再派出前路斥候探路,而是直接命令部队下水渡河,淌水而过。原本平静的河面,因为世均洋的这个决定,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大批大批的士兵跳进水流平缓的媚儿河中,一步一步向对岸挪动脚步。少数士兵甚至脱了衣服在河里戏耍起来,在经过多日的奔波后,他们要借助清凉的河水洗去一身的疲惫。
此时的山狗军,正处在一生中最难得警戒放松的状态之中,丝毫没有注意到对面不远处的小丛林里,有一支部队在悄悄移动。
这支部队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秋水渡?没有人知道。山狗军只知道铁风旗在他们的身后,而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渡过河去,然后排好阵势,等着杀铁风旗一个人仰马翻。
当第一批渡河部队安全渡过媚儿河时,世均洋还在踌躇满志的计划着下一步的行动,然而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整个世界都变了颜色。
大批大批的骑队突然从对面的林中冲杀而出,呼啸出奔腾肆虐的洪流。
大旗迎风飘舞,挥动出一个硕大的“水”字,竟然是灵风旗的水中棠!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世均洋只觉得脑袋嗡得一声就炸了,然而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只能眼看着刚刚渡过媚儿河的五千山狗军在对方铁蹄奔踏,横冲直撞下被杀得血流成河,五离四散。
六千灵风旗战士的突然出现,在士气上重重打击了山狗军一把,原本准备打铁风旗伏击的山狗军却突然被半路杀出来的对手打了一个凶狠的半渡而击。战场形势在一瞬间变得一面倒起来。
尽管已经渡河的山狗军有足五千之众,但是这种河滩作战却并不是他们擅长的作战方式。以步对骑,又缺乏能够克制骑兵的长兵器兵种,山狗军面对冲击性超强的骑兵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三千铁骑化成九天雷霆,在河滩上挥舞着血色战刀大开杀戒,而在他们的后方,三千弓骑利箭若无休无止的劲放,则是针对尚处在河中的战士。无数支利箭以刺破苍穹之势射向河中的部队,水面上炸现出一团团血花。
世均洋精心绸缪的半渡而击计划,没成想被人给抢先使用,且正用在他自己的头上,这刻他气得几乎要吐血,黎昌杰大叫道:“将军,咱们中伏了,下令撤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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